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一年景”纹样艺术特征探析

2023-10-19田许静郭丽

浙江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3年3期

田许静郭丽

摘要：“一年景”是宋代著名的丝绸纹样，也是中国传统纹样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年景”纹样造型精美，寓意丰富，具有极高的文化价值与审美价值。利用文献研究、图像分析等方法，依托相关文献与出土文物资料，分析文化溯源与吉祥寓意，同时对“一年景”纹样的造型特点、组织形式以及色彩风格进行归纳分析，探究“一年景”纹样的艺术特征。研究认为：“一年景”纹样造型来源于宋代工笔画，构成形式主要分为折枝花和缠枝花，造型生动写实，种类丰富；“一年景”纹样的组织形式分为二方连续式、四方连续式和散点式，布局理性且兼具装饰美感；“一年景”纹样的塑造多运用了印金、彩绘、刺绣等工艺，整体色彩风格呈现出瑰丽华美的特点。

关键词：宋代；“一年景”纹样；文化溯源；艺术特征

中图分类号：J5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2346（2023）03-0056-09

Analysis on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One Year Scene"

Pattern in Song Dynasty

TIAN Xujing GUO Li

（School of Fashion，Wuhan Textile University，Wuhan，Hubei，430073，China）

Abstract：“One Year Scene” is a famous silk pattern in Song Dynasty and an important par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pattern.The "One Year Scene" pattern has exquisite shape，rich meaning，and high cultural and aesthetic value.By using literature research，image analysis and other methods，and relying on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unearthed cultural relics data，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ultural origin and auspicious meaning，summarizes and analyzes the modeling characteristics，organizational forms and color styles of the "One Year Scene" pattern，and explores its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The research suggests that the pattern of "One Year Scene" comes from the fine brushwork of Song Dynasty，which is mainly divided into flowers with broken branches and flowers with twining branches，vivid and realistic in shapes and rich in types.The organization form of "One Year Scene" pattern is divided into two-square continuous pattern，four-square continuous pattern and scattered pattern，with rational layout and decorative beauty.The shape of the "One Year Scene" pattern mostly uses the process of gold printing，color painting，embroidery， etc.，and the overall color style presents magnificent and gorgeous features.

Key words： Song Dynasty;“One Year Scene” pattern;cultural tracing;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一年景”是北宋靖康年間流行的一种衣饰，因将四季花卉诸如桃、杏、荷花、菊花、梅花等绣于一身，故称“一年景”。受宋代工笔画的影响，“一年景”纹样生动写实，色彩典雅，深受宋人喜爱。随着时代变迁，“一年景”纹样受到北方游牧文化的冲击，虽然后世对植物花卉纹样的运用仍然十分普遍，但鲜有 “一年景”纹样的出现。有学者认为，“一年景”纹样属于宋代流行纹样，反映了当时的时代特色，对于生色花的运用可以说达到了精妙绝伦的程度，即使放在当代仍然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

国内关于宋代纹样、植物纹样的专著繁多，但有关“一年景”纹样的专项研究相对较少，研究来源主要依托于福建福州南宋黄昇墓、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等[1-4]出土的带有“一年景”纹样的文物。田自秉、吴淑生、田青所著《中国纹样史》[5]中将“一年景”纹样定义为以生色花为主要构成元素的宋代流行纹样，对于构成要素、形态特征进行分析，但所占篇幅较少，并没有深入的研究。赵丰、王抗生、曹健男将“一年景”纹样归为宋代植物纹样的类别，对于“一年景”纹样的图案范式进行研究，更多偏向“一年景”文化内涵，对于构成形式和工艺特点较少提及[6]。期刊方面，陈晶[7]在《宋代流行的“一年景”文化――对宋代器物图案兼备四季花卉装饰手法的解读》一文中，分析宋代出土器物上“一年景”纹样的构成特征与装饰手法。施錡[8]在《“四时”与“一年景”装饰风尚――〈簪花仕女图〉年代新论》一文中，通过对簪花仕女图中花卉的种类、形态特征的总结与分析，对宋代“一年景”装饰风尚进行评述。前者更多偏向装饰手法，色彩风格鲜有提及；后者更多偏向文化，艺术特征，少有深入。通过对比其他学者的相关研究，可以得知关于“一年景”纹样大多学者有所涉及但并不深入，更多偏向于宋代美学、思想文化等内容而非“一年景”纹样本身，关于纹样的艺术形式也缺乏一定的系统化研究。笔者针对前人研究中没有深入的地方展开，以“一年景”纹样的艺术特征作为主要研究内容，依托相关文献资料与出土文物，简要叙述文化溯源与吉祥寓意，对于“一年景”纹样的造型特点、组织形式、色彩风格进行分析与总结，达成对“一年景”纹样艺术特征的系统化探究。

