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王阳明心性论及其当代价值
2024-02-04孙佳怡陈欢欢
孙佳怡 陈欢欢
【摘要】心性论是传统哲学的核心问题,王明阳的哲学思想经歷了儒释道三教并存的时期,加上自己切身的“道场顿悟”体验,建构了其庞大的心学体系。王阳明心学思想包含了“心即是理”的本体论、“知行合一”的实践论、“致良知”的价值论,其心学论的内涵不仅是他生活时代的精华,也能够对当代个人实践和生活起到参考作用。
【关键词】王阳明;心性论;当代价值
【中图分类号】B2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04-007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4.023
一、王阳明心性论的历史背景
早在先秦时期关于心性的讨论就已出现。起初,孔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 ①从人性的角度进行探讨;到孟子时,他第一次对心性做了更加具体的探索,提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②,这一观点在后面宋明理学的发展中被展开为“尽心、知性、知天”的命题;战国末期,韩非和董仲舒之时,多将内圣外王学说的外王作为主要讨论对象,而较少提及内心修养的研究;魏晋时期和隋唐佛家时期依照其学派的理念,开始对心性论进行不同程度和不同角度的谈论;到北宋时期,儒家注重内圣思想,对心性论有了更深层面的理解和讨论,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了北宋时期心性论思想的研究。其次,北宋时期统治者采取三教并存的态度,在朝政当中与儒者和僧侣谈论政事,因此呈现了这一时期儒释道三教之间相互对立、相互吸收的状态。这种改变表现为:儒家思想开始讨论心性和宇宙,从对治国理念的探索转变为伦理性的社会实践探讨。并且在周敦颐和程颢思想的导向下,引入了道教和佛教的思想,影响了一部分理学思想的命题和思辨能力等。直至南宋与明代,人们对心学的探讨愈发流行。伴随着人们思想文化的变化,民众所追求的以知识型为主的程朱理学受到了重生活实践的心性论的冲击[1]。王阳明作为心性论思想的集大成者,正是在此前关于人性和心性思想发展的精华上,顺应三教的融合趋势,再加上其自身的体验,建构了其宝贵的心性论体系。
此外,王阳明的心性论思想是明朝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产物,尤其是明朝中后期复杂的社会背景对阳明心学的产生和发展有重要影响。在政治环境方面,明朝社会上层人士利用特权进行强取豪夺,普通民众因不公平的分配制度而不满使生活愈发艰难,导致上层人士生活极尽奢靡,社会分化严重;在经济方面,呈现出一种相较繁荣的局面,商人地位提升,人们对金钱愈加向往。但主要问题在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上层与普通民众经济贫富差距不断拉大,商品经济发展,使传统的小农经济受到破坏;在文化方面,社会传统伦理道德体系受到冲击,社会关系遭到严重的物化现象。伦理色彩淡化,个体和社会整体的伦理道德都在下滑。因此,正是基于这种社会背景,加上王阳明自己仕途失意之后被贬龙场,使他认识到,人心才是决定外物的根源,想要改变现状,不是向外寻求成圣的条件和原则,需要的是唤醒个体心中的意识,将其转化为外在的道德规范,才能有效地规范个体的行为。
二、王阳明心性论的主要内容
阳明心学与孔孟儒学、周程理学是一脉相承的,对心性思想的不同理解和阐释,是儒学派别不同的表现。陈来指出,二程的学说“把孟子以后中断了一千四百年之久的儒学道统真正承接起来了。他们以理为最高哲学范畴,强调道德原则对个人和社会的意义,注重内心生活和精神修养,形成了一个代表新的风气的学派”[2]。
(一)“心即是理”的本体论
对王阳明思想的探究,离不开对“心”和“理”这二者之间的关系问题的探讨,这也是王阳明在寻求成圣之路时所重点探讨的内容。王阳明曾经遵照朱熹“格物致知”的理念,多日观察竹子的形态去领悟和参透其中的义理,却身患病症。没有寻求到解决“心”与“理”相隔离的问题,因此,对朱子的学说产生了质疑,结束对朱子心性二分的探索。朱熹对一般与个别,感性与理性,主观与客观的辩证关系与王阳明理解不同[3]。他认为要能多层次地对物体本身义理的理解,把事物的本体和认识分开来讲。王阳明则认为对外界事物义理的认识,在于由内向外的寻求,不可以只注重对客观知识的追求而忽略了人的本心的主动性。由此,他提出了自己对事物认识,即为“心即是理”和“心外无理”。
王阳明心学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陆九渊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本体论的发展。陆九渊主张从自己的内心做足功夫,通过磨炼内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对陆九渊的理论基础上,王阳明提出“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知之所在便是物” ③的观点,论述了心外无物、心的本体就是理的主张。他认为应该体认感觉的源头,即为内心本体的自我觉悟。本心是与天地间的事物为一体的。《传习录》记载:“……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④对本心认识的要求,是他对天理认识的前提条件。
