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重时空对话中寻根
2023-12-20姚培璇
[摘 要] 《一把刀,千个字》作为王安忆的又一力作,在中外、城乡多重文化时空的参照系下,寻找中国文化之根与上海之根。相比之前以城乡对峙、中外映照和“异托邦”设置为主要手段的寻根文学作品,《一把刀,千个字》呈现了更为深邃广阔的寻根意识。
[关键词] 王安忆 《一把刀,千个字》 寻根文学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8-0092-05
王安忆数十年来笔耕不辍,成就斐然,其小说作品质量较高,呈现出不断探索的精神面貌。新作《一把刀,千个字》一经发表,便跃升为《收获》年度榜长篇小说榜首。正如王鸿生所言:王安忆的写作历程已足够漫长,她与时代的纠缠已足够艰辛,但一次次能量再生,一次次化无形为有形,元气依然那么充沛,韵味愈加醇厚而绵长,我只能认为,她的活力好像还看不到尽头[1]。《一把刀,千个字》仍然体现着寻根的主题,却呈现出与以往作品相比更为阔大、更为深邃的寻根思想。这部小说以母亲的秘密为核心,以陈诚的人生轨迹为半径,跳跃多重时空,结构错落,穿插藏闪的艺术已臻化境。这部小说的空间领域涉及上海、扬州、台州、德州、哈尔滨、香港等城市,新疆、云南、山东、鄂伦春等地区,旧金山、纽约、大西洋城、越南、苏俄、爱沙尼亚、波多黎各等异域空间。陈诚的身份在不同的时空里转换着,留守儿童、学徒、厨师、英雄之子……陈诚四处辗转,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归宿。童年时“团紧”的一家人,在母亲牺牲后经历了十几年的离散。缺位的母亲、漂泊的游子,借由陈诚,作者在这些时空里寻根不辍。
王安忆曾在《空间在时间中流淌》中说:“我所从事的小说写作,是叙述艺术,在时间里进行。空间必须转换形态,才能进入我的领域。”[2]这部新作也传达了这样的感受。“空间拉开幅度,时间增量,反过来扩容空间,再虹吸时间,层层递进,滚滚向前。”[3]《一把刀,千个字》即是如此,时空组合成为隐秘的主角,变换形态,表达共同的寻根主题。一直以来,王安忆始终都有在时空装置中寻根的意识。如《考工记》就以一个小空间容纳了上百年的历史,这个空间随着时间的流淌性质在改变,这个老宅作为中国传统贵族精神的隐喻和文化遗产,失去立足之地。在这部小说当中,作者是在借时空寻文化之根。
设置城乡两重空间以寻根是王安忆写作的常用手法。在《匿名》中,小说设置了两重空间——城市与乡村。乡村空间又细分为乡镇与蛮荒,作者设置城市(上海)、乡镇(九丈镇)、蛮荒(林窟)三个空间,采用更贴近生命本质的叙事,将现实与荒诞联结起来,达到了寻找生命之根的目的,具有现代性探索意义。《小鲍庄》作为王安忆经典的寻根之作,其寻根主题是从小鲍庄的空间隐喻中得以体现的,小鲍庄作为异质荒诞的空间,与现代文明形成一种对峙关系,在这种城乡对峙中达到寻找文化之根的目的。《大刘庄》相对于《小鲍庄》,空间设置虽为城乡两重,但沒有荒诞因素的参与,两重空间既对立又相容,换句话说,小鲍庄具有“异托邦”的色彩,具有神话性和先锋性,因此隐喻色彩浓厚,大刘庄则具有现实性,因此城乡之间的对话与对峙显得真实可感,这种真实可感服务于作家的寻根目的。《流水十三章》这部小说的空间设置也是城乡两重,一方面,上海弄堂里的世俗庸常尽收眼底;另一方面,乡村的日常琐碎渐次呈现。在空间设置与寻根的关系上,也并无大的创新,仍旧在城乡的对峙与联系中寻找着生命的归依之处。
