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社会学视角下“双一流”高校硕士研究生 就业焦虑研究
2023-12-02郝汉赵彬朱志勇
郝汉 赵彬 朱志勇
摘要:基于时间社会学的理论视角,以“双一流”高校H大学作为个案,通过质性研究方法探究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焦虑心态产生的社会性因素发现:“三重倒计时”营造了“时间紧迫”的结构性压力,“时间拉长”“时间虚无”“时间差序”“时间冲突”四种时间体验导致了硕士研究生绵绵无期的等待、虚度华年的挫败、机不可失的时间规制和分身乏术的身体争夺四种时间境遇,由此生成多样态焦虑感受;硕士研究生在就业过程中建构了与社会时钟的“共变不同步”关系,陷入“结构性失时”的自主性缺失困境。对此,建议硕士研究生提升时间自主能力;高校制定合理的组织时间表,适度倡导个性化职业教育和时间教育;政策制定者对现有就业政策进行适度调整并有针对性地增强制度供给。
关键词:硕士研究生;“双一流”高校;就业;时间焦虑;时间社会学
中图分类号:G643;G647.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23)06-0075-10
一、研究背景
后疫情时代,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增大,同时待就业人数逐年上升,2022年高校毕业生总规模达到1 076万人,规模首次突破千万[1],2023年高校应届生人数达1 158万人[2]。新形势下,就业总量压力较大作为社会宏观环境,对毕业生的就业机会、就业体验、就业心理造成较大冲击。与此同时,网络空间与学术场域中,“985废物”“逆社会时钟”“蹲族”“慢就业”等舆论热点议题纷纷涌现,在彰显就业现状、探讨文凭意义、剖析“象牙塔”学子社会处境及身份、时空困境的同时,亦加剧毕业生对自身就业前景的担忧、焦虑情绪。
2023年,为促进高校应届生就业,教育部先后开展攻坚行动[3]、“百日冲刺”行动[4]和就业促进周活动[5],提出高校要引导毕业生树立正确的就业价值观,客观看待个人条件和社会需求,尽早明确职业意向、尽快投身求职行动。在此背景下,“双一流”高校硕士研究生作为教育精英群体,其就业过程中的心理状态尤其受到各方关注。一方面,“双一流”高校硕士毕业生对就业质量具有较高期望,希望通过竞争获取优质岗位,“宇宙的尽头是编制”等网络话语[6]就显示体制内就业成为近两年教育精英的重要就业目标。另一方面,编制岗位和其他优质岗位招收人数有限,硕士毕业生不得不直面高度“内卷”带来的结构性压力,加之对比本科生而言硕士毕业生受到专业门类的限制更大[7],面临“夹缝之舞”和“背水之战”的过程性自我呈现困境[8],常常在就业过程中陷于艰难处境。一旦就业结果与期待不符,他们极易产生落差感,加剧心态波动。
综上,关注硕士毕业生在就业过程中的心理状态有其紧迫性和必要性,特别是应聚焦微观,结合对就业过程的深描追问其心理机制背后的制度性因素。因而,本研究试图从时间社会学的角度,探究“双一流”高校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的社会建构机制,从而为政府制定更具人文关怀的就业政策以及高校进一步完善毕业生就业工作流程,加強硕士研究生就业指导提供理论支持。
二、文献综述
近几年来,硕士研究生就业始终是热点研究领域,延承过往研究脉络,诸多学者从就业难、就业指导、就业能力、就业质量以及双维资本等方面进行深入的思辨探索和实证探究[9]。如从大环境出发,描摹就业现状,探究社会政治、文化、经济背景对就业状况的影响机制[10-13];聚焦身份团体特征,从性别、资本、学历、是否全日制、所在学科门类、科研水平、专业兴趣等个体性差异出发探讨其对就业结果的影响[14-19];关注政策制定,从政府、高校的政策扶持和就业指导路径入手探讨就业质量提升方案[20-21];回归个体视角,探讨青年就业流动、就业意愿和就业选择[22-23]。总体而言,当前研究多从外部结构因素出发,围绕新冠肺炎疫情时期和后疫情背景下政策、制度、社会分层对硕士研究生就业的影响,以及个体面对外部结构所做出的回应进行了较为充分的分析,然而仍存在对硕士研究生的主体性、过程性能动空间观照不足,特别是对主体在就业过程中的身心处境关注不够的情况,留下了深入讨论空间。