1 “一年景”纹样的文化溯源

1.1 “一年景”概念界定

关于“一年景”最早的记载来源于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书中提到“北宋靖康初年，京师织帛及妇人首饰衣服，皆备四时。如节物则春幡、灯球、竞渡、艾虎、云月之类，花则桃、杏、荷花、菊花、梅花皆并为一景，谓之一年景。”根据记载不难推断出，“一年景”纹样大致可分为四时节物和四时花卉，前者涵盖面更广泛，大至山水云月、飞鸟走兽等自然风光，小至端午竞渡、元宵花灯等人文景观，都可以作为四时节物的代表。后者则主要为自然花卉等意象，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种花卉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奇特的“一年景”纹样。由于时代特性，花卉题材的“一年景”纹样出土文物更多，文献记载也更为详尽，因此本文中的“一年景”纹样将主要围绕四时花卉展开研究，对于四时节物题材不再赘述。

1.2 “一年景”纹样的历史沿革

“一年景”纹样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而根据南宋黄昇墓中出土多达 354 件丝织品中可以看到，带有“一年景”纹样的文物数量繁多，也足以推断出至南宋时期“一年景”纹样仍然十分风行。如图1所示，南宋黄昇墓出土的两件古铜色罗绣花佩绶绣工精巧，绶带中纹饰图案几乎囊括了“一年景”里的所有花卉，牡丹花、菊花、海棠花、芍药花、杜鹃花、莲花等等数十种，覆盖了一年之中每一季节，因此也被称为“一年景”绶带。由于当时“一年景”纹样的风靡，不仅仅是织物，器物上也出现了四时花卉的身影。如图2所示，江苏常州武进区村前蒋塘南宋墓出土的漆盒上绘制了牡丹花、菊花、海棠花、山茶花、杜鹃花、莲花等数十种纹饰。纹样都由各類生色花组成，多为折枝式或连缀式构图，花与叶自然地蜷曲穿插，构成内容丰富的“一年景”纹样。

一些学者认为，“一年景”纹样作为时代流行纹样，仅仅在宋代风行，元代之后便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9-14]。但根据后世的出土文物来看，部分器具中都还留存着“一年景”纹样的影子。如图3，故宫博物院所藏青花锦地开光折枝花卉纹叠盒的盒盖面上运用缠枝手法装饰牡丹、莲、菊、梅、芙蓉等5种花卉。相较于宋代，明代的“一年景”纹样更为抽象夸张，搭配青花瓷显得华丽且富贵。至清代“一年景”纹样已经发生了彻头彻尾的革新。如图4，清代嘉庆年间的粉彩百花不落地杯色彩绚丽，杯身以各色满地彩绘出牡丹花、荷花、芙蓉、兰花、月季、菊花等各种花卉，直至底部。花纹耀眼夺目，明艳多姿。表现形式虽然与两宋时期差别较大，但都体现了“四时俱全”的审美趣味。

