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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古代小说中的“牧童指路”事象
——以明清通俗小说为例

2023-10-19刘洪强王玉倩

齐鲁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事象指路牧童

刘洪强 王玉倩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牧童形象”较早在庄子笔下诞生,其很早便纳入到学术的研究视域中,关于“牧童形象”的研究已颇成气候,但学界的关注视野主要集中在诗歌领域,比如涉及到考察古代形成的牧童形象也多是以诗为依据。像梁海燕的《论唐诗中的“牧童”意象》,刘继刚的《从唐诗看唐代的牧童》,周晓芬的《古代诗歌中的牧童形象》,马悦、高长山的《宋诗中的牧童形象和意象》皆从诗歌的角度解读牧童形象,并一致认为牧童具有“披蓑衣、戴斗笠、骑黄牛、拿木笛、指明路”的形象特征,另外也有学者考察此类牧童形象出现的原因,如张锦辉认为宋代的禅宗对牧童形象有一定的建构作用,魏梦菊、樊志民认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铁犁农耕与诗歌中的牧童形象有密切的关系。但对小说文体中“牧童形象”的研究成果较少,目前查到的期刊论文仅李辰辰的《论康乾时期文言短篇小说中的牧童形象》一篇,其从康乾时期文言短篇小说中的牧童形象分类及其艺术特征和牧童形象的社会文化内涵两个部分展开,此篇论文针对牧童的写实性形象和象征性形象指明其出现的社会原因,即客观的社会结构、社会的经济现状和文化氛围三方面促使康乾时期的牧童形象呈现数量减少、面貌立体的状态,但文章较为笼统,并没有细化牧童形象。“牧童指路”事象虽早已被提出,但比起其他形象特点的关注,仍处于被忽略的状态,由此可见,当前学术界对牧童文学的研究范围尚待扩展。

在中国古代小说中,“牧童指路”事象呈现出了异彩纷呈的面貌。笔者试以明清通俗小说为研究主体,以历史文献梳理、文史互证等相关方法,在对小说中出现的指路情节梳理分类的情况下,剖析其存在的原因以及在文本中呈现出的审美意蕴和叙事功能,对“牧童指路”事象作初步的探讨与解读。

一、“牧童指路”事象统计

《庄子·徐无鬼》云:“适遇牧马童子,问途焉。”[1]731“牧童指路”自春秋战国时期出现,后经历代演变、发展,其渗透到后世的各种文学样式中,观照明清通俗小说中的“牧童指路”事象,其出现频次颇多,为求清楚醒目,采用表格的形式梳理“牧童指路”事象,详情如表1 所示:

表1 “牧童指路”事象在明清通俗小说中出现篇目统计

二、“牧童指路”叙事状态类型

针对明清通俗小说中“牧童指路”事象,可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对“牧童指路”的直用;二是对“牧童指路”的化用。

(一)“牧童指路”的直用

“牧童指路”的直用主要是承袭《庄子·徐无鬼》的范式,呈现“为搜寻/迷路人指路”的情形。此类直引的情况较多。

“为搜寻之人指路”的类型多是外地人来到牧童所在地,因寻某人或某物而与牧童问话的故事。如《江湖奇闻杜骗新书》中《盗商伙财反丧财》记:

于是陈四往上寻船。……少顷间,见二牧童看牛而归,问曰:“前有三人,行李三担,小官见否?”牧童曰:“其三人入上源垅去矣。”[2]49

在该篇中,作者还设计陈四询问两类人,一是艄子,一是牧童,一长一幼,但牧童的答案比艄子的答案更加详细,梁海燕在《论唐诗中的“牧童”意象》中谈到:“牧童常游走于山林川泽……问途、问事于牧童的经验早就有了。”[3]53这可见作者延续了向牧童问事的传统,亦可见牧童因放牧更加熟悉当地的地理位置,行文的发展推进实现了合目的性和合规律性的统一。

“为迷路之人指路”的类型往往会产生一种“揭开迷雾,豁然开朗”的审美效果,如《三教偶拈》中《许真君旌阳宫斩蛟传》记:

