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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逆力理论下庇护工场服务优化研究

2024-03-06武季亚

绥化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工场障碍者身心

武季亚 马 烨

(1.闽江学院法学院 福建福州 350108;2.北京城市学院公共管理学部 北京 100083)

庇护工场是指为达到法定就业年龄且有就业意愿、因就业能力不足以进入竞争性就业市场工作的身心障碍者,依其工作能力,提供长期/过渡性质的个别化就业安置,以及工作和生活技能培训等协助性服务的场所[1]。其核心理念是为身心障碍者提供更多的职业训练与就业机会,使其在维持生计的同时增强自身能力,提高竞争力,获得“破壁”机会,融入一般的竞争职场中,实现满足生存需求,还有余力追求更好生活品质的追求[2]。可见,庇护工场兼具保护性、间歇性与过渡性功能,能够针对身心障碍者的不同情况提供安置就业或者转衔就业服务。

一、庇护工场服务的“长处”与“短板”

基于庇护工场的核心理念及其预设功能,该种就业形式的存在增进了身障员工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很自豪自己能够通过劳动获得收入,“我每个月可以攒下三百块(钱),我妈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买个蓝牙耳机,不够她给我添,算我挣的”(D9),还有受访者表示“这儿(工场地点)离我家不远,又能出门又能跟香香(化名,工场同事)一起”(F3)。

然而,庇护工场在运行过程中被质疑“重安置、轻转衔”,封闭环境下的集中安置割裂了身心障碍者与社会的交往,还被批评服务效果不佳,因而有学者提出应由社会力量和商业力量共同主导,将身心障碍者就业整合成企业形态,为身心障碍者提供支持性就业[3]。但由于身心障碍程度和类别、个人特质的不同,最终能够胜任支持性就业岗位的多为肢体障碍、视障、听障、语言障碍以及程度较轻的精神和智力障碍,并非所有身心障碍者都适合进入工作整合型社会企业实现社会融合[4]。“我去过一段时间的便利店,老板让我去帮忙卸货,我听到(货车)倒车就觉得很吵,就很想摔东西……后来跟老板吵了一架就不想去了,还是觉得这里(工场)好,邹工让我做的我都能做”(F15)。可见,庇护工场在帮助中度、重度智能障碍者实现就业方面起着积极作用,并帮助其获得更多来自专业人员和工场同事以及社区层面的多项社会支持[5]。

综上,庇护工场不仅能够满足部分身心障碍者的就业需求,而且还是身心障碍者康复与社会融入的有效助力,但是不能忽视其在服务输送中显现的问题。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对工场既有服务进行优化,使得庇护工场真正成为身心障碍者实现安置乃至转衔就业的助力。

二、生态系统观下以抗逆力理论理解庇护工场服务现状

相较于非障碍者,身心障碍者一生中遭遇逆境的风险更高。其中,难就业是大多数身心障碍者面临的主要逆境之一,而抗逆力的展现是身心障碍者成功就业的关键[6],也是他们应对职场和人际交往困境的关键[7]。有抗逆力的身心障碍者会表现出较好的社会心理适应力,能够接纳自己某部分功能的缺失并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更好地应对逆境中的各种问题。因此,如何使身心障碍者具备抗逆力,即抗逆力保护因子如何促发、因子之间运作机制为何,是我们关注的焦点。

(一)生态系统观下的抗逆力理论。抗逆力指的是个体在遭遇消极生活事件后,成功适应或实现成长的过程,其核心要素包括逆境、保护因子、积极适应[8]。保护因子分为个人性保护因子和环境性保护因子,其中,个人性保护因子是指个体所拥有足以对抗逆境的各种能力,Grotberg将其划分为:“我能(I can)”指应对问题能力以及社会、人际的交往能力,包括能够适时获取资源和社会支持以寻求协助等;“我是(I am)”指个体在感觉、态度、信念等方面的自我评价,体现在对“安全、值得被爱”“尊重自己”“有同理心且能关怀、尊重他人”“接受生命的不完美并以积极态度面对”“我愿意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承担后果”等观点的认知[9]。

