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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译者主体性看《红楼梦》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2023-12-31吴佳繁

新楚文化 2023年24期
关键词:文化负载词译者主体性中国文化

【摘要】小说《红楼梦》中蕴含着丰富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文中包含着大量的文化负载词,对翻译造成了很大的挑战。译者主体性强调译者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主张译者的文化意识会显现在其译文之中。本文对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两个英译本《红楼梦》中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进行对比,探讨译者主体性的实现。

【关键词】译者主体性;文化负载词;《红楼梦》;中国文化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24-0067-04

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红楼梦》被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有着非凡的影响力。它展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文化风貌,承载了中国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是中华文化历史上最伟大的一部著作。

如今,《红楼梦》已经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将中国文化带向了世界。其中,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翻译的英文版本备受青睐,是众多《红楼梦》英译本中的杰出代表。

文化负载词指的是某种文化中能够承载其特有文化的词汇、词组以及俗语等,具有鲜明的地域与民族特征[1]。尤金·奈达将文化负载词分为以下五类:生态文化负载词、物质文化负载词、社会文化负载词、宗教文化负载词以及语言文化负载词[2]。

《红楼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其中涵盖了大量的文化负载词,这些繁杂的词语给翻译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因此如何将这些文化负载词成功地翻译出来,准确地将中华文化的内涵传递给国外的读者们是翻译的重难点。本文试从译者主体性的角度来探讨杨、霍两种《红楼梦》英译本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问题。

一、译者主体性

译者主体性是指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了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3]。在传统的翻译观中,译者长期被视为原作者的附属、翻译工作中的“隐形人”,其任务只是机械地将原文的意思和原文作者的意图以目标语言呈现出来,而译者作为独立个体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则受到忽视,甚至是贬斥。20世纪70年代西方的“文化转向”使得译者长期以来的边缘化现象得到了改善,人们开始意识到译者在翻譯活动中的枢纽地位,强调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在翻译过程中所起的积极作用。译者主体性体现在翻译活动的各个方面,从译者对文本的选择,翻译策略的选取,再到对原文的理解、思考以及语言上的再创造,无一不体现着译者的主体性[4]。

翻译不单单是从源语到目的语之间信息的传递,更是两种不同文化的交流与沟通,而译者便是这两种文化的中介。由于教育和成长背景的不同,译者形成了特定的文化审美和文化取向,而这些都会影响译者选取的翻译策略,在翻译中显现出译者本人的文化意识。文化负载词反映了一种语言背后的文化,因此对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研究能体现出译者的文化意识以及其在翻译过程中主体性的发挥。

二、《红楼梦》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一)生态文化负载词

例1:天子脚下

杨译:at the feet of the Son of Heaven

霍译:in the Emperors shadow

在例1中,杨宪益夫妇选择了直译的方法,将原文逐字翻译成了英文。在汉语中,天子脚下被用来代指古代的京城地区。杨译本虽然较为忠实地传达了原文的意象,但却并没有翻译出这一文化负载词中的借代意义。英文中的“at the feet of”更多是一种空间含义,用来指代地理上的方位。而霍克斯译本将其翻译成了“在皇帝的庇护之下”,充分发挥了译者的主体性。他放弃了原文的表面意思,而将其内在含义翻译了出来,使英文读者能通过原文语境更好地理解原文内容。

例2:难道……您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

杨译:Is… you as an immortal on his head to Mount Wutai?

霍译:When you go to heaven…

例2中,两个译本对五台山这一地理称谓的翻译可谓是大不相同。杨宪益夫妇同样采取了直译的方法,将五台山直接翻译为“Mount Wutai”。但霍克斯的翻译中根本没有出现“五台山”这一称谓。五台山是中国的佛教圣地,在此处,王熙凤用“上五台山”来隐晦地指代贾母的死亡。因此霍克斯将“上五台山”翻译成了“go to heaven”而并非直译为“go to Mount Wutai”。虽然霍克斯充分发挥了其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地将五台山的内涵翻译了出来,但在用词上却并未做到准确无误。“heaven”一词具有浓重的基督教意味,而原文中王熙凤本意是奉承贾母死后会去往极乐世界成佛,因此霍译本丢失了原文中的佛教思想,改变了原文中蕴含的中华文化,但使得目标语读者更容易理解原文的意思;同时,霍译本也可能造成英文读者的误解,该宗教用语会让读者误以为王熙凤信奉着基督教。此外,相较于杨译本,霍译本弱化了王熙凤原话中的奉承意味。杨宪益夫妇在此句的翻译中将“神仙”“immortal”一词增译了出来,将王熙凤原话中暗含的贾母死后会成仙而得到永生这一意义表达了出来。在中国文化中,成仙可以使人脱离尘世中的烦恼,是修行的终极目标,具有极大的难度和极高的地位,通过修行成仙的人屈指可数,因此王熙凤通过寥寥数语便崭露了她高超的情商;而霍克斯的翻译“上天堂”则远远表达不出王熙凤原意中的奉迎恭维意味。

