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俄关系的演进、支柱和趋势
2024-01-17柳丰华
柳丰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 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北京 100007)
苏联解体30 多年来,世界格局和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多极化深入发展,大国地缘政治博弈和经济全球化交织影响,全球治理体系面临诸多挑战和问题。同时,中国作为国际事务的参与者走到世界舞台的中央,既面临中美战略竞争加剧、周边安全形势复杂化等直接涉华问题,又或多或少地被卷入诸多域外热点事件,比如俄乌冲突以及俄与西方对抗等。在这种形势下,中国推进其有特色的大国外交,践行其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无论是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还是对世界和平与发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俄罗斯是大国,也是中国的邻国,在中国的外交全局中占有重要地位。冷战后中国与俄罗斯建立了睦邻友好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树立了大国关系和邻国关系的典范,为中国同美国等大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示范和借鉴。因此,系统研究当代中俄关系,为继续发展好中俄关系和推进中国外交提供智力支持,具有重要的学术和现实价值。本文将深入研究当代中俄关系的演进历程,论述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物质基础和理念基础,分析其存在的主要问题,预判其发展前景。
一、中苏关系的历史启示
沙皇俄国的侵略扩张,给中国造成巨大的损失和伤害。苏联向抗日战争中的中国提供了重大援助,但后来也操弄了外蒙古独立并攫取了在中国东北的特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苏关系大起大落,先后历经结盟、对抗和正常化,最终开启两国平等相处模式。42 年的中苏两国两党关系为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历史借鉴与平等相处的初始架构。
中苏结盟使两国亲善关系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但是十多年后结盟关系就分崩离析了。1950 年2月,中国与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苏结盟不但保障了中苏两国和远东地区的安全,[1]27而且大大增强了社会主义阵营的力量。此后苏联实施156 个对华援建项目,帮助中国建立了必要的工业基础,促使中国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效法苏联模式。经受了抗美援朝战火的洗礼后,中苏同盟更加牢固,两国全方位合作更加深入,铸就了“同志加兄弟”般的情谊。但是,中苏同盟没能摆脱很快破裂的结局。其主要原因在于:1956 年苏共二十大后中苏两党的意识形态斗争,从对斯大林的评价等的分歧发展到对马克思主义正统地位和国际共运领导权的竞争,[2]153,474致使支撑同盟的两党关系破裂;1958 年后中苏两国在涉华主权问题和对外方针上的矛盾,致使支撑同盟的两国关系破裂。而中苏间的国家利益冲突与意识形态矛盾的根源,则是苏联长期以来的大国大党主义对中国独立自主权利的压制和中国人由此产生的屈辱感。①苏联官方也承认在苏中关系中存在“老大哥与小兄弟”、领导国与被领导国之间明显的政治和经济不平等。参见《邓小平文选》第3 卷,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294—295 页;阎明复:《苏联官方对中苏关系恶化的看法》,《百年潮》2011 年第2 期。以1963—1964年中苏边界冲突频发,苏联增兵中苏边界和驻军蒙古为起始,中苏同盟名存实亡。而1979 年中国声明《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期满后不予延长,只是这种纸上同盟关系的正式终结而已。中苏两国外有共同的美国威胁,内有相同的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但同盟关系仍然分崩离析,这一历史教训值得中俄两国记取和借鉴。
中苏对抗不仅使两国蒙受重大损失,而且对国际共运和世界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以1969 年珍宝岛冲突爆发为标志,中苏关系转入政治和军事对抗。苏联在中苏边界和蒙古陈兵百万,严重威胁中国安全。勃列日涅夫政府一方面对美国和欧洲推行“缓和”政策,另一方面在亚非拉地区进行渗透和扩张,其中包括加强与印度的军事合作,支持越南侵柬反华,继而侵占阿富汗,以构筑对华军事包围圈。中国则积极防苏备战,反对苏联在中国周边的扩张。同时,中国逐渐确立以苏联为首要威胁、联美抗苏的外交战略,与美国化敌为友,并在“一条线”“一大片”构想下,抗衡苏联霸权主义。中苏对抗使两个社会主义大国将大量人力物力耗费于彼此间的军事政治对抗上,错失了十多年的经济社会发展机遇期;使苏联在亚洲陷入与中国的地缘政治对抗,对地区局势造成了消极影响。中苏对抗使社会主义阵营分裂为亲苏派和亲华派,给国际共运以沉重打击。[3]379中美建交与中美苏三角关系的运作,使中苏对抗融入到美苏两极对抗这一国际体系的基本矛盾之中,对冷战时期的国际形势产生了重要影响。