生态系统观点下的抗逆力理论主张,个体在与栖息地互动适应过程中,可借助环境性保护因子的力量形成应对逆境或扭转当前所处困境、主动与各层级环境系统协商以实现互惠的能力[10]。简单而言,个体抗逆力的形成源于个人性保护因子和环境性保护因子的持续接触,当个人性保护因子不足以应对逆境时,外部力量通过介入栖息地中的环境性保护因子,有助于促发个人性保护因子。可以说,抗逆力作为当前重要的专业服务操作性理论,结合生态系统观点,可为处在压力环境甚至逆境中的身心障碍者建构处遇模式,解决就业问题[11]。

(二)庇护工场现状。庇护工场作为身心障碍者的日常栖息地之一,应发展多元系统网络以增强个体抗逆力。然而,现实当中,庇护工场的服务不足以回应身心障碍者的发展与成长需求,工作环境的开放程度亦无法帮助身心障碍者从栖息地中取得个体良性发展所需的资源与支持,如图1所示。

图1 庇护工场生态系统与身心障碍者抗逆力之关系

1.现有的服务内容无法满足身心障碍者的需求。基于初级访谈资料,目前庇护工场员工从事的工作大多简单且重复,很多能力较强的员工希望能够有机会接受新技能培训,体验更有提升性的工作环境与岗位,明晰职业生涯规划。此外,部分员工表达了希望进入一般性劳动市场就业的需求。但庇护工场囿于外接订单的压力,挤占原本需要向身心障碍者提供的技能训练空间,无法提供给工场员工拓宽多元工作环境和岗位的资源;同时,受限于工场内专业人员种类与数量配备不齐、专业能力不足等原因,无法对员工的需求作出有效回应[12],提供实质性支持。

2.封闭的工作环境无法为身心障碍者提供足够的资源与支持。庇护工场传统的院舍运作模式,将身心障碍者视为“脆弱的”,在与外部系统互动过程中带有较强的保护性色彩。此举有悖于生态系统观点的主张,个体在学习如何顺利适应生活型态过程中,其栖息地要提供相应的资源与支持,两者经由互动才能提升调和度,实现个体的顺利适应和良性发展。但现实中,身心障碍者所在的中观、外观系统与更广泛系统鲜少互动,个体无法从环境中获得足够支撑自己完成各项生活历程所需的资源与支持,这种封闭、隔离的环境也是众多学者寻求对庇护工场加以改良的关注点[13]。

三、培育优化环境性保护因子

用于建构身心障碍者个体抗逆力的环境性保护因子应包括多元参与机会、与重要成人的正向依附关系、营造友善氛围的多面向系统间的互动[14][15]。当前,虽然庇护工场为身处其中的身心障碍者提供了微观层面人际互动的机会,但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身心障碍者较少有机会通过社会参与实现与更广泛系统的互动,且在高同质性团体中,因团体成员都面临类似的问题而无法获得更多的角色楷模。由此,笔者认为应重点优化庇护工场培育身心障碍者环境性保护因子的服务,继而促发其个人性保护因子,以此增进身心障碍者的抗逆力,服务逻辑如图2所示。

(一)增加社会参与机会。

1.推行多元种类的生产性活动。研究表明,庇护工场的工作情境与一般职场环境越相似,身心障碍者的转衔就业成功率会越高[16],环境相似度可从工作内容、工作难度、空间环境、接触的主体人群等方面进行考量。现有庇护工场将生产内容扩大至洗车作业、咖啡烘焙、各种电脑作业、清洁、餐厅服务、二手用品回收商店等类别。作为新型庇护工场的代表,“喜憨儿”洗车中心将一般职场中原本单人完成的工作进行拆解,由若干身心障碍者组成团队来完成任务。团队接外单初期由社工在旁作观察评估,根据成员们对现场各种情形的应对情况,进行行为修正。这一合作过程不仅可以锻炼个体的协同作业能力、沟通互动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团队成员互相帮助的行为也有助于增加各项技能的练习频率,加快提升身心障碍者对必备技能的熟练运用程度。

2.组织多元形式的生活性训练。身心障碍者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与对主宰自己生活的控制感有关,而这通常与可能影响他们日常生活的信息和服务有关,这也是身心障碍者发展社交情绪技能、与他人建立和维持社会关系的基础[17]。因此,除了对身心障碍者工作技能方面的训练,庇护工场宜借助定期短途出游、公园野餐、图书馆或博物馆等公共机构体验与参访等途径,提升身心障碍者生活方面的技能。

