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中的女性创伤叙事
2023-09-01罗翎
内容摘要:创伤叙事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因为人们普遍认识到这一视角在文学中的重要性。在许多文学作品中,少数民族作家具有流亡的性质,他们的多重叙事角度是在创伤经历中形成的。本文选取越南裔美国女作家黎丽·海斯利普的小说《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1993)作为分析文本,试图从女性创伤的叙述中去进行相关的赏析。通过对其多重创伤记忆、越南和美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创伤记忆下艰难的修复和文化适应之路等层面的探究,呈现出女性成长中无法治愈的创伤、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作家自身对多元文化融合与共生的向往等。
关键词:美国族裔文学 越南战争 女性自传体小说 创伤叙事
20世纪80年代,随着大规模密集创伤事件的出现和聚集,以及在文化研究中多元化和跨学科的研究背景的影响下,将文学作品与心理创伤相结合的想法促使文学研究领域出现了“创伤转向”,目前仍在上升。“创伤文学”的学术研究占近40%,位居相关课题的前列(罗菁,2021)。学者们对创伤文献研究的起源、发展阶段和研究策略进行了梳理和总结,不断提出新的研究理念和范式。创伤是一个现代话题,它是超出普通人经历的事件的精神后果。创伤叙事是通过文学叙述的。它是心理的、文化的、个人的、群体的、体验的和反思的(王欣,2013)。它是一个重要的文学命题,往往构成了最基本的叙事起点,支撑着弥漫的情感基调,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作品主题的方向和力度。在各种形式的创伤叙事中,女性创伤叙事是一种特殊的视角,具有其特殊的真实性和深刻性:女性的性别决定了她们比男性承受更多的社会、文化甚至自然伤害和压迫。女性的多重身份(社会、家庭、性别、文化等)往往在特定的社会情境中相互挤压和撕裂(马春华,2019)。大多数女作家的作品丰富和补充了创伤叙事深刻的病理学和心理学的原始内涵,呈现出更广阔的叙事空间。
此外,跨文化作家具有流亡的性质,他们的多元文化视角是在创伤经历中形成的(邵娟萍,熊婧,2021)。在美国文学史上,民族文学研究显示出其不平衡性。华裔美国文学最早进入研究领域并占据中心地位,而东南亚裔美国文学研究仅分散在一些专著中。系统的、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尚未出现。那么,选择具有代表性的越南裔美国文学作品作为研究对象,不仅将丰富现有的民族文学研究成果,而且具有一定的开拓意义(黄世香,罗翎,2015)。越南裔美国人道主义女作家黎丽·海斯利普(Le Ly Hayslip,简称:黎丽)写了两部最畅销的回忆录小说——《当天地换了地方》(When Heaven and Earth Changed Places,1989)和《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Child of War, Woman of Peace,1993)。她的书在世界各地以17种不同的语言出版,现在被几所大学用作研究历史、美国-越南战争和其他主题中的女性的课程材料。然而,书中的女性创伤叙事在以往的研究中很少被挖掘出来。
一.女性视角叙事——“他者”的困境
作为一名女作家,黎丽自然将自己的女性视角作为写作的载体,并将女性视为家庭和国家“承载着历史洪流的船”。在她的作品中,黎丽讲述了她从越南的一个“小时候在饱受战争蹂躏的越南所面临的挑战,包括贫困、暴力以及失去家人和朋友”的创伤少女,到美国开启新生活,成为“他者”的过程:作为美国女性难民,不得不去适应新文化的斗争,以及她作为有色人种女性,不得不去面临歧视的痛苦而最终艰难地实现了自我和解,体现个人价值;因此读者可以看到,女性本身在创伤主题中具有更多的个人主义意识的历史分量。由于创伤叙事是解读美国民族文学的一个新视角,因此本文将进一步探讨《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中的女性创伤叙事,深入挖掘其创伤经历和记忆,解释女性成长中无法治愈的创伤、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作者黎丽对多元文化融合与共生的向往。
二.缠绕的多重创伤