毕业生就业焦虑是其就业体验的重要组成部分。过往研究主要从心理学的视角进行量化分析,聚焦于就业焦虑的现状调查和影响因素探究。如在山西省的调查发现,学生的就业焦虑水平处于中等偏上水平,大学生就业焦虑存在年级差异[24]。除人口变量学因素外,其他心理特质变量亦影响、调节就业焦虑,如忍受不确定性[25]、自尊[26-27]、自我效能感[28]、心理资本[29]等等。从社会支持的角度来看,大学生社会支持既可以直接影响就业焦虑,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等中介对就业焦虑发生作用[30]。就业指导中,心理咨询对大学生就业焦虑有一定的缓解作用,认知再评价在减少就业焦虑方面优于传统的团体咨询[31]。总体来看,当前关注就业焦虑主题,特别是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的研究较少,且主要将焦虑作为一种心理学变量分析其与其他心理特质和社会支持之间的量化关系。与心理学的视角略有不同,社会学视角的质性研究更加关注焦虑是如何被社会关系和社会过程所建构的,从而提供更具过程性、系统性意味的解释。如郑小雪从“时间的过度道德化”这一视角来理解青年的时间焦虑问题,认为迷信速度文化、时间认知单维化、时间脚本理想化等极端化认知是将时间的过度道德化与时间焦虑关联起来的关键[32](P31-38)。李雨潜探讨了社会加速背景下高校青年教师的“时间焦虑感”,认为学术职业时间结构的加速循环促成了高校“青焦”(时间焦虑感偏高的青年教师)群体的诞生,也造成部分高校青年教师选择“躺平”的意外结果[33]。综上,虽然当前从时间社会学视角直接探讨就业焦虑的研究较少,但已有研究隐约勾勒出就业焦虑体验的建构机制与社会时间结构之间具有关联。因而,本文以此为切口,聚焦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产生的社会土壤。
三、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
(一)理论视角
本研究将时间社会学作为理论视角。社会学的时间研究萌生于涂尔干学派[34],发展于皮蒂里姆·索罗金、罗伯特·默顿、乔治斯·古尔维奇及威尔伯特·摩尔等,至约翰·哈萨德的《时间社会学》一书出版,时间社会学已成为社会学领域的一个重要分支[35]。
时间社会学认为时间是研究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视角[36],即“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时间的观点着手来进行分析”[37]。首先,该理论强调时间的建构性和多重性[38],认为时间是社会建构的结果[39](P99-106),即社会群体成员互动与实践协商的产物[40],聚焦自然时间和社会时间的区隔以及制度化的社会时间的结构性,揭示统一时间尺度表象下的多元时间本质。如约翰·哈萨德所言:“原则上,N+1种时间能够存在……所有这些时间,尽管有着深刻的区别,但是,都拥有着作为运动之集中或背离的相同的外部特征,因此都进入到一般的时间范畴。”[41](P22-23)在此基础上,“嵌入”“分层”和“同步化”成为分析社会时间的重要框架[41](P82)。其次,该理论探讨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背景下人的时间处境。如哈特穆特·罗萨探讨了社会加速对人类处境/认同的影响:“社会加速造就了新的时空体验、新的社会互动模式以及新的主体形式,而结果则是人类被安置于世界或被抛入世界的方式产生了转变,而且人类在世界当中移动与确立自身方向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42]基思·特斯特则提到,对于不顾一切地致力于让世界变好的现代人来说,必须得有一种线性时间,这样,当下的活动才能经过未来的实践和安排而获得完美终结与救赎[43]。再次,该理论将时间置于个人意识之中,关注时间预算分配[44](P111-113),探寻个体的时间认知与文化、超个人时间框架之间的关系和张力[45]。最后,该理论强调将时间作为一种因果联系和测量尺度纳入分析,认为“时间和空间形成了一种背景,正是因为它,事件的意义才得以呈现……时间既可能对行动的结构进行分割,也可能把这些行动的结构结合起来而组成一种更大的结构”[41](P18)。自形成以来,时间社会学被诸多研究者关注,成为讨论学校时间表、教师负担等诸多教育问题的重要视角之一[46-49]。
针对社会情感建构的时间机制,乔治·古尔维奇论及了集体心理和时间的关系,认为集体心理与社会环境、状况、结构以及整体社会现象之间有着功能上的关联[50]。针对时间与个体情感建构的关系,徐津指出在加速社会的背景下,时间作为弹性时间结构内的自变量成为形塑社会发展乃至个人认知、情感的重要因素,因而应从个体、社会、自然三者有机关系中理解时间[51-52]。此条脉络下,有学者已进行一些探索,如通过对公司组织中情感与时序性决策制定关系的考察,发现随着时间推移最初的情感倾向、个人的厌恶以及个人动机逐渐成为“解释”背景的一部分,并被一系列更为复杂的合理化过程所取代,这种合理化帮助行动者从他们自己的情感中走出来[53]。
