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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巴彦淖尔高油房遗址出土西夏贮饮器研究

2023-10-19李玉峰

西夏研究 2023年3期
关键词:金质金盏西夏

□李玉峰

1965 年在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盟临河县(今巴彦淖尔市临河区)五星乡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了一批西夏时期的金器。这些金器出土时装在一个影青瓷罐里,属于窖藏文物。其中有3 件贮饮器造型别致、工艺精湛,但未引起学界关注,故笔者撰此文对其进行探讨。

贮饮器,是指饮酒、饮茶时使用的器皿,常见有各式盏、杯、碗、壶、注子、瓶等器具。在高油房古城遗址中出土的贮饮器主要有金盏和与之相配的盏托。此外,出土器物中还有金碗。但鉴于该金碗尺寸较小,显然不是做盛放食物之用,故应为贮饮器中的盏。

一、出土西夏贮饮器形制

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西夏贮饮器形制信息如下。

花口金盏①1 件,口径11.2 厘米,足径3.0 厘米,高3.6 厘米,重50 克。十曲花口,弧腹,圈足。内沿錾刻缠枝花纹,内底錾刻牡丹花纹。完整,有修补痕迹(图一)。[1]755

图一 花口金盏 (图片采自《西夏文物•内蒙古编》第3册,中华书局,2014年,第755页)

双凤花草纹金碗1 件,口径10.7 厘米,足径3.2 厘米,高3.8 厘米,重95 克。敞口,潜腹,平底,圈足外移。碗心錾刻双凤纹图案,内壁分别錾刻芍药、牡丹、西番莲花卉图案,内沿周饰缠枝牡丹纹,足边沿周饰西番莲缠枝花卉纹。碗体一处有折痕(图二)。[1]740

图二 双凤花草纹金碗 (图片采自《西夏文物•内蒙古编》第3册,中华书局,2014年,第740页)

莲花形金盏托1 副,由托盏和托盘两部分组成。通高9.0厘米,总重350克。托盏口径7.0厘米,底径3.2厘米,高3.9厘米,重128 克;托盘直径12.6 厘米,托盘圈足底径为7.1 厘米,高5.1 厘米,重220 克。托盏、托盘和圈足均为莲花瓣形,俱10 瓣。托展外沿、托盘内沿和盘内圈足外沿皆錾刻缠枝草叶纹。托盘中空无底,圈足呈倒置喇叭状。托盘边缘3 处残损(图三)。[1]736

图三 莲花形金盏托 (图片采自《西夏文物•内蒙古编》第3册,中华书局,2014年,第736页)

二、贮饮器定名辨析

(一)盏与碗之辨

前述“花口金盏”,时常被认为是“金碗”[2]48[3]36[4]27,在《西夏文物》中也被定名为“花瓣形金碗”[1]755。那么,这里的花瓣形“金碗”到底是“金盏”还是“金碗”?在古代,不同器物的形状、尺寸有一定的区别,因而其用途也不同。盏和碗均为古代重要的饮食器具,区分盏、碗对古代饮食器具的发展,以及通过饮食器具透视社会生活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此,有必要对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西夏金质花口贮饮器进行定名辨析。笔者认为花瓣形金碗应该为“金盏”,并且由于是花口,故应定名为“花口金盏”。具体分析如下。

从形制上看,笔者之所以认为其为“金盏”,首先是因为它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从花口至圈足之间的腹部为斜直腹。斜直腹是斗笠盏的标志性特征。斗笠盏在两宋时期十分流行,有大量图像资料和实物资料保存至今。如四川绵阳市宋代窖藏[5]66、福建茶园山南宋许峻墓[6]24等遗址中,均有标准的镏金银质斗笠盏出土(图四1、2)。与之相比,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这件西夏金质贮饮器除有花口、斜直腹上有弧棱外(《西夏文物》形制介绍中的“弧腹”亦指此弧棱),它们的形制几乎一致,因此可将其看作斗笠盏的花式造型。而“碗”最大的特征是其腹部为弧腹壁,即弧壁深腹。例如,四川彭州南宋金银器窖藏中的圆口圈足碗[7]彩版一,2可看作标准器(图五),而出土的西夏花口金质贮饮器与之相比造型相差较大。

图四1 四川绵阳市宋代窖藏镏金斗笠银盏 (图片采自《四川绵阳宋代窖藏银器撷英》,《文物天地》2019年第6期,第66页)

图四2 福建茶园山南宋许峻墓中出土的镏金银盏 (图片采自《福州茶园山南宋许峻墓》,《文物》1995年第10期)

