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发生学探赜
2024-01-01杨丽萍
[摘" 要]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却由于马克思恩格斯早期对农民群体的负面评价,导致中外学术界习惯于把农民问题排除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论域之外,这种对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认识上的偏颇,既缺乏对19世纪欧洲社会发展的政治经济条件的认识,也缺乏对青年时期马克思恩格斯农民问题的研究。鉴于此,有必要进一步深刻挖掘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农民思想的历史境遇、实践探索与理论渊源。从历史境遇来看,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对农业的重要影响为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的发生提供了历史条件;从实践探索来看,青年时期的马克思恩格斯对被压迫阶级的同情关注以及对1848年欧洲革命的积极参与为其农民思想破土而出提供了实践基础,从理论渊源来看,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类优秀农民理论的批判继承是其农民思想产生的理论基础。
[关键词]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无产阶级革命;资产阶级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24)06-0007-05
[收稿日期]2024-09-15
[基金项目]2022年度内蒙古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恩格斯农民思想的多维透视及其新时代意义研究”(2022NDC114)
[作者简介]杨丽萍,仲恺农业工程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三农”理论。
一、历史境遇: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对农业的重要影响
近代欧洲经历了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资本主义生产结构和生产关系已在大部分的农村和城市深深扎根,在工农业的生产过程中,新的租佃或雇佣关系被广泛采用,形成了社会化大生产和该背景下的无产阶级,而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过程中,如何对待人口众多的农民成为一个重要而棘手的问题。
(一)资本主义原始积累过程中农民的权利被剥夺
第一,土地被剥夺。资本主义国家的原始积累,尽管积累方式不同,但其本质是新兴资产阶级暴力掠夺小生产者的过程,这种将土地与农民分离、与资本结合的方式,虽然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却将农民突然抛出世代惯常的生活轨道,被迫成为新生的无产阶级,接受资本家的雇佣劳动,成为被资本家赚取剩余价值的工具。其中,英国“羊吃人”的“圈地运动”最为典型。
第二,政治被压迫。法制是阶级社会的产物,成为阶级统治的工具。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文中写道:“整个立法首先就是为了保护有产者反对无产者”[1](P481)。以英国“圈地运动”为例,一方面,英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胜利后,英国政府为了适应新兴资产阶级的需要,制定了圈地法令,将暴力剥夺“合法化”。另一方面,资产阶级为安抚受苦百姓,发布“济贫法”,开征救贫税,企图通过点滴救济费来缓和被剥夺农民的强烈反抗。资产阶级通过颁布法律,对农民进行政治压迫,将其残杀、奴役和镇压农民的历史合法化,巩固了自身的统治。
第三,经济被掠夺。资产阶级利用其在政治上的优势地位,对处于个体生产状况的农民进行经济掠夺。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废除了封建土地所有制,建立了小土地所有制。但在这种资本主义制度下,小农并不能摆脱被压迫、被剥削的命运。19世纪40年代末,法国农民单是以土地作抵押的债务即已高达80亿法郎[2](P113)。到19世纪中期以前,几乎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小农户沦落为无产者。“农民的小块土地现在只是使资本家得以从土地上榨取利润、利息和地租,而让农民自己考虑怎样去挣自己的工资的一个借口”[3](P570),资本家通过小土地所有制对农民在经济上的残酷掠夺,使众多农民贫困不堪、负债累累,最终沦落为无产阶级。
(二)资本主义大工业对农业文明地位的取代
第一,资本主义大工业引发“农业革命”。资本主义制度确立以后,机器大工业的占领领域逐渐从城市实业、工业部门转向农业领域。马克思在《资本论》一文写道,“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4](P444)。一方面,资本主义以农业机械化(提高劳动生产率)、良种化(提高农作物产量)和化肥化(提高土地肥力)为特征的农业工业化的进程逐渐引发了农业生产力革命,从而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力,促进了农产品生产迅速扩大,构成了劳动力人口从农业向非农转移的条件。另一方面,大工业消灭了农村家庭手工业,大土地所有者霸占了农村公有地;大中型农场的集中生产取代了以家庭和个体为单位的分散生产。农业工业化加速了以小生产和小块土地所有制为主要特征的小农经济的解体,确立了资本主义农业在生产经营中的主体地位。农业资本家为追求利润最大化,使用现代化的机器,科学化的农业种植,集约化规模化的农产品经营,从而促进了农业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农业革命虽然造成了小农经济不可逆转的贫困化趋势和最终衰亡的命运,但是却促成了西方资本主义农业发展和农业现代化。从封建宗法制和土地束缚中解脱出来的农业人口进入城市,转变为工人,既促成了社会关系的变革,也为社会进入更高级的社会形态提供了物质条件[5](P13-14)。