除了城乡二重空间的设置,王安忆的小说也常常涉及异域空间。如《叔叔的故事》中就有中外两重空间,既有知青下乡时的乡村空间,也有各国学术交流的国际背景。而叔叔国际情爱事件的惨败,折射出不同国度不同民族之间,人们交往中的冲突。这种站在他者的角度去观照中国的思路也体现在《我爱比尔》《波特哈根海岸》《歌星日本来》几部作品中。可见,王安忆通过时空设置来寻根的艺术思想一以贯之,涉及城市、乡村、异域三重时空。值得注意的是,以往王安忆的小说往往只偏重于两者对峙的结构,城乡对峙或者中西映照。《一把刀,千个字》的独特之处在于:这部作品融汇了城市、乡村、异域三重空间,并采用穿插藏闪的方式,使三重空间交汇融通,虽然读者阅读时会有一定的阻碍,却使文章免于被割裂成三大部分,从而更好地把握寻根主题。
一、中、西、城、乡四重时空
1985年,王安忆结束了四个月的美国旅行,踏上中国民航的飞机,写下《归去来兮》表达此次海外之行的感受。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歌,这是我……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发现得真切,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敏感于这一切。知道在地球的那一端,有片大陆,才被人开发两百年,于是觉出了四千年的漫长;知道了那一片土地从未发生过一次世界战争,于是觉出身受了这么多磨难而仍然屹立着的人生的价值。……当我终于回到了这端,回想起那端,就像是回想着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时 ,我越发觉出了我是我。”[4]可见,王安忆发现从异域这个他者视角观照中国时,更能发现中国;从他者看自己时,更能知道自己是谁。异质性的空间使双方面目分明。“在世界中发现家园,或在家园中发现世界”[5]这句话,在《一把刀,千个字》中有着非常具象的表达。在法拉盛的地铁七号线终点站,江浙、闽广、两湖、山陕、京津、云贵川、辽吉黑、晋冀豫,各种口音逐一出现,中国以群像的方式在异域空间亮相。除了乡音,还有口味,“根”以“味”的形式得以被感知。笋种在异乡的国土上,“纤维纹理确是一株笋,可炖煮煎炒,横竖不出笋味!”[3]陈诚对于“软兜”的执着,也是缘于他斩不断的乡愁。鳝丝是要用竹篾划的,而由于水土的关系,美国鳝鱼肉质紧实,竹篾划不动。于是,“吃过美国软兜,陈诚得出结论——美国依然没有软兜”[3]。当陈诚折服于水土这回事的时候,已经证明了相异文化空间的纠葛就是围绕着难以斩断的根。“现实的日常生活却是如此的绵密,甚至是纠缠的,它渗透了我们的感官。感性接纳了大量的散漫细节,使人无法下手去整理、组织、归纳、得出结论,这是生活太近的障碍。它对于我们实在是太具体了,具体到有时候只是一种脸形、一种口音、一种气味”[6]。《一把刀,千个字》里关于味道的记忆,上海、杭州的风味、笋、黄鳝,放在美国的餐厅里,才能觉出中国是中国,上海是上海。
除却中西映照,《一把刀,千个字》的城乡映照也值得关注。相较于之前的作品,这部小说中的城乡两重时空并不是对峙的关系,且城乡并不囿于一城一乡。围绕着主人公陈诚,《一把刀,千个字》涉及的主要城市有上海、哈尔滨、扬州,乡村有高邮西北乡、呼玛林场。长三角与东北大地作为中国南方地区和北方地区的代表,围绕陈诚的人生轨迹,以城乡两种面貌出现。扬州城是陈诚的家乡,书名《一把刀,千个字》的“一把刀”便是“扬州三把刀”中的第一把刀——菜刀,陈诚便是“扬帮菜”的传人。舅公是他的师父,他随师父走街串巷做菜,走的路线就是高邮西北乡。于是扬州以厨艺的形式在陈诚身上扎根——蟹黄大排翅、鸡火干丝、蜜汁火方、翡翠鱼丝、扬州炒饭,这门手艺成为他在美国谋生的手段。而高邮西北乡则担负起展现江南风光的责任。