综上,时间社会学通过关注作为社会要素、个体感知和因果联系的时间,一方面可以将硕士研究生的行动和焦虑体验进行分割,揭示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时间尺度的建构机制,以深入探究其背后的结构性,另一方面可以将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定位于多重时间因素结构中,置于宏观的文化背景和制度背景中进行分析,并具象化为个体的时间感知和时间行动。由此,研究基于时间结构与个体时间感知之间的双向建构机制,将焦虑作为一种建构中的、过程性的、植根于微观互动中的变量进行考察,从而拓宽对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的理解。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的理论视角是在研究过程中逐渐确立的。最初我们意图进行一个关于“‘双一流’高校硕士研究生就业意愿和就业选择”的质性研究,因而选择了双一流综合类高校H大学作为研究个案,并以滚雪球的方式联系了各个学院近两年的硕士毕业生作为访谈对象,将访谈的重点放在就业过程和影响硕士研究生就业选择的因素上。但是在访谈过程中我们逐渐发现,访谈者在描述就业过程时经常谈及焦虑体验,并且这种体验似乎和其对时间的感知有着密切关系。这些访谈引发了我们从时间的角度去解释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的强烈兴趣。因而,在后续的访谈中,我们改变了半结构式访谈的访谈提纲,重点关注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的心理体验以及心理体验背后的社会机制,并访谈了来自教育学、公共管理、法学、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等10个专业的11位研究生参与者,每人访谈时长在1小时左右,参与者皆为2020~2022年毕业的H高校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为了避免在问题中加入过多带有明确引导性的内容,我们不会直接询问访谈对象就业过程中是否有焦虑情绪,但是会询问其就业过程中的情感体验,当访谈对象谈及焦虑体验时,我们会针对这一话题不断追问,以此厘清访谈对象对“焦虑”的理解及其意义的建构过程。实际的访谈中,11位参与者中的10位主动提及了焦虑体验。
在资料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并未预设一个强结构性的理论框架,而是更倾向于扎根理论的风格,在大部分时间中悬置了理论视角而重视梳理、理解资料本身的情境性意义,对访谈资料登录、编码并形成核心类属,直至整个分析过程结束才与理论进行有针对性的对话。在对话的过程中,我们调整了一些核心类属的概念表述,以在保持原意的基础上尽量将其置于现有的理论脉络和理论话语体系中来呈现,进而方便理论对话和读者理解。
四、“时间紧迫”: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的时间结构特征
硕士毕业生赋予读研的最后一年“毕业季”或“毕业年”的称呼,使得其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循环时间中独立出来,成为具有弱周期性的特殊时间。研究发现,毕业季时间具有强结构性,其结构由“毕业倒计时”“节点倒计时”“互动倒计时”三个相互重叠而又不同构的倒计时组成,共同体现出“时间紧迫”的结构特点。
(一)时间终点:无可更改的毕业倒计时
就业没有明确的时间起点,但有共识性的时间终点——毕业。毕业有两种时间意涵,一是无可回避的、结构性的、客观的制度性时间,二是被硕士研究生所赋予意义的、主观的、建构的生命时间。
首先,毕业时间具有强时间刚性,与硕士研究生身份的转变以及社会资格和地位的变化紧密相关,是一种无可更改的倒计时。如YR①提到:“其实身边也没有人催着你毕业一定要马上找到工作,但内心就有一个想法,就覺得人怎么能毕业了不工作?”作为仪式性的分水岭,硕士研究生希望以毕业时间迎接“新的生活”。如JG所述:“想到同学们毕业后去了各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就会感到焦虑。”“新的生活”在这里具有两重含义,一是“离开原地”,脱离学生身份成为职场人;二是“独立生存”,获得经济收入或实现经济独立。AO提到,“毕业是有时限的,我担心毕业后住在哪里,经济来源在哪里。虽然知道父母不会不管我,但我从没有想过找父母伸手”。“新的生活”的两重意义将“毕业”和“工作”紧紧绑定,组成了硕士研究生根深蒂固的意义结构,使得毕业前找到工作成为硕士研究生最高优先级的选择。其次,毕业是生命时间中非常重要的节点,就如同小学毕业要升入初中,高中毕业要升入大学一样,毕业就要工作也成为标示生命历程的时间结构的一个重要部分,因而硕士毕业生将“人毕业了就要工作”视为理所应当。最后,社会中越来越精密的职业生涯规划作为一种文化性的结构压力为硕士研究生营造出“年龄紧迫感”,似乎只有按时毕业并严密计划每一阶段工作的持续时间,才可能取得职业成功。因而,硕士研究生按时毕业并找到工作就显得非常关键。
