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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明凤

2024-03-07穗子

百花园 2024年2期
关键词:沙果小童邮费

穗子

上大学的第一件新鲜事儿,就是还没等你明白大学是咋回事儿,各年级、各专业的老乡就呼啦啦围了上来。仿佛是小河沟里聚拢了一群狂热的淘金客,男男女女都七嘴八舌地告诉你要怎样怎样才能在这个校园里生存得更好。比如吃饭要搭伴,一个在饭口排队,一个在菜口排队;比如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赶紧回寝室取出被子晒出去,下午第二节课下课赶紧收回来,晾早了收晚了都容易吸潮气。越漂亮的女生身边的老乡越多、被关注的时间越久,比如辛明凤。

辛明凤,我们都叫她“粉凤凰”——不仅名中有“凤”,还长了一双丹凤眼,喜欢穿粉色。她穿的绝对不是俗气的粉色,而是常以清新水嫩的粉毛线衫配深粉的发卡,在那些个蓝灰横行的年代格外抢眼,也只有她的白皙俏皮拿得住这个颜色。等“老乡潮”渐趋平淡,依然在粉凤凰身边转来转去的那两个男生就显得很不寻常了——大吴是体育系的,小童是生物系的,都跟我们一样是新生。

起先是两人一起在粉凤凰身边转。粉凤凰想家的那些珠泪,都是他们用温存的言语给一点一点烘干的。每一次粉凤凰破涕为笑,就是他们三人的“老乡节”了,于是三个人或去爬山野餐,或去逛渤海古镇,或去镜泊湖览胜,玩得不亦乐乎。

对粉凤凰我心存芥蒂。是这样,她有一套《红楼梦》,于是大家都要借着看,我更是馋得不行,但我没敢轻易张口。图书馆倒是有《红楼梦》,可借的人太多,根本排不上号。粉凤凰说她妈妈在书店工作,可以帮大家买,一套四册才三块四角五。于是那半个月我每天只吃一个馒头,用省出的饭票跟男同学换了现金,也报名买书。一共十二个人买,我们每人拿着三块四角五送给她时,她说不急,要等书到了再收钱。“干吗等书到啊?先把钱收了吧!”十二个人轮番给钱,她就是不收。书到那天,我和程芳拿着辛明凤的学生证乐呵呵地去邮局取书。

“你说粉凤凰是不是舍不得把她的书借给咱们看,才想出了给大伙买书这个主意?”程芳说。

“不愿意借也正常,帮咱买书更是有心了,得好好谢谢人家。奶奶给带的沙果干我还没舍得吃呢,正好送给她。”

“我送她一个我自己制作的书签吧,绝对精致,用了两堂英语外加一堂文学概论课呢。”

取了书,看到包裹上贴着花花绿绿的邮票,我们才意识到还有邮费——数了数,一共是六元。一核计,得每人给粉凤凰三块九角五,就四块吧,凑个整。我捧着沙果干,把钱收齐千恩万谢地送给粉凤凰时,她说不对。我急了:“明凤你看,加上邮费在内,还多了六角钱呢。”

“沙果干留着你自己吃吧,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收每人五块钱吧,我妈在那边儿发书也挺辛苦的。”

我讪讪地捧回沙果干,重新收了钱。

大二时,大吴和小童像排了班,每天来一个侍候“凤凰公主”,绝无撞车。我们又呆了:这种秩序是怎么形成的?

深冬时节,我们蜷缩在教室或寝室里,除了看书還是看书。有副业要搞的,都去了阅览室,全校唯有那里可以不分班级、不分专业自由出入。粉凤凰与她的跟班每晚都去。一天,刚刚跟吴同学从四楼下来,粉凤凰就惊呼:“完了完了,我那双粉毛线手套不见了,肯定是落在阅览室了,那可是我姥姥给织的。”

粉凤凰急得要哭。大吴一阵狂奔,去了又回:“阅览室咱们坐的地方我都仔细看过了,没有手套呀。路上我也用手电仔仔细细照过了,真的没有。”粉凤凰一脸浅笑,告诉他手套原来在包包的隔层袋里,刚才没看到。吴同学嗔怪了几句:“你那小心眼彤亮彤亮的还能没看到?我看就是成心遛傻狍子,哼!”他这一“哼”,粉凤凰不愿意了,使开了性子,哭起了鼻子,任是怎么哄也不好使。

第二天,丢手套的一幕在粉凤凰和小童中间又重演了一遍。当粉凤凰说手套原来就在包里时,小童同学不但没责怪还笑着安慰她:“姥姥的心意,没丢就好。”于是,大吴被还原成尴尬的老乡,粉凤凰和小童正式谈起了恋爱,天天出双入对。大吴远远地看着,那眼神让我真正理解了一个词儿:艳羡。

但后来大吴却庆幸自己那天跟小童“八卦”了手套的事儿,省了两年的心力和物力——毕业时粉凤凰把小童也踹了,一毕业就嫁给了他们县里县委办公室的当红秘书。大吴和小童到底不是梧桐,留不住那只凤凰,但据说毕业后两人关系更近了,互称“五十步”和“一百步”,经常坐在一起喝二两。

我们班女生里,粉凤凰肯定不是最耐看的,但第一眼看去她最漂亮;她也绝对不是最聪明的,但她自认为最聪明。

[责任编辑 易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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