水面浩渺的高邮湖、渔夫身上鱼干的咸腥、蒲包里叽叽喳喳的鸡鸭、青砖红砖的房屋、木船的摇橹声声……在扬州和高邮乡,陈诚度过了他学艺的青年时期。陈诚7岁之后的童年时光是在上海虹口的弄堂度过的。他与嬢嬢生活,像留守儿童一样。时光流淌,随着他的成长,上海空间的形象一再变幻,与高邮、扬州,共同构成南方的城乡景色。哈尔滨市与鄂伦春地区则是一对北方的城乡。7岁之前,陈诚是生活在哈尔滨市四口之家的小幺儿。哈尔滨展现出浓烈的地方特色,它是穿布拉吉的女孩和穿军用大衣的男孩,是红酒,是大列巴夹蒜泥肉肠,是篝火和手风琴,是骤降的大雪和哥特式的教堂。青年时期,母亲平反后,陈诚去呼玛林场找工作,北方乡野的辽阔便展现在读者面前,无尽延伸的白杨树和地平线使久居逼仄上海的栾志超大为震撼。天地的宽广与上海的蜂房形成了鲜明对比。北方的味道是酸菜暖锅、大棒骨、口蘑木耳黄花菜、地三鲜和热烙饼。围着热气腾腾的炕桌,北方变得具象。陈诚带着南方的手艺到了东北,感悟到:“南方菜讲的是‘鲜,北方,则是‘香”[3]。陈诚在7岁前的幼儿时期对应哈尔滨,少年时期对应上海、扬州和高邮(三年时间在扬州高邮学艺,其余时间在上海和嬢嬢一起生活),青年时期则对应呼玛林场和哈尔滨,28岁后则在美国法拉盛谋生。中西城乡,在陈诚身上以时间的方式融汇成经历。作者采用穿插藏闪的结构方式,并没有按照时间先后顺序铺排空间,时空以看似杂乱的方式跳跃地呈现。正如《王安忆谈〈一把刀,千个字〉》中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叙事的艺术,多少有点和时间赛跑的意思,妄图改变时间的形态,我们将时间抻长和扩容,纳入更多的内容。
二、时空跨越中寻根
法国社会学专家涂尔干认为:“空间”具有相对应的“情感价值”,它深刻表征着人的情感世界[7]。当代西方著名学者哈维的空间文化理论也指出空间具有社会的属性,空间和时间概念同样都依赖文化。相异文化空间的纠葛具有社会属性的意义。正如上文所言,《一把刀,千个字》以陈诚为载体实现了中外城乡多重时空对话,加之穿插藏闪的叙述方式,使陈诚的生存轨迹产生了鲜明的漂泊感。人的生存一旦不再依托一个固定的空间,他的家园感、安全感也会受到威胁,他的同一性也就被不断流动的空间所解构、重构[8]。被损害的家园感、安全感和陈诚深深的无根感、漂泊感在文本中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他在法拉盛常常一个人突然消失,去大西洋城赌博,输尽收手。游荡些时日,不为赌瘾,只为独自喝一顿酒,睡一宿,然后再回到生活的正轨。陈诚对自己身份认同的犹豫也体现出了他无根的焦虑。在与倩西谈话时,他说自己是东北人,随后又说“我也算不得东北人”[3],又含糊了一會儿,陈诚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哪里人。”[3]最后得出结论:“我应该是孙悟空,石头缝里蹦出来!”[3]这种无根的焦虑在陈诚婚姻生活中展现的“恋母情节”中得到了稍许的补偿,而这种情节也是他无根感的另一种证据。可见,集多重时空于一身的陈诚,面临着一种无根的焦虑,作者显然在随着陈诚的成长轨迹,在多重时空对话中找寻根之所在。
《一把刀,千个字》的多重时空构成了一个跨文化交流与对话的语境,寻根首先具象为对自身文化身份的确认。在世界中发现家园,或在家园中发现世界,从而获得“在家”之感[5]。如上文所言,关于“中国味”的执着记忆和后文胡老师与老杨“入、留、回”的三段品茶法便是文化身份的一种表征。除此之外,胡老师的读书会,即上海同乡联谊会,是一个确认文化身份的重要场所,在这里他们谈论中国近现代政治与思想、中国菜系与烹饪、中国文化与《红楼梦》,其中一场引起争论的读书会主题便是“离散”,历史的多重性与历史的虚无主义在这场争论中互不相让,而对中国历史的追问却加固着在场人的文化身份意识。法拉盛、大西洋城以他者的身份,使中华文明的文化之根更加明显。作者搭建跨文化的背景,是为寻中国文化之根创建参照物。