(二)时间预算:变动不居的节点倒计时
在激烈的就业竞争和社会的整体加速中,时间呈现出明显的稀缺性,使得时间管理对个人而言愈发重要,有效利用时间、抓住关键的时间节点成为毕业生成功就业的重要保障。硕士毕业生只有周密、科学、合理地安排时间,处理好毕业年的各种事务,才有望从就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因而围绕毕业这一时间终点,大部分硕士毕业生制定了周密的节点时间分配预算。但同时,节点时间结构体现出动态性和不稳定性,硕士研究生不得不周旋于各种突发性的时间节点之间,不断调整时间预算的分配。
在时间预算实践中,节点倒计时在意义层面除了“紧迫感”外,稳定性作为另一个关键维度同样被硕士研究生纳入其中。稳定性维度体现为围绕节点倒计时,由于事件本身的时间调整被重新排布的可能性小,一些节点时间变动的可能性也较小,如秋招、春招、公务员考试、实习时间等等,这些都可以根据历年经验比较准确地进行推算。另外,一些行业的招聘往往也有比较稳定的节点时间。TN发现,他想进入的行业最关键的是秋招,基本上保持“7月投简历,9-11月面试,11月份拿offer”这种固定的时间节律。与之对照,也有一些时间节点更具有突发性,比如通知电话打来的时间、收到offer的时间等等,这些节点往往很难估测。需要注意的是,硕士研究生的時间预算较为依赖被过往经验证明了的较为稳定的时间节点,因而这些节点一旦改变,会对硕士研究生的时间安排造成更大冲击,如PJ因为选调生考试结果公布推迟,导致“没有抓住秋招的尾巴再海投一下简历,最后秋招一无所获”。YO则因为公司突然宣布裁员遭遇突发性时间挑战而不知所措:“我本来已经决定去D公司了,就没有再继续找工作。结果5月份的时候D公司突然宣布裁员,然后说之前签约的都不算数了。”
(三)时间感知:持续建构的互动倒计时
社会互动不会对物理时间造成实质影响,但会影响时间感知和围绕物理时间的意义建构。资料显示,硕士研究生关于就业的社会互动主要发生在朋辈群体中,表现为依靠室友、同学、男女朋友等获取就业信息,建构时间感知,判断时间是否充足以及是否得到有效利用等。这些围绕就业的密集互动在朋辈间建立了时间的强连接,使得自我时间与多种时间框架发生重叠,并基于此形成硕士研究生就业的互动倒计时。
互动倒计时的建构强调朋辈群体社会互动的作用,在此过程中时间作为资源和社会意义影响社会互动[41](P17)。如MU和PJ所言,“只和身边差不多的人比”“身边的人像是参照点”,因而互动倒计时也是一种“圈子时钟”,互动时间的流动依赖于他者的行动。CC认为男朋友找到工作后,对她说的一些话如“秋招要结束了,如果还没找到工作,就会找不到工作”,让她产生时间不足的焦虑。同时,互动倒计时的迫近会使硕士研究生陷入“逆圈子时钟”状态,造成紧迫感,从而不自觉地产生想要快速打破这种状态的想法。AO提到,她听说室友已经签了两份工作,想到自己还没有得到任何笔试和面试机会,就“一下子变得很焦急”。一方面,他人的“成功”让毕业生感到时间更加紧迫。另一方面,在相同的时间里,别人达成了自己没有达成的目标,使得毕业生陷入挫败和自我怀疑状态。
五、硕士研究生就业焦虑的时间性机制
在结构性“时间紧迫”背景下,硕士研究生围绕单位物理时间内相关事件的多少和自身为相关事件赋予意义的强弱两个主要维度,建构了就业过程中时间拉长、时间虚无、时间差序、时间冲突四种时间体验。围绕这四种时间体验,硕士研究生形成了多样态的焦虑感受(如图1)。
(一)绵绵无期:时间拉长引发的焦虑
时间拉长体验对应着单位物理时间内相关事件少、硕士毕业生为这些事件赋予弱意义的情况。“时层错位”和“结果不确定性”是导致时间拉长的两个主要因素,时间拉长导致焦虑的机制是绵绵无期的等待。
“时层错位”即从制度到个体的不同层次的时间发生了相互错位,使个体自我的时间无法有效嵌入到制度时间中,它与“节点倒计时”的突然改变有关。硕士研究生是找工作过程中一系列时间安排的被动接受者,一旦制度性时间延误或取消,就会被迫拥有一段漫长的自我时间。这个时间越长,其社会价值往往越低,硕士毕业生因而陷入意义缺乏时间中。如AO还没有找到工作就遭遇了“疫情封校,什么都做不了”的窘境,体验了同步化失败引发的度过无意义时间的困难。她自述:“我晚上没有办法入睡,吃了一个月的安眠药。不止我有这个情况,室友也有相似表现,因为我们的药开始分着吃了。”“结果不确定性”指当一个重要的具有不确定性的结果会在未来某一时刻产生,而这个结果可能会对其他的节点时间安排有着重要影响,在结果出来之前等待者产生的进行时间预算毫无意义的感觉。YO曾通过了D公司的面试,却迟迟收不到正式的offer,她如此描述等待的感受:“这期间我特别焦虑,像强迫症一样每天都刷很多次邮箱看有没有通知,或者点开一个手机小游戏一直玩……我知道我在浪费时间,但我什么也不想做。”于她而言,相对于收到offer,其他事件显得意义匮乏,而之后其他的安排也和是否会收到offer紧密相关,所以收到offer前的时间等待就显得格外漫长。PJ在等待通知期间遭遇的煎熬体验与之类似:“每天晚上就在群里跟大家讨论怎么还不出成绩,每天都在猜‘什么时候会出成绩’。等待的过程实在难熬,就想着为什么不能给我个痛快。”
