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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女性琴人史料初考

2023-11-08叶梦佳

大众文艺 2023年19期
关键词:琴人琴乐卓文君

叶梦佳

(浙江公路技师学院,浙江杭州 310024)

以《白虎通论》等相关作为东汉官方组织编撰的文献典籍中,很多内容上都包含了有关治国方面的思想。古琴作为当时的文人乐器,常常被作为这些思想的载体。《白虎通论》:“琴,禁也,以御止淫邪,正人心也。”这句话反映出琴是统治者将琴作为治国的工具,是君子文人修身的工具,用琴乐端正人心。

汉代,作为中国历史上国力最强盛朝代之一,人民生活安居乐业,是我国音乐文化发展的高峰时期,古琴音乐文化在吸收了先秦古琴音乐文化发展的技术上,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由于受到儒家思想中所谓三纲五常、孝悌等观念的影响,汉朝女性地位低下,但好在有吕后用法律对女性的权利进行一定的维护,女性的有一部分权益得到了保护。因为对女子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要求,但为了培养淑女风范和修身养性,排在“琴、棋、书、画”之首的“琴”便成为受欢迎的“德”性学习。

汉代时期,由于国立强盛,文人荟萃,中国古琴艺术得到高度发展,桓檀、司马相如、蔡邕、阮籍、嵇康等一批文人士官,都因善弹琴而闻名于世。而且不仅是王公贵族,民间也有很多技艺高超的琴师。但是,在众多琴家中,很少会有女性的琴家出现,所以笔者对现有的学术成果进行考察分析。在梳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关于“汉代女性琴人”的研究相对较少,并且史料零碎,笔者便将其收集汇总并进行分析。

一、散见于古今琴学文献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古琴是我国在考古中发现最早的弹拨乐器,相传在远古的“伏羲氏”时代就已经产生,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我国现存关于古琴的研究文献有很多,其中包括古琴史料汇编、古琴专史、断代史琴乐研究等,但对于汉代女性琴人史料所涉及的并不多见,先整理汇总如下表:

(一)《琴史》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正如上表所显示,《琴史》作为我国第一部古琴专史,内容中所提及的汉代女性琴人有两位位——蔡琰、卓文君。

1.蔡琰

蔡琰,字文姬,蔡邕之女,随其父,才华斐然、精通乐律。蔡琰一生命运多舛,幼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后又接连经历丧父、被胡掳走、母子分离、被救回汉、再嫁、舍命救夫等一系列生活悲剧,幸运的是最后生活能够归于平静。虽然她的一生极其不安稳,但是她作为琴学家,创作了《胡笳十八拍》这样的旷世名作,这首作品将其思乡之苦,与子阔别重逢之痛表达得淋漓尽致,民间传唱度高,其内容的艺术价值和所含的真挚情感在琴乐的发展历史中有着很大的影响。

2.卓文君

在众多史料中,提到卓文君必离不开其丈夫司马相如。司马相如以文章闻名于汉代,少年时便擅长弹琴。相传,曾赴去卓姓夫人家中做客,以琴会友,弹唱一首《凤求凰》的弦歌,自此一曲,便俘获富人家中女子卓文君的芳心,二人便成就一段佳话。在《琴史》中,主要介绍的是琴家司马相如,但这里不得不提到故事中的“琴挑”和“听琴”,因为在后来的戏曲作品《玉簪记》《西厢记》中都有类似以琴便达爱慕之情的章节。这个故事反映出,当时的卓文君也是一名琴人,因为如果卓文君不擅弹琴便不能“听琴”,司马相如的琴声便不能引发文君的爱慕之情,这种故事也是类似于伯牙子与钟子期的知音之交。

蔡琰、卓文君作为当时的名门才女,她所代表的就是汉代士官大夫、富贵家族大家闺秀与古琴之间的关系。“德”是汉代琴学思想中最重要的内容,汉代班固所撰写的《白虎通论》:“琴,禁也,以御止淫邪,正人心也。”可以看出,琴是代表道德的乐器,是君子所需技能。还带琴学的高度发展离不开文人音乐家的推动,他们将各种思想、哲理灌输于琴乐中,赋予琴乐新的灵。而那些名门闺女们作为当时最有学识的女子,她们也学习这样的“德”,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丰富日常寂寥的生活;二则可以增强自身在婚恋市场的竞争力。

(二)易存国著作里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易存国先生撰写了三部有关古琴研究的著作——《中国古琴艺术》《太音希声》《琴韵风流》,这三部著作都有一章“古琴与女性”的章节,在章节中提到的汉代女性艺人有卓文君与赵女郑姬二位。其中,有关于卓文君的内容也与上文中撰述的差不多,这里主要论述的是赵女郑姬。