1.3 “四时美满”的吉祥寓意

“一年景”纹样集四季花卉于一体，表达了古人对于四时圆满的美好愿景，同时也寄托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纹样以时令花卉为主，用以指代四时的意象，每一种元素背后都蕴藏着相应的吉祥寓意。特别是在花卉文化发展至繁盛期的宋朝，人们更是将寓意吉祥的花卉组合在一起，追求事物的尽善尽美。“一年景”纹样中运用最多的花卉是牡丹、莲花、菊花、梅花等。牡丹是春季的代表意象，于春末夏初盛开，色泽艳丽，象征着富贵吉祥和繁荣昌盛，是中国传统花卉纹样中颇具人气的元素之一，也成为“一年景”纹样的重要组成部分。莲花代表着夏季，《爱莲说》中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莲花来象征清廉正洁的品格，这也与宋代高洁风雅的文人风姿相匹配。同时“莲”与“年”发音相似，也有“年年有余”的吉祥寓意。菊花是代表秋季的意向，被称为“花之隐者”，象征着正直高洁，白居易《咏菊》中写“耐寒惟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用菊花指代品行高洁的人。同时由于菊花盛开的花期与九九重阳节重叠，因此菊花也有吉祥高寿的美好寓意。冬季的代表意象当属腊梅。梅花耐寒，象征着坚韧不拔的高尚品格，同时由于在冬末春初盛开，梅花也被赋予了传春报喜的含义。除了这些常见的花卉以外，“一年景”纹样中还常常出现象征“大富大贵”的海棠花、代表“阖家幸福”的杏花和寓意“纯洁忠贞”的百合等吉祥花卉。“一年景”纹样将不同季节的花卉组合在一起也会产生新的吉祥寓意。例如牡丹与荷花组合在一起象征“和气生财”，桂花和莲花组合在一起表达“连生贵子”等。大多数时候都是将三时或四时花卉同时应用，用以表达团圆美满的美好祈愿。

2 “一年景”纹样的艺术特征

2.1 造型特点分析

2.1.1 元素来源――生色花

“一年景”的主要构成元素来源于“生色花”，即写生式的折枝花，通常是截取某种花草的一部分作为纹样，一般为花头、花苞和茎叶，属于中国传统纹样的一种类别。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6]中提到宋代丝绸纹样“生色折枝花的时尚，开始突破了唐代对称图案的呆板”。宋代与唐、五代相比审美趣味发生较大变化，山水、花鸟等作品讲究精微刻画、栩栩如生，写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手段，工笔画也因此风靡一时。在这样的艺术风气的影响下，“一年景”纹样造型常常生动立体，形态逼真，颇具宋代工笔画的写实美感。如图5，《折枝花卉四段图》是宋代最具代表性的折枝花卉作品之一，图中所绘四段折枝海棠、栀子、芙蓉和梅花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四时花卉，在花卉的形态上注重写生，取法自然，气韵生动，巧妙地刻画了四季花卉的形态特征。

“一年景”纹样的元素与宋代工笔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与工笔画相区别的是，“一年景”纹样中的折枝花并非对花卉植物的直接刻画和临摹，而是在原型的基础上用线条进行高度概括和艺术化加工，使纹样造型在具有装饰性的同时兼具简洁精炼的特点。如图6，福建福州黄昇墓出土的印花粉块，印有梅花、兰花、荷花、牡丹等不同花卉纹饰，这些纹饰分别从丝织物上的“一年景”纹样中提取出来，是典型的折枝花样式。纹饰在表现手法上，强调花大叶小，在注重花头造型的同时，相对地弱化、缩小枝叶的形象，枝干也弱化成线从而起到自然穿插的艺术效果。生色花在织物上的运用常常以一个单位为主体展开形成四方连续或散点式构图。如图7，德安周氏墓出土的黄褐色折枝花卉纹罗中，生色花造型简洁精炼，以单个花型为单位上下铺开，方位在排列上有所变换，显得构图饱满却不呆板，提升了纹样的装饰性与生动感。