为了应对时间拉长带来的负面情绪,“为时间重赋意义”和“打发时间”成为两种常见的缓解方式。前者在实施过程中会变得越来越艰难,漫长的等待中,硕士毕业生常常感到无法集中精力来从事其他有意义的工作。因而,“打发时间”成为重要手段。“打发时间”意味着使用外物干预来使得无意义时间在感知上变得短暂,以此克服无意义时间的漫长感。在这里,前述“吃药”和“玩网络小游戏”“刷电子邮箱”等具有相似的作用机制。
(二)虚度华年:时间虚无引发的焦虑
时间虚无体验产生于单位物理时间内的相关事件多,硕士研究生为这些事件赋予弱意义的情况下。时间虚无体验产生的主要机制是对过往经历的“低效再评价”,时间虚无导致焦虑的机制是虚度华年的挫败。硕士研究生互动中与他人的比较会令其时间参照系发生暂时性变化,按照毕业倒计时排布的“节点倒计时”会暂时让位于“互动倒计时”,使硕士毕业生感知到的时间尺度发生改变,从而产生“虽然针对就业做了不少努力,但进度仍然落后”的感觉。这会使其衍生对自身效率的怀疑,进而对过往时间中相关事件给出低意义评价,并形成对于未来时间的低效预期,加剧硕士毕业生对于时间紧迫的感知。如YX提到秋招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没找到工作,每次与别人谈到就业话题就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氛”,产生严重的“挫败感”。YO也自陈:“对比有些同学拿到很多offer,自己却啥也没拿到,很受打击。”
同时,时间虚无体验挑战硕士研究生对于就业进度的线性进步预设。访谈发现,放弃继续深造而选择就业的往往是偏好通过“时间-工作量”的线性对应关系来获取成就感和为时間赋予意义者。如YR所述,她更加偏好“可以完成的工作”,并通过完成工作来收获成就感:“当学生干部、做辅导员工作虽然很累,但它们都是花时间就可以完成的,完成了就会有成就感。”而科研过程中结果的产生和时间的投入间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关系。YR“在科研里面花了很多时间,但没结果”,因而最终没有读博而选择了就业。但事实上,就业过程和“搞科研”具有更加相似的结构,很多付出并不会收获即时的成就感,常常要进行很多令硕士研究生丧失成就感的“没结果”的尝试。
“保底”是硕士研究生缓解时间虚无体验的主要策略。如DA认为:“找一个保底offer感觉会好一些,哪怕不是特别如愿的,起码有一个保底的心里就不会慌了。否则,后面就会比较麻烦,比较焦虑。”从效率的角度来看,拿到保底offer能够帮助毕业生获取阶段性的成就感,制造一种效率提升的错觉。
(三)机不可失:时间差序引发的焦虑
时间差序体验产生于单位物理时间内的相关事件少,硕士研究生为这些事件赋予强意义的情况下。时间差序体验的产生机制是时间感知的“差序化排布”。对于就业来说,硕士毕业生无论准备多么充分,自我表现只在特定的、非常集中的时间段内有效。如DA发现,“招聘会上每次排了很久的队,但也就给你十几秒面试的时间”。CC也提到:“不管你准备多久,现场就那20分钟的面试,剑拔弩张的状态中各种很复杂的情绪就会一起上来。”就业中真正关键的面试时间是以分钟甚至以秒钟来计算的,嵌入到制度结构中的时间由此对个人而言就具有了分化的意义:一些时间段被赋予重要价值,另外一些时间则缺乏重要性,即就业过程中的时间具有了“中心-边缘”分布的“差序格局”,中心时间是紧张的、高光的、决定成败的,边缘时间是松散的、日常的、无关紧要的。在“三重倒计时”的结构性压力下,交替的中心时间和边缘时间形构了硕士研究生的就业行动节律。
时间差序导致焦虑的机制是机不可失的时间规制。现代社会中,对严格的时钟时间的屈从成为一种异化,决定结果的时刻被准确填充于短暂的中心时间中,而不考虑参与者的社会和心理的状态。硕士研究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表现出“最好的自己”,这使其在中心时间充满了紧张、压力感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与此同时,时间差序形塑了一种“前台-后台”的反差关系。就业学生中心时间的自我呈现与边缘时间的日常割裂,在这种陌生化的自我呈现前后,就业学生的时间也表现出非连续性和断裂性。MU描述自己在就业压力很大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公交车上,做着自己看来是非常正常的动作,车里面的人也要求你做那种动作,但我在梦里又有一个上帝视角,用上帝视角看,外面的人就觉得我像个神经病。”就业中的硕士研究生如同MU梦中所出现的“公交车中的人”,不断进行看似合理化的展演,来呈现一种不确定的主体性和不连续的自我,但又时刻面临着为这种展演建构意义,以弥合时间断裂带来的荒谬感的压力。