第二,资本主义大工业变革农业的生产结构。资本主义大工业引起农业生产结构的变革,造成工业与农业的分离,导致大批农业人口转化为工业人口,城乡分离日益明显,且呈现出两方面的特征:一方面,工业劳动与农业劳动的分离。十八世纪英国农村的小租佃者通常是“除种地外还从事织布”“兼作织工的农民”。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指出:“16-18世纪,几乎任何地方的工场手工业工人都占有生产工具”[1](P679-680),但无产阶级却一无所有。而“工场手工业工人几乎总是生活在农村,和地主或雇主维持着或多或少的宗法关系。无产者通常生活在大城市,和雇主只有金钱关系”[1](P680)。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到了19世纪,资本主义大农业不仅排挤了小土地所有者,而且迫使兼营织布的小佃农完全消失,蜕变为新型无产阶级。又由于机器的发明,工业劳动和农业劳动的结合彻底解体导致工业和农业彻底分离、城市和乡村尖锐对立[6](P45-46)。另一方面,城市和乡村的对立。在城乡分离的过程中,城市逐渐脱离农村并使农村破产,成为生活资料、生产资料和精神产品的主要供应者。城乡对立成为资本主义自身无法克服的矛盾,不仅如此,这种以城市对农村的剥削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大工业还在不断地生产这种对立。因此,资本主义社会的城市与乡村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分工模式和生产发展水平,甚至被认为是文明和愚昧的标志[7](P199)。
第三,资本主义大工业统治农业的经济生产。恩格斯在在《德国的制宪问题》一文分析了当时封建制度占统治地位的德国与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英国和法国的区别,恩格斯指出:“法国和英国是城市统治着乡村,而德国却是乡村统治着城市,农业统治着商业和工业”[8](P50),而产生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德国在文明方面比西方各国落后”[8](P50),基于此,马克思恩格斯把工业的统治同文明的进步联系在一起,阐明农业统治是落后生产关系的表现,由农业统治工业到工业统治农业的变化是资本主义的胜利和封建制度衰落的重要标志。工业对农业的统治是资产阶级统治的基础,由于工业的发展,使得与工业相联系的资产阶级的势力日益加强,而依赖于农业的地主阶级的势力却日益衰落,这就使得资产阶级有可能代替地主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并迫使部分地主阶级加入资产阶级队伍,逐渐使他们“资产阶级化”。因此,将封建农业改造为适应现代化大工业发展的资本主义农业是资本主义对封建主义的胜利,而无产阶级在取得政权后,必须掌握大工业,并以此作为思想武器,对农民进行改造,甚至对整个社会经济进行改造。
资本主义大工业以科学技术取代自然经验的生产方法,促进了农业的发展与农业市场的竞争,提高了农业劳动生产率,使相当多的农业人口非农化,推动社会财富的增长和社会的进步。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并未将在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的进程中,资本主义大工业对农业的影响一刀切地肯定或否定,而是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制度的局限性。他们认为,一方面,资本主义工业化虽然改变了农村的落后状态,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但也促进了私有制的产生,其土地私有制阻碍了农业发展;另一方面,虽然资本家广泛使用农业科学技术,获取超额剩余价值,但由于盲目扩大生产,却诱发了周期性农业经济危机。这不但引发农业资本家与农业无产阶级的对立,而且导致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二、时代窥探:青年时期的马克思恩格斯对被压迫阶级的同情关注
十九世纪,马克思恩格斯生活在农业和工业文明过渡的西欧,他们青年时期对被压迫阶级的关注,尤其对贫苦农民的社会地位、生存状况和历史命运的同情,为他们农民思想的发生奠定了基础。
(一)中学时期接触农民的悲惨境遇
马克思童年时期常常在特利尔城亲眼目睹贫民区居民的惨状,倾听枢密顾问官威斯特华伦对特利尔人民贫困苦难的述说,在波恩大学学习法律期间,他不但对哲学和历史产生超乎寻常的热爱,而且非常关心底层贫困人民。在研究法国大革命时,他被德国的现实状况所触动,1843年,他中断了对法哲学的批判,开始理性地思考国家与革命问题,并进一步深入研究法国历史。通过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马克思认为封建的土地所有制是阻碍法国资本主义发展的“一切桎梏”。在法国,农民“住在盖着茅草的土屋子里,……唯有过节时才能吃到肉,生病时才可以尝点糖”[9](P27-28),封建土地所有制不但挫伤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而且导致农业生产力停滞不前,农村无法成为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原材料来源地和商品的消费市场,阻碍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因此,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重要使命就是摧毁封建土地所有制,废除农民肩头的各种苛捐杂税。马克思通过对法国大革命本身的分析,以及农民在革命中重要作用的研究,试图衔接无产阶级在法国历史和大革命之间的关系,以此开启他对农民问题的真正研究。