图五 四川彭州南宋金银器窖藏圆口圈足碗 (图片采自《四川彭州宋代金银器窖藏》,科学出版社,2003年,彩版一,2)

其次,花口的造型在两宋时期也多适用于盏。众所周知,两宋时期饮酒、饮茶风气盛行,而宋人又偏爱花草山水,故怡情又实用的花口盏便成为两宋时期较具代表性的贮饮器,以材质可分为金、银、瓷等。此类盏的主体造型仿照各式花朵制造而成,盏身多曲、口沿微敞,口径一般在10厘米左右。它们中有以莲花、梅花为主体造型的,也有仿照葵花、栀子花、芙蓉花等花卉的。无论哪一种式样,均造型灵巧、纹样写实,充分体现了宋人对于各种花卉的喜爱以及他们的审美偏好。

西夏与北宋交往密切,且各方面深受北宋的影响,因此,花口盏在西夏并非稀罕物件。两宋时期也有花口碗的例证,但不多见。花口碗一般尺寸较大,腹壁弧棱较浅,多为陶瓷质地,主要用于盛放食物或充当温碗,与注子配套使用。而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这件西夏花口黄金制品小巧精致,斜直腹上的弧棱凹凸有致,十分明显。花口有十曲之多,断然不可能是盛放食物或充当温碗使用的花口碗,而应是用于喝茶或者饮酒的花口盏。此外,出土的西夏碗,若按口沿分类则多见撇口和侈口,做成花口的也不多见。

从尺寸大小看,高油房此件金器也更符合盏的构成比例。许多器物形制相似,但因尺寸大小有别而导致用途不同,因此具有不同的名称。史料记载西夏典章制度“悉仿中国”“多与宋同”[8]14028,因而,出土许多西夏文物也多与宋代形制、风格相似,尤其是金银器,无论是纹样造型还是制造工艺,抑或是文化内涵多有借鉴中原器物之处。通过对1976 年宁夏灵武市石坝窖藏遗址出土标有西夏文重量的银器[9]84-86进行实际测量发现,西夏重量单位“两”也与宋朝的“两”十分接近,前者为38—39.1 克,后者为39—40 克[3]38。由此可见,宋、夏度量衡制度应该是一致的,故相同用途的其金银器之间的尺寸和重量也应十分接近,因此西夏金盏应与宋代金银盏大小相仿。根据廖望春先生在《宋代金银器物研究》中对已公布的宋代金银材质碗、盏尺寸资料的统计分析可知:宋代金银碗的口径、足径、足高、通高的几何均值为12.01、4.43、1.03、4.51 厘米,最大值为14、5、1.1、4.8 厘米,最小值为11.5、3.9、1、4.3 厘米;而金银盏的口径、足径、足高、通高的几何均值为11.74、2.88、0.76、4.39 厘米,最大值为12.5、3.8、0.9、5,最小值为10.9、2.2、0.7、3.4 厘米[10]48-51。而高油房出土的金质花口贮饮器口径11.2 厘米、足径3.0厘米、高3.6厘米,恰在宋代金银盏尺寸数值范围内,整体略小于碗。

此外,盏和碗最大的区别还在于:盏需要与托子配套使用,而碗则不需要。高油房在出土金质花口贮饮器的同时,也出土了一副莲花形金托子,托口也为十曲花口,口径7.0厘米,恰好承托同为十曲的金质花口贮饮器,二者俨然是一套完整的贮饮器。

综上,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西夏金质花口贮饮器应为“金盏”,而非“金碗”。

(二)托盏与台盏之辨

盏很少单独使用,常常与托子组合,因托子形制的不同而有不同名称。托盏与台盏的差异就在于托子的形制。据宋代程大昌《演繁露》“托子”记载:“然台盏(盏台)亦始于盏托,托始于唐,前世无有也。”[11]273由此可知,盏台是由盏托发展而来,二者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但在演变过程中不免会出现既像盏托又像盏台的托子,这样便出现托盏和台盏混淆的现象。

