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的演唱特点和艺术风格
2024-03-24黄钰淦
黄钰淦
[摘 要] 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是中华民族音乐文化中特殊的表现形式之一,蕴含着独特的艺术价值、文化内涵和美学思想。本文以《楚辞》的源头作品——《越人歌》为例,分析了歌曲的创作背景,并结合自身演唱经验对其演唱特点和艺术风格进行探究。
[关键词] 古诗词歌曲;《越人歌》;演唱特点;艺术风格
[中图分类号] J61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2233(2024)03-0115-03
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是文学与音乐高度融合的体现,蕴含着独特的艺术价值、文化内涵和美学思想。随着历史的不断发展,一些文人雅士及音乐家对中国古诗词的演唱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这不仅直接反映出相关学者对于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关注、认知与重视程度,更影响着古诗词歌曲及中国传统歌唱艺术发展的未来[1]。因此,为了凸显中国古诗词歌曲寄情、抒情、达情的艺术特征,其表现方式值得我们反复思考。
中国古诗词艺术作品所包含的创作特征有三点。其一,先词后曲[2]。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的歌词来自古代一些文人墨客的诗词作品,后由音乐家结合自身对作品的理解进行二次创作,并为其注入新的灵魂。如黄自为辛弃疾词《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谱曲写成的《南乡子》、青主为李之仪词谱曲写成的《我住长江头》、王志信为苏轼词谱曲写成的《不辞常作岭南人》、黎英海为孟浩然唐诗谱曲写的《春晓》等。其二,时代特征鲜明。艺术歌曲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盛行于欧洲的抒情作品的统称,其歌词多采用著名诗歌,注重艺术形式及人文精神。后于20世纪20年代初传入我国,并开始盛行。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的一些作曲家会采用西方作曲技法,以五线谱或简谱而创作的古诗词歌曲。其三,具有较高的审美情趣。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极具中国民族风味,多采用五声民族调式。其歌词采用文学价值颇深的诗词,并大量提炼高雅细腻的民族音乐色彩。作曲家将中国歌曲与艺术歌曲完美統一,促进了中国古诗词文化的传承发展,同时也更好地促进了现代人对古诗词艺术歌曲的了解与喜爱。
一、《越人歌》作品概述
《越人歌》是中国春秋时期所作最具代表性的古诗词艺术作品之一,最早收录于西汉刘向所著的《说苑·善说篇》,是楚辞的源头之一,也是中国第一首译诗。后由刘青谱曲,邓圭、白栋梁配伴奏。根据《说苑》记载,歌曲讲述一位越人船夫对鄂君子皙所唱的一首歌曲。子皙是楚国被封号于鄂地的大臣,后被称为鄂君子皙,越族是我国古代南方地区的一个古老民族。春秋时期,由于越族未受到统一的礼数约束,建立了越国,有了自己的文化、语言、生活习性。越人的音乐素养颇高,脱口成诵,发声成歌,民风淳朴,奔放随性。这首作品就是由当时听懂越语的楚国人翻译而来的。
《越人歌》讲述的是一个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越人船夫对鄂君子皙产生了爱慕之心,他为子皙唱出一首越语歌曲“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斟。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由于鄂君子皙听不懂越语,后叫人翻译成楚语。译文为“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歌中婉转地唱出了越人船夫对鄂君子皙深沉真挚的倾慕之情,鄂君在听完译文后万分感动,与越人“行而拥之”。歌词的大意是:“今天是怎样一个夜晚,今天是怎样一个日子?我竟然能够和王子河中同舟。我十分惭愧,承蒙王子对我的抬爱,他并没有以此为耻。今日能结识到王子令我心绪荡漾。山上有着许多树木,而树有着枝叶,我对你的绵绵爱意,王子你却不知道分毫。”这首作品不仅是越人跨越阶级的真挚表达,更是古代楚国和越国疆界文化交流的伟大见证,对之后《楚辞》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越人歌》演唱特点
(一)意境的表达