十九世纪,恩格斯的故乡巴门仍属农业地区,农民在经济和政治上均依附于大地主阶级,即容克,并且王侯和容克保持着封建的生产关系,镇压一切反抗活动。随着新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增长,消灭封建统治关系,建立一个统一的资产阶级德意志民族国家,已成为历史的必然趋势。1839年,恩格斯在《德意志民众读物》一文中强烈反对当时民众读物力图培养恭顺和驯服的人民的选材和编写方式。恩格斯认为,人民,连同农民和手工业者都必须“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意识到自己的权利,自己的自由;激发他们的勇敢和对祖国的爱”[10](P43),恩格斯抨击了当时的一切权威人士,把农民视为革命的重要力量,并号召全体农民起来参加反对压迫和奴役的斗争。
(二)欧洲革命诱发马克思恩格斯对农民问题的研究
由法、德、奥、匈等欧洲国家资产阶级发动的1848年革命,是在资产阶级已开始丧失其先前的革命性而倾向于同封建势力相勾结,而无产阶级已经成长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的情况下发生的。马克思恩格斯作为革命群众的领袖、人民群众的喉舌和革命军队的战士积极参加了这场革命。他们通过密切关注各国的形势与分析和研究欧洲这场革命的进程认为,在农民众多的法国和德国,农民的态度可以决定革命的胜利。因此,马克思恩格斯主张,工人阶级与农民结成稳固的联盟是实现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必要条件,应动员农民支持并参加革命。
1848年欧洲革命虽然失败了,但却从根本上动摇了封建统治,为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条件,也为后来无产阶级革命扫清障碍。马克思恩格斯在总结1848年革命的经验教训时强调,既要把革命带到全国各地使它“农民化”,又要使农民这个最守旧的阶级“革命化”。恩格斯在《德国农民战争》和《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两部著作中,用历史和现实的阶级斗争材料,深刻地阐明了这些历史教训,并着重论证了农民具有革命的性质,无产阶级应该争取和领导农民群众参加革命的重大意义。马克思在1856年给恩格斯的信中,在总结过去革命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展望了革命的前景,更加明确地指出:“德国的全部问题将取决于是否有可能由某种再版的农民战争来支持无产阶级革命”[11](P131)。将工农联盟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重要作用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马克思恩格斯虽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但他们青年时期已经高度关注贫苦人民的生活,极力反对资产阶级的剥削统治。在《莱茵报》时期,他控诉资产阶级社会对农民的残酷统治,并在1848年的欧洲革命中对农民问题躬亲实践,总结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提出无产阶级革命需要农民的“合唱”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成为“工农联盟”思想的萌芽。
三、批判继承:对人类优秀农民理论的吸收与发展
任何学说的创立必然建立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之上,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的产生虽然离不开欧洲社会发展的政治经济条件,但更离不开对人类优秀文化成果的吸收发展。从理论本身来看,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批判继承了古典政治经济学重农学派关于农民理论、空想社会主义关于未来社会农业理想、以及历史学家威廉·戚美尔曼关于农民的思想。
(一)对古典政治经济学重农学派关于农民理论的批判继承
马克思恩格斯批判继承了古典政治经济学中重农学派的农民理论,将其改造成为马克思主义农民思想。
第一,对农业是唯一生产“纯产品”部门的理论的批判继承。重农学派创始人弗朗斯瓦·魁奈是法国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创建者,对农业问题颇有研究。他认为,只有农业才是财富的源泉,只有农业才能创造出新的物质财富。新的物质财富就是农产品价格减去生产耗费价格后的余额,即“纯产品”[12](P482)。农业作为唯一生产“纯产品”的部门,具有三个方面的特征:一是农业是唯一的生产部门;二是只有农业劳动才是生产劳动;三是大农业生产更多的“纯产品”,并且提出了资本主义大农业比分散的小农业更占优势。
第二,对“纯产品”理论是划分社会阶级结构的基础的理论的批判继承。魁奈以“纯产品”理论为基础,把法国社会成员划分为三个阶级:一是生产阶级,从事一线农业生产,包括租地农场主和农业工人,这是社会经济运动的指导阶级;二是土地所有者阶级,包括地主及其从属人员,包括现实中的国王、官吏和教会,他们的特点是以地租和赋税等形态从生产阶级取得“纯产品”;三是不生产阶级,或 “不结果实”阶级,包括工商业从业者。虽然魁奈把社会成员划分为不同阶级并试图以此来分析社会经济现象具有积极的意义,但是魁奈关于阶级划分的观点却是错误的,由于他不是从生产资料的占有和使用的情况来划分阶级,所以无法正确地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更不能科学地反映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他的阶级划分中,资本家和农业雇佣劳动者是生产阶级,工商业资本家和工商业雇佣劳动者是不生产阶级,从而掩盖了阶级之间的本质区别,隐蔽了阶级的矛盾和斗争。
