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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功利观与韦伯工具理性对比研究*

2023-10-17应雨桦

大众文艺 2023年16期
关键词:事功陈亮工具理性

应雨桦

(上海财经大学浙江学院婺文化译播研究中心,浙江金华 321015)

功利主义是中西方哲学发展历程中重要组成部分,从学术传统而言,无论西方还是中国本土,都有悠久的发展历史。中国功利思想发端于先秦时代,并在宋代历史条件下发展完善。宋代浙东学派功利主义学说形成过程中,陈亮对功利思想的阐发起到了发扬光大的作用。

西方功利主义肇始于古希腊的德谟克利特和伊壁鸠鲁有关“幸福论”,经历漫长中世纪的消沉,在文艺复兴后,以19世纪边沁、密尔等为代表推动功利主义理论发展达到一个高潮时期。进入当代后,西方功利主义哲学出现新的发展态势,以马克斯·韦伯提出的工具理性思想在西方产生深远影响。

有关陈亮的功利主义思想研究积淀丰厚的成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方向:一是考证中国传统功利思想的源流并在此背景之下研究陈亮功利思想的儒学传承与创新;二是阐述陈亮的生平背景、其功利思想产生及对南宋社会以及现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道德等领域的影响;三是通过叙述朱熹与陈亮的王霸义利之辩分析陈亮功利思想对以朱熹为首的理学这一儒家分支的挑战;四是对比陈亮功利思想与西方功利主义。对韦伯的工具理性主义思想研究,学界有以下三个方面的探讨:第一,研究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概念;第二,对工具理性进行批判;第三,从工具理性出发思考中国的现代化问题。

在中西方功利主义对比研究方面。有学者将陈亮的功利思想与边沁展开比较研究,认为“两位功利主义的代表人物处在不同的社会背景、文化传统下,有其共性也存在分歧,二者的思想各具特点,有其合理性也有局限性。”[1];也有将陈亮的“事功”思想与西方功利主义展开对比,研究认为两种思想内涵和方法论不同,以不同的人性论为基础,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指向截然不同的目的[2];有研究对中西方功利主义异同展开探索,研究认为两者思想源流和内涵不同,追求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侧重点不同,判断行为正确性的道德标准不同,以及所代表阶级立场不同,研究者同时认为有多方面共同点,一是两者都承认追求个人利益和个人幸福是人的本性,两者都有利他的方面。

陈亮功利观和韦伯工具理性均为注重实务、看重目的和收益的思想,同样参与我国现代性的构建,但两者在思想内涵、历史源流等方面的差异造就了两者具有兼容性和互补性。但有关陈亮功利观与韦伯工具理性比较研究方面缺乏深入研究,因此本文对中西两位功利主义代表观点展开比较研究,探索二者在不同文化中所形成的差异,在差异中寻找共通性与互补性。

一、陈亮事功观、韦伯工具理性与功利主义

黑格尔曾说道哲学就是人的思维,人之所以异于动物,就是因为人的思维在起作用。[3]黑格尔告诉我们理性是人的本质特性。从某种意义来说,西方哲学史是人类理性的演绎史。理性在希腊早期被认为是本体论的客观理性,中世纪则有神学理性,近代出现启蒙理性。当代理性是传统理性主义的进一步发展,马克斯·韦伯是当代理性主义的旗手之一。马克斯·韦伯是20世纪最富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是德国著名的哲学家、社会学家,他继承和发挥黑格尔有关理性是人的本质特性的思想,并将哲学的理性(reason)迁移到社会学的合理性(rationality)。韦伯将人类文明历史看作是理性化“祛魅”的历史,合理化的理想思考祛除世界的神秘感,万事万物都变成可以计算的对象,这种理想思考又分为两种类型,即工具理性导向的思想和价值理性导向的思考。

韦伯将“价值理性主义”定义为事物的内在价值,无论事物或者行为的结果如何,都无论在哪个领域,都强调事物或行为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其存在本身即有意义。将“工具理性思想”定义为“它取决于个体对环境的预测;行动者会把这些预测当做工具来实现自身目标”。在实际利用中,工具理性强调利用手段、条件、程序甚至形式,而价值理性注重目的、内容和实质。工具理性追求最高效益。通过各种方法确认工具(手段)的实用性,寻求事物最高效益,为功利目标服务。工具理性是通过考量有效方法以有效手段达成目标的理性主义思想。