围绕就业中心时间,硕士研究生通常有“强调”与“消解”两种意义建构策略。其一是总结在中心时间中获取成功的特殊“场域知识”,突出自身某方面特质以增加成功率。如TN发现,“名字是非常重要的符号,有时你面试表现一般,但是面试官会因为名字记住你……你要在公司面前塑造你名字的形象,不断给它赋予意义”。其二是转移注意力以消解中心时间的特殊性。如CC发现自己每次面试前的七八分钟特别焦虑,她会“深呼吸,想别的事情”,以此来减轻焦虑。
(四)分身乏术:时间冲突引发的焦虑
时间冲突体验产生于单位物理时间内的相关事件多,硕士研究生为这些事件赋予强意义的情况下。时间冲突的产生机制主要是“节点倒计时”和“毕业倒计时”规制下的“多重同步化需求失调”。硕士研究生在毕业季面临多重制度的同步化压力,除了要完成高校要求的学分、论文确保顺利毕业,还要兼职、实习、不断面试以增加成功就业的几率。现代社会中,时间和权力紧密绑定,规制他人的时间成为权力的重要控制路径。在多种制度围绕时间进行的交锋中,硕士研究生属于被争夺的对象,深陷“斗争之地”。MU、YR都曾面临过高校任务与找工作在时间上的冲突。当兼职辅导员工作和就业发生冲突,MU“就只能把学校的事情交出去,想的是必须要找到一个工作了,不然太焦虑了”。YR则感受到了备考公务员对“做论文”的时间挤压,“我觉得我的论文还可以写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做到位,我的论文质量只是能够让我毕业而已”。
时间冲突体验导致焦虑的机制是分身乏术的身体争夺。多重制度对硕士研究生的时间争夺是身体的争夺,也是身份的争夺。商品化社会中的时间是一种稀缺资源,标准化的时间具有抽象的交换价值,而时间“空余”则是交换的前提。无论是高校还是职业组织,都要通过“占据个体的时间”来宣示自己对硕士毕业生的拥有权。如YO回忆道:“有一天我去游泳,回来发现有六个未接电话,查了下都是A公司打过来的,再看招聘系统,就已经是被拒绝的状态了。”硕士毕业生就业中因为漏接电话而被拒绝,体现了职业组织对于“时间占据权力”的强诉求。再如YR提到,因为没有投入足够的时间完成毕业论文而对导师“有些愧疚”,实际上从学校的角度看,完成毕业论文本是硕士研究生毕业季最关键的工作之一,如果硕士研究生秉持着“学生”的身份认同,就理应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论文中。但同时,硕士研究生又具有“待就业者”身份,不仅职业组织不断地给予其时间压力,规制其进行更多的时间投入,高校行政部门对就业工作的重视也在不断强化这种身份认同。一方面是对毕业的担忧和对导师的愧疚,另一方面是就业于人生的重要意义,多重冲突中硕士研究生丧失了时间管理的能动性和自主性,经常面临艰难选择。
在冲突的时间中,硕士研究生往往选择了“就业优先”策略,即在保证毕业的情况下尽量减少论文的时间投入,减少学校的工作。在竞争毕业生时间的权力斗争中,职业组织战胜了高校,硕士毕业生愧疚且坚定地将更多时间投入到了就业的激烈竞逐中。
六、研究结论:“结构性失时”的意义建构
在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无可更改的毕业倒计时、变动不居的节点倒计时和持续建构的互动倒计时通过明确的时间终点、波动的时间预算和多样的时间感知,勾勒了毕业季中具有紧迫性和强结构性的外部时间特征。在此时间结构的规制下,围绕单位时间内事件的多少和硕士研究生为事件赋予意义的强弱,形成时间拉长、时间虚无、时间差序、时间冲突四种时间体验。其中,时间拉长体验产生于“时层错位”和“结果不确定性”,时间虚无体验产生于对过往经历的“低效再评价”,时间差序体验产生于时间感知的“差序化排布”,时间冲突体验产生于“多重同步化需求失调”,由此导致的绵绵无期的等待、虚度华年的挫败、机不可失的时间规制和分身乏术的身体争夺是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产生焦虑体验的主要机制,分别对应着“为时间重赋意义”和“打发时间”、“保底”、“强调”和“消解”、“就业优先”四类焦虑应对策略。
综上,本文用“结构性失时”概括“双一流”高校硕士研究生就业中面临的时间困境以及焦虑心态的产生机制。这里“失时”即“不逢时”“不当其时”“不及时”,描述了“时间紧迫”背景下个体的时间体验和焦虑生成路径。总体来看,硕士研究生在就业中的焦虑体验来自于时间结构性紧张和时间结构性不稳定之间的冲突和张力,以及由此带来的从制度层面到互动层面,再到个体层面的时间压力传导。其中,时间的结构性紧张产生于外部社会组织和社会文化“围绕时间进行的争夺”[44](P133-138),这种争夺通过时间的结构性不稳定传导给社会互动和互动中的个体,形塑了个体层面“与时间的斗争”,使个体陷入“失时则鹊起”之境地。在这种斗争中,毕业年并不是一段被“度过”和“拥有”的时间,而主要成为一种被“花费”的时间,体现为精密的预算、不断地调整和持续的比照建构。在这种“时不我待”的境遇中,个体感受到时间的压力无处不在,而“选择”实际上在密不透风的时间之网中已变为伪命题。因而,“结构性失时”的本质是时间规制中硕士研究生的弱主体性和弱能动性。
