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民族村寨新内源式发展路径
2023-10-15段艳杰樊洪罗伟宋阳王有志
段艳杰 樊洪 罗伟 宋阳 王有志
摘要:过去的乡村振兴发展经验表明,纯粹的外源式发展和忽视超地方因素的内源式发展模式都让乡村振兴可持续陷入瓶颈。本文基于新内源式发展理论,利用案例研究法对贵州Z村由“百旧待兴”变成“乡村振兴黔地示范村”的动态过程进行剖析,发现外部激活与内部重塑的良好互动是保证乡村振兴可持续的动力引擎。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自有资源和外部资源的整合是核心;身份认同和社会资本的培育是基础;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融合是保障。三方面的有机结合带动内外互动进而助力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新内源式发展 乡村振兴 外部激活 内部重塑
*基金项目:本文系“贵州生态扶贫实施效果跟踪评估研究”(编号:19GZYB7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必须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增强脱贫地区和脱贫群众内生发展动力”。扎实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战略重点和重要着力点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西南地区不仅是打赢脱贫攻坚的主要战场,也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关键阵地。随着脱贫攻坚战的胜利,西南民族村寨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方面实现了质的飞跃,这使得如何有效推进乡村振兴成为党和国家高度关注的核心议题,同时也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笔者借助于新内源性发展理论,并通过案例研究方法对贵州黔东南州一个典型的民族村落进行剖析,探索新内源式发展理论与西南民族村寨之间的行动路径,对推动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案例呈现
(一)Z村的基本情况
Z村位于贵州省台江县北部,由原旧州、四新、南哨三个自然村合并组成,耕地面积1705.8亩,全村共有450户1962人,且村民皆为苗族人。过去的Z村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景象,贫穷和落后是他们撕不掉的标签,但2021年开始,Z村的发展逐渐步入正轨,短短两年时间换了一副新面貌,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摇身一变成为“国家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以及“台江县农业科技示范基地”。
(二)Z村的“蝶变”历程
1.出路无门的Z村
Z村的产业振兴之路从2014年起步,起初Z村村委会加入了乡政府统一规划的发展食用菌产业计划,然后最后却因为管理混乱、高成本低收益无市场等原因不了了之。到2017年,Z村根据施洞镇政府建议效仿邻县水稻产业,为此乡政府聘请了一批水稻种植专业人员。产品出来后却苦于没有稳定的销售渠道而让村民自己“消化”,当初请来的技术员也主动辞离,最后的结果就是“人财两空”。几番折腾后的Z村依旧没有放弃,2020年秋冬季,在上级的指导下Z村尝试种植莴笋,然而还处在蹲苗期的莴笋在两场大雪过后受到了重创,第二年春天长出来的莴笋品相极差,无人收购最后要么以极低的价格出售要么就烂在田里。这些尝试只是Z村多次失败的缩影,他们在各种产业上匆忙开展,没有进行科学分析,导致快速推进的同时也快速失败。
2.Z村的发展转机
2021年某高校教授担任驻村第一书记。L书记是贵州C大学一名农学专业的教授,在2021年2月,经过一系列的“第一书记”选派工作相关事宜落实后,他被确定为这一批“第一书记”的其中一员。履新之前,L书记经过了系统而全面的培训,以确保他在新职位上能够胜任。这些培训包括但不限于专业知识的学习和更新、领导力和沟通技巧的培养、组织和团队管理的训练,以及解决问题和决策能力的加强,为他在新岗位上的职业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履职之初,他带着自信和积极的心态,充满热情地投身于Z村建设当中。面对曾经发展产业遗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主动为自己揽下管理和建设村子的责任。L书记在Z村的工作可归纳为发展产业、挖掘民族文化、规范自治活动三大内容。
3.Z村的“蝶变”实践