心即是理说明万物对于人的内心来说具有意义和价值,心无外物则是进一步的说明。在王阳明看来,要认识事物真正的义理,需经过主体的能动性,而不是高悬“理”的存在。在“南镇看花”一章中讲到王阳明回答朋友深山中的花树与人心的关系,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⑤王阳明没有否认花的客观性,认为人所看到的花,与观看之人的“心”密切关联在一起,是人的内心决定事物的存在状态。意在表明,使事物的存在性得到澄明,通过心彰显事物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王阳明“心即是理”这一哲学观点基础,扩展到伦理学领域,更进一步说明心、理是一种道德本体,他把普遍的绝对的道德本体,归于人心,认为“心”不仅是外在事物存在的本体,也是人的内在道德主体。“理”作为其道德法则并不在外,就在主体的心中。这一思想内涵,为人的伦理道德实践确立了正确的理念道路,这就是所谓的“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的内涵。
(二)“知行合一”的实践论
“知行”问题最早见于《尚书》的“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后来在先秦、汉唐的思想中都有提及[4],到了北宋时期成了讨论的热点。这是王阳明知行思想形成的时代背景并且对其发展有导向作用。宋明时期儒学呈复兴之势力发展快速,特别是理学思想十分流行,人们对人伦道德理论的探讨越来越远离政治实践。但是在具体生活当中却没有按照相应的道德准则来行事,因此道德标准在事实上没有被重视起来,而是被悬置在意识形态的层面。朱熹在知行问题上主张知是在先的,他说:“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 ⑥而在王阳明看来,朱子的知先行后以及轻重问题的看法将知和行分为了两个部分,在实践方面的力量和成效上都较为微薄。他推进了一步,认为道德观念不仅体现于具体行为之中,而且也要做功夫使其存在于观念中。《传习录》中说:“今人学问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念不善潜伏心中,此是我立言宗旨。” ⑦可见,王阳明“知行合一”观念的目的是通过实践磨炼,涵养身心,解决思想和实践之间同一的关系问题,为匡正人心和改变社会风气提供思想基础。
《传习录》中《陆澄录》就谈到这个问题:“身之主为心,心之灵明是知,知之发动是意,意之所着为物。” ⑧王阳明把心和知、意、物视为一个相互统一的,它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联系的。但知行的相互统一,是把已知的与落实到行动的事情是视为同一的,如果知道却不落实到行动,其本质还是未知的。他还提出了“一念发动处即是行”的观点,就是说当人们产生行动念头的一瞬间,其实际行为的一部分就已经被构成。
通过对王阳明心性的理解,看王阳明一生的大起大落,可以从两个层面去理解“知行合一”的实践,分别是:第一,从本体层面理解,知行是行为活动的一种状态,就是在没有私人欲望遮蔽的情况下,通过内心的活动认识事物本身,例如对美丑东西判断的状态。但是知不是单纯的知,而是通过行为体现才算;第二,从现实层面理解,王阳明认为行为若能达真实的状态,知和行之间并无孰轻孰重的关系,本心的想法认识要到达实在的行为活动。这说明,知与行是相互依存的,二者的同一要求不仅要在思想上认识道德伦理的思想理念,而且在认识的同时能够实践,把认知的思想内容落实到现实中。
(三)“致良知”的功夫论
孟子说:“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⑨是最先提出良知的说法,他认为良知是人们与生俱来道德观念,通常体现为道德修养。王阳明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理念,他指出:“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 ⑩赋予“良知”普遍性和先验性的特点,认为人的良知本身就是可以明辨是非的心,不需要通过学习就存在于个体自身的。若要能够落实到知是非和善恶的实践活动中,需要价值主体能去除私欲,发现良知之心。在王阳明这一思想基础上,激发了普通人对成圣成贤的积极性,也为人们实践中“去欲存理”提供了理论依据。在王阳明看来,良知就是天理,他指出:“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体自然灵昭明觉者也。”良知既是主体善恶判断的标准和行动的规范,也是纯善的存在,存在于主体内在的是非直觉的价值判断,具有先验的知是非的能力。人们意识的善恶,只要按着良知最本然的状态去做,就能达到存善去恶的目的。如果都能够将良知作为是非判断的标准,社会整体便能认同并且恢复其本体的善或“良知”的道德标准。
“良知”因个人环境的不同而产生差异,如何做到每个人都能认识和体认良知?王阳明肯定每个人都可以认识良知,只要能够通过自己的心去体认本心的是非良知,不必向心外寻求准则。他说:“人人自有定盘针,万花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5]每个人都要以本心之是非为判断,而不以圣人之是非。[6]在这一点上,对于人们思想实践中打破常规、大胆创新有积极的意义。只要从心上去体认现实,把事事交给良知判断,加上经历磨难,最终进入随顺良知的状态。