1.战争创伤:越战中的逃离
战争创伤是指在战争中所受到的精神和身体上的创伤。这种创伤不仅对个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也对整个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例如,一项针对伊拉克和阿富汗退伍军人的研究发现,他们中的一半以上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这种疾病会导致失眠、焦虑、抑郁等症状,严重时会导致自杀。在《无人知晓的经历:创伤、叙事和历史》一书中,卡鲁斯(Cathy Caruth,1996)定义了创伤:创伤不能定位在过去发生在某人身上的简单暴力或最初事件中,而是定位在其独特的性质中。它一开始无法准确感知,然后又再次困扰幸存者。卡鲁斯认为,受害者无法用语言描述他们的创伤经历,正是对这种创伤的难以描述的解释奠定了她在创伤研究中的重要地位。为了铭记历史,安慰个体生活,大多数文学作品都传达了人类共同的创伤经历,揭露了各种创伤记忆。目前,已有多项研究探讨了越南裔美国人的创伤记忆、创伤叙事和相关问题。“失去、创伤和痛苦的记忆只能讲述故事的一个方面”(Nguyen,2018),在Nguyen的写作中,他将越南裔美国人的文化政治与历史背景联系起来,并敦促学者关注权力、政治和美国与越南之间的冲突,以分析流散者话语和难民集体记忆。凯瑟琳·冯(Catherine Fung,2021)在权威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1965-1996年:转型期的亚美文学》(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 in Transition,1965-1996)一書中撰写了一章并以“亚裔美国文学与越南战争”为专题。它关注越南民族文学和越南战争,坚持认为战争和反战运动是亚裔美国人政治意识和代表性形成的基础,而对战争的记忆继续困扰着亚裔美国人的文学创作。通常,当选择创伤作为叙事模式时,它可能会失去复述历史的准确性和力量。但无可否认,创伤记忆将不可避免地通过写作反映出部分真相。
《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就像《当天地换了地方》一样,开篇同样强调回忆,同样试图以叙事的方式再现逝去的生活和生活方式。黎丽写道,她带着“一百个亲人、家庭朋友和玩伴的鬼魂的记忆,他们为这一方或那一方而战,或者仅仅为了生存而牺牲”(P28)。在小说中,黎丽形容今天的越南是伤痕累累的:“感染人民的偏执狂的流行是难以想象的; 越南人每天所付出的毁灭性战争和灵魂债务是难以置信的,甚至关乎到宇宙的正义”(P246)。黎丽除了描述她在越南的前情人安的窘迫处境和她的侄女廷的贫困家庭,她还列举出给越南人民带来更大痛苦的统计数据:190万越南人死亡,而美国人死亡人数为5.8万,30万失踪人员和永久残疾 (P327)。尽管她声称自己没有受到精神创伤,但在她对自己在美国生活的描述中,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却反复出现。黎丽认为这些事件是她因果报应(Karma)的一部分,是灵魂债务的结果。然而,她通过努力去减少她的灵魂债务来改善她的报应,这与现代创伤理论家对创伤的理解和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方法有着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根据精神分析学家罗素的说法,“人们不是简单地通过回忆、描述和反思来理解他们的过去。显然,只有通过重温过去,才能产生产同的理解”。他断言,“重复强迫和创伤有着深刻的联系”(Paul Russel, 1976)。在因果报应和重复强迫中,我们看到需要理解过去影响现在的方式。因果报应不是一成不变的。一个人可以通过做出不同的选择来改变自己的因果报应,但他必须“为过去的行为及其后果承担责任,并认识到这些行为是如何塑造一个人现在的经历的”(Thompson,2000)。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长期困扰着黎丽在美国的生活,她描述到:“即使在郊区的寂静中,我也无法摆脱穿好衣服、把钱放在手边的冲动。当你的一部分思想在等待炮弹落下时,就很难完全集中在手头的任务上。”她仍然对晚上开车感到紧张,因为“牛仔”、叛变的共和党士兵或越南的大城市黑帮抢劫并杀害任何一个无人护送的人:“尽管我的头脑告诉我战争在几千英里之外,但我的内心告诉我要安全行事”(P29)。