前述证明高油房遗址出土的西夏金质花口贮饮器为金盏,且有一副与之配套使用的莲花形金托子,二者组合成一套完整的贮饮器,那么它究竟是托盏还是台盏呢?靳万青《论台盏的鉴定与收藏》一文中认为它应是台盏,并认为台盏与托盏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托盘下面有高脚,上面中央有小圆座,整体呈台状而称盏台;而后者的托盘则全为盘碟状,下无高足,上亦无圆座,因而称之为盏托[12]43-47。韩荣《辽宋“托盏”之考》中也对托盏和台盏进行了考辨,认为台盏的基本形制特征首先是有圆形托盘,其次是上有安放盏的圆座,再次是下有高足。而托盏的基本特点是圆形台面外,多不具有安放盏的圆座和垫高盏的高圈足部分,单独使用时可以放置盏或碗类小口径底足的器皿。[13]116-117关于台盏和托盏的区别,两位学者得出了基本相同的结论,依照此结论确实能将特征明显的盏作以区分。但辽、宋、夏、金时期还存在着托盏向台盏过渡的新形制,若以此结论加以分辨,似乎还存在着一些困难。主要原因是结论里关于托盘上面圆座的概念比较模糊,具体什么样的形制才能被称为圆座,我们不得而知。

笔者爬梳了辽、宋、夏、金时期有关盏的实物及图像资料后,结合前人的研究成果②,可将在这一时期成套的盏大体分为3 类。第一类盏与底部有圈足、中部为托盘、上部有托台的托子配套使用。托台为封闭式,似倒置杯状物。托台中心为圆环状,上置盏,盏的底足正好与圆环套合。如安徽省古陶瓷博物馆馆藏宋代湖田窑六孔瓷盏(图六)[14]37。宋代前期托台相对较矮,中后期便逐渐增高。南宋湖田窑青白釉盏的托台明显增高(图七)[15]157。第二类盏与底部有圈足、中部为托盘、上部有托碗的托子配套使用。上面的托碗多与托盘连接为一体,也有二者分离的样式,如辽代影青釉花口托子(图八)[16]图版40。在河北宣化下八里村张氏古墓《备宴图》中出现了此类盏与托子的组合(图九)[17]256。第三类盏直接置于托盘中,托面下凹,盘心略深且有凸棱形圆环,以便承嵌盏足;也有在盘心做出花蕊样式,以表明放盏子的位置,如四川蓬安县南燕乡龙滩子村南宋窖藏出土的一幅银芙蓉花盏子(图十)[18]图242。若按托子的形制分类,第一类成套盏中托子的托台和第二类成套盏中托子的托碗,均可看作前述两位学者结论中的“圆座”,所以容易将两种形制的成套盏混淆。

通过对比,高油房出土的这套金质贮饮器与上述第二类成套盏的形制基本一致,托盘上承托盏的部分为碗状物,十曲花口。笔者认为这类盏的组合应为托盏。所谓托盏其主要特征应体现在“托”上,暗含托举之意。盏放于中空的托碗上时,盏足及部分盏身会坐于托碗内,完美体现了托举的含义,同时也更好地保证了盏的稳定性。第一类是典型的台盏,托盘上有倒扣杯状封闭式台面,盏放置于此台表面,所以称之为台盏。有学者之所以将托盏和台盏混淆是因为只重视了托子的圈足和托盘上“圆座”的高度,而忽略了“圆座”的形制。而第三类则为盘盏,特征明显,不易混淆,多出现在北宋晚期和南宋时期,造型比台盏、托盏简洁,使用更为方便,可看作托盏的简化形制。为了直观体现3类成套盏的差别,特做表1如下。

表1 辽、宋、夏、金时期盏的式样

三、功能探讨

不同器物的产生有其不同的原因和历史背景,它们往往在某段时间内,作为一种特定的功能物出现在日常社会生活中。通过前述探讨分析可知,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3 件金质贮饮器,其中花口金盏和莲花形盏托为一套完整的托盏,另外1件是双凤花草纹金碗。这3 件器物已初步判定是贮饮器无疑,但具体是用来饮酒还是饮茶,还需作进一步判定。

(一)莲花形托盏

盏作为贮饮器,既可以盛酒又可以盛茶。但随着唐宋时期茶酒文化的兴盛,盏根据所配托子的不同出现了分流,一类做了茶具,另一类做了酒具。托子底部有高足,中间为托盘,盘上有托碗的托盏便逐渐成为专用的饮茶器具。