以生色花为元素来源的“一年景”纹样除了常规的折枝花形态之外还有多种造型种类，最显著的区别便是茎叶与花头的变换组合。如图8、图9，两件黄昇墓出土的织物褐色牡丹梅花绫和深烟色牡丹海棠花绫中的纹样都由多朵折枝花组合而成，笔者提取了其中的单个元素进行结构分析，可以直观地看出，纹样中折枝花的结构形态均呈“C”型，以花头为装饰主体，茎叶穿插生动自然且不失平衡感，造型满足了大面积的排列需要。同时，牡丹花茎与梅花花枝的组合也颇具特色，体现了“一年景”的装饰趣味。

“一年景”纹样中的生色花除了“C”型的结构形式，“S”型也十分常见。如图10，常州武进村前南宋墓出土的朱漆戗金人物莲瓣式奁侧面绘制了四时花卉莲、牡丹、菊、山茶、梅、栀子、木槿等，每种花卉的花头与枝叶形成了“S”型的结构形式，相比“C”型以花头为视觉中心的特点，“S”型结构更加注重花叶之间的相互呼应，以此形成了“花中有叶”“叶中有花”的和谐共生之感。

2.1.2 生色花与缠枝纹的结合

“一年景”纹样中的生色花强调自然与写实，元素构成除了折枝花以外还出现了与缠枝纹相结合的形式。缠枝纹又称穿枝纹，与折枝式构成最大的区别是缠枝纹以茎叶或藤蔓为骨架，以造型丰满的花卉为主体，其间点缀花头较小的花朵或果实，构图上向四方延伸，形成枝茎缠绕、花繁叶茂的缠枝花卉纹。“一年景”纹样中也有许多将生色花与缠枝纹相结合的案例，在构成元素上相比折枝形式更丰富，花卉种类上更加体现了“一年景”纹样的特色。如图11，黄昇墓出土的褐黑色牡丹芙蓉山茶栀子花罗中，各种花卉元素便是以缠枝花的形式构成，主体牡丹由流动型枝叶串联起来，枝叶间点缀着花叶和山茶、栀子等花头较小的花卉，整体造型似鲜花迎春，摇枝飘叶，栩栩如生，具有较强的装饰性。金坛南宋周瑀墓中出土的缠枝牡丹花罗也体现了相似的特点（图12）。花罗纹样是以复瓣、单瓣两朵大牡丹花为主体，由石竹、茶花等相陪衬的缠枝花卉。主花牡丹丰盈饱满，点缀花卉精致小巧，整个图案造型丰富，线条流畅，主次分明。

“一年景”纹样中的缠枝生色花造型除了以四方连续的布局形式展开，用作绫、罗等织物的纹样以外，还常常以连缀式的形式装饰在服饰门襟的花边上。如图13，黄昇墓出土的贴金牡丹芙蓉山茶花边复原图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花边纹样以一条茎叶将牡丹、芙蓉等大型花卉串连起来，枝叶和山茶花苞穿插其中，布局自然流畅，造型绮丽精致，极具装饰美感。

2.2 组织形式分析

“一年景”纹样的主要载体为丝织绣品，为了适应生产和使用的需要，纹样组织形式多为连续式构图，布局在具有逻辑性的同时也不失装饰美感。笔者通过对相关文物的考据与整理，绘制出以下表格，并将“一年景”纹样的组织形式分为了二方连续式、四方连续式和散点式三大类别（表1）。

2.2.1 二方连续式

二方连续式又称“带状图案”，指单位元素沿着左右或上下两个方向做有规律平移而形成的图案。在服饰中，二方连续式构图常常用于襟边、袖口缘、裙边、加缝领等区域。如图14，从黄昇墓中出土的一件女式单衣中可以看出，单衣门襟绣牡丹芙蓉荷茶花边中的“一年景”纹样呈二方连续式构图，以牡丹、芙蓉、荷花、茶花4种花卉排列成一组作循环排列，在排列形式上，主花与辅花花头朝向一左一右，生动活泼，形成了巧妙的视觉平衡。