《一把刀,千个字》不仅在寻中华文化之根,亦在寻上海之根。寻找上海,是王安忆长久以来的目标。“我们从来不会追究我们所生活地方的历史。其实要追究很难,这样的地方与现实联系得过于紧密,它的性格融合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面,它对于我们太过真实了。十多年前,我还意识不到这些,雄心勃勃的,企图要寻找上海的根。”[6]显然,如今王安忆已经找到了寻找上海的方法,她抽离出上海去观照上海。陈诚本人,在法拉盛靠着上海点心“双档”起家。初到美国,陈诚吃着上海本帮菜,觉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美国永远不会有上海本帮菜的味道。除了从美国异域的视角看上海,作者也尝试以中国其他地域做参照来寻找上海。陈诚从高邮回到上海,“觉得一切都变小,街道窄了,楼矮了,一方方的窗格子,蜂房似的。人却多了,密密匝匝的”[3]。弄堂、阁楼、亭子间,与高邮的宽阔庭院形成了参照。东北亦起到了这个作用。上海本地市民栾志超在去呼玛时提道:“人们都说大上海、大上海,其实上海的眼界最窄了,逼仄的曲巷、头上只有一线天,日头和月亮都是挂在楼角上的。”[3]紧接着,作者便铺开东北的风貌:“白杨树夹道,无尽地延伸,终于到了尽头,迎面而来的是稻田……太阳从东边窗移至西边窗,又从西边换到东边。”[3]上海在他者的目光中清晰起来。
当嬢嬢去世后,陈诚再次回到上海,不禁感叹这城市变得太厉害,他快认不出来了。故事的结尾处,他来到爷叔曾经带他洗澡的钢厂,忆起童年,隆隆的机器声中,一泓热泪飞溅。“他害怕回来,怵的就是这个,可怵什么,来什么!……越触碰越汹涌,几成排山倒海之势。”[3]这无疑是近乡情怯,这种情绪也表明了一个事实:陈诚是将上海看作家乡,看作根的。这既符合陈诚现实的成长逻辑,也与王安忆本人长久以来寻找上海的意识契合。虽然陈诚自己说不知道自己算哪里人,可是嬢嬢、亭子间、钢厂、马兰花歌谣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里。7岁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扬州的日子是寄人篱下的学艺期,28岁远赴重洋漂泊,唯有在上海的日子算是安稳的童年时光。拿到嬢嬢的遗物,几本练习簿,一个笔记本,一本照相册,几封旧信,嬢嬢教他读《红楼梦》的日子闪现在眼前。上海之前,记忆模糊,上海之后,已是谋生漂泊,唯有在上海的日子,与生存无关,是一段热乎乎的生活。当漂泊半生,走过中外城乡,再回到上海才能发现,他穷尽一生追逐的归属感与母爱,其实早就在上海、在嬢嬢身上得到了。所以,根在何处?根在上海。
三、《一把刀,千个字》寻根意旨
《一把刀,千个字》无疑是一部具有寻根意旨的作品。与以往王安忆的寻根作品相比较,《一把刀,千个字》的寻根意识更为阔大、更为深邃。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
1.跨越城乡与中外、过去和现在