由此可见,越战让越南人民饱受战争带来的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并烙刻上战争的创伤,让他们长期处于对战争的恐慌而无法正常的生活。而移民至美国的越南难民,更是承受着内心煎熬和战争梦魇的折磨,在远离故土之地举步维艰。
2.家庭创伤:“美满”的背离
家庭创伤是指在一个家庭中发生的,对家庭成员造成心理或身体伤害的事件或经历。该主题已经引起了许多心理学家的关注,并在许多研究中得到了探讨。研究家庭创伤的学者之一是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布瑞斯。他的研究表明,儿童在遭受家庭暴力和虐待时,会出现许多负面的心理和生理反应,包括焦虑、抑郁和肌肉紧张(John Briere,1993)。美国临床心理学家朱迪丝·赫尔曼的研究发现,儿童在经历家庭创伤后,会对自己和他人产生负面影响,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不安(Judith Lewis Herman,1992)。此外,研究还表明,家庭创伤对成年人的影响也很大。美国精神病学家布鲁斯·洛维(Bruce D.Perry,2001)发现,儿童时期的早期创伤经可能导致成年后的心理障碍和成瘾行为等。
在黎丽的回忆叙事中,很大一部分篇幅都在描述她的家庭生活,也无处不在渲染着伴随战争创伤而叠加的家庭创伤。在越战中,她的父亲被越共逮捕并监禁,给她的家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苦难(P12); 她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在一次轰炸中被迫逃离村庄,背井离乡(P24);不久之后,哥哥Sau被越共枪杀,让她和她的家人再次深陷悲痛之中(P34)。即便她逃离到了美国,她的丈夫丹尼斯(Dannis)以及情人丹(Dan)都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情感创伤。丹尼斯作为一个奔赴越南的美国士兵,他们一起回到美国后,他也被战争的记忆所困扰,很难适应美国的生活,并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他了对黎丽和他们的孩子的狂怒和虐待,这给他们的婚姻和家庭生活蒙上了灰暗的阴影。苏珊·杰福兹(Susan Jeffords,2000)曾断言:“越南战争与20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和妇女运动对男性,特别是白人男性的观念和‘权利的挑战同时发生,这似乎不是偶然的”。丹尼斯体现了这个时代美国白人男性传统世界中最可恶的一切:种族主义、性别歧视、物质主义、权利和暴力。在丹尼斯去世后,黎丽开始带着孩子跟着她的情人丹一起生活,她以为会是美好新生活的开始,却不曾想又是她惨痛家庭生活的延续:“丹的情绪波动非常剧烈,从沉思和孤僻到爆发、暴力。和他一起生活的压力给我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当他开始尖叫和扔东西时,我可以从孩子们的眼中看到恐惧(P335)。”而且黎丽发现丹一直在和其他女人出轨,这样的不忠让她感到被背叛和孤独;可丹还经常贬低和批评她,让她觉得自己不够称职,毫无价值。她写到了他的情感虐待是如何导致她对自己和自身能力失去信心的。黎丽甚至写到丹有时会对她施暴,在争吵中对她拳打脚踢。她艰难地描述了一次他威胁要杀死她的事件,字里行间满是酸楚。
黎丽在《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中描绘了她作为20世纪70年代一位移民女性的无力感,她的家庭创伤不仅仅是来自战争的影响,还包括了家人中的情感和暴力虐待等多种形式。这些创伤会对受害者的身心健康造成长期的影响,导致自我怀疑、焦虑、抑郁等问题。然而,由于社会和文化的原因,现实生活中,许多人往往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家庭创伤,这会使得治疗和康复变得更加困难。
3.文化创伤:差异的冲突