中苏关系实现正常化,两国探索出彼此和睦相处的基本原则。正常化进程始于1982 年10 月开启的中苏副部长级政治磋商,其宗旨是确定中苏同盟终结后两国关系的准则和推动双方关系正常化。促使中苏关系正常化的主要因素包括:1982 年中共十二大报告提出中国奉行独立自主的不结盟外交政策,邓小平强调发展与苏联的关系是这项外交政策的“重要内容”,“改善中苏关系有助于为(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建立(有利的)国际环境”;[4]23苏联因入侵阿富汗和苏美在欧洲部署中程导弹争端等,陷入“第二次冷战”,因而改善苏中关系的需求上升;在中美苏三角关系中,里根政府对苏联展开军事竞争和政治经济攻势,苏联因经济停滞等问题愈发严重而渐显颓势,中国因里根政府售台武器问题而想借助于中苏关系缓和来对美施压,因此中苏关系面临转机。到1988 年,中苏共举行12 轮副部长级政治磋商,苏联基本上排除了中苏关系正常化的“三大障碍”①1982 年10 月,中方在中苏副部长级特使政治磋商中提出,中苏关系正常化的前提是消除“三大障碍”,即苏联支持越南入侵柬埔寨、苏联在中苏边境和外蒙古驻扎重兵以及苏联入侵阿富汗。。1989 年5 月,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访华,中苏两国两党关系实现正常化。两国在《中苏联合公报》中,首次确认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基础发展两国关系,首次确认以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为基础发展两党关系。[5]中苏两国所确立的国家间和党际关系新原则,以及两国随后将这些原则落实于中苏边界谈判和中苏边境共同裁军进程,为苏联解体后中俄关系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中苏两国两党关系史表明,中国与苏联及其继承国俄罗斯只能发展独立自主、不结盟、和平相处的关系。结盟模式不适用于中苏或中俄,这已为中俄或中苏三次(1896 年、1945 年和1950 年)以失败告终的结盟所证明。对抗模式更不可取,中俄两国都应以史为鉴,避免重蹈覆辙。而由中苏关系正常化奠定的两国平等、非意识形态化、和平相处的原则,则为中俄关系的可持续发展指明了方向。中俄两国比邻而居的地理特点,长期交往的经验教训,以及彼此不同的国情和历史传统,都一再表明:不结盟、不对抗、友好合作,是中俄长久共处之道。
二、冷战之后:从睦邻友好到中俄加强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苏联解体后,中俄关系经历了短暂的过渡期,随即进入了长期发展之路。当代中俄关系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友好关系(1992—1994 年)、建设性伙伴关系(1994—1996 年)、战略协作伙伴关系(1996—2014 年)和加强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14 年至今)。中俄关系的不断升级,是在中俄两国国内形势、国际形势和中俄关系结构性进展等因素的共同影响下促成的。
中国与俄罗斯继承中苏关系正常化的成果,并将中俄关系提升到友好国家关系。1991 年12 月,中俄两国将中苏外交关系转变为中俄外交关系,确认双方将承担中苏签订的条约和协定所规定的义务。两极体系的瓦解使中国的周边安全环境空前改善,中国致力于发展与俄罗斯等邻国的友好合作,以推进国家现代化。独立初期,俄罗斯大力推行政治经济改革,一心想融入西方“文明国家大家庭”,因此,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并不是其外交的优先方向。[6]457尽管如此,鉴于俄罗斯与独联体其他国家复杂的“分家立业”和俄周边一系列族际武装冲突等问题,俄希望保持与中国边界的稳定,为其社会政治转型营造安全的东部边界环境。1992 年12 月,叶利钦总统访华,两国共同发表《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相互关系基础的联合声明》。中俄元首北京会晤的重要意义有二:其一,将中俄正常睦邻关系提升到友好国家关系。两国还宣布将通过谈判解决中俄边界问题;继续裁减中俄边境地区的军事力量,使之与双方睦邻关系相称。其二,确立了冷战后中俄关系的主要指导原则。在继承由1989 年《中苏联合公报》所确定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中国与俄罗斯进一步约定非意识形态化、不与第三国损害对方利益、不针对第三国等双边关系新原则。[7]在当时俄罗斯全面西化的背景下,中俄确立的非意识形态化等原则,有助于维护中俄关系的稳定。
国际形势的变化促使俄罗斯加强对东方外交,中俄两国共同将友好关系升级为建设性伙伴关系。1994 年1 月,北约作出东扩决定,企图控制中东欧地区,并主导欧洲安全体系,由此引发俄罗斯的强烈反对和长期抵制。俄罗斯还对西方吝于经济援助、在南斯拉夫地区冲突等国际问题上损害俄利益等颇为不满。这些矛盾促使俄罗斯调整向西方“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发展同独联体国家和中国等东方国家的关系,以恢复其大国地位。与此同时,中国集中精力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和经济建设,并不得不面对克林顿政府对华遏制与接触政策的压力:美国既利用台湾地区遏制中国,又通过攻击人权状况和将贸易最惠国待遇同人权问题挂钩等方式,企图将中国纳入其主导的“民主”国家体系。就双边关系而言,中俄贸易快速发展,1993 年两国贸易额达到创纪录的76.7 亿美元,而在西方对华武器禁运背景下,中俄军事技术合作迎来第一轮大发展。贸易与军事技术联系的快速复苏为中俄关系注入了强劲的内在动力。在上述内外因素的作用下,中俄两国于1994 年9 月建立建设性伙伴关系,以加强在政治、经济和国际事务等领域的合作。与此前的中俄友好关系相比,建设性伙伴关系的进步之处在于,两国在保持既有领域合作的同时,将合作范围扩展到双边安全与国际政治方面。[8]质言之,两国在发展中俄边界安全、边境裁军和军事技术合作的同时,加强了在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等国际问题上的合作。