《一把刀,千个字》涉及两代人的故事,跨越过去和现在、城乡与中外的时空领域,实现了中西映照与城乡对照,在一纵一横的参照中,进行自我文化认同。相对于《小鲍庄》《大刘庄》《流水十三章》《天香》等只有中国城乡空间的对垒,且限于一城一乡,《一把刀,千个字》则設计了中国南北具有典型形象意义的多个城乡空间,这相对于《叔叔的故事》《我爱比尔》《歌星日本来》《香港的情与爱》等仅有中外两重时空的作品来讲,也是有力的补充。换句话说,《一把刀,千个字》在解答何处寻根的问题时,认知视野极为开阔,寻根的眼光不囿于一城一乡,一中一外,而是在多重时空对话中寻根。答案是清晰明了的,作者要在多重时空的参考下寻找中国文化之根和上海之根。
2.对抗现代人的无根与漂泊
《小鲍庄》被认为是王安忆寻根作品的代表作。在这部作品中,小鲍庄是一个具有神秘性的山寨村野,具有隐喻色彩,《匿名》中更是搭建了一个具有先锋性的蛮荒空间。在上海《文汇报》的《王安忆谈新作〈匿名〉:我慢热,请耐心点》这篇报道中,记者采访了陈思和对《匿名》这部小说的看法,陈思和认为王安忆的小说在不断突破,呈现新的先锋性,对于现实的哲学思考从《众声喧哗》这部短篇小说集开始已经呈现这种趋势。
这种具有先锋性、虚幻性的空间设置有助于作家为其赋予寻根的内涵,增加其隐喻色彩。这在寻根作品中并不少见,如《爸爸爸》的鸡头寨、《古船》中的洼狸镇,这些异质蛮荒空间与现代城市形成对峙,从而凸显其寻根的目的。《一把刀,千个字》则不同,它不再追逐具有先锋性和隐喻性的寻根方式,而是实实在在扎在大地上。这是一种寻根意识的升华,即并非只有通过“异托邦”才能找寻中国传统文化之所在,其实根之所在就在每个人身上,在陈诚的厨艺里,在嬢嬢亭子间的《红楼梦》里。显然,王安忆的寻根表达已游刃有余,举重若轻,相对于寻根文学早期作品的煞费苦心更加深厚、自然。这种寻根意识的升华背后是更为深邃的思想格局,说明作者对人精神领域的探索呈现出由虚向实的转向。
而作者寻根之举重若轻之处,也体现在《一把刀,千个字》主人公的选择之上。作者没有选择政治运动当事人陈诚的母亲和父亲,也没有选择有“文革”记忆的姐姐,而是选择了童年记忆模糊的弟弟。这是一种刻意的抽离,和以往寻根文学、伤痕文学作品不同,陈诚不记得什么,似乎没有创伤,可这种伤害却显现在他漂泊的人生中。美国学者威廉·巴雷特指出,在现代科学技术的强力支撑下,人们的“时空距离”被逐步消解,一切都在提速,但这种全面提速也会导致其否定性的一面,那便是现代人在陷入焦虑的时候,无根、怅然迷惘以及缺乏实际感受的空虚感[9]。陈诚漂泊于多重时空中,不知自己算哪里人,他常常独自漫步在街头。由于身份上和过去政治文化的抽离,《一把刀,千个字》的所寻之根便有了另一重含义。陈诚不仅仅以中国人的身份在寻中国文化之根,也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寻找灵魂之根。
四、结语
王安忆的新作《一把刀,千个字》穿插闪藏,气象阔大,于过去、现在两重时间中容纳中、西、城、乡四重空间。多重时空的碰撞与对话,将“寻根”这一经久不衰的主题酝酿出新意。寻根意识在多重时空中升华,所寻的是上海之根、中国文化之根,亦是现代人的灵魂之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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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illiam Barrett.Irrational Man[M].New York: Doubleday Anchor Books,1962.
(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姚培璇,湖南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