(二)建立与重要他人的正向依附关系。[8]

1.社工的专业支持。对于在机构中进行就业安置或康复的身心障碍者,相较于家人与亲戚朋友,社工所提供的社会支持更高,是身心障碍者获得社会支持的主要来源[19]。社工在陪伴身障员工提升工作、生活技能过程中,以行动探索、验证得出最适恰满足身障员工需求的方式,为其提供调适行为的有效资讯,并在不断重复“能够发现自身需求—学会表达需求—找出满足需求的方法—行动”模式中锻炼员工对自身需求的关注、表达、满足能力,提升其对周围环境的掌控感,进而实现抗逆力的培育。

2.工场同事的互助支持。同在工场工作、康复的同事是身心障碍者调适自身行为的参照群体,个体可以通过观察与模仿习得有利于自身发展的行为模式。此外,工场同事都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在心理状态以及遇到类似事情的处理经验方面也可以提供参考。有经验的同事可以提前展示正向应对逆境后的积极后果,形成对其他员工的正增强效果,身心障碍者在模仿、调试行为,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逐渐获得对周围事物的掌控感,以及认知自身各项能力的效能感,最终得以形成自主应对压力境况的综合能力。

(三)实现多重系统间的有效互动。

1.与家庭系统的互动。家庭环境的品质对个体的成功适应发挥重要作用,以缓冲和调节压力事件对个体造成的冲击。庇护工场通过与员工家庭的互动,例如定期家访或组织成果汇报,让家属了解员工的日常表现,看到员工的进步与改变,由此转变家属对身心障碍者惯有的保护性心态,引导其使用正确方法为身心障碍者提供各种非正式支持。

此外,有研究对身心障碍者就业影响因素调查,家属是影响转衔意愿的首要因素,若家属认为庇护工场的工作稳定,不支持进行转衔[20],会直接动摇身心障碍者进行职业转衔的意志力和行动力。为防止出现上述情况,社工除了定期向员工及家属倡导转衔到一般职场的益处之外,也可以透过转衔成功的个案经验分享刺激家庭就业觉醒,提升家属的转衔意愿。

2.与一般性就业系统的互动。庇护工场可通过资源链接与企业联动来优化工作模式,这也是对身心障碍者工作技能以及对一般性职场环境适应能力的锻炼。社工负责督导和训练,组织身心障碍者组成工作小组进入企业工作环境进行生产作业。此举前提是对企业承诺能训练工作小组中的庇护工场员工达到一定的产量及工作品质。工作小组成员与其他非障碍同事合作完成工作任务,锻炼了身心障碍者的互动能力以及问题解决能力。比照企业内相同产值的员工绩效进行薪资给付的方式是对身心障碍者工作能力的一种反馈机制,不仅可以让身心障碍者感知到公平性,亦有助于增进身心障碍者对自己能力的认知,进而提升自我效能感。

3.与社区系统的互动。庇护工场一方面挖掘员工潜能,赋予其可嵌入社区活动的角色,推进身心障碍者对社区的融入;另一方面借助社区居民对身心障碍者日常工作和生活环境的体验或参观,消弭两群间的隔阂。例如,具备电脑维修技能的工场员工为社区居民提供服务,提升工作技能、人际互动技能熟练运用程度,同时也是为具备工作能力的所有身心障碍者进行宣传。也可举办障碍模拟体验,借由分享观念、体验身心障碍者的不便,增进民众对身心障碍群体的同理心,以扭转原有观念,建构一个利于身心障碍者生活的“友善社区”。

此外,庇护工场作为媒介,应活化会对身心障碍者产生间接影响的社会系统,在加强身心障碍者与社区甚至更大范围的社会之间紧密互动的同时,积极进行社会倡导,助力营造宏观友善环境。

四、通过环境性保护因子促发个人性保护因子

(一)“我能”:多重能力的提升。

1.在庇护工场多元的生产活动中,身心障碍者有机会习得工种要求具备的各项具体实作技能。例如,员工A,3岁被诊断为心智障碍者,18岁加入主营洗车业务的庇护工场,工作一年半后能够熟练完成打泡沫、擦拭汽车不同部位等组合项技能,且能够较为得体地接待客户记住客户要求;员工C,8岁被诊断为发育协调障碍,在面包烘焙店工作8个月后,他学会了面包整形技巧、各种可预期问题的处理方法;在餐厅工作的员工Z,5岁被诊断为心智障碍,工作3年后,可以完整地完成回收餐具、用餐区桌椅的整理、将菜品安全匀速地从厨房运送到餐桌、为客人提供点菜服务等技能,表达能力也在不断与顾客交流中获得提升。