冷战后国际格局的变化、美国对中国和俄罗斯的遏制政策以及中俄国内形势的发展等因素,促使中俄两国结成并深化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美国谋求建立单极霸权,而俄罗斯和中国致力于构建多极世界,在其中各为一极。美国在欧洲推行北约东扩、在独联体地区支持新独立国家的地缘政治经济多元化,以遏制俄罗斯;在亚太地区,通过支持台湾地区对抗中国大陆、发展与盟国军事安全合作等方式遏制中国。美国在全球和地区层面对中俄两国的遏制,迫使中俄加强外交协作,共同应对美国压力。在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因北约东扩和车臣战争等问题日益疏远的形势下,俄民族主义情绪上升,欧亚主义思潮兴起,主张恢复俄强国地位的左翼政党赢得1995 年国家杜马选举,制衡美国单极图谋的政治力量开始主导俄外交政策。于是俄放弃亲西方政策,推行多极化外交。1996 年3 月,中美在台湾海峡的军事对峙,无疑增加了作为中国主要军事技术合作伙伴的俄罗斯在中国外交中的分量。所有这些因素,都促使中俄两国于1996 年4 月建立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这种新型关系的基本特点是:在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的前提下,在国际秩序建构、战略稳定和亚太安全等“高级政治”领域,开展平等互利的协作。[9]随后,中俄两国陆续建立一整套定期会晤机制,包括两国元首、总理和各部部长的会晤等,用以磋商、规划和实施双方战略协作。中俄战略协作不断发展,已涵盖全球、地区、双边和多边层次。其中有代表性的协作成果有:中俄两国共同反对北约发动科索沃战争并促使该问题在联合国框架内获得政治解决;共同将“上海五国”会晤机制升级为上海合作组织;共同支持中亚国家抵御“颜色革命”;等等。随着双方贸易、能源与人文等领域合作的深化,2011 年中国与俄罗斯建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2014 年乌克兰危机发生后,中俄两国发展加强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与此前相比,这一时期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战略性”和“全面性”特点都得到空前加强:中俄两国维护全球和亚太地区战略稳定,除了保持外交与军事技术合作之外,还向战略轰炸机和军舰联合巡航等军事合作领域拓展;发展欧亚区域经济一体化,其中包括“一带一盟”对接合作、“一带一路”项目与“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对接合作等;强化双边经贸、能源、军事技术与军事安全等领域的合作,比如中俄贸易额突破1000 亿美元,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建成供气等。促使中俄关系再次升级的主要原因包括:西方视俄罗斯为欧洲地区秩序的“修正主义者”,对其实行经济制裁和军事政治遏制,使之奋起反抗,并实行“转向东方”的政策;美国将中国作为主要战略竞争者,对华发动“贸易战”和“科技战”、加大军事政治遏制力度,以期滞缓中国崛起,维护美在国际体系中的主导地位;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发展陆基中短程导弹,有损中俄战略安全;中俄双边多领域合作的深化,推动两国务实合作提质升级,并向区域层面拓展。2019 年,在中俄建交70 周年之际,两国建立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共同致力于推进世界多极化,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既是两国对乌克兰危机以来中俄关系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正式确认,又是对未来双方战略协作主要方向的共同规划。
2022 年俄乌冲突和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窜访中国台湾地区所导致的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等因素,促使中俄两国进一步发展加强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俄乌冲突不仅导致西方对俄罗斯经济制裁全面升级,而且使俄同美国和北约在乌克兰处于间接冲突状态。俄乌冲突迫使俄罗斯更加积极地“转向东方”,首先是转向中国,从而使中俄关系再次加速发展。其初步成果包括:因西方企业撤出俄罗斯,中国汽车、手机和彩电等产品在俄市场份额大幅提升;俄大幅度增加对华油气出口,扩大粮食和食品等供应,中俄贸易额快速增长;俄积极吸引中资企业对俄投资;等等。如果说俄乌冲突刺激美国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对华军事围堵,那么佩洛西窜访中国台湾地区则加剧了中美在台湾问题上的政治和军事斗争,甚至蕴含着中美在台海发生武装冲突的风险。美国在军事政治上对中俄两国步步紧逼,促使中俄两国进一步加强了包括军事安全领域在内的战略协作。2022 年9 月,中国首次派遣陆海空三军部队参加俄罗斯“东方―2022”军演。中俄海军在日本海协同演练等事实,向美国及其盟友发出了明确的信号:中俄两国将共同维护亚太地区安全与稳定。