《史记·货值列传》:“赵女郑姬,设形容,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

《诗经·周南·汉广》:“汉有游女,不可求思。”[1]

从以上史料中可以发现,赵女郑姬精于打扮,擅长歌舞,色艺皆上层,并且以此作为谋生的手段,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一切,有时还会长途跋涉上门服务。以此,可以反映出,自汉代,就有民间女子就能学习音乐,精通古琴,也有女子将此作为谋生的手段。

赵女郑姬她所代表的是出于社会底层人民——乐伎,与琴乐之间的关系,与名门闺秀将琴乐作为闺房乐趣不同的是,乐伎是以艺事人,古琴的学习与演奏是她们作为谋生手段。琴乐与乐伎的关系主要强调了琴乐的娱乐功能,因为她们所从事的歌舞活动主要服务于王宫贵族、士官大夫,以此来讨好他们并获得生存。

二、散见于古今文学文献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由于在古今琴学文献中,关于汉代女性琴人的史料较为零碎,且内容较少,因此,笔者从文学文学探究。首先是从收录女性文学作品的《名媛诗归》入手,然后在扩大到《汉魏乐府》以及《汉赋》两部较为集中记录汉代文学作品的著作。

(一)《名媛诗归》中的汉代女性琴人史料

《名媛诗归》是明末诗人钟惺所编撰关于历代女性诗歌作品总集。全书共有三十卷,里面收录了从上古神话人物至明代王微共350位女诗人及其作品1577首。《名媛归诗》撰写每位女性前都有对该女性的个人简介,再是其相关作品内容。汉代女性的作品主要收录于卷二中,与古琴有直接相关的内容有蔡琰,间接相关的有赵飞燕。

1.蔡琰及其琴曲《胡笳十八拍》

蔡琰作为汉代最著名的女性文学家及音乐家,她的文学作品在很多文献中都留下了身影。例如:《胡笳十八拍》:“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她的音乐造诣颇高,所著的古乐府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流传至今。这首作品共分为18段,从内容上看,此作品于蔡琰在重返中原故土的途中所作,采用胡地的胡笳音调翻入古琴中创作而成,想法新颖,构思巧妙。

2.赵飞燕及其琴曲歌词

赵飞燕便是“环肥燕瘦”中的“燕”,以美貌著称,是汉成帝的第二任皇后,善舞,独创“掌上舞”。汉成帝终日沉湎于酒色,不理朝政,因赵飞燕貌美,后人往往认为其以色侍人,而忽略了其文学上的才能。她的诗作有《归风送远操》:“凉风起兮天陨霜,怀君子兮渺难忘,感予意兮多慷慨!天陨霜兮狂飙扬,欲仙去兮飞云乡,威予以兮留玉掌。”[2]

根据文献《西京杂记》:“赵后有宝琴名凤凰,亦善为《归风送远操》。”从此句对赵飞燕的评价中可以反映出赵飞燕这首诗歌是为琴曲所作的歌辞。从汉高祖的《大风歌》到汉武帝的《秋风辞》就可以看出汉代的皇帝尤爱楚声,赵飞燕投其所好,将诗入琴曲,可见其通晓琴律,是一位才情与歌舞并重的女性。

《名媛诗归》中的两位女性,都是历史上较为著名的人物,不属于一般的历史人物。她们往往具有较高的文学与艺术修养,因此她们会有佳作传世。从这些传世作品中可以看出,汉代女性琴人将古琴作为一种精神上的慰藉,不仅会通过琴曲来抒发内心的情感,借琴消愁,也可以以诗入乐,来迎合所依靠者的审美趣味,以此获利。

(二)《汉赋》中的汉代女性琴人史料

《汉赋》较为集中的记载了司马相如、班固、张衡等汉代文人所撰写的“汉赋”。“汉赋”是一种在汉朝时期出现的有韵文的散文,内容上侧重于以物言志,是汉代最为流行的文学体裁。在这些文人的“汉赋”中,关于女性亲人的内容也有少量的记载。

1.司马相如《美人赋》中美女邻居

《美人赋》是西汉文学家司马相如为了凸显自己不好女色,具有高尚的思想品格而创作的一篇赋。

“有女独处,婉然在床。奇葩逸丽,淑质艳光。睹臣迁延,微笑而言曰:‘上客何国之公子?所从来无乃远乎?’遂设旨酒,进鸣琴。臣遂抚琴,为幽兰白雪之曲。女乃歌曰:‘独处室兮廓无依,思佳人兮情伤悲。有美人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思。’”[3]