在演唱《越人歌》这类古诗词歌曲时,对于音色的选择很值得我们思考。当我们在演唱美声歌曲时,追求的是声音的圆润及共鸣的整体性贯穿,而对于民族声乐作品来说,则是需要使用局部的共鸣来展现歌曲的整体风格,时刻保持位置的高度统一。在表达层面来看,演唱该曲目时并不能像研究戏腔唱法一样过度地追求声音的明亮,而是应该着重于咬字、吐字以及语句的流畅。
气息是歌唱的基础,是声音来源的不竭动力。在处理该曲时,我们首先要对气息的合理分配应做到心中有数,不能“强起强收”,形成不好的习惯。例如“今夕何夕兮”中的“夕”字,旋律向下跳进,暗示着船夫内心的悸动。以“兮”这个长音作为结尾,表达的是一种疑问的语气,而后的“得与王子同舟”则是要将船夫内心的窃喜展露出来。紧接的“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这一句是前句旋律的变化重复,在演唱前半句时我们要做到头腔共鸣。最后在“心几烦,而不绝兮”中“绝”字,要始终保持在高位置,不断加强气息的流动,以便丰富歌曲的情感表达。
同样,古诗词歌曲的咬字吐字问题也十分值得关注。中国人讲究字正腔圆,在演唱时要将每一个字的字头咬住,进而延长元音,最后进行归韵,将声音更加流畅地演唱出来。例如,在歌曲的第一段中(9—34小节)频繁用到“兮”字,在演唱这类闭口音时,演唱者要注意将咽腔打开,嘴巴收拢以保证声音的清澈通透。而在演唱第二段中(39—48小节)的卷舌音时,例如“枝”和“知”,要注意适当控制卷舌的力度,保持舌头放松,演唱时要带着叹气的语气去咬字,做到自然亲切的表达。
演唱时的强弱处理也是丰富音乐表演的手法之一。一般来说,歌曲的旋律走向呈上行强、下行弱或强弱交替的情况。古诗词艺术作品《越人歌》也是如此,歌曲的第一段呈强弱交替的规律,描绘了一番碧波荡漾、流水潺潺的静谧美景。当我们演唱到第一段的“得知王子”时,这里的强弱要为紧接着的高潮部分做好铺垫,因此要做到由弱渐强。歌曲的第二段则作为全曲的高潮及副歌部分,演唱的音量就成为表达人物内心情感的重要考量。“山”字是全曲的最高音,随后进入一个八度的大跳,在这里要通过音量与气息的协调配合来表现高音的张力,此处可以采用适当的哭腔作为歌曲情感的宣泄。最后,副歌部分正式进入尾声,演唱的情绪也要做到渐弱、渐慢直至歌曲完结。可见,演唱时对音乐强弱的细节处理不仅能够帮助演唱者准确地刻画音乐形象,还有助于塑造音乐整体。
(二)情感的表达
《越人歌》是一首表达爱意的古诗词作品,主人公所表现的情绪包含着多种层次,共分为三个阶段。在演唱第一阶段“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时,演唱者要以偏明亮的声音来表达船夫初见鄂君时的不可置信以及欣喜之感;其中的“今夕何夕”呈二、三度的上行的走向,呈现出船夫暗自窃喜的心情。为了表现这样的情绪,需要加强演唱者气息的流通,在归韵时尽量延长尾音。
第二阶段“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是本曲的一个情绪转折,是船夫在感叹自己与鄂君的阶级差别巨大。从歌曲的情绪来看,这与之前羞涩的心理又是不同的,演唱者需代入第一人称将船夫既不能与鄂君相守,又不愿违背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紧接着第三阶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此时到了歌曲的高潮部分,旋律进行了一个八度的跳跃并到达了最高音。唱到这时,演唱者需体会到船夫心生郁结,“我看到远处的山上长着繁阴的树木,树上又伸出结实的枝干,而这都是尽人皆知的。但在此刻,我的心中深深爱恋着你,你却什么也不知道。”这里的“枝”与“知”同音,卻有着不同的意思。作者在这里运用了比兴的手法,将自我的情感与自然界中的景象做出对比,借景抒情,较为含蓄地表达出了船夫心中的无奈与悲伤。
(三)润腔的把握
润腔是指在吟唱的基础上,根据歌词的音调对某个基本音或曲调进行装饰性的演唱[3]。古诗词艺术歌曲的演唱特色也在于此,我国的音乐表演艺术家在没有任何扩音帮助前提下,采取了这样一种“有意拖延”的办法。既是为了促成演唱者的唱腔与伴奏音乐的和谐统一,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满足观众听清唱词的必要需求。它不仅能够丰富音乐的表现形式,也能够彰显出我国的民族音乐特色。在我国传统的演唱规则中,“依字行腔”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项,它决定着“腔韵”的重要性,并成为彰显声乐美感、评判演唱效果的一个基本指标。