2.生活性训练帮助身心障碍者习得生活所需的多方面技能。以短途出游为例,从活动策划环节就全权交予工场员工自行组织,涉及选定地点、策划内容、考量抵达活动地点的一系列交通事项、分配任务等环节。过程中,工场员工不可避免地会与一般民众产生互动,当员工运用在庇护工场内习得的沟通能力以及恰当时机的行动反应能力获得民众的正向反馈时,其人际交往能力就得到了正增强。社工的辅助与观察是对身心障碍者的鼓励,让他们可以在一个有安全感的环境中展开探索。身心障碍者参与到活动的组织层面,可扩大其对栖息地的掌控范围,锻炼了面对困难的心理调适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工场员工H 把握住了这一机会,被诊断患有轻度心智障碍的他因为喜欢“去看外面的世界”而努力训练,通过多次集体活动的锻炼,H 对人际沟通、独立搭乘公共交通等生活技能运用纯熟,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3.多元系统相互作用而营造的友善栖息地,提供给身心障碍者将已习得的各项技能运用纯熟的机会。例如,工作系统与一般性就业系统的互动增加了提升身心障碍者工作能力、生活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熟练程度的机会,所建立的人际关系网络延展至社区系统中时,身心障碍者练习各项技能的机会也随之增多。并且,身心障碍者与不同的人互动、应对各种事情的过程,也增加了其生活阅历,便于其依据从栖息地收到的反馈来调整行为,使个体能够更适恰地与周围环境进行互动。

(二)“我是”:正向评价的建构。通过多元社会参与过程中的引导与训练,身心障碍者会发现,即使自身有着某种程度或状态的失能,自己依旧可以做到某些事情,甚至还可以在某些方面做得很好,这一认知有助于提升身心障碍者的自我接纳与自我效能感。随着人际互动技能、任务完成技能和问题解决能力熟练程度的不断提升,所积累的成功经验刺激身心障碍者自信心的增长,有助于个体对“我做完/做好的工作(事情)”产生自豪感。

此外,工作产业类别的丰富,一方面增加了身心障碍者接受工作技能训练的可选择性,调动了其提升技能和薪资的主观能动性;另一方面,身心障碍者选择想要从事的工种亦是对其自我决定意识的训练,以此为开端,在每个需要做选择的节点都让身心障碍者基于了解到的全面信息行使决定权,逐步增进身心障碍者对“我自己的事情”的掌控感,进而提升身心障碍者的自尊感和责任感。

基于与庇护工场中重要他人建立的正向依附关系,身心障碍者得以形成积极的依附经验,在肯定自己的同时认为他人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结合社工的示范与引导,身心障碍者的这种信任感可进一步扩大至友善栖息地中与他人的正向互动,以此来打破对彼此的刻板印象,增进身心障碍者的参与感,让他们感受到自己也是被需要的,进而提升自尊感。身心障碍者责任意识的树立,源自其对他人的信任、自尊感、自我效能感等正向认知的刺激,身心障碍者体悟到自己不仅有能力,还要有担当,进而增强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控制感。

在环境性保护因子促发个人性保护因子的过程中,身心障碍者凭借客观的工作成果以及主观收获的正向反馈来形塑对自己能力的认知,明白“我能”做什么,什么能做好。而不断发现“我能”做什么的过程,也是身心障碍者不断澄清“我是”的自我认知过程。因此,“我是”和“我能”交互促进,共同形成身心障碍者的个人性保护因子。

庇护工场的设立帮助更多的身心障碍者实现了就业,但仅仅“有工作”尚不足以充分提升身心障碍者的生活品质。优化庇护工场服务,不仅使得身心障碍者具备必要的工作与生活技能,而且使有意愿的身心障碍者具备进入一般性职场所需的能力,以切实满足身心障碍者的就业需求,达到其就业品质的真正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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