文化创伤是指对某个群体所珍视的共同文化价值或认同的遭受破坏或威胁,是一种集体性的心理创伤。研究表明,文化创伤对土著和其他少数族裔群体的心理健康有着深远的影响。Ron Eyerman等人以文化创伤为切入点,分析了创伤和集体记忆及其影响,并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在社会过程中,这些记忆是如何构建和维持的。它还认为,“集体记忆是通过口头讲述、文学、电影、纪念活动等多种方式以叙事形式表现和再现的”(Eyerman et al,2017)。可以看出,从长远来看,创伤叙事可能在警告、感染、感动、教育和指导人们的生活方面是有效的。而亚历山大(Alexander,2012)则在其著作《创伤:社会理论视野下的文化创伤与转化》(Trauma:A social theory)中探讨了文化创伤的几个方面,包括它如何影响群体的记忆、文化认同和政治权力。他还提出了一种“文化创伤转化”的概念,即群体通过创造新的文化符号和意义来應对创伤,这有助于促进社会的和解和再生。综上所述,文化创伤对群体的心理健康和社会的稳定都产生着深远的影响,需要通过多种角度和手段来加以研究和应对。
在《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中,出现的又一个关键主题是美国人和越南人之间的文化鸿沟。黎丽描述了她如何努力适应美国的生活,而在那里她遇到了种族主义和歧视。她写道,她的越南身份如何让她感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以及她如何努力融入她的美国丈夫和他的家人--她和儿子之间亦存在着文化差异,毕竟儿子们是在美国出生和长大,有着与母亲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环境。这种文化分歧经常导致母子之间的紧张和冲突。多数时候,她的儿子们很难理解她的越南传统,有时会取笑她的口音或烹饪,这让黎丽感到受伤和被拒绝。她还写道,他们会质疑她的决定,挑战她作为父母的权威,不被尊重和沮丧之感时而发生。另外,黎丽也很难适应儿子们的美国身份,他们对物质财富和流行文化的痴迷,与她自己在越南文化滋养下的简单和精神成长价值观相冲突。尽管存在这些文化差异及其带来的挑战,黎丽仍然会全身心地看顾她的儿子们,并努力弥合他们两个世界之间的差距;她试图向他们灌输越南传统,并教会他们同情、韧性和和平的价值观。但小儿子Lam却告诉母亲,他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他被夹在两个世界之间(P256)。黎丽反思了在美国抚养孩子的困难,同时试图与他们的越南根源保持联系,她承认她的儿子们因这种文化鸿沟而经历了痛苦和困惑。
与此同时,黎丽也述诸笔墨于越南和美国之间的宗教差异--佛教是她所在的越南村庄的主导宗教,也是她家庭生活的核心部分。小时候,她的母亲和祖母经常带她去寺庙祈祷,他们会烧香和供奉佛像。但是到了美国,黎丽的丈夫丹尼斯却把她带入到基督教,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理解基督教的教义和仪式。最终,黎丽接受了基督教,“做礼拜”也成为她在美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她能够从有爱的上帝的想法中找到安慰,也能够欣赏参加教堂活动带来的社区感。黎丽的回忆触及了越南和美国之间的文化和宗教差异,这些差异会给遇到它们的人带来困惑和成长。
总的来说,该书中突出了越南战争后出现的复杂文化创伤。作者黎丽描绘了一个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碰撞的世界,给美越双方留下了痛苦和折磨的后遗症。文中文化创伤的另外一个例子是,黎丽在美国生活多年后回到越南。她发现自己在这两个国家都不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她尝试着去調和两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却时常以失望告终。她与小儿子的抱怨如出一辙,“我感觉自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不属于这两个世界”(第329页)。这种流离失所感和文化疏离感是整本书反复出现的主题,突显了许多越南裔美国人因越南战争及其后果而遭受的文化创伤。
三.创伤记忆下的修复与救赎——女性的韧性
