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一束光，走向大世界

黄兰淇

台儿沟的冬夜凄冷幽静，连远处的大山都变成了连绵的剪影，紧贴在墨蓝色的天边，惨白的月光给沟里的秃树林子打上了一层白霜。挂着冰花的窗户里是一张老榆树做的小炕桌，桌上的小油灯不时地打着寒战，香雪就披着棉被趴在小桌上，借着这摇摆不定的微光读书写字。

香雪手里的书是前几天从知青大姐那里得来的。知青大姐准备参加高考，马上就要回城了，走之前就把一套高中的课本和笔记全部留给了香雪，还鼓励香雪好好念书，将来也到城里上大学，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天，知青大姐还留下了一只银白色的手电筒。那只手电筒被一层铝皮包裹着，通体银亮，前端像个小喇叭，喇叭口上蒙着一层磨毛了的玻璃，里面有个弹珠似的钨丝灯泡；下面是一截儿长长的柱形手柄，一侧的开关连着红色的小按钮，一按下去就会吐出长长的光丝，一松开，便又收了回去。到了夜里，在暗黑的屋里打开手电筒，四周顿时就亮了起来，原本就弱弱的小油灯便埋下头躲在那束光的背后。但香雪不舍得用它，天一黑，她还是在小炕桌上伴着小油灯读书，因为她知道手电筒里的电池要到很远的镇上才能买到，而且很贵。香雪只是偶尔在睡觉前悄悄打开手电筒照向窗外的天空，看那束光穿过黑暗，穿过大山，带着她的心愿向她梦想的地方一直延伸下去……

“哎呀！怎么又停电了？”同宿舍的玲玲抱怨着，“这都快期末考试了，还老是停电，刚才这个圆估计又画成老南瓜的样子了。”大家哄笑着站起来，点蜡烛的点蜡烛，找手电筒的找手电筒。不一会儿，宿舍里又亮了起来。

香雪也从抽屉里摸出了自己的手电筒，就是几年前知青大姐留给她的那一只。她保存得很仔细，直到考上大学，也没忘了带着它一起进城。此时的香雪望着亮起来的手电筒，思绪一下子飞回了台儿沟。

四年里，香雪从未停止过走向大世界的梦想，经常给知青大姐写信请教问题，央求在镇上工作的舅舅给她带书，缠着爸爸带她到城里报名应考，为了心中的理想，她一直努力着。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打开手电筒照向天空，仿佛要给即将来临的黎明发射一个信号，让她盼望的时刻早早来临。

终于，香雪考入了城里的师范学院，成为一名让台儿沟人艳羡的大学生。

如今，香雪并不像刚进城时那样兴奋了。城里的夜，不再是漆黑一片，路灯、车灯，以及万家灯火把整个城市照得通亮，香雪却看不清未来的路通向哪里。

一周前，香雪收到了知青大姐的来信，信里说台儿沟开了民办学校，大姐回到了台儿沟当上了民办教师。这封信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香雪的心扉，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是的，毕业以后我也要回去，回台儿沟教书，让台儿沟的娃娃们都能读上书，都能像我一样实现自己的梦想，到城里看看，到更大的世界看看。

天色漆黑，香雪笑意盈盈地看著手电筒，只见一束馨暖的光驱散黑暗，照亮宿舍，似乎还即将照亮远方的台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