30 多年间,在内外诸多因素的作用下,中俄两国建立了高水平的睦邻友好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这是中俄两国经过长期探索之后,找到的最适合双方利益和国情的关系模式。中俄关系已经成为当代大国间和邻国间关系的典范。
三、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三大战略支柱
中俄睦邻友好与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具有坚实的共同利益基础,包括两国在政治、经济、能源、人文、军事安全和国际事务等领域的密切合作。其中,地缘政治、政治与经济合作,构成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三大战略支柱。
(一)地缘政治合作
冷战后国际战略环境的巨大变化使中俄两国逐渐接近,并展开地缘政治合作。美苏两极格局坍塌,中美苏三角关系不复存在,美国与中俄两国在建立单极霸权抑或多极世界方面的矛盾持续不断。美国遏制地区大国俄罗斯和中国的政策,在欧洲和亚太引起程度不等的紧张局势。苏联解体和中苏关系一系列障碍的消失,以及中俄边界谈判的显著进展,为中俄两国建立密切的关系提供了机遇。中国与俄罗斯建立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以共同应对美国遏制及西方压力。两国主要通过外交协作,维护共同地缘政治利益。
其一,推动世界多极化,维护全球战略稳定。一是中俄两国反对单极霸权,倡导建立多极世界。冷战结束后,美国凭借其在军事、经济、技术和文化领域的优势,成为唯一的全球性超级大国,并极力维护其霸权。[10]32美国在控制欧盟和日本的同时,企图遏制俄罗斯和中国。俄罗斯虽然国力大衰,但仍力图保持大国地位,在跻身西方大国之列的外交企图受挫之后,即于1996 年推出多极化政策,其主要目标就是抑制美国单极霸权图谋。[11]42中国反对霸权主义,主张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其中包括多极格局。与此同时,美国推行强权政治,绕开联合国,擅自或依靠西方集团处理国际事务。美国操纵北约武装干涉波黑内战,引起中俄两国的深切忧虑。1997 年中俄两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共同推动世界多极化和建立国际新秩序。[12]1999 年中俄两国都反对北约对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使用武力,并通过外交斡旋使科索沃危机得到政治解决。中国和俄罗斯先后于2005 年、2008 年、2011 年、2017 年和2022 年就国际形势和重大国际问题发表联合声明,重申两国共同维护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基于国际法的现行国际体系,推进世界多极化。二是中俄两国反对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和《中导条约》,维护全球战略稳定。冷战结束后,服务于维护单极霸权的目标,美国竭力谋求对俄军事优势。通过实施北约东扩计划,美国及其盟国在常规武装力量方面相对于俄罗斯拥有了显著的优势。美国变本加厉,企图在战略武器方面也占据上风。2002 年美国正式退出《反导条约》,着手部署全国导弹防御系统和欧洲反导系统。美国上述举动不仅影响中国与俄罗斯的战略安全,而且侵蚀全球战略稳定的基础,因而遭到中俄两国的反对。从1998 年起,中俄两国多次发表元首联合声明和关于反导问题的联合声明,呼吁美国遵守《反导条约》。[13]两国分别于2016 年和2019 年共同发表关于加强全球战略稳定的联合声明,反对美国在欧洲和亚太部署反导系统,反对美国退出《中导条约》。2019 年美国退出《中导条约》,此后,中俄两国致力于维护俄美《第三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
其二,维护亚太地区安全与稳定。一是中俄两国共同维护中亚安全。中国与俄罗斯共同发展上海合作组织框架下的安全合作。2005 年美国在中亚策动“颜色革命”,中国与俄罗斯支持中亚国家挡住了“革命”洪流。二是中俄共同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中国和俄罗斯都主张朝鲜半岛无核化,反对美国以武力解决争端,在有关国家间劝和促谈。2017年中俄共同提出朝鲜半岛问题调解“路线图”,为维护半岛和平作出了积极贡献。三是中俄共同维护亚太地区战略稳定。针对美国构建亚太地区反导系统的举动,中俄两国发展反导合作:2014 年签署S-400 防空导弹系统供应合同,2019 年俄罗斯协助中国建造导弹预警系统。[14]从2019 年起,中俄两国每年在日本海和东海空域举行一次战略轰炸机联合巡航。2020 年10 月,普京总统表示,俄罗斯和中国将评估美国在亚太地区部署陆基中短程导弹计划的威胁,然后共同采取应对举措。[15]2021 年10 月,中俄两国军舰首次联合巡航西太平洋多个海域。在美国建立美英澳联盟和推进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亚太地缘政治复杂化的形势下,中俄协作成为维护亚太地区和平与战略稳定的重要因素。