来至一村,前有一山,遇一牧童,其僧乃问曰:“此处是何地方?”牧童答曰:“此处地方贵湖,前面一山,名曰仰山。”僧闻牧童之言,乃大喜曰:“适间承真君吩咐,逢湖则止,逢仰则住……”[4]2473-2474

这两类叙事类型虽都是为人指路,但在文本表达和审美效果上是不同的,为迷路之人指路的文本表达会涉及到地名,往往会有“此处是何地方”的表达,如《镜花缘》第二十回中“请问小哥,此处是何地名”[5]120,再如《章台柳》第十三回中“左右的,前面有个牧童,问他云台观在何处”[6]1487,行文缓缓而前,还会涉及到问路人的情感状态,如“大喜”,或者会涉及牧童的衣着,《镜花缘》第二十回记:“只见有个牧童身穿白衣,手拿器械,从路旁走来。”[5]120而搜寻的叙事模式往往不会出现,其比较直接,没有寒暄,从语气上便可感受到问路人的急切,这展现出作者在安排“牧童指路”这一情节时是遵循实际情况而进行的文笔创作,使情节有急有缓,为情境的渲染服务。在涉及“牧童指路”的小说中,牧童往往属于边缘性人物,其仅是情节推进的一环,是为主要人物、主干情节服务的,牧童的衣着或者性格并不是行文的重点,涉及到牧童衣着或者外表亦仅仅是出于情境创设的目的,考察直引“牧童指路”情节,其被安插在文本中往往是对叙事节奏或叙事逻辑而言,以至于在渲染情境之时,亦让文本达到张弛有致的效果。

(二)牧童指路的化用

在小说中,“牧童指路”的化用主要是对原有模式进行细节上的变动,一是牧童指路变引路,二是牧童身份神性化。

“牧童指路变引路”,是从牧童是遥指还是引领的角度进行区分的,在传统中,牧童指路为遥指,但是在明清小说中演变为引领,这类牧童与主人公并非巧遇或偶遇,而是有意迎接或等待被指路人。如《三国演义》第三十五回中记载:

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牧童亦停牛罢笛,熟视玄德,曰:“将军莫非破黄巾刘玄德否……玄德曰:“汝师今居何处?”牧童遥指曰:“前面林中,便是庄院。”玄德曰:“吾正是刘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见你师父。”童子便引玄德……[7]200

“神性牧童指路”的叙事模式主要是对牧童的身份进行加工再创作,有的化身为神人,无所不知,如《禅真逸史》第二十回中,杜伏威强调牧童曾教他一种妙药;有的是神人的媒介,起到指引其拜见神人的作用。在《韩湘子全传》的序言中记载:“牧童识神仙,见道情之动人。”[8]2在这部作品中,牧童多次出现,且与神性相连。如在第二十回中记载:

退之道:“牧童哥,你生长在这里,晓得这里是恁么地方?”牧童用手一指道:“前面那树林中有一座大石碑,碑上写着几行字,你自去看个明白,就晓得地名了。”[8]198-199

在该回中,作者用了三个人物为韩愈指路,一是樵夫、一是渔翁、一是牧童,前两个都是仙人幻化而来,而牧童虽是凡人,但却与韩湘子亦有所牵连,本身带有仙化色彩,可见这时的牧童已经具备人与仙相交的二重身份。有的作品牧童直接具备了仙的色彩,在《醒世恒言》第二十六卷中牧童化作紫气而去,还有《喻世明言》第三十卷中不知所踪的牧童等等,这些牧童形象都带有“高不可测”的意味。

三、“牧童指路”事象的原因

现象出现的背后必然存在着各种因素的相互交织,且共同推动现象的出现。从文本以及外部环境等角度出发,立足现象的本身并进而观照其存在与发展的环境,对“牧童指路”事象出现于小说中的原因作初步的探索。