一是建设村庄集体经济,因地制宜发展地方产业。构建公平利益联结机制能够增进居民社区认同,且是助推乡村新内源发展的要素之一。L书记正式开展工作之前,先是对村庄之前发展产业的失败案例进行了深入了解和分析,其次是跟随村干部到村里各户人家进行摸底调研。在前期基础工作打牢以后,L书记多次组织村集体会议,充分听取村民的意见,最终在村民意见达成一致的基础上盘活闲置资源,一方面突出了農民参与乡村治理的主体地位,另一方面也能够实现村庄收益最大化。L书记坚持因地制宜的原则,开始实行大田改大棚、旧棚改新棚、大坝改水田等方式盘活Z村的天然资源。对于低产量水稻采取稻田鱼养殖、对于保水性差的土地采取玉米大豆套种、对于产量高种植经验丰富的西红柿产业推出独具特色的富硒西红柿、作为蜡染文化盛行的少数民族地区Z村发展蓝靛产业等方式,积极推进Z村产业发展。截止2023年初,Z村产业升级实现480万元的总销售收入,净利润达106万元。实现了农户和村集体的双赢,经济方面的发展突飞猛进。经济的发展也吸引了村庄进城务工的劳动力主动回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村庄“空心化”现象,为乡村振兴和新内源式发展实践奠定了基础。
二是挖掘民族文化,凝聚精神动力。挖掘传统文化一方面可以唤起地方居民的领土意识,另一方面可以激励地方居民的参与行动,再次可以为地方居民的整合提供心理纽带,作用于地方居民的参与行为,从而构成了发展过程可持续的重要保障。但单向的文化撬动难以激活文化资源,以文化为载体的民俗活动能够强化村民联系,唤醒主体意识,这个过程需要依托外部资源的推动。面对农村在市场化转型中所面临的边缘化、衰竭化和原子化等挑战,L书记利用传统文化的力量,积极鼓励和组织村民恢复传统民俗,举办传统节日活动,以增强Z村的内在凝聚力和集体认同感。民俗文化发掘方面,他在个人非遗研究经验的基础上,对Z村苗族古歌、苗族支系服饰刺绣文化、传统村落建筑等民族文化元素进行收集和深度梳理。同时,邀请非遗传承人以语言、手工刺绣技艺、苗族古歌传唱开展培训、讲解等一系列传承活动。节日性文化活动方面依托苗族“吃新”节、姊妹节、独木龙舟节等传统节日的筹办激发认同感和参与感,有助于重新联结原本分散的村民个体,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并重塑乡村文化共同体,进而激发村民参与村庄治理的热情。
三是规范自治活动,提升制度韧性。在以法治思维奠定乡村治理制度建设底层逻辑的基础上,基于互动视角促进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螺旋式”融合,不仅有利于推进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也有助于解决乡村治理现代化面临的地方性问题。L教授在被选派为Z村第一书记后,他重新修订了多项职责、制度和辦事程序,例如《村务公开制度》,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提高支部战斗力,并不断完善村民自治体制机制,以提升基层治理能力。这些修订确保了村级事务的公开、公平和公正,有效地防止了优亲厚友、暗箱操作和损害群众利益等问题的发生。此外,L书记还动员村干部宣传邻里和善,孝顺父母等道德理念营造和谐的乡村氛围、成立百姓评议团,消解邻里矛盾,并通过推行“坝坝会”这种非正式的会议形式激发村民们的参与动力。以上的工作,既强化了正式制度在乡村的运行,也规范了本土的乡规民约。
(三)Z村的新貌
自从L书记来到Z村以后,经过多方面的治理,Z村处处充满着欣欣向荣的景象,正全力打造一个集现代农业、休闲度假和乡村社区发展为一体的乡村振兴示范区。在产业振兴方面,已经形成以西红柿、蓝靛、稻田鱼和獭兔等为代表的特色农业产业化基地。Z村产业升级实现480万元的总销售收入,净利润达106万元,实现Z村户均增收6000元。文化振兴方面,组建自媒体平台队伍,加强对苗绣、姊妹节、独木龙舟节等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宣传,实现了文化和经济的平衡发展。在组织振兴方面,健全基层党组织的建设,修订多项职责、制度和办事程序,村民自治体制机制不断完善,确保了村级事务的公正和透明,弱化了过去存在的优亲厚友、暗箱操作等问题,并为村庄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截至2023年1月份,中国质量报、中国经济网、人民咨询等媒体从乡村振兴、特色产业发展情况等角度对Z村的新成就进行了报道。此外,Z村还先后被评选为“职业农民社会实践基地”“台江县农业科技示范基地”等称号。
三、西南民族村寨新内源式发展的路径
调研期间,笔者通过对村“两委”干部及村中经济能人、施洞镇政府工作人员、村民这三类对象进行访谈,在对一手资料及相关研究整理和分析的基础上,结合新内源式发展理论,提出西南民族村寨Z村新内源式发展的动力引擎在于外部激活与内部重塑的良好互动。
(一)自有资源和外部资源的整合
社会扶贫过程是充分利用内外优势资源发展特色产业、注重扶志扶智、突出长效可持续发展的动态过程。乡村产业发展的关键在于充分发挥当地独特的资源优势,包括自然资源、人力资源和文化资源等,根据当地条件培育具有特色的产业,以适应本地实际情况,摒弃以往碎片化的发展方式,积极推动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下调低效产业,提升高效产业,以确保农业产业的稳步发展。此外发展产业的本质是通过提高当地村民的能力,以改善其生产和生活水平。在产业发展过程中,要结合当地村民的种养殖习惯以及地方特定的资源禀赋条件,积极探索发展专业合作社组织、集体经济等新型经营主体。