古典政治经济学重农学派提出的农业是唯一生产“纯产品”的部门,以及纯产品”理论是划分社会阶级结构的基础等理论是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意识形态服务,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继承重农学派农民理论的合理部分的基础上,深刻揭露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虚假外衣,创立了剩余价值理论,提出了“大农优越性和小农必然灭亡”等重要理论。
(二)对空想社会主义关于未来社会农业理想的合理继承
马克思和恩格斯分别于1843和1842年开始研究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著作。他们在经典文本中评论了莫尔设想的农业乌托邦、闵采尔领导的德国农民战争、温斯坦莱领导的掘地派运动、傅立叶创立的和谐制度以及欧文对公社制度的实践等。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虽然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尚存有诸多缺陷,但他们的农民思想依然包含着天才的预测。
第一,对18世纪之前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农民思想的批判继承。16-17世纪,由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封建社会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开始瓦解,农民远离生产资料成为农业无产阶级,大批小生产者加入雇佣劳动大军,生活日益贫困化。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造成的无产阶级的苦难暴露出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的矛盾和弊病,针对此,早期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构建了“农业乌托邦”的思想、托马斯·闵采尔建立了“千年天国”的共产主义的思想以及以杰拉德·温斯坦莱为代表的掘地派建立了“掘地派运动”的思想。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批判了早期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农民思想被披上宗教神学的外衣;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从对现实社会的贫富对立的批判入手,进而对一切私有制形式和剥削压迫制度进行批判,提出了以组织生产、普遍劳动为基础的公有制理想社会制度以及消灭工农对立、城乡对立的思想,为早期的无产者和劳动人民展现了一个美好的社会前景,为其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奠定了基础。
第二,对18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农民思想的批判继承。18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摈弃各自的文学想象力,将自己的理想蓝图建立在农村公社和手工业工场的基础上,初步形成了阶级意识,开始对社会主义进行理论上的探讨和分析,进而批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其农民思想的主要代表人物加布里埃尔·博诺·德·马布利批判了重农学派关于土地私有制、自然秩序和政权等基本观点,继承了对优良的政府可以促进农业繁荣和对小土地私有制向公有制的逐渐过渡的思想,阐发了理想社会的农业认识论,其思想鲜明地表达了法国早期无产者和破产农民对未来理想社会秩序的期待。马克思恩格斯批判继承了其农民思想的合理部分,提出了对小土地所有制实行集体所有制的改造,以实现土地公有制等思想。
第三,对19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农民思想的批判继承。马克思恩格斯主要批判继承了沙利·傅立叶“和谐制度”和罗伯特·欧文“公社制度”,他们认为,“和谐制度”或“公社制度”从土地面积、成员人数、衣食住行以及子女教育等方面对理想社会的农业协作社进行规划,使它既有城市现代化生产和生活的设施,又有农村的自然风光,集城市和乡村的一切优点,成为一个城乡一体的和谐共同体,而资本主义农业制度必将被“和谐制度”或“公社制度”这种更理想的社会制度所代替。但是,由于傅立叶、欧文所处时代的局限性,导致他们力图改造社会的积极实践无一例外失败了,但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勇于实践的革命精神,以及追求社会主义理想的精神成为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的直接理论来源。
(三)对历史学家威廉·戚美尔曼关于农民思想的吸收发展