(一)文学互文与被需要

“牧童指路”事象,最早可追溯到《庄子》,经庄子提出,在《吕氏春秋》中再次出现,其云:“疑似之迹,不可不察,察之必于其人也……入于泽而问牧童,入于水而问渔师。”[9]237由此可见向牧童问路的传统早已存在,但这些记述皆没有文学的审美意蕴。在唐代之前叙事文学并不特别发达,中国小说中“牧童指路”事象极少,且魏晋至唐的小说皆力图打造怪异之奇,因此,在先明时期,小说中关于“牧童指路”情节并不多见,仅常见“牧童”,如《冥祥记》中记载:“见一童子,牵青牛。”[10]594相较于诗歌、散文等其他文学样式,中国古代小说属于后起文学,小说中叙事要素的产生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自唐始,“牧童指路”在诗歌领域被关注并纳入文学创作中,自杜牧《清明》问世,对小说采用“牧童指路”建构文本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正如蒂费纳·萨莫瓦约提出,“一切文学肯定都具有互文性。”[11]115随后的宋元话本、明清小说中许多作品都在直引或者化用《清明》,在明清小说中“牧童指路”的情节更是呈繁荣之貌,如《飞龙全传》第一回云:“木深处杏花村里,何须更指牧童。”[12]5在中国文学史上,常将小说视作史的分流,观照留存的史书材料,在《宋史》《宋人轶事汇编》中留存有关于牧童会见到“不知所踪”的仙人以及牧童会为人引路的记载。这便说明“牧童指路”事象存在之久远,且一直处于不断传承的过程中,并自《清明》诗出之后才渐而广泛,就文体互通的角度而言,该诗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米勒曾提出,“我们之所以一再地需要‘相同’的故事,是因为我们把它当作最为有力的方法之一,甚至是最有力的方法,去宣扬我们文化里面的基本观念。”[13]186牧童常在山林川泽间为人指路,该传统渐渐固化为叙事模式,成为作品表达的一种手段,正如纪昀曾谈到的“旧式”亦可成为“新声”,旧式的普通指路经过历代作家的加工再创造,其被纳入诗歌、小说等文学样式中,一方面是作品内容需要,田野之中见牧童并向牧童问路是合情合理的,另一方面亦是读者与作者共同需要,古代读者偏向关注故事内容,作者需要此类过渡人物的存在穿插,在尊重真实的原则上“因文生事”,顺着笔性创作,明清时期的长篇小说思绪纷杂,作者亦需要牧童这样的临时性人物帮助情节的推进,在两相适应下得以保存传承并广泛运用。

(二)社会分工及观念影响

纵观中国古代小说中的情节叙事,“牧童指路”可谓在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这种近似小说创作中的“套路定式”情节的产生,与中国的社会结构以及文化观念是密切相关的。

“牧童指路”融入古代小说的情节内,与男耕女织的社会结构密不可分,辛弃疾的《村居》中谈到大儿锄豆、二儿织鸡笼、小儿剥莲蓬,由该情形可知在中国传统小农家庭中,往往会根据男子的年龄大小安排农活,魏梦菊《中国传统社会牧童经济与文化研究》中指出一般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都有放牧的经历,是农村畜牧业的主要承担者。故牧童在放牧的过程中会遇见迷途之人,进而为其指路。家中长者往往会在田地中耕作,很难有帮人指路并与人沟通的机会,在《韩湘子全传》中,李万曾道:“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这田夫只在山里种田,何曾出去穿州过县,问水寻山,老爷苦挤挤去问他恁的?”[18]205因此“牧童指路”这类形象的出现,是由当时的社会基础和社会情况所决定的。

此外,在田野山村中往往会有三类形象常在路边活动:牧童、老者、匪徒。相较于牧童,老者出门的频率是较小的,在《韩湘子全传》中老者为韩湘子指路的场所是在店铺;而匪徒凶狠,故向牧童主动问路可能性更大,与老者之间只能是尊敬,与牧童之间或插科打诨,或相互尊敬,问路情节往往自然生动、合乎情理。《韩湘子全传》第二十回中,韩愈前进的路途中接连遇见樵夫、渔夫、牧童,樵夫和渔夫是仙人幻化而来,作者选择牧童最终指引韩愈前进,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选择仙人幻化的身份不是牧童却安排牧童为其指路,这说明牧童指路已然成为作者创作的共识,社会现实条件必然是影响因素。