黎丽的多重创伤康复之旅漫长而艰难,但她通过自己的韧性和决心,逐渐地在生活中找到了平静和目标。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她将自己是如何从中创伤记忆和经历中恢复过来的过程逐步展开。首先,黎丽利用她对佛教的深厚信仰,帮助她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力量。她转向冥想和祈祷,以此来应对过去的创伤,并在当下找到立足点。借助不断地正念和超然练习,能够与她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保持距离,并以更清晰和视角看待她的经历;其次,她还寻求训练有素的治疗师和咨询师的心理支持。述诸于谈话疗法,在那里她能够探索自己的感受,处理自己的经历,并深入了解自己对创伤的情绪反应;她也会积极去参加团体治疗课程,与其他越战的幸存者建立联系,并在那个支持和理解的环境中去分享她的经历;至此,她与其他经历过类似挣扎的越裔女性关系密切,她们在彼此的陪伴下找到了安慰和治愈。另外,黎丽认为,热心帮助其他同样受到战争影响的人可以让她找到生活的目标感和意义;因此她创办了一个名为“东方与西方相遇”的基金会,为越南的儿童提供援助,并不懈努力地去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和平与理解。在她自我修复情况不断好转后,黎丽也强调了宽恕和同情的重要性。她学会原谅那些冤枉她的人,放下愤怒和怨恨,认识到抓住这些负面情绪只会让她的痛苦和折磨持续下去。通过培养对他人的同情和同理心,让她能够以更积极的眼光看待世界,在生活中带着新的希望和乐观情绪从痛苦的过去中走出来。
譬如,在黎丽讲述了她从自我创伤修复者演变为一名治疗师和老师过程中,她告诉我们,参加过越南战争的美国老兵会去到她工作的餐厅:“他们很饿……不是为了面条和米饭,而是为了内心的平静”(P226)。于是她开始在美国退伍军人中进行治疗工作:“消息传开了,越来越多的退伍军人向我寻求信息、安慰、陪伴和安慰”(P227)。对于那些仍然对战争耿耿于怀的退伍军人和他们的家人,黎丽提出了她父亲的建议:“Lay thu lam ban, an oan xoa ngay——化敌为友,你的仇恨就会让位于欢乐;原谅自己,忘记他人的罪孽,才能继续你的生活”(P227)。其中,黎丽还列举了一个愤怒的老兵:“我们都在战争中遭受了很多痛苦,现在他也意识到这是一种纽带”(P229)。她并没有回避这些反应,而是想从这些心怀不满、陷入困境的老兵那里听到更多:“他们对世界的描绘太重要了,太广泛了,不能仅仅因为我不同意就忽视它。无论是创伤后的压力,或者是坏的因果报应,我觉得我必须更多地了解这些悲伤、愤怒、恐惧的人,在这样做的时候,也要更多地了解我自己和我的人生目标。现在,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种工具,一个理由,让我们忘却战争和荒凉,走向理解和宽恕”(P229)。
黎丽·海斯利普的回忆录小说《战争的孩子,和平的女人》有力地描述了她年轻时在越南战争期间的经历,以及她作为难民在美国遭受的多重创伤。她的叙述反映了越南妇女在战争期间及其后续生活中复杂且经常遭受创伤的经历。在整本书中,黎丽以多种方式呈现出女性创伤叙事,其中最重要的是通过她对她和其他女性在战争期间遭受的身体和情感暴力的相关描述,还强调了战争给妇女带来的心理损失,特别是失去亲人和被迫逃离家园的创伤。她描述了她认识的多位女性因其经历而遭受抑郁、焦虑和其他心理健康问题,以及她们如何努力寻找应对创伤的方法。黎丽对女性创伤叙事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她对女性在逆境中的韧性和力量的关注。尽管面临着许多挑战,在整本书中的基调仍然是坚定而坚韧的,她强调了她生活中的其他女性在面对创伤时也表现出了非凡的力量和韧性。简而言之,该小说对战争和流离失所背景下的女性创伤和韧性进行了有力而细致的描述。即便在她写书的过程中,黎丽“重温了痛苦和恐惧的每一刻”(P300),她依然坚信她的作品有三个目标:为遭受苦难的越南人发声,帮助美国人对越裔产生认同和同情,并最终滋养她的读者。毕竟,很少有文学作品能够如此有力地阐述美国在造成创伤和治愈创伤方面的矛盾角色。在“和平之船”上旅行,倡导非暴力与和平,同情与宽恕,不知疲倦地在越南和美国两国之间建立和制定援助计划,越裔美国女性作家黎丽·海斯莱普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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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项目:广西外国语学院2022年校级科研课题“跨文化视域下越南裔美国作家作品中的创伤叙事研究”,项目编号(2022XJ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