韦伯在理性方面的思考开启了现代性理论的先河,提出现代化的实质是理性化,理性让人类由传统社会转向现代社会。

陈亮的功利观,即被朱熹所言“事功”学说在理论上接近实用主义理论,也就是说,他以实用思想作为考量事物的标准。陈亮认为儒家原本就有义利双行、王霸并用的说法,春秋战国时期,孟子、荀子谈论义利王霸,而汉代、唐代儒家学者则未能明白阐述,直到宋代儒家学者才说清天理人欲,阐明了这些概念[4],他吸收墨翟、杨朱、子贡、子思等诸子思想,不局限于儒家学说,如其自己所言“口颂墨翟之言,身从杨朱之道,外有子贡之形,内居原宪之实”[5]。

陈亮的功利思想与朱熹形成鲜明对比,朱熹认为“无所为”动机的纯粹性为“义”,盘算追求利益是“利”,消除盘算“利”之心才能生发出道德心的“义”,朱熹认为“义”“利”二律背反,而陈亮认为扩大“利”的受益者就是“义”。陈亮的动机主义是普惠万民的,体现追求动机公共性,这就是“义”,而追求自己一个人的利益就是“利”。陈亮肯定追求公共利益过程中采用赏罚的方式以调动万民,为了公共利益采用奖励政策。

陈亮功利思想中,“功”是指做事所取得的效果,“利”是指人们获得的实际利益。陈亮的思想符合中国现代化建设中市场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的需求,同时反对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无论对物质建设还是精神文明建设,都有着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

二、事功思想与工具理性的共通之处

1.存在的合理性

无论是陈亮的事功之学,还是韦伯的工具理性,都需要与世人说明其存在的合理性问题,两位哲人用了大量文字去论证其存在合理性问题。陈亮的事功学说,认为事功合乎其道,“道是事物本身合适性的标准,它不是一个形而上学的价值或规范。道,也许可以概括为内在于事物中、随着事物的发展而展开的秩序、准则”[6],陈亮认为“道”是“非出于行气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间者也。”[7]“内在之道随时间的推移而发展变化”“道在历史中不断开展……中国历史中的主要朝代大体上都合乎道的要求”,陈亮所强调的道的内在性,实则强调以人为中心的观念和入世精神,即符合人的生理-物理世界,事功正是人的内在生理需求,是符合道的内在性。在陈亮看来,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具有客观存在合理性,义理包含在事功之中,道德不能完全离开事功而单独存在,事功也不能背离道德仁义。陈亮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说道:“人才以用而见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事以用而见其盈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陈亮认为君主要体现其仁义与道德,就必须关注国计民生,道德仁义并非空谈能够实现,而是应该通过实务为功才能真正体现出来,道德仁义并不是存在于事功之外,而是存在于事功之中。正所谓“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

陈亮功利思想中对商品经济的肯定,对实功、实学、实学的倡导,促成了“功利、务实、创新”的浙江精神,影响深远,至今传承不绝。

韦伯在不同层面理解和使用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时提出形式上和实质上的合理性问题,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经济背后的运作哲学原理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理性主义,也就是人们所谓赚钱的天赐伦理。[8]“货币核算用于经济目的程度”[9],正是指市场经济的参与者用货币计算收支以追求利益最大化,这就形成了形式上的合理性,而这种形式上的合理也是工具理性思想在市场经济中的体现,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选择了“形式合理性”。

2.都注重结果、功效和实绩

陈亮事功思想,强调外在行为的结果与功效。因此陈亮批判只空谈心性义理的行为,注重治国理政的实效。陈亮说“举一世安于君父之仇,而低头拱手以谈性命”,强调在治国理政的功效体现,只有功于“实效”,才合乎天道与圣人之道。若只空谈心性义理,最终会导致“尽废天下之实”。

3.都认识到不足之处并进行弥补

韦伯提出工具理性的“形式合理性”时,他又反问道:经济在形式上的合理性就意味着实质上也合理吗?韦伯认为形式上合理不能确保实质上合理,这取决于社会条规对于货币计算在经济活动中所允许的范围,实质上的合理在韦伯看来是不清晰的概念,因为这有赖于形成判断的价值标准。而社会以什么作为判断的绝对价值标准呢?是效率、效益,还是公平、平等,或“最大多数的福利”。

