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洪水作战:古人如何治理长江?
2023-12-20宗禾
宗禾
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万古奔腾中书写了雄壮的历史,孕育了灿烂的文化,是我国重要的战略水源地、生态宝库、黄金水道,为流域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环境支撑。历史上,中华民族的先民发挥聪明才智,兴利除弊、开发维护,让长江发挥出农业灌溉、生活饮用、水运交通、捕捞养殖、工矿用水等功能,为大江大河治理积累了宝贵经验。
那么,古人治理长江都有哪些智慧?这背后又有哪些故事?
防决溢,护城河
有历史研究者曾感慨,一部中华文明史,就是一部与洪水不断作斗争的历史。波涛汹涌的长江,就曾是这场斗争中的重点对象。1300多年以来,仅有记录的长江水灾就达200多次。
面对水灾,古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狠下决心——修江堤,护城池。荆江大堤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果之一。这道荆州的保护屏障,由一段段不同名字的大堤连接而成,凝聚着历代先民的治水心血。
史书记载,东晋永和年间,时任荆州刺史的恒温不忍滔滔洪水威胁百姓生计,命令陈遵修筑江堤,保护江陵城免遭水浸。陈遵是东晋时期的水利专家,“善于方功”,在他的努力下,一道堤坝依地势而成。这条名唤“金堤”的护城堤坝正是荆江大堤的雏形,也是中国早期的“防汛安全墙”。一百多年后的南北朝,荆州又发大水,这次洪水凶猛,直接冲破了大堤。为了挽救全城百姓,荆州刺史萧憺亲自率领州府的武将文吏,冒着倾盆大雨,重新修筑堤坝。
此后各朝都想方设法给这条大堤加固。到唐代,荆州东南到沙头已经拥有了连续的堤防。五代时期,后梁将军倪可福再度修堤“以捍蜀江激水”,因堤坝坚厚,寸寸如金,获名“寸金堤”。南宋时期,江陵寸金堤上段溃决,高高的堤坝仍然被江流吞噬,成为深渊。为此,新到任的荆南湖北路安抚使张孝祥没有气馁,重新集材募工,修筑新堤。在5000多人的努力下,新起的大堤“别起七泽门之址,度两阿之间,转而西之,接于旧堤,穹祟坚好,悉倍于旧”。这道大堤也被百姓视为护佑荆州城的“生命堤”。
明代后期,荆州和另一处监利堤防连成一体,成为荆江大堤的前身。清代再度多次修缮与维护,1918年这条大堤正式得名荆江大堤,作为延续千百年的“水上长城”,继续担负起保卫北岸江汉平原的任务,成为先民与长江洪水“斗智斗勇”的时光印记与鲜活证明。
引江水,灌良田
用坚固高挺的堤坝防住洪水不够,让汹涌的江水为民所用才是最佳。毕竟,丰富的长江水正是绝佳的灌溉良源。秦昭王末年的李冰父子,完成了这份看似不可能的想象。实现这一愿望的正是他们修筑的大型水利工程:都江堰。
从地理上看,都江堰所处的岷江地段正是长江最不“安分”的区域之一。岷江从高山峡谷而出,水流湍急且泥沙众多,常常泛滥成灾,形成洪水。然而,一到枯水季节,水流又锐减,江水少得可怜,造成严重的干旱。如此难题横在了蜀郡守李冰面前。在儿子的协助下,李冰召集来了有治水经验的人,经过众人对岷江的地形和水形的反复勘查和研究,“都江堰”水利工程终于动工。