(二)物质文化负载词

例3:怡红院

杨译:Happy Red Court

霍译: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

在例3中,杨、霍两个译本对“怡红院”的翻译可谓是完全相反。此处,杨宪益夫妇仍然选择直译法,将“怡红院”字对字地翻译成了“happy”“red”和 “court”,忠实地表达了原文的意思。而霍克斯则是另辟蹊径,将“红”翻译成了“绿”。在《红楼梦》中,怡红院是宝玉的住所,因院中有翠绿的芭蕉和火红的海棠,宝玉最初将其命名为“红香绿玉”。之后元春省亲时将其改为“怡红快绿”,赐名“怡红院”。因此,霍译本此处选用了“快绿”这一意象而将其翻译为“Green Delights”,也是符合原文意思的。在中国文化中,红色象征着喜庆和快乐,但在西方文化中,红色并没有这样的褒义色彩,反而常常与危险、暴力等贬义词相关联[5]。基于这一文化差异,霍克斯在保留原文意思的基础之上,充分发挥了其译者主体性,将红色这一意象以英语读者更容易接受的方式翻译了出来。而杨译本选择以直译的方法宣传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化。

例4:因嫌纱帽小

杨译:Resentment at a low official rank

霍译:The judge whose hat is too small for his head

在例4中,杨宪益夫妇与霍克斯显然对“纱帽”的含义有着不同的理解,以至于他们的翻译有着天差地别。原文中的“纱帽”指的是旧时官员所戴的乌纱帽,借喻为官位;“纱帽小”便借喻为官职低。杨译本在此处将“纱帽”译为“official rank”,便是将“纱帽”的借喻意义表达了出来。虽然杨译本在形式上较原文有所损失,未将“纱帽”这一意象传递给读者,但该译本在意义上忠实于原文,不会给读者造成阅读上的障碍。而霍克斯将“纱帽”误解成了普通的帽子,而将其翻译成了“hat”,因此误将“纱帽小”理解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帽子太小,失去了原文的意思,给读者造成了误解。由于东西方文化环境的不同,霍克斯并未充分理解原文的内涵,因而并未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造成了翻译工作的错误。

(三)社会文化负载词

例5:何况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

杨译:She doesnt take after her father, son-in-law of our Old Ancestress, but look more like a Chia.

霍译:She doesnt take after your side of the family, Grannie. Shes more like a Jia.

在《红楼梦》所描述的封建时期的中国社会中,宗法制度仍被人们奉若圭臬,人们根据血缘关系的亲疏将“嫡亲孙女”与“外孙女”区分开来。但在西方文化中并没有远近亲疏这一观念,因此用“granddaughter”一词便可以指代所有的孙女。在翻译本句中的“嫡亲孙女”一词时,两个译本都采用了相同的译法,都将其翻译成了“a Chia / Jia”,即贾姓的孙女。在中华文化中,姓氏可以用来鉴别血缘关系的亲疏,比如中国人常以“外姓人”这一词来表达该位亲属与自己的家庭关系较远。因此,两个译本都通过对姓氏的翻译而将“嫡亲孙女”的内在含义表达了出来。而在“外孙女”这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两个译本的处理方法却是大相径庭。杨宪益夫妇使用了增译的方法,将其翻译成了“doesnt take after her father, son-in-law of our Old Ancestress”,意思是林黛玉不像是贾母的女婿即林如海的女儿;将这句话与后文连接起来,整句话的意思便表达得十分完整,即林黛玉不像是林家的女儿,而更像是贾姓的嫡亲孙女。而霍克斯将“外孙女”译成了“doesnt take after your side of the family”,意思是林黛玉不像是贾母的女儿贾敏的女儿。虽然霍译本也成功地传达出了“外孙女”一词在中国文化中的含义,但结合原文的情境,他对该句话的翻译便不是很恰当。在原文中,这句话是王熙凤在初见林黛玉时,想要取悦贾母而说的恭维话。但霍克斯的翻译随传达出了内涵,却也使王熙凤话中的恭维意味大打折扣,因而并未能表现出王熙凤的八面玲珑,反而显得她有一丝笨拙和迟钝。因此,相较而言,杨译本不仅保留了中国文化的内涵,也更忠实于原文。

例6:开了脸

杨译:go through the ceremony

霍译:put your hair back straight away

例6中的开脸是古代女子出嫁前去除脸上与脖子上汗毛的一种美容仪式,在这里便是嫁人的委婉说法。杨译本在此处选取了意译的方法,将开脸译为“go through the ceremony”,即完成结婚仪式,因而译出了开脸的隐藏含义。而霍克斯则不拘泥于原文的字词,另辟蹊径,将开脸译为“put your hair back straight away”。在中国古代,女子婚后多将头发盘起,在此处,霍克斯结合文化意义,充分地发挥了译者主体性,利用古代女子婚后发型变化来替代开脸这一借喻词,既忠实于原文,也传播了中国文化。

(四)宗教文化负载词

例7:神天菩萨

杨译:Merciful Buddha, save me!