(三)牧童职业属性——闲

儿童的劳动常常带有游戏色彩,这便形成了牧童职业属性上的特点——闲。从牧童外表看,其常倚牛吹笛,随身携带爱物——笛的目的是娱乐。《文献通考》云:“牧童闻田间蛤鸣,欲进捕之。”[14]1195从文献记载上看,牧童在放牧过程中,是充满乐趣的且有较多的“闲工夫”,面对他人的问路,牧童是有时间为他人解答的。

除了有时间,牧童亦有能力。李涉《牧童词》云:“朝牧牛,牧牛下江曲。夜牧牛,牧牛度村谷。”[15]5459牧童在牧牛羊的过程中,每天走往的地方非常多,朝晚皆在不同的地方。张籍《牧童词》说:“远牧牛,绕村四面禾黍稠。……隔堤吹叶应同伴,还鼓长鞭三四声。”[16]39绕村四周的表述可证牧童每天会为了牛羊吃到草而前往很多地方,用“吹叶”的方式与同伴之间联系,说明牧童在寻牛牧牛的过程中会去一些陌生的地方,牧童每天需要探索的地方是极多的,因此对当地的地形情况非常熟悉,这为“牧童指路”提供了可能性。《小五义》五十一回中记:

且说艾虎和张豹听着牧童儿唱着山歌,看看临近,艾虎一抱拳说:“借光了,我们上娃娃谷,走哪里?”牧牛童儿用手指正东,说:“那就是华容县,可别进城,偏着荒奔南关,到南关直奔东南。南大东小,瞧见山口,再打听吧!”[17]212

“再打听吧”可见牧童所知范围是有限的,古人选择牧童作为指路者,就是从牧童时常放牛熟悉当地情况的角度出发而选用的人物角色。

中国儒释道思想皆存,民众多敬畏神明,对于人与神或得道高人相勾连必然需存媒介,牧童多行走当地的各处,故对一些隐蔽之处十分了解,深处多为仙处,如《警世通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借老者之口,直言:“两个集贤村中,有一二十家庄户,大抵都是隐遁避世之辈。”[18]10对于牧童成为人神之间的媒介,充当引路者,是具有极大合理性的。

四、“牧童指路”的功能

着眼于中国古代小说文本,“牧童指路”事象在作品中频频出现,针对该叙事现象,“牧童”在文本中均属于边缘性人物,且指路已经固化为牧童的特定职能,其情节功能相较于人物来说更为重要,其作为情节推进过程中的插曲,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已然固化,成为过渡衔接的常用范式,以作为故事发展的转折点、生长点,从而形成较为完整的叙述结构,实现紧凑、不拖沓的叙事效果,在文本中发挥着符号与链条的功能,并一定程度上反映文学之间的相对稳定的传承,具有深厚的文化韵味。下面对其叙事作用略加说明。

(一)符号功能

张稔穰《中国古代小说艺术教程》中直言中国古代小说的传统便是“高度重视情节”[22]487,“牧童指路”作为“单纯故事”插入到小说文本中,人物外在际遇、个性德行便不是重点,情节本身才是重点。任何情节都负载着一定的内容,“牧童指路”亦不例外。

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曾说:“人是悬浮于自身所编织的意义之网络中的动物,我用文化一词,来称呼那些网络。”[13]18通过对中国小说中“牧童指路”事象的分析,其从《庄子》中出现,经由唐代诗歌中对于“牧童指路”题材的开掘,到明清之际小说中呈现繁荣,甚至出现了牧童被仙化的情况,这与社会的安定以及社会的文化氛围是密切相关的。佛道思想的传入增添了文学中的虚幻,魏晋之后小说中虚幻色彩大为增加,小说中的形象更是充满玄秘色彩。鲁迅曾言:“奉道流羽客之隆重,极于宋宣和时……明初稍衰,比中叶而复极显赫。”[20]93由于明清之际道教盛行,“牧童”多化为靠近得道仙人的媒介,或牧童直接是仙人,如《水浒传》中的天师,这便说明“牧童指路”的传统为现实思潮所用。由此可见,“牧童”“指路”两个符号背后都渗透着历史文化的意蕴。