七、讨论和建议
作为一段独立的、被赋予重要意义的、弱周期性的时间,“毕业季”为观察时间对现代社会个体的规制提供了一个关键的切口。过往的研究在关注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的时间结构时,往往聚焦于“逆社会时钟”和“慢就业”群体,强调这些群体就业过程中个体与社会时间的非共变关系[32](P31-38),并关注由此导致的时间结构性压力以及带来的影響[54-55]。对于就业过程中“社会时钟”的具体结构以及“顺社会时钟”正常就业群体的时间境遇则关注较少。与这些研究相反,本研究所选取的个案学生大多为积极投入就业、主动迎合社会时钟者。从研究结果来看,“顺社会时钟”并不简单地意味着与时间的共变关系,表现为本研究所涉案例虽然在就业过程中与社会时钟共变,但仍处在与时间不同步的紧张关系中。如果“逆社会时钟”群体可以概括为社会时钟的“逆行者”,那么“顺社会时钟”群体或可概括为社会时钟的“追赶者”。在“三重倒计时”营造的“时间紧迫”氛围中,时间是不确定的、冲突的、紧张的、混乱无序的,时刻挑战着时间预算和效率预期,使得硕士研究生总是处在调整自我时间表和时间节律,适应和追赶社会时间的状态中。基于此,其与社会时钟建构了一种“共变不同步”关系,焦虑体验即滋长于斯。
从更广阔的层面来看,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结构性失时”的时间焦虑来源于职业场域中的时间对高校组织时间的入侵。受全球竞争、市场环境等因素的影响,现代高校在时间管理中的理性化程度逐渐加深,使得文化时间、制度时间、互动时间和自我时间在结构上的嵌入变得愈加严格[39](P99-106)。在这种入侵中,由于后福特主义带来的“工作不确定性的普遍化”[56]模糊了个体生命历程中学习阶段与工作阶段的界限[57],毕业年作为学习时间和工作时间分水岭的意义不断被削弱,而作为职业场域组成部分的意味不断增强。硕士研究生受到理性化效率神话的影响,被“卷入”了时间的洪流中,成为被时间不断抽打的“陀螺”。其结果是在硕士研究生的意义系统中,毕业和就业越来越成为一种仪式性的时间节点,而思考“为什么毕业”和“为什么就业”反倒沦为了相当次要的因素。重视时间的效率层面意味着始终要考量时间成本与收益之间的比例,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取得更多的被社会所认可的成果。因而,硕士研究生成为了“赶时间”的人而非“拥有时间”的人。在这种语境下,就业不再是一种高度个性化的职业选择过程,而是在制度和社会互动中被建构为一种具有丰富社会意义的成果和数字。
基于以上讨论,为缓解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的时间焦虑,提升就业质量,本研究围绕就业过程中焦虑产生的四种时间性机制,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个体层面,硕士研究生应提升时间自主能力,与时间结构“诗意共存”。对硕士研究生而言,“顺社会时钟”并不意味着“做时间的奴隶”,相反,无论在何种时间境遇中,学会与时间共处,积极进行自我时间的重构,找到时间自主性空间都非常重要。稳定的时间参照系是避免个体时间感知动荡的重要因素。因而,在就业过程中,硕士研究生应拒绝过度的社会比较和功利化的效率导向,建立个性化的时间节律。面对时间不确定性时,毕业生在就业中既要目标导向,又要“随遇而安”,不因一时的失意而沮丧,不因暂且之等待而困扰,而要做“时间的朋友”,主动调整心态,缓解“时间拉长”和“时间虚无”体验带来的消极影响。
第二,高校层面,制定合理的组织时间表,适度倡导个性化的、去功利化的职业教育和时间教育。首先,从功能主义视角而言,大学教育应该面向职业场域,面向社会需求[58]。但与此同时,不能让这种办学目标上的功能主义完全变成学生个体层面的功利主义。因而,应拒绝厂房流水线一般的、传统的、整齐划一的、时间结构高度标准化的就业指导模式,提倡个性化的、共情的、注重心理调适和关注个体时间节律的就业指导路径。其次,应做好就业指导部门和教学教务部门的协同和信息整合,在高校层面合理规划组织时间表,导师和硕士研究生加强沟通,合理安排论文、实习、找工作等毕业年关键事项的时间排布,消解硕士研究生就业过程中的“时间冲突”体验。最后,应针对“时间差序”问题,注重引导硕士研究生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职业认知和时间认知,关注硕士研究生就业年中的心态变化,特别是应围绕关键的时间节点,实施有针对性的毕业心态调整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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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8-25