在黄昇墓出土的多件单衣中，襟边和加缝领都用到了二方连续的组织方式，但在具体样式上也有所区别。表1中笔者选取了两条构图具有代表性的花边作为二方连续式案例，如样本001彩绘梅茶水仙花边则是典型的循环式构图，即将一组单位元素进行组合后循环排列，从而构成二方连续的布局，纹样的頭尾往往能够相接，相似的元素会重复使用，整体纹样符合图案学的排列原则，在布局富有逻辑性，层次分明的同时兼具装饰效果。另一类则是打破常规二方连续式循环构图的连缀式构图，如样本002印花彩绘牡丹梅兰水仙海棠花边中的“一年景”纹样几乎没有重复的元素，每一组花卉的造型都进行了重新设计，同时主花和辅花的分布不完全一样，但通过对花叶的巧妙组合达到了布局均衡的效果。连缀式构图相比循环式更加自由随性，在丰富了纹样表达形式的同时保证了视觉的稳定性，构图生动自然，极具装饰性。

2.2.2 四方连续式

四方连续式是指由一个纹样或几个纹样组成一个单位，向四周重复地连续和延伸扩展而成的图案形式。通过四方连续的排列形式可以实现大面积的装饰效果，因此在服饰上常常用于单衣表、夹衣表、加缝领、裙面等部分面料中。黄昇墓、周氏墓等多处南宋墓葬中的织物都出现了四方连续式构图，可以说在“一年景”纹样的组织形式中十分常见。如图15，黄昇墓出土的褐色牡丹芙蓉花罗中的“一年景”纹样就形成了四方连续式布局。即以单个折枝花元素向四周延伸扩展，增加了面料纹样的美观性，布局规律且富有节奏感。

四方连续式构图在图案样式上也有所区别，主要分为折枝式和缠枝式两种。如表1中的样本003深褐色芙蓉叶内织梅花罗中的图案样式则是以折枝花为单位元素进行四方连续式构图。芙蓉叶内与梅花组合，枝叶主体呈“C”型，线条生动柔和，主花和辅花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整体布局以单个折枝花组合向四周展开，通过相同元素不同方位的调转使整体画面呈现饱满充盈的视觉效果。另一种样式则是缠枝式四方连续，如表1中样本004，德安南宋周氏墓出土的深褐色绮黄褐色牡丹茶花亮地纱中的纹样与样本003的纹样造型十分相似，但构成样式却有所不同，最大的差别在于样本003的组合形式是以单个元素展开进行四方连续的构图，但样本004则是以几何曲线为骨架，花苞、茎叶等元素以主花枝为脉络展开，空白区域填以辅花枝，相比折枝式，缠枝式四方连续打破了常规的单元素重复式构图，布局贴合植物的生长规律，整体画面更加精细复杂，显现了宋人极为高超的纹样组织技巧。

2.2.3 散点式

散点式纹样指的是完整独立的单独纹样，以散点的形式分布开来，由于之间没有明显的连接物或连接线，因此散点式构图显得更加简洁明快，在现代图案设计中也是十分常见的手法。如表1中样本005和006均为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出土的花罗织物，且都用了散点式的构图，但在排列样式上有所区别。样本005的单位元素基本一致，常规的散点式构图容易显得呆板生硬，但005中通过对单位元素方位的调转使整体布局更加生动，富有韵律感。样本006则是通过对单位元素的大小和种类进行区分实现构图的空间流动感，各色花卉大小不一，呈点状分布，形似茎叶的小段曲线也作为单位元素进行散点式分布，增加了画面的充实感。

2.3 色彩风格分析

两宋时期受理学影响，文人风气盛行，服饰纹样整体呈现出典雅、柔和的特点。笔者通过对相关出土文物的考据，以织物为主，展开对“一年景”纹样色彩风格的分析，通过图像分析和对相关工艺的研究发现，“一年景”纹样作为特色衣饰，尽管在服饰色彩方面依然以恬静淡雅的低饱和色系为主，但图案风格却呈现出精致华美的特点。