Z村的成功经验在于利用自身特点借助帮扶资源的方式打造出适合本地发展的产业。在选择产业时,Z村深入了解自身的资源禀赋、市场需求和发展潜力,选择了西红柿、蓝靛、稻渔、獭兔四大产业。这些产业与当地的气候、土壤和人力资源等方面具有优势,并且与当地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相契合,能够更好地推动本地经济发展。这种因地制宜的产业发展不仅能够提高当地居民的收入和生活质量,还能够提升本地自我发展能力,打造出具有较高竞争力和持续发展性的产业链。
(二)身份认同和社会资本的培育
在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浪潮下,乡村文化和社会资本正面临衰退和削弱的趋势。然而,社会资本作为乡村振兴的无形动力,扮演着重要角色,无论是人力资源的整合还是组织资源的增强,如果没有社会资本的支撑,乡村居民的集体行动能力提升将变得困难,乡村振兴也将难以持续下去。民族地区社会治理应该更多挖掘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激发民族地区基层治理内生动力,不断提升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水平,切实增强各民族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所以抓住村民基于历史因素和传统文化形成的天然纽带显得尤为重要。
文化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必须高度重视文化记忆的传承和重建。一方面Z村对村里的传统文化进行收集和整理,依托民族优势收集和记录苗族歌谣、收集能够见证村庄发展的老物件放到村委以供展览,举办并宣传特有节日“独木龙舟节”,营造热闹繁荣的农村景象,不仅有助于唤醒人们的身份认同感和领土意识,还能够实现文化的代际传承,拓宽了文化传承道路。另一方面,对传统节日诸如“姊妹节”“吃新节”等的传承,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织密了人际关系网络,激活了村庄社会资本。
(三)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融合
村民长期生活在一个由族缘和地缘相互叠加形成的相对封闭的熟人乡村社会,法律在这里的应用相对有限,人们在处理人际关系时主要依赖于村规民约的约束。这时,非正式制度的弹性调试和正式制度的刚性激励之间的融合在实现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就显得尤为重要。
Z村在规范自治活动,强化正式制度发挥作用的同时也衔接了非正式制度。一方面强调党建引领,加强党组织的建设,增强支部的战斗能力,修订村级事务治理制度以及办理程序,不仅破解了村庄治理中存在的优亲厚友以及暗箱操作的陋习还加强了基础性权力的建设。另一方面,在“刻板”的正式制度运行中嵌入更加柔性的非正式制度(村规民约)。非正式制度往往是以更加灵活且具有柔性的方式制约人们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是一种内发性的自我约束,更容易获得人们的认同。例如,在Z村推行的“坝坝会”就是以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唤起村民对于公共事务的关注与参与,培育村民的主体性和集体行动意识,进而实现村庄的组织化,激活村庄的内源性发展动力。
四、结论
本文基于新内源发展理论视角,以西南民族村寨由“百旧待兴”变成“乡村振兴黔地示范村”的Z村为案例,剖析了西南民族村寨乡村振興可持续的内在动态过程,分析了新内源性发展理论与西南民族村寨乡村振兴的契合性与适配性,并得出以下研究结论:西南民族村寨乡村振兴的可持续性需要综合考虑自有资源和外部资源的整合、身份认同和社会资本的培育,以及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融合。在资源整合方面,应探讨如何充分利用内外优势资源,培育特色产业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策略。这包括优化资源配置,加强产业链的衔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促进村寨经济的增长。在身份认同与社会资本培育方面,需要挖掘民族地区的社会资本,提升基层社会治理水平。通过注重文化传承和加强人际关系网络的构建,可以增强社会资本,激发村寨内部的凝聚力和合作意识。在正式与非正式制度融合方面,应强调党建引领,规范自治活动,并嵌入灵活的非正式制度以实现治理的灵活性和乡村振兴的可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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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贵州财经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宗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