恩格斯合理吸收了德国资产阶级进步历史学家威廉·戚美尔曼的农民理论,他将1525年德国农民战争和1848-1849年的欧洲革命比较后认为,虽然两场战争相距300多年之久,但两次革命运动具有相似之处和共同的经验教训。戚美尔曼的主要代表著作《伟大的德国农民战争》用大量事实证明农民战争既不是偶然爆发,也不是个别人的煽动,而是残酷的封建压迫和剥削的结果,更是对封建统治阶级污蔑1524-1526年农民战争的理论反击。虽然封建统治阶级力图从人们的头脑中消除对农民战争的记忆,甚至威胁道,人们“讲述人民战争的事迹和历史也会遭到危险”[13](P983)。但是,《伟大的德国农民战争》客观描述了农民战争从准备到爆发直至失败的整个过程,戚美尔曼以官逼民反的思想反映了他的现实主义精神,揭露了肯普腾修道院辖区内自由农民变成农奴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农民从不满走向反抗的过程。他高度赞扬农民起义的领袖是被压迫人民的代表,是德国历史上“能和其他国家最优秀的革命人物媲美的人”[3](P220),获得人民的拥护和爱戴。戚美尔曼从封建统治阶级的叫嚣中分辨出被压迫者的真实而正义的声音,重新描述了农民战争中起义者的革命传统,并且使他们享有正当的荣誉,使德国历史上的这一伟大事件获得了重新评价,把颠倒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以后,工人运动在德国反动势力的压迫下走向低落,工人阶级一度悲观失望。面对这种情况,恩格斯撰写了《德国农民战争》,并在写作过程中利用了德国历史学家威·戚美尔曼《伟大农民战争通史》中的素材,其主要目的是通过对历史与现实的比较和分析,科学地总结德国1848-1849年革命的经验和教训,让德国工人阶级了解本国的革命传统和先辈的斗争历史,从中获得启示和教益,重燃他们的革命热情,引导德国工人运动沿着正确方向稳步发展。恩格斯对1848年德国革命的失败教训进行的考察,一定意义上也是对1525年德国农民战争时期作为现代资产阶级前身的市民在农民战争中所起的叛卖作用的批判,他们认为,在民主革命中,资产阶级不可能是农民可靠的同盟军,也不可能领导农民获得真正的解放。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寄希望无产阶级与农民联合起来取得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将农民的解放、甚至人的解放的伟业坚定地交付于无产阶级,这为马克思主义工农联盟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
结 语
农民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组成部分,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压迫下创造出来的全部知识合乎规律的发展”[14](P334),是产生于当时欧洲特殊的历史背景下的科学理论。但欧洲各国农业发展状况各异,马克思恩格斯难以对所有国家的农民问题分而述之,但是却对法国、德国和俄国的农民问题进行重点研究。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笔者认为,首先,马克思恩格斯早期关注农民问题,并由农民问题开始而进展到对无产阶级革命的研究,从而对农业比较落后的法国和德国以及东方国家的农民问题进行研究,可以更有助于他们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研究。因此,如果没有特殊的欧洲农业社会,也就不可能产生科学的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其次,马克思恩格斯是通过农民问题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社会,如果马克思恩格斯没有对欧洲农民这一特殊群体的关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就无法向前发展。农民在无产阶级革命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只有解决好农民问题,才能成功解决无产阶级问题,才能为社会主义国家解决农民问题提供理论指导。总之,马克思恩格斯农民思想并非凭空而来,它是在批判地吸收古典政治经济学中重农学派的农民思想、空想社会主义关于未来社会的农业理想以及德国历史学家戚美尔曼农民思想的合理因素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并发展而成的。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樊亢.外国经济史(近代部分 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俞可平,李慎明,王伟光.农业农民问题与新农村建设[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
[6]伍丹戈.工业中资本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M].上海:新知识出版社,1956.
[7]谢菲.“洛杉矶模式”及其对海峡西岸经济区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启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9]马迪厄.法国革命史[M].杨人楩,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10]海因里希·格姆科夫.恩格斯传[M].易廷镇,侯焕良,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2]马洪,孙尚清.经济社会管理知识全书[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1988.
[13]威廉·戚美尔曼.伟大的德国农民战争 上[M].北京编译社,译.北京: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14]列宁全集:第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责任编辑" 薄"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