2.3.1 典雅庄重的服饰色彩

南宋黄昇墓中出土的服饰与丝织品高达三百多件，织物种类十分丰富，罗、绫、绮、绢、纱、绉纱等应有尽有，其中大部分服饰都饰有“一年景”的图案样式，大多装饰在对襟花边和单衣面料中。由于年代较为久远，色泽有所晕染渐变，但色调依然集中在茶色、褐色、棕色、藕色等相对淡雅柔和的间色或复色一类。如图16、图17分别为黄昇墓出土的两件女式衣物，广袖袍呈现褐黄色色调，纱罗对襟镶有花边，还原后色调更偏向褐红一类，风格端庄稳重；窄袖袍则呈现紫灰色的淡雅色调，以绉纱制成，搭配笔直流畅的外形显得更加优雅古朴。两件衣物花边均绣有“一年景”纹样，面料用色柔和，整体风格趋向庄重典雅。

“一年景”纹样具有崇尚自然的文化内涵，因此造型呈现写实化的特点。写实化为了凸显所事物的真实形态，纹样往往趋向繁复化。为了与纹样相协调，服饰色彩更加倾向低调柔和的配色，纹样也达到了应有的装饰效果。如图18，褐色山茶花罗镶花边单衣中，花边与面料均饰有“一年景”的图案样式，夹衣的印花成四方连续式构图，用色柔和，与面料色彩相得益彰，花边的样式相比之下更加复杂精致，黑底金纹的配色使整体风格低调但不失华美。

2.3.2 精致华美的图案风格

“一年景”纹样作为面料装饰时用色尽可能淡雅柔和，但作为花边缀饰时却设计得格外精致华美，这种独特的风格与纹样的工艺密不可分。黄昇墓中所出土的服饰缀饰十分考究，泥金、印金、彩绘、刺绣等技法都被广泛运用。根据相关考古报告记载，在大量出土的织物中，80%的纹饰都运用了印金工艺。印金工艺还常常与彩绘相结合，即在印金的叶子里填入色彩，使得整体纹样显得富丽堂皇，绚丽多姿。如图19的单衣文物中，花边缀饰的“一年景”纹样就应用了印金与彩绘相结合的工艺形式。花边中的牡丹、菊花、芙蓉等四季花卉均用印金工藝绘制出轮廓，再填各种颜色。这种装饰技法使得“一年景”纹样呈现出绚丽奢华的色彩风格，金色为轮廓饰以彩绘，极大增强了纹样的装饰性与视觉美感。

除了印金彩绘工艺的广泛使用外，“一年景”纹样的塑造还应用了传统的刺绣工艺。如图20的烟色梅花罗镶花边单衣，襟边绣有荷花、芙蓉、山茶、牡丹花等纹样，花瓣贴上金箔，小襟上则是印金桃花，花朵采用金线绣制，叶子应用彩绘技艺填入淡雅的绿色，整体风格瑰丽华美但不繁复。刺绣工艺的应用使得纹样造型更加立体，达到了形象真实的艺术效果。

3 结语

宋代“一年景”纹样作为两宋时期流行纹样，体现了“四时美满”吉祥寓意，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在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的同时，“一年景”纹样也兼具独特的艺术价值。在造型特点上，“一年景”纹样受宋代工笔画影响呈现出生动写实的特征，在图案构成上分为折枝式和缠枝式，造型生动、种类丰富；在组织形式上，“一年景”的画面表现依照传统形式美原则的规律构成，主要分为二方连续、四方连续和散点式，在布局理性的同时兼具装饰美感。在色彩风格上，“一年景”纹样运用了印金、彩绘、刺绣等多种工艺，整体呈现出低调华美的色彩风格。宋代“一年景”纹样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宋人的审美特点和装饰趣味，自然生动、雅致写实的艺术特色也是时代审美思潮的缩影。探析宋代“一年景”纹样的艺术特征，有利于传统纹样的继承发展和推陈出新，发挥“一年景”纹样独特的艺术价值，对于今天的图案设计来说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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