致良知的心学思想,如王阳明所强调的那样,把具有是非之辨的良知扩充到现实的生活,便可以成为圣贤。这是建构道德规范的理想社会的个人道德修养的前提,良知由本體之心体发展出来,其价值和意义便可成为实在。可见,良知学说的重要意义既在于探索原有理论,更在于改变当时社会现状的实践。
三、王阳明心性论的当代价值
阳明心学直指心灵本体,是儒学中的道德哲学。王阳明心性论思想对事理的认识和良知的探索,做到修心、养心、万事问“心”无愧的境界,这是民族文化中的优良品质之一,更是支撑国家和民族思想精华的文化根源。研究、继承和发展阳明心学,将其核心思想灵活运用于当代实践,对现代社会推动有积极的意义。
首先,王阳明心学思想注重个人的道德修养,并阐释了修养的途径及境界,对人们的自身修养提升有着积极意义。当今社会正处于多元化元素交接的时期,各个领域都发生变革。社会整体风气和公民道德素质整体向上发展,但个人的品德行为依据主体经验的不同而千差万别,甚至时常发生品德或道德失范情况,严重的还产生了较坏的社会影响。解决这类问题离不开法律的途径,也不能没有个人内在层面的约束。在这方面,王阳明心学思想强调:“人能修道,然后能不违于道,以复其性之本体,则亦是圣人率性之道矣。” ⑪是将其心性论包含的知行合一与致良知的内容作为当前公民个人品德修养的文化价值的参照。道德建设的主体不在于对不同层面的道德规范,道德实践活动中不同的主体思考的角度各有偏颇。但人们天生的是非之心是能够分辨道德规范的本质,充分理解和遵守道德规范。
其次,王阳明心学强调了个人道德修养与社会和谐的一致性,深入研究有助于营造良好的道德风尚,构建和谐社会。社会治理最主要的对象是人,尤其是处于物质需求丰富的当代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精神欲望的追求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价值判断。而道德教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造这种问题,使之符合社会价值要求。通过比较“知行合一”的实践观和当代个人道德建设,可以发现以“知”为内在的价值理念是个人外在行动活动的关键来源。但道德教化无法完全取代个人的欲望追求和现实需要,不少人在现实道德生活中不能自觉依照社会道德规范“良知”行事,导致个人欲望日渐膨胀,以致遮蔽了良心。这就启示人们,要在道德实践上把“致良知”视为体用,激励公民从内心品德素质和价值判断体认道德行为和判断,涵养道德人格。孙蒙泉认为,“致良知不仅是修身,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最后,王阳明以“致良知”为宗旨的教育目的对于当前社会教育环境有重要意义。王阳明扩充了孟子的天生仁义之心,认为要把天生的良知推广,其讲学的目的便是对良知的追求,最终提高整个社会的良知。而现代社会的教育道路上,出现了商业化、金钱化的现象,大量培训机构通过教育快速地圈钱,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教育环境和教育的初衷。现代教育的目的培育学生德智体美等各方面和谐发展,培养人才应该是既要培养具备良好道德素养的人,又能够将这种道德素养体用至社会实践中。从三十四岁至去世,王阳明从未停止过讲学,他注重教学与实践结合的教育方式,与当前社会所提倡的教育和教学模式不谋而合。
王阳明心性论的内容及后来对其思想的发展,是对知行观念的扩充,这种发展历程是建立在对现实意义的批判与重建之上。因此,对王阳明心性论及其他优秀传统思想文化的继承,需要随着在社会生活环境的改变去认识,各种价值观念的构建离不开实践中真正面对的需要和问题。通过实践把良知转化为个人和社会进步的推动力是知行合一的客观要求,也是研究王阳明思想现代价值的关注点之一。
注释:
①②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21年版,第86页,第356页。
③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25页。
④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66页。
⑤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445页。
⑥朱杰人等:《朱子全书(第1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596页。
⑦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395页。
⑧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118页。
⑨吴天明、程继松评析:《孟子》,长江出版传媒2016年版,第258页。
⑩王晓昕译注:《傳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179页。
⑪王晓昕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31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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