在歌曲《越人歌》中,“兮”字、“心”字、“绝”字等都加入了倚音进行装饰,表现出古诗词歌曲的特有风格,极具特殊气韵之美,进而巧妙地引发听众想象与联想。这里的“王”字做了波音的处理,形象地表现出船夫因自己能与王子同舟而流露出激动且羞涩的心情。而“流”“子”和“兮”在歌曲中时值长达四拍,在这里我们可以运用到“颤音”进行“润色”,幅度由快到慢,将原本无味的延长音变得艺术化、民族化。其实质是指气息通过丹田时所产生的气流,连续冲击共鸣腔的震动效果。这一表现手法大部分是通过相距二度的音程来回快速交替演唱加以体现,在古诗词歌曲中的运用也是十分常见的。笔者认为,演唱者可以根据音乐作品不同的特点、自身对作品的不同理解,将润腔灵活运用到歌曲演唱中去,使得音乐更加饱满、生动且丰富。
三、艺术风格分析
(一)曲式结构特征
《越人歌》是带再现的单二部曲式结构,采用四四拍,G宫五声民族调式。曲式结构图如下:
歌曲由引子、主旋律A段、间奏、主旋律B段、尾声构成。引子为8个小节,A段由a、a、b、b四句构成,a、a句为第一部分,每个乐句为8个小节,第二部分由b、b句构成,b句为4个小节,b句为6个小节。整曲围绕这两句中心句展开。间奏部分为4个小节,以琶音的形式进行,重复使用了引子后部分的旋律,随后便进入到高潮B乐段。B段反复了b、b句,尾声部分则将b句进行变化重复,旋律回归平稳,歌曲所表达的情绪也随之缓和。
(二)旋律特点分析
为了突出作品的古诗词特点,作曲家以G宫五声民族调式作为主调。引子部分的1—2小节运用了大量的和弦与琶音,曲调婉转又极具古典特色,仿佛潺潺流水映入眼帘,给人以舒适、神往之意。3—8小节多用平八与附点的节奏,缓缓进行铺叙,每一句的结尾都以全音符结束,给人以意犹未尽之感。7—8小节又运用了反向进行手法,为全曲的感情基调奠定了基础。
A段的a句(9—16小节)中,第11小节的伴奏织体将调式转变为D徵,结束于商调式的根音;a句(13—16小节)旋律较为平缓,大多以二度、三度为主,少有小跨度跳进。这里“今夕何日兮”的旋律走向以上行二度为主,表达出船夫内心难以掩饰的欣喜之情。接着再用商调式及重复音加以强调,表达出船夫含蓄的心情。b句(17—24小节),与第一段相比这一部分旋律起伏较大,暗示了船夫内心的纠结与不安。b句(21—24小节)在调式主音的和弦音上结束,与前句形成对比。
与A段相比,B段的音域更宽、跳进更多,且迎来了整首歌曲的最高音。这里出现了一个八度的跳进,巧妙地改变了A段相对平缓的旋律基调,同时将情绪推向顶峰。当第一个“山”出来的时候,这里的伴奏织体以一个一级主和弦推进情绪的高潮,通过连续四个十六分音符的快速演奏,加强了歌曲的紧凑感。
歌曲的结尾部分重复了B乐段的高潮部分,结尾音长达九拍,突出表现一种终止的感叹。这里的主旋律和伴奏虽然采用了不同的主题,却营造出了一种相辅相成的状态,较好地表现出船夫在面对这段跨阶级爱情时悲伤、焦虑却又不甘言弃的复杂情绪。
(三)词曲结合的特点
1.歌词内容与曲式类型
歌曲的曲式类型是由歌词内容决定的,而歌词内容的深刻表达无不依托于完美的结构布局——曲式[4]。《越人歌》是一首旋律与歌曲完美融合的艺术作品,全诗篇幅短小,仅有5句,54个字,却能清晰准确地表达出故事情节、人物心理、情感状态等重要特点。为了达成曲式类型与歌词段落的相辅相成,作曲家根据诗词创作的意境,运用婉转悠扬的旋律,对歌曲每一部分都做了精巧的设计。
整首作品的歌词分为两段,每段情感随着故事的发展、人物的心境各不相同。作曲家采用了单二部曲式的结构形式,与歌词的段落形成一致。在尾声部分采用了变化重复的手法,对高潮部分进行重复,更加鲜明地表达出船夫对鄂君的无尽爱慕之心,推动了音乐的发展。
2.语言节奏与音乐节奏
歌词语言的节奏是歌曲音乐节奏的基础,作曲家在创作这首作品时,十分注重歌词语言节奏和音乐节奏间的关系。只有达到二者相互统一,才能更好地将音乐的语言讲述出来。在诵读歌词时,我们不难发现歌曲的语言节奏与音乐节奏的步调是一致的。因此,演唱者要时刻注意歌词中处于强拍位置上的字与音乐,在节奏上它们大多会被处理为长音或重音。例如在《越人歌》中,“今”“蒙羞”“心”“绝”等字位于强拍,且采用了重音的处理。而在全诗中出现了六次“兮”,通过使用不同的时值来塑造人物心路历程的变化。
结 语
古诗词艺术歌曲是我国特有的艺术文化瑰宝,具有极高的音乐研究价值和审美价值。以此为题,笔者在对于古诗词艺术作品《越人歌》的创作分析及演唱处理进行了浅薄的研究,希望能给广大声乐爱好者提出一点建议。对于此类古诗词歌曲的演绎不能仅仅局限于诗词故事背景的范畴中,还要了解歌曲中主人公情感的变化,诗词的咬字吐字,科学地进行演唱[5]。此外,笔者希望更多的声乐爱好者能够自主发掘古诗词文化与音乐文化之间的契合之处,并对其做到传承与弘扬。
参考文献:
[1] 吴启慧.中国古诗词歌曲演唱特点及风格研究[D].湖南师范大学,2013.
[2][3] 辛苗苗.论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的音乐特点及演唱[D].苏州大学,2018.
[4] 陈双双.别具匠心的词曲结合——《多情的海鸥》的词曲特征[J].黄河之声,2017(14):64-65.
[5] 刘敬礼.古诗词歌曲《越人歌》的情感表达与技术运用[D].河北大学,2022.
(责任编辑:韩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