陈亮提倡义利双行,这是他义利观的显著特点,但他并非不是摒弃义,他讲到“夫义者,立人之大节”,在他看来,利虽然是每个人都非常向往的,但也并不是由此就认为义是不重要的,义也是不可或缺的,它是人们成为一个正直的人的前提,因此应该统一道德与事功[10]。陈亮强调道德与功利都是“道”的重要内容,但仍坚持了儒家义本利末的观点,也就是道德为本,比功利重要,不能本末倒置。[11]

这种义利双行的思想符合中国现代化建设中市场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的需求,同时反对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无论对物质建设还是精神文明建设,都有着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

三、陈亮功利观与韦伯工具理性的差异

陈亮的功利观与韦伯工具理性存在诸多方面的差异。

1.两者的思想渊源和产生背景不同

陈亮的功利观来源于中国传统和个人所处政治生活环境。中国的功利观源于中国传统,如《易经》讲“利”。

陈亮生活在国家危难、民族危亡的南宋,南宋的学术与政治危机将其注意力转移到寻求现实问题的解决上来,并且他希望这种诉求不要受到动机伦理学及其道学的形而上学基础等成见的束缚。在反省当时学术氛围下伦理思考的主流时,陈亮用实用主义伦理观支持他的事功伦理学。

韦伯的工具理性思维源于西方的理性主义,并与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形势紧密相关。

2.两者思想内涵不同

正是因为两种思想的源流和背景不一,导致两者思想内涵出现较大差异。基于南宋的政治实况,陈亮寻求的功利主义倾向树立楷模,其中最重要的两个便是霸和汉唐的几位君主。他否认王霸二分,强调王霸为一,并且将王与实用主义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将功利关怀成为王道中的一部分。王霸统一弥合了手段和结果之间的鸿沟,陈亮将注意力集中于政治行为的效果,而不被行为的道德问题所束缚。陈亮公开倡导“救时”“除乱”、有所作为的功利主义,在思想上重要贡献就是以功利主义为武器向处于正统地位的程朱理学发起有力冲击,主要围绕王霸义利、天理人欲问题展开论争。[12]朱熹就王霸义利问题劝陈亮放弃“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以醇儒之道自律,则岂独免于人道之祸,而其所以培壅本根澄源正本,为异时发挥事业之地者,益光大而高明矣。”

而韦伯的工具理性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最初韦伯在《资本主义与新教伦理》之中强调,通过工作成果来荣耀上帝,这点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时也为工具理性的发展成熟设置了环境。但是随着资本主义大行其道,资本成为唯一目的,而宗教动力逐渐丧失,于是工具理性走向极致,手段成为目的,手段成为结果,导致了对社会个体的束缚。

结论

综上所述,陈亮的功利观与韦伯的工具理性具有共通之处。两者都认识到其存在的合理性问题,陈亮认为“事功”合乎人的内在之道,韦伯的工具理性则是人类经济活动的形式合理;两者也认识到各自的限度或功利的不足之处,陈亮认为。两者的共通之处,为两者都注重结果、功效和实绩,都有哲学层面的理论合理性,并且通过自我反思弥补了不足。

通过对比研究,陈亮功利观与韦伯的工具理性存在诸多方面的差异。首先两种思想的渊源和产生背景不同,陈亮的事功思想源于中国传统,并非陈亮首创,而是陈亮在中国传统的功利思想影响下,遇到南宋积贫积弱的国家局面,提出事功思想将中国传统功利思想发扬光大,而韦伯的工具理性源于西方的理性主义传统,并在资本主义高速发展过程中,韦伯的工具理性继承了功利主义的衣钵;两种思想的内涵存在较大差异,陈亮的功利观弥合了手段和目的之间的鸿沟,而韦伯的工具理性发展到极致则将手段当做目的。

面对人的基本活动,陈亮和韦伯不同的时空,他们的思想却有共性的方面。在当今紧张的国际局势下,文化的冲突激烈,如何在碰撞中求同存异,甚至迸发新的思想,指导当下的人类活动。

在西方话语占主导地位、中西文化激烈碰撞、价值多元化的当今社会,本研究通过比较两种思想的异同,有助于弘扬中国传统哲学,重新发现陈亮思想对当代社会的理论价值与实践价值,为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提供参考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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