(二)政治合作
中俄两国虽然政治制度和历史文化不同,但在政治领域有诸多共识与合作。对对方国内事务与政策的尊重、在彼此核心利益方面的支持与合作,以及在政治主张和理念上的共识与合作等,构成中俄密切政治关系的基础,也为双方发展其他领域的合作提供了必要条件。从1991 年底以来,中俄两国在政治领域的共识日益增多,合作日益密切。
其一,遵循互不干涉内政等和平共处基本原则及其他公认的国际法准则。中国和俄罗斯互相尊重对方人民自由选择其发展道路的权利,尊重彼此在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异,不干涉对方国内事务。中俄政治发展和经济现代化的道路大相径庭,但是两国互相尊重,各安其道,并且坚定地支持对方在不受西方干涉的条件下自主发展,自我完善。
其二,坚定支持对方维护国家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政策举措。俄罗斯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和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支持中国防止“台独”的政策;2000 年又宣布不允许外部势力对解决台湾问题加以干涉。[16]中国支持俄罗斯打击车臣分裂势力、维护国家统一的行动。2005 年,中俄两国反对“颜色革命”,反对从外部将社会政治制度模式强加于他国,维护世界文明和发展模式的多样性。[17]2020年,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法》遭到美国的诋毁,俄罗斯全民投票通过的宪法修正案也受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非议。中俄两国坚定地支持对方,共同反对外部干涉。[18]中俄两国反对美国以所谓“民主”和“人权”问题为借口,干涉中俄内政。
其三,协商解决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两国以现有条约为基础,根据公认的国际法准则,通过谈判,公正合理地解决边界问题。1994 年两国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西段的协定》,2004 年又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从而确定了中俄边界全线走向。边界问题的全面解决,为两国进一步提升政治关系水平,深化在其他领域的战略协作,消除了最后一道现实的政治障碍。
其四,元首会晤引领两国关系不断升级。中俄关系不断升级发展,既是两国共同利益的驱动使然,又与两国元首的规划和引领密切相关。中俄建设性伙伴关系和战略协作伙伴关系都是时任俄罗斯总统叶利钦首先提出的,而《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则是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首先提议签署的。自1996 年中俄建立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以来,两国元首每年定期会晤一次,而在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等成立之后,每年中俄元首会晤频繁。两国对重大国际问题的交流与政策协调、双边合作的重大成果,包括“一带一盟”对接合作共识等,都是中俄元首在会晤中达成的。两国政府各层级、各部门间完备的会晤机制,在落实中俄元首对两国关系的规划上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三)经济合作
中俄经贸合作持续发展,使两国形成经济相互依存关系,为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长期发展注入了强劲的动力。
其一,中俄贸易不断发展,互为重要贸易伙伴国。1992—1999 年,中俄贸易处于转型和适应阶段,每年两国贸易额徘徊于50 亿—77 亿美元。中国对俄罗斯出口产品以纺织和轻工产品为主,俄对华出口产品主要是原材料和机械设备。2000 年至今,两国贸易额除了个别年份有所下降之外,总体上呈平稳增长态势,2021 年达到1468.7 亿美元。从2011年起,中国一直是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俄也是中国主要贸易伙伴之一。中国在俄罗斯对外贸易总额中的比重,从2011 年的10%增长到2021 年的17.9%。[19]中俄贸易商品结构不断优化,中国对俄罗斯出口机电产品比重大幅增加,双方服务贸易获得明显发展。两国经济总量持续增长,双方不断完善经贸合作的法律基础,以及近年来西方对俄经济制裁和中美“贸易战”等因素,都促进了中俄贸易的不断发展。2022 年,在西方以俄乌冲突为由全面强化对俄制裁的形势下,中俄贸易加速发展,两国领导人确定的在2024 年使双边贸易额达到2000亿美元的目标有可能提前实现。
其二,中俄投资合作逐渐扩大。20 世纪90 年代,受到中俄两国经济发展水平和投资环境等因素的制约,中俄相互直接投资额都不高。进入21 世纪后,随着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发展,两国积极利用中俄总理定期会晤机制及中俄经贸合作分委会等机制,促进双边投资合作。2009 年两国批准《中俄投资合作规划纲要》,确定了相互投资合作的原则、机制和优先投资领域。近年来,“一带一路”项目有力地推进了中俄投资合作。截至2018 年底,中国对俄罗斯直接投资存量为142.1 亿美元,俄是中国对欧洲地区投资的第四大对象国。[20]俄罗斯对华投资也有增长,2018 年俄对华实际投资0.6 亿美元,同比增长138.1%,是“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对华投资第五大来源国。[21]中国对俄罗斯投资结构呈多元化态势:在重点流向采矿业的同时,也向制造业、农业、商业服务和金融业等扩展。