这项浩大的水利工程由鱼嘴、飞沙堰、宝瓶口三大主体工程构成,三项工程虽然各司其职,却相互协应、彼此制约,真正实现了集引水分洪、减灾灌溉等多项功能为一体。面对冲出山口的岷江水,李冰等人专门用装满鹅卵石的大竹笼放在江心,堆成狭长的小岛,以做分水之用,唤为“金刚堤”。为了减轻来水的冲击,小岛的前部被制作成鱼嘴状的缓坡,称为“鱼嘴”。经此流过的岷江,自然被分割为了外江和内江。外江自然流出,实现了排洪的功效,内江则经过宝瓶口流入了成都平原,供民众灌溉生活。更绝妙的是,鱼嘴上游有一截弯道,冬春季节江流水少,水流被迫经过弯道绕行,使得内江进水多于外江进水,也就满足了干旱时期平原百姓的用水需求,一到夏季,水位不断升高,江水自然不再受弯道制约,直冲外江,导致外江进水量超过内江进水量,既保证了人民需要,也有效避免了滚滚江流带来的洪涝灾害。
宝瓶口又是另一重匠心独具的奇想。这处专门开凿出的引水通道,如同一道神奇的阀门,控制住了江水的咽喉。位于金刚堤尾部的“飞沙堰”让都江堰的功能再度添花。一旦内江的水量超过了宝瓶口的流量上限,多余的水就会通过飞沙堰自行溢到外江,若是特大洪水袭来,飞沙堰还能自行决堤,让汹涌洪水直接进入岷江的正流金马河,这也是不让成都平原遭遇水灾的关键一手。在泄洪与调节水量外,针对岷江水携带的大量泥沙,李冰等人为了防止这些泥沙淤塞住狭窄的宝瓶口,特意为飞沙堰设计出了“排沙”功效。
“分四六,平潦旱”,古人用这精炼的六个字概述了都江堰的水利功能。今时再看都江堰,我们能看到的不仅是昔日的水利奇迹,也不止成都平原上千年的沃野千里、不知饥馑,更有古人从防洪守土到治水开发的慧思。
开水道,兴航运
源远流长的长江不但为人民用水提供了宝贵资源,更曾串联起中国古代经济社会的发展命脉。在这背后,正是古人为开发长江航运付出的种种努力。
最早迈出这一步的是吴王夫差。为了称霸中原,解决远征所需的军粮和辎重,吴王下令开凿“邗沟”,将长江与淮河之间的湖泊连接起来,形成河道。《水经注》曾记载它的经行路线:“中渎水自广陵北出武广湖东、陆阳湖西,二湖东西相直五里,水出其间,下至樊梁湖。旧道东北出,至博芝、射阳二湖,西北出夹邪,乃至山阳矣。”这条中国早期运河充分利用了天然水道和湖泊的便利,不但节省了劳力,更在跨区域流动中沟通了江淮地区。
另一条长江航道上的重要运河是江南运河。隋朝时期,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时,曾对这些水道进行大规模扩建,使其“自京口至余杭,八百余里,广十余丈”。按照现在的地图来看,那时的江南运河从今镇江市出发,经过晋陵,绕台湖东面的无锡、苏州到杭州,贯通了长江与钱塘江水系,为地区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航道虽然开辟了,但江航的安全又成了一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泥沙。影响航行不说,这些泥沙越积越多,在唐代以前,甚至形成了庞大的瓜洲。这直接导致从江南运河通商的船只,必须绕步,这一程浪大水急,漩涡众多,极大程度上威胁着航行的安全。为此,唐开元年间,润州刺史齐瀚专门“开伊娄河二十五里,渡扬子,立埭”,以使“舟不漂溺”。
长江河道的暗礁也威胁着航行安全,先民们也是颇费了一番心力,除了升级航行船舶的设计和建造水平,疏凿险滩也是重要一环。数百上千年的深思换回了长江航道的畅通无阻,也换回了行船不息的热闹繁荣。
自青藏高原源流而成,蜿蜒流淌六千余公里,滋润一百余万平方公里的沃土。长江已经陪伴华夏儿女度过千万载春秋。水清河晏、良田万顷、舳舻千里、人民乐居。这是滚滚长江曾为中华哺育出灿烂而多彩的文明史诗,亦是华夏儿女与自然相生,同万物携手时,执笔于长江河畔,写下的中国故事。
(综合自“国家人文历史”“人民日报理论”微信公眾号)
编辑 闫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