司马相如在赋中提到其邻居见他,便献上琴邀请其弹奏,然后还能跟随琴声附歌,可以看出其美女邻居不仅貌美而且善弹琴,能根据他人的琴声和歌。

2.张衡《南都赋》中的侍女

《南都赋》由汉代科学家、文学家张衡所著,此赋主要是针对南阳地理,物质特产等内容的描述,有关于侍女游衍中提到了侍女们弹琴的描写:“侍者蛊媚,巾褠鲜明。被服杂错,履蹑华英。儇才齐敏,受爵传觞。献酬既交,率礼无违。弹琴擫籥,流风徘徊。清角发徵,听者增哀。客赋醉言归,主称露未晞。接欢宴于日夜,终恺乐之令仪。……结九秋之增伤,怨西荆之折盘。弹筝吹笙,更为新声。寡妇悲吟,鹍鸡哀鸣。坐者凄欷,荡魂伤情。”[3]

根据此赋中的描写,可以看出汉代的侍女们在宗族聚会,四时祭祖时的宴席上,会着华服,弹琴吹龠以悦主客。她们琴技高超,可以用琴音来调节听众的情绪,所奏的琴声,角音与徵音大多凄凉,所听之人往往感到哀伤。

与《名媛诗归》中不同的是,汉代男性文人笔下的女性琴人,她们是当时社会底层的代表人物,她们虽然琴技高超,但所奏琴乐以娱乐大众为主。也可以侧面的反映出,这个时期的古琴音乐对于文人而言,只要突出的是它的娱乐性。

(三)《汉魏乐府》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汉魏乐府》中有一部分是关与汉代乐府民歌、古诗以及童谣。在这里也找到关于汉代女性亲人的零星记载。

《长安有狭斜行》

长安有狭斜,狭斜不容车。适逢两少年,夹毂问君家。君家新市傍,易知复难忘。大子二千石,中子孝廉郎。小子无官职,衣冠仕洛阳。三子俱入室,室中自生光。大妇织绮纻,中妇织流黄。小妇无所为,挟琴上高堂。丈人且徐徐,调弦讵未央。

这首叙事性诗歌《长安百姓家小妇》中描述了家境良好,儿子拥有远大前途,儿媳贤惠孝顺,家族和谐兴旺的幸福美满家庭。在诗中,作者第一人称下的小儿媳“抚琴上高堂”中可以看出,在一般的家庭当中,女子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时,也会学习弹琴,并且在正客厅中演奏。

这首诗中所提到的女性琴人与上述文中不同的是,这是一般士官家中的正妻,那么从中可以反映出,汉代女子习琴并不是只为侍人,一般士族家中女眷也会习琴打发时间,娱乐自己。

三、《汉画中的古琴研究》中的汉代女性琴人

上述著作作者主要是从文献学的角度来论述汉代女性琴人,但是《汉画中的古琴研究》是从考古学、图像学角度来研究汉代女性琴人。

“汉画像亦称为‘汉画’,包括汉画像石、画像砖、壁画、帛画、漆画、玉器装饰、铜镜装饰等图像资料。其产生、发展、繁荣、消亡,贯穿两汉时期。”[4]在考古挖掘中,发现国许多陶俑,对于其他形式的汉画,陶俑在形神上清晰度上都有一定的观察优势。众多抚琴的陶俑中,以女性形象为主,但这些女性的身份并不能确定下来。

图1 四川资阳县出土四件乐舞俑

四川乐山九峰曾出土的东汉乐舞俑中的抚琴俑、重庆市南岸弹子石樊家花园出图的东汉微笑弹琴俑等,都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为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在抚琴时神态舒适。这些陶俑可以发现当时的琴乐演奏风格多样,内容丰富。从出土的俑类性别对比,值得注意的就是当时女性琴人所占比重较大。

结语

本文主要通过琴学文献、文学以及图像学文献对汉代女性琴人作为系统的梳理与分类。综上所述,不管是宫廷贵女,或者高门闺女,又或者寻常百姓家中普通女性,还是不得不卖艺为生的乐伎都有着学琴的机会。由于古代的各种“女德”规范对女性的束缚,古琴对他们而言,大多体现着娱乐性的一面,汉代时期女性通常将自己内心的情感通过古琴而得到抒发,或者借古琴来讨好男权,以获得谋生。从留存的佳作来看,百世留名的女性琴人常常将文学与琴乐相结合,反映出古琴演奏技巧精湛,凸显了他们文艺双休、才情与歌舞并重的修养。

古琴作为当时一种被文人视作“修身养性”的乐器,我们在看待“文人”这个词时,应该拓宽其研究视域,从不同研究视角对其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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