其三,中俄两国已建立密切的能源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 世纪90 年代,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石油量不大,1999 年也只有57.2 万吨。进入21 世纪以来,中国不断扩大从俄罗斯进口石油规模,2006 年达到1500 万吨,占中国原油进口总量的11%,俄成为中国的重要原油供应国。2010 年中俄原油管道建成,次年投入运营,年输油量为1500 万吨。2016年俄罗斯首次取代沙特阿拉伯,成为中国最大原油供应国。2018 年,中俄原油管道第二条支线漠河—大庆管道投入运营,使中国每年经由中俄原油管道进口俄罗斯原油的规模从1500 万吨提高到3000万吨。中俄天然气合作也实现重大突破。2019 年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建成供气,2020 年输气量为50 亿立方米,从2023 年起每年供气量将达到380亿立方米。两国能源公司不断扩大在油气开采和炼油化工等方面的合作,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和阿穆尔天然气化工综合体项目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成果。中俄两国在核能、电力及煤炭等领域的合作也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在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三大战略支柱中,政治合作提供政治基础,经济合作提供内生性动力,地缘政治合作则提供外源性动力。三大支柱相辅相成,共同推动中俄关系不断升级。从功效上来考察,地缘政治合作支柱助力最大。
四、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理念基础
冷战结束后,中俄两国之所以能够建立和深化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不仅是因为两国构筑起坚实的共同利益基础,而且在于双方确立了可靠的共同理念基础——一系列源于相互关系历史和现实经验的共同理念。这些理念既是中俄两国所特有的友好相处之道,又是指导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持续发展的基本原则。
其一,国家间关系非意识形态化。20 世纪60年代初,中苏意识形态之争引发并加深了两国间的利益矛盾,因而导致两国持续十多年的对抗。1989年中苏关系之所以能够实现正常化,在相当程度上是因为双方都放弃意识形态争论,互不干涉对方内部事务。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之后,中国尊重苏东各国人民的选择,按照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处理相互关系,使中国与这些国家原有的外交关系得以保持。自此,从国家利益出发,不以意识形态论亲疏,成为中国外交的基本方针之一。中国秉持这一原则,与俄罗斯重建关系,发展友好合作。中国领导人与持激进民主主义思想的叶利钦总统不仅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和私人关系,而且共同将中俄关系提升为战略协作伙伴关系。30 多年来,中俄关系再没有为意识形态思维所羁绊。正如俄罗斯前任驻华大使拉佐夫所说,非意识形态化使中俄两国能够在相互关系中摆脱意识形态的主导,奉行更合理有效的基于国家利益的政策。[22]
其二,平等互利合作。中俄两国基于主权平等和互利共赢的原则,开展战略协作。两国都从各自国家利益出发,寻求利益契合点,以此作为彼此进行战略协作的基础,这就使相互关系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上。中国和俄罗斯互相尊重,平等相待,不干涉对方内政。两国通过平等协商的方式,解决了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两国始终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支持对方维护自身核心利益的政策行动。两国基于互利共赢原则,不断拓展和深化在全球、地区、双边和多边层面,在政治、经济、能源、安全、人文和外交等领域的战略协作。
其三,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三不”理念和原则是在中国与俄国、苏联关系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形成的,适合中俄国家利益和国情,也符合冷战后国际关系领域的时代潮流。一是“不结盟”原则划定了中俄关系的上限。冷战结束后,世界虽然仍有不稳定、不安全因素,但是总体是和平的,中国和俄罗斯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实现国家现代化,而不是应对安全威胁,因此不需要结盟。作为大国,中国和俄罗斯率先示范,摒弃“冷战思维”和集团政治,倡导不结盟与国际合作,走共同安全和共同发展之路。二是“不对抗”原则划定了中俄关系的下限。不对抗是两国睦邻友好的前提条件,在此基础上,和睦相处产生友好关系,友好情谊产生相互信任。中俄两国决心秉持“世代友好,永不为敌”的和平理念,永做好朋友、好邻居、好伙伴。三是“不针对第三国”原则规定了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非对外性,即不损害第三国安全。这也印证了中俄关系的非结盟性。同时,中俄战略协作的实践表明,中俄两国经常共同应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如大国遏制)和威胁(如“三股势力”)等,但这些协作行动只针对具体问题,而不针对特定国家。[23]