作者简介:郝汉(1992-),男,黑龙江鸡西人,教育学博士,湖南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助理教授,主要从事教育社会学研究;长沙,410082。赵彬,教育学博士,汕头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讲师;汕头,515063。朱志勇(通信作者),哲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5。
Research on Employment Anxiety among Master’s Graduate Students in Double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ime Sociology
HAO Han ZHAO Bin ZHU Zhi-yong
Abstract: The study used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by applying 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time sociology at a double first-class university to explore the social factors that generate anxiety in the employment process of master’s students. The results find that a triple countdown creates a structural pressure of time urgency for master’s students. The four types of time experiences, time elongation, time emptiness, time difference order, and time conflict, lead to four different time situations: an ongoing and never-ending waiting period, a frustrating waste of time, a strict adherence to scheduled activities, and a constant struggle to balance time and attention, which generates various forms of anxiety. It shows that master’s students have constructed a co-variant and asynchronous relationship with societal expectations of time during the employment process and have fallen into the dilemma of structural time loss and lack of autonomy. It is recommended that master’s students improve their time autonomy. The universities should develop reasonable organizational schedules and properly advocate personalized vocational and time-based education. The policymakers should make appropriate adjustments to existing employment policies and strengthen institutional supply in a targeted manner.
Key words: master's degree student; double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employment; time anxiety; sociology of time
(責任编辑 黄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