作为茶具类承具的托子,早在宋以前就已经出现。据唐代李匡乂所撰《资暇集》卷下“茶托子”条中记载:“始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指,取揲子承之。既啜而杯倾,乃以蜡环揲子之央,其杯遂定,即命匠以漆环代蜡,进于蜀相。蜀相奇之,为制名而话于宾亲,人人为便,用于代。是后传者更环其底,愈新其制,以至百状焉。”[19]30由此可知,为解决茶杯烫手的问题,便在其底部垫上托盘,但由于走动时托盘上的茶杯容易倾倒将茶水洒出,于是又在茶杯的底部用蜡来固定,后来改进成漆环。漆环与托盘的组合便是茶托子。后来根据需要又演变出很多样式。宋代程大昌所撰《演繁露》卷十五“托子”条中对“托子”的由来描述基本与《资暇集》中相同,此外还记载到:“托始于唐,前世无有也……今世托子又遂著足,以便插取,间有隔塞其中,不为通管者,乃初时碟子环蜡遗制也。”[11]273有学者认为这里所提到的“足”应是作为承放茶盏的足,即托盘上的托碗。因为唐代托子已经带有底足,到宋代为了“插取”方便又“著足”,明显是将之前盛放盏足的托环改造成了托碗。这样托碗有腹,上置茶盏,盏足深埋,一方面可使茶盏摆放安稳;另一方面也方便不用时将托子底足与托碗逐一相插叠放,既节省摆放空间,又方便拿取。[20]32笔者较为赞同此观点,因为在北宋徽宗的《文会图》[21]297、南宋刘松年的《撵茶图》[21]123,以及前述宣化辽墓壁画《备宴图》中均可见到盏与盏托分离、盏托叠放一摞的场景(图十一)。此时,辽、宋时期的盏托上部已变成托碗。这种转变是随着组合器茶盏的器型变化而变化的。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写到茶器之所以用“盏”是因为其“底必差深而微宽,底深则茶宜立,而易取乳;宽则运筅旋彻,不碍击拂”[22]42,从中也对盏的形制知晓一二。为了使茶事得力,茶盏在形制上要求底部略深而微宽,这样的茶盏便重心不稳,容易倾倒,于是便要求与之配套的托子具有安稳承放的性能,因此托盘带足上置托碗的盏托便大肆流行起来。

在当时的文人画作和墓葬壁画的备茶场景中也可看到托盏的身影。如在宋徽宗的《文会图》,我们除了能看到叠放备用的盏托外,还可以看到图中有3 个侍从在备茶,其中左边一人在候汤,右边一人在炙茶,中间一人手里端着组合成套的托盏正在点茶。画中盏托为圆形托盘,盘上托碗鼓腹敛口,茶盏置托碗中,盏足深埋。而在河北宣化辽大安九年(1093)张匡正墓葬壁画中(图十二),我们亦可看到备茶的场景:一名侍女手持托盏走向正准备取汤瓶的男子,最左边的侍女则端着已经盛好茶汤的托盏在送茶。图中也清晰地展示了托盏在备茶过程中的使用方式。[23]143南宋刘松年的《撵茶图》虽未出现成套使用中的托盏,但在桌子左上方叠放几件待用的盏托,图中一人在转动石磨来碾茶,另外一人左手托茶盏右手拿汤瓶正在点茶。通过前述两幅图的展现,我们也能清楚地了解托盏的使用方式。此外,在南宋审安老人《茶具图赞》所附的茶具图样中,发现一件名曰“漆雕秘阁”的茶具(图十三),形制与盏托基本一致。审安老人对其赞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吾斯之未能信。以其弭执热之患,无坳堂之覆,故宜辅以宝文,而亲近君子。”[24]20-21由此可见,它与盏托除形制相同外,用途亦相同。“漆雕秘阁”应是《茶具图赞》中对盏托的雅称。

图十一

图十二 张匡正墓中壁画《备茶图》 (图片采自《中国出土壁画全集•河北卷》,科学出版社,2012年,第143页)

图十三 “漆雕秘阁” (图片采自《古刻新韵:茶具图赞(外三种)》,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年,第20—21页)

综上,通过文献与图像双重印证可知,托盘带足上置托碗的盏托与盏组成的托盏在宋、辽时期为饮茶器具无疑。与此对比,从形制上看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这套莲花形金托盏也应为饮茶器具。但金属材质盛放滚烫的茶水是否合适?笔者认为合适。在金属材质中,金银导热最快,多数人认为用它来做茶具会极易烫伤手和唇部。但也正是因为金银导热快,倒入茶水的热量才会很快被散发掉,从而可以更快喝到温度适宜的茶水。金托盏的盏托可以避免烫到手,而盏托上的金盏可使茶水热量尽快散去,其不失为一副好茶具。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这套莲花形金托盏并非孤证。1957 年在西安和平门外的建筑工地发现了7副唐代镏金“茶托子”,其中一副莲花型盏托在圈足内壁刻“大中十四年八月造成浑金涂茶拓子一枚金银共重拾贰两捌钱叁字”铭文,盏托向足内凹成托碗状,上部微出头(图十四)[25]679-681,其用途与前述盏托相同。因造型别致,材质特殊,故与之成套的盏子也必定是与之相配的金属材质。除古代有金属材质的茶具外,现今日常生活中我们也能见到金属材质的茶具,如不锈钢茶缸、茶杯等。