上述共同理念构成中俄睦邻友好与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精神内核。只要秉持这些理念和原则,中国与俄罗斯就能求同存异,和而不同,结伴不结盟,不断推进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五、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的主要问题
毋庸讳言,中俄关系并非没有问题。当然,与30 多年间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相比,问题是次要的,也没有影响到两国关系的主流。
首先是中俄关系中的美国因素。冷战结束后,中美苏战略三角关系不复存在,中美、俄美与中俄三边关系转型重组,而美国在三边关系中处于优势地位,并对中俄关系产生重要的影响。一是美国遏制中俄两国或者其中之一,就会促使中俄加强合作。20 世纪90 年代中期,美国通过北约东扩等遏制俄罗斯,促使俄与中国建立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14 年乌克兰危机发生后,美国同时遏制中国和俄罗斯,促使中俄加强战略协作,以共同应对美国压力。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不仅没有反省和调整其遏制中俄的政策,反而大力向乌克兰援助杀伤性武器,并在印太地区加大对华军事围堵力度,使中俄两国战略协作进一步深化。二是美国分化中俄。在叶利钦执政时期,美国通过推动俄罗斯加入“民主国家”阵营、在俄散布“中国威胁论”等策略,离间中俄关系。“9·11”事件后,美国利用普京政府改善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需求,加强了美、北约与俄合作,使俄再次热衷于接近西方,俄中战略协作一度松懈。此后,随着俄美关系重回地缘政治角逐轨道、中俄多领域合作深化与政治互信增加,中俄两国对美国离间伎俩的“免疫力”逐渐增强。三是中美、俄美关系过热或者过冷,都对中俄关系有消极影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度奉行向西方“一边倒”政策,俄美关系处于“蜜月期”,因此疏于发展对华关系。在俄乌冲突导致俄美激烈对抗的形势下,美国压促中国加入对俄国际制裁,而俄罗斯希望中国对其提供更多支持,中俄关系的平衡性和发展空间受到严重影响。
其次是中俄关系中的中亚因素。俄罗斯长期以防范之心对待中国在中亚地区的存在。中亚五国独立后,俄罗斯视之为其“特殊利益区”,排斥任何大国在中亚地区的存在,中国也不例外。21 世纪初,随着中国与中亚国家经贸与能源合作的发展,俄罗斯对该地区“中国威胁”的担忧日益加深,并暗中阻碍中国与中亚国家的一些联合项目,如中吉乌铁路项目等。尽管中俄两国主导的上海合作组织在发展地区安全与经贸合作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但是不得不承认,俄罗斯的消极态度是导致该组织框架下区域经济合作进展缓慢的重要因素。其主要原因在于:俄罗斯担心中国主导中亚地区经济;俄忧虑上海合作组织对俄主导的欧亚经济共同体/欧亚经济联盟框架下的一体化构成挑战,甚至取而代之;[24]与中国倾向于发展上海合作组织框架下的经济合作不同,俄倾向于发展安全合作。2013 年中国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构想之后,俄罗斯又疑虑中国利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项目排挤欧亚经济联盟,扩大在中亚甚至独联体地区的影响。[25]经过中俄深入的交流,继而在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与西方对抗因素的推动下,俄开始寻求“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尽管2015 年两国发表了《中俄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2018 年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签署了经贸合作协定,但是中俄双方仍需努力,切实推进“一带一盟”对接合作。俄罗斯对中国在中亚存在的抵触,源于俄对原苏联地区的帝国情结、历史和文化认同感、安全和经济利益以及对自身实力的不自信等。解决这一问题,除了需要中俄继续共同努力之外,还需要足够长的时间。