霍译:Holy saints preserve us!

例7中,“神天菩萨”是袭人听见宝玉对黛玉表白心意时发出的惊呼。“神天菩萨”这一词具有浓厚的宗教意味,而杨、霍两译本在对该词的翻译则分别选用了归化和异化两种不同的翻译策略。杨宪益夫妇忠实于原文,将其翻译为“Merciful Buddha”,表现出袭人信奉的宗教是佛教而非其他宗教。但霍克斯却反其道而行之,将“神天菩萨”译为了“Holy saints”。虽然异化的翻译策略能使目标语读者更快更好地理解原文内容,但霍译本不仅导致了“菩萨”这一中国文化意象的丢失,同时也可能导致英语读者误解袭人所信奉的宗教是基督教。此外,两位译者都发挥了译者主体性,使用了增译的方法,将袭人内心的慌乱和害怕表现得淋漓尽致。

例8:虽然阴阳间隔

杨译:although (you) separated from the world of men

霍译:you belong to a different world

在《红楼梦》中,“阴阳”一词有两种不同的译法。如在第三十一回中,史湘云在大观园里与丫环翠缕谈起了她的阴阳观。史湘云口中的“阴阳”是基于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对自然界客观规律的描述。在这一回中,杨、霍两译本都采取了音译的方法,将“阴阳”译为了“yin and yang”。而在例8中,此“阴阳”并非彼“阴阳”,此处这一文化负载词指的是宗教中活人和死人生活的两个不同世界。例8选自《红楼梦》第四十三回,是茗烟在与宝玉祭奠金钏时所说的话。原文中此句话的主语应是“(你我)阴阳间隔”,但在这句话的翻译中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都发挥了译者主体性,根据自己的理解将主语由“你我”改作了“你”,因此两译本的翻译都强调“阴”而非“阳”。虽是如此,但杨宪益夫妇通过翻译“阳”而强调“阴”,如此“阴阳”兩字的含义便都在译本中体现了出来,保留了原文的韵味。而相较之下,霍克斯的翻译便稍显逊色,虽然也将原文的意思表达了出来,但却丢失了“阴阳”这一意象。

(五)语言文化负载词

例9:拉硬屎

杨译:pig-headed

霍译:stiff-necked

在例9中,针对“拉硬屎”这一俗语,杨霍两个译本都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但译文又有所不同。利用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杨译本将其翻译成了“pig-headed”。在西方文化中,猪这一意象有一个独特的含义,即固执倔强。因此杨宪益夫妇的翻译十分的生动形象,并且贴合英语读者的文化背景。霍克斯将这一俗语翻译成了“stiff-necked”,同样生动地向我们展示出了一个硬着脖颈、一条路走到黑的顽固形象。杨、霍两译本都发挥了译者主体性,不局限于原文的字面意思,译出了原文的内在含义。

例10: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译:Like the dog that bit Lü Dongbin——you bite the hand that feeds you.

霍译:Youre like the dog that bit Lü Dong-bin: you dont know a friend when you see one.

例10中的歇后语是彩霞在贾环吃醋且责备她时对贾环的反驳。两个译本对这个歇后语的前半句的处理是基本一致的,但对后半段的翻译却大不相同。杨宪益的译本将“不识好人心”译为了“you bite the hand that feeds you”,是对“狗咬吕洞宾”这一歇后语意义的解释,忠实地还原了原文的意思。霍译本则是采用意译的方法,将后半句译为了“you dont know a friend when you see one”,该译文将上下文与歇后语结合起来,将彩霞说这话时对贾环不满的原因清楚地展现了出来,更符合原文的语境。相较来说,杨译本更为直截了当,且致力于传播中国的歇后语文化;而霍克斯的译者主体性得到了充分发挥,展现出了他在翻译时对原文的理解和思考,使翻译更清晰明了。

三、结语

本文从译者主体性的角度对《红楼梦》两个英译本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进行了对比和分析。研究发现译者主体性受到译者本人和原文的限制,译者对作品的翻译往往受到其审美以及本土文化的影响。通过对《红楼梦》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进行对比,读者能意识到译者主体性在不同类型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所发挥的作用。译者必须在充分理解原文的语言和内容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发挥译者主体性,完美地翻译出原文的内容及其深刻内涵。

参考文献:

[1]廖七一.当代西方翻译理论探索[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

[2]李新,朱艳丽.林语堂《浮生六记》中文化负载词的语用评估[J].华北电力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02):108-113.

[3]查明建,田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01):21-26.

[4]宋燕,宋庆敏.文化翻译观下译者主体性的实现——以《红楼梦》两个英译本为例[J].英语广场,2022(19):17-20.

[5]汪庆华.传播学视域下中国文化走出去与翻译策略选择——以《红楼梦》英译为例[J].外语教学,2015,36(03):100-104.

作者简介:

吴佳繁(2000.3-),女,漢族,山西运城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应用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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