(二)双凤花草纹金碗

碗是一种广泛使用的盛装器皿,造型特点为口大、底小、半圆形,用于满足最基本的“盛、装”功能。作为主要的进食器皿,其口径尺寸基本在15~20 厘米左右,壁较深,用以盛放米饭或汤食。在茶酒文化刚刚兴起之时,它也用于茶、酒的饮用,成为酒具、茶具的一部分。但是当器具承载的物体发生改变时,器具的尺寸大小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茶、酒作为风雅助兴的饮品,不能像汤食和饭食一样充饥,所以作为酒具、茶具的碗要比盛装饭食的碗小。而作为饮酒器具的碗则更是随着酿酒业的不断发展完善,酒质越来越纯,其尺寸也越来越小,直到被小杯子代替。

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双凤花草纹金碗口径10.7 厘米、足径3.2 厘米、高3.8 厘米,明显比普通的碗要小很多,因此它应是饮酒或饮茶器具。在西夏石窟壁画中也能找到相关图像证据。如在甘肃瓜州榆林窟第3 窟西夏石窟壁画《酿酒图》[26]图版146中,我们可以看到一身穿浅色衣服的人正在向烧酒炉中添柴,其身左侧有一储饮罐,右侧不远处有一碗置于地上;而在烧酒炉的侧边一身穿深色衣服的人一手扶炉、一手托碗,似在品尝碗中饮品(图十五)。置于地上的碗我们无法确定其尺寸大小,但被完全托于掌中的,我们可确定其尺寸要小于盛装饭食的碗。由于此场景被定名为《酿造图》,故很多人认为出现在图中的储饮罐装的是酒,而碗是用来饮酒的。但也不乏出现另一种情况,即储饮罐里面装的是茶水,供二人酿造劳作休息时解渴用,图中的碗是用来饮茶水的。无论是哪种情况,此处的碗与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双凤花草纹金碗一样,是饮具无疑。由此可见,在西夏用尺寸较小的碗来饮酒或饮茶也是常有之事。之后,随着茶酒文化的兴盛,茶具与酒具的专用,这种碗渐渐被专用的饮具所取代。

通过前述分析,莲花形托盏和双凤花草纹金碗的使用功能已十分明晰。除此之外,这3 件金质贮饮器也具有一定的身份等级象征功能。众所周知,黄金作为贵重金属,自古就有“别贵贱”的文化意蕴。而且在西夏法典《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中明确规定黄金只能皇室和王公贵族使用[27]282-283,那么用黄金制造贮饮器,主要是体现饮者地位的高贵。虽然根据现在已知材料,我们很难判断这3 件黄金贮饮器的主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其在西夏的地位应该很高。

四、结语

饮食文化是古代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茶酒文化又是饮食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环。贮饮器的名称、类别、样式、材质、功能等,某种程度上是衡量茶酒文化兴盛与否的重要因素之一,也体现了古人追求风雅的情趣。

高油房古城遗址出土的这3 件金质贮饮器,无论是造型、尺寸,还是材质、功能,均受到唐、宋中原文化的深刻影响。虽然在现存众多西夏金银器中它只占极小一部分,但却与社会生活、文化风俗、金银器制造业的发展等多方面有着紧密的联系,蕴藏着独特的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文化密码。

图十四 西安和平门外建筑工地出土唐代镏金茶托子 (图片采自《唐代长安城平康坊出土的鎏金茶托子》,《考古》1959年第12期,第679—681页)

图十五 榆林窟第3窟《酿造图》 (图片采自《中国石窟•安西榆林窟》,文物出版社,1989年,图版146)

注释:

①《西夏文物》定名为“金碗”,笔者根据器型认为其应该为“金盏”。相关讨论详见第二部分。

②韩荣《辽宋“托盏”之考》,《装饰》2009 年第6 期;靳万青《论台盏的鉴定与收藏》,《收藏家》2001 年第10 期;陈闻娃《宋代景德镇青白瓷盏托研究》,景德镇陶瓷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19年;孙宗雷《宋代景德镇窑青白釉台盏艺术特征》,中国美术学院硕士毕业论文,2019 年;孙金玲《唐明之间中国瓷质酒具造型演变的规律》,景德镇陶瓷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12年;陈景虹《经唐至元景德镇瓷质酒具的研究》,景德镇陶瓷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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