再次是需要与时俱进地增信释疑。中俄两国历史文化不同,又都处在国家复兴进程中,并且面临世界格局演变、国际形势变化及霸权国的施压离间,因此,中俄关系在各个阶段存在不同程度的信任不足问题。就俄罗斯而言,其在20 世纪90 年代,或者因信奉西方中心论而忽视对华关系,或者受“中国威胁论”影响,防范中国。[26]进入21 世纪后,面对中国崛起,俄罗斯担忧其可能变成中国的“小弟”,疑虑中国崛起后可能对俄实施强势政策;[27]不愿意做中国的“原料附庸”,还担心其远东和东西伯利亚地区处于中国经济影响之下。[28]2014 年乌克兰危机以来,俄罗斯被迫实行“转向东方”政策,同时防止其变成“转向中国”政策,强调对亚太外交的多元化。[29]面对不断加剧的中美战略竞争,俄罗斯力图构建多极世界,以防止出现中美两极格局。[30][31]在中国,也有相当多的人主张与西方而不是与俄罗斯发展密切的关系。关于中俄关系的历史记忆,包括沙俄侵华史和中苏对抗史等,使一些中国人不信任俄罗斯。虽然近些年中俄人文交流活动频繁,对于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好颇有成效,但是总带有政府推动、参与民众有限的特点。因此,尽管中俄两国已经建立高水平的政治互信,双方仍需及时就新形势和新问题进行沟通,努力维护彼此信任。
六、中俄关系未来趋势
苏联解体30 多年来,中俄关系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即友好关系、建设性伙伴关系、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和加强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俄睦邻友好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在汲取中国与俄国,特别是中苏两国两党关系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确立的,适合双方国家利益和国情的关系模式。中俄两国建立了多层次、多领域的密切合作,其中在地缘政治、政治和经济领域的合作,构成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持续发展的三大战略支柱,促成了经济相互依存、政治相互支持和外交相互倚重的局面。除了坚实的共同利益基础,中俄两国信守彼此特有的相处之道,包括国家间关系非意识形态化、平等互利合作,以及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等,使双方能够存异求同,长期合作。虽然存在美国分化中俄、俄罗斯防范中国在中亚地区的存在和中俄需要与时俱进地增信释疑等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不足以影响中俄关系的主流。中俄关系已经具有强大的内生性和抗外部干扰性,成为当代大国关系和邻国关系的典范。
未来,中俄两国将延续睦邻友好与战略协作关系模式,进一步深化全方位合作,推动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向更高水平发展。中俄关系的这种发展趋势是由以下因素决定的。
其一,中俄关系已经具有扎实的共同利益基础。除了三大战略支柱,中俄两国还在金融、农业、工业、科技、航空、航天、人文、地方、电子信息、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等领域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包括“一带一盟”对接合作在内的欧亚区域经济合作,因俄罗斯与西方对抗和中俄互信增进等因素的作用,将获得新的机遇深入发展,使中俄战略协作的基础更宽广、更扎实。两国拥有完备而有效的对话与合作机制,涵盖中俄元首、政府首脑和各部部长、最高立法机构以及能源、投资、人文、地方合作等功能性领域,为推进双方在各领域的合作提供了机制保障。
其二,中俄意识形态共识呈扩大趋势,这将进一步夯实两国战略协作的观念基础。两国只要遵循上述彼此相处之道,中俄战略协作关系就能行稳致远。此外,中俄两国反对美国打着“扩展民主与稳定”的幌子推动北约主导欧洲安全事务并将军事力量伸向亚太地区。两国共同反对美国假借“民主外交”破坏中俄形象,通过举办所谓“民主峰会”等伎俩挑动意识形态对抗。在全球治理方面,中俄两国都反对将人权问题政治化,反对以“推进民主”为借口干涉他国内政,主张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32]
其三,美国对中俄遏制政策和对中俄周边地区“乱”而治之的策略,促使中俄加强战略协作。美国对中国奉行经济压制政策,对俄罗斯实行经济制裁政策,迫使中俄两国加强经贸合作。美国在欧洲携北约对俄罗斯进行军事政治遏制,在印太地区利用美日、美韩等同盟,打造美英澳联盟,发展美日澳印四方安全合作,以遏制中国。美国在独联体地区策动“颜色革命”、激活“被冻结的国际冲突”、挑起俄格冲突和俄乌冲突;在哈萨克斯坦等国制造骚乱,企图扰乱中俄周边。美国的种种遏制政策,自然促使中俄两国抱团取暖,分担压力。
其四,发展中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中国和俄罗斯外交政策的优先方向。中国将继续与俄罗斯合作,共同建设“一带一路”,共同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俄罗斯将继续实施“转向东方”政策,加强与中国的全方位合作,以增强其抗衡西方的实力,同时促进其现代化。中俄两国将继续加强政治互信,相互支持对方核心利益,深化战略协作,共同推动世界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
中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持续发展,将为两国民族复兴、地区和世界和平与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中俄关系也为当代世界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示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