另外,“牧童指路”的符号组合已达成“共振”,其情节文本皆是“忽/少顷间,见/遇一童子,牵/骑青牛”,开篇皆是双方出现于山林田野之中,“巧遇与点化”是情节叙事必有的两个部分,已然成为情节转折的标识。此类事象甚至演变为叙事范式,在《水浒传》与《韩湘子全传》中即可见,在《水浒传》中太尉上山先遇大虫,后遇见毒蛇,在山穷水尽之时遇牧童;在《韩湘子全传》中韩湘子求师先是遇见老虎后遇见毒蛇,其想要自尽之时遇见牧童。在文本比较中即可见二者的相似性,这便说明在演变的过程中“牧童指路”的情节设置无论从表述还是从前后铺垫都渐渐被符号化、类型化,这已经成为内容表达的一种范式,这种范式对于作者构造长篇小说以求内容符合逻辑是大有益处的。

(二)链条功能

中国叙事文学一直推崇以奇为美,魏晋至于宋元推崇奇异之美,明清小说则改为注意现实生活中的巧合以及人物的非凡际遇所彰显的奇,且更加强调“真实”,“牧童遥指杏花村”便有了充分的土壤,迷途中“忽见童子”进而展开对当地情况的介绍,营造故事发生的氛围;或引入新的角色人物,丰富小说的内容;或作为小说进一步发展的生长点,推动情节,增加戏剧性。总而言之,其作为宏观篇章的一环推动情节的开展,既符合逻辑又充当了小说内在的叙事链条,完整地构成作品内部的因果联系,极具生动性、真实性。

一般情况下,小说中的“牧童指路”即是为主人公揭晓谜团,推进情节的进一步发展,如《李公案奇闻》第十九回云:

李公问道:“借问兄弟,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儿?”牧童道:“叫尚家堡。”李公道:“里面有店铺没有?”牧童道:“有的是。”李公便迈步进去……[21]64

该段借牧童之口,说明李公的所在地,同时亦指明李公前往下一地点的原因——寻找店铺。借助“牧童指路”这一情节模式,巧妙地说明了故事发生的地点,简单不拖沓。

作者还会在手法上加工处理“牧童指路”,使文本焕然一新,更为独特地为情节内容服务。如视“牧童指路”为中介,将两条叙事线索相接,使二者的相遇自然不露痕迹,在《八仙得道传》第二十回中记述:

在行文的篇幅上可见,虽仅仅是“牧童指路”的模式,作者却扩充了内容的含量,在行文的前后,介绍了尹喜与牧童家中公子的关系,还借牧童的反问,描述了牧童家中公子的情形,在纵向上,推进小说情节的发展,为尹喜与牧童家中公子见面做铺垫;在横向上,增加了小说情节的厚度,为二人相遇牵线搭桥,使得作品浑然一体。

除了将偶然的两条线索粘合在一起,亦会将单条线索中的人物集中,使得叙事交相呼应,形成极强的内在关联性。《水浒传》第一回中记载:

只见那个道童笑吟吟地骑着黄牛,横吹着那管铁笛,正过山来。洪太尉见了,便唤那个道童:“你从那里来?认得我么?”……道童笑道:“……你休上去。山内毒虫猛兽极多,恐伤害了你性命。”[23]11

该选段为洪太尉上山寻找天师,在经过毒蛇等危险之后再遇牧童,一热一冷,情节紧凑,张弛有致。在与骑黄牛的道童交流之后,情节进一步推进,洪太尉下山,后又经过山下之人的解答,指明道童便是天师,令读者豁然明白。这样的设计,一方面令天师以新奇独特的方式出场,巧妙地介绍了天师的外貌;另一方面亦形成了一波三折的审美效果,“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不落俗套且新意十足,而且采用谜团加揭谜的方式,在两个场景中将洪太尉以及道童的形象集中塑造展现出来。

综上所述,“牧童指路”事象在小说文本中有旧的沿袭,亦存在新变化,该原型在内部承袭变化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叙事功能,丰富了小说的情节性,又展现着当时社会的图景,具有极大的审美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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