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治理框架及实施路径

王丽婉?刘奉越

摘 要 推进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加快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是欧盟的重要关注领域。基于对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动因的分析，建构基于主体、内容、方向和工具维度的治理框架，发现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包括四条实施路径：发挥政策目标引导作用，推动绿色转型理念传播；深入推进教学形式变革，促进就业市场相协调；切实保障教师能力提升，落实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实践；开拓多元资金供给渠道，保障绿色转型中的包容性与公平性。进一步探析法国、西班牙、丹麦和爱沙尼亚等成员国的案例实践，总结治理的有效手段为：进行技能需求预测，实现多方协同合作，促进国家财政支撑，加强弱势群体教育。

关键词 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欧盟；治理框架

中图分类号 G7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18-0016-09

作者简介

王丽婉（1994- ），女，河北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教育（保定，071002）；刘奉越（1972- ），男，江苏理工学院职业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职业教育，比较教育，继续教育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四五”规划2022年度教育学一般课题“职业教育产教融合发展水平的空间分异及影响机制研究”（BJA220247），主持人：劉奉越

随着全球危机和挑战的不断加剧，气候问题和能源问题成为威胁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关键问题，“绿色”“可持续”“碳中和”成为频繁出现的关键词。放眼全球，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通过《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提出世界各国共同努力应对气候变化的终极目标，并通过一项“世界范围内可持续发展行动计划”——《21世纪议程》。特别是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4次缔约方会议上，“绿色转型”被认为在抵御气候变化中至关重要，其中技能的绿色转型被看做是这一转变过程的基石，为推动劳动力体面就业铺平了道路[1]。

欧盟在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全球环境和气候治理中承担着重要责任。2018年，欧盟首次提出实现碳中和的战略愿景，并于2019年发布《欧洲绿色协议》（European Green Deal），提出要将欧洲建成第一个实现碳中和的大陆，并通过《欧洲气候法》（European Climate Law）将此目标由政治承诺转换为法律义务。2020年，欧盟各成员国共同签署《奥斯纳布吕克宣言：关于职业教育和培训促进经济复苏及向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转型的合理过渡》（Osnabrück Declaration o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as an enabler of recovery and just transitions to digital and green economies），促进欧洲教育和培训领域的数字化和绿色化，提高就业能力和竞争力，刺激经济增长。

随着绿色发展理念与实践的不断深入，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发展也面临绿色转型。部分学者聚焦于超越国家层面的绿色转型，基于政策文本[2]对不同国际组织[3]的成人教育[4]和职业教育与培训[5]的绿色化转型进行目标解读、原因分析；部分学者关注包括发达国家[6]和发展中国家[7]在内的国家层面的绿色转型，从学生[8]、教师[9]和其他利益相关者[10]等不同角度分析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现状和变革路径。总体而言，已有研究成果中有关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认识尚不完善，研究价值尚未完全发掘。因此，本文基于动因分析，建构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治理框架，并探究欧盟层面和国家层面的治理路径选择，以期为我国职业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有益借鉴。

一、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动因

（一）响应全球可持续发展倡议

2015年，联合国193个会员国一致通过了《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Transforming our World：The 2030 Agenda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制定了未来15年全球发展和治理的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简称SDGs）。2016年，全球178个缔约方共同签署《巴黎协定》（The Paris Agreement），并达成有关“将全球气温升高幅度控制在2℃范围之内”的气候目标。应对全球环境和气候变化已成为全球共识，具有紧迫性和重要性。正如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在《全球环境展望6》（Global Environment Outlook 6）中提出的警示，地球已受到极其严重的破坏，如果不采取紧急且更大力度的行动来保护环境，地球的生态系统和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事业将日益受到更严重的威胁。要实现“健康地球，健康人类”愿景，世界各国应当“彻底摒弃‘只顾眼前利益，不顾身后祸福的发展方式，向近乎零浪费的经济模式转型”[11]。

作为响应，欧盟在《欧洲绿色协议》中明确提出“将欧盟的2030年温室气体减排目标与1990年的水平相比至少提高50%和55%”“到2050年没有温室气体的净排放，经济增长与资源使用脱钩”的中远景规划[12]。欧盟相关报告（2022）进一步强调，“绿色转型是一个全球性的横向过程：它影响所有行业，尽管方式不同。在实现绿色转型过程中，技能起着核心作用”[13]。因此，将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治理作为切入点，推动欧盟经济、社会和生态的绿色转型被认为是一条有效路径。

（二）化解劳动力市场供需难题

国际劳工组组（ILO）统计数据（2018）显示，全世界有12亿个工作岗位直接依赖于自然生态系统，占就业总数的40%，随着全球气温上升，到2030年将有7200个全职工作岗位面临消失，较多弱势群体将面临失业风险，倘若各国能够贯彻可持续发展目标，大力发展绿色经济，则可以为全球创造大约1800万个就业机会[14]。国际劳工组织预测，在实现能源可持续性和循环经济的前提下，预计全世界将会有2%的劳动力受到影响，需要通过职业教育与培训提升技能或学习新技能以保全工作。因此，前瞻性的技能战略对于教育和培训新的劳动力，以及更新现有劳动力的技能以适应新的工作岗位十分迫切。

在欧盟，绿色转型将是继数字化和自动化之外未来几十年重要的变革方向，这种变化将鲜明地体现在职业选择中，随之而来的是劳动力将面临技能提升和技能革新的挑战。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就业和技能政策的重点也要向绿色转型倾斜：其一，衰落部门或职业中面临技能淘汰的人需要以绿色转型为导向的技能再培训；其二，相当数量的年轻人和成年人需要接受培训，以满足对现有绿色职业的增长需求；其三，受绿色转型波及较小的就业人员的技能提升；其四，与绿色产业相关的新兴职业的绿色技能创新[15]。欧盟的预测结果显示，如果职业教育与培训能够顺利实现向绿色转型过渡，2020年至2030年欧盟的就业将增加3.7%，GDP增长1.7%，将高于同期未实施《欧洲绿色协议》时的增幅。

（三）提高职业教育与培训发展韧性

在国际组织的理解与应用中，韧性与可持续发展联系密切。联合国《增强人类韧性：在经济不确定时代保持千年发展目标进展》（2011）指出，当今社会危机已成为一种系统性特征，并强调韧性对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16]；经合组织《教育概览2021》强调，“让学生为终身学习做好准备，以便在成年后提高技能和重新掌握技能是确保他们能够在抵御大趋势和外部冲击中具有韧性的关键”[17]；欧盟在《欧洲技能议程——可持续竞争力、社会公平和复原力》（2020）中也特別强调，应为年轻人和成年人提供知识、技能和能力，使其在不断发展的劳动力市场和社会，以及人口变化时期和所有经济周期中向绿色和数字经济的公正过渡[18]。

在实现自然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中创造更多就业岗位，需要采取切实可行的治理举措，不断提高职业教育与培训的韧性，增强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正如国际劳工组织所指出的，“向绿色经济的过渡需要生产体系发生变革，其规模相当于一场工业革命”[19]，需要以绿色技术为依托，过程涉及知识、技能、机制、设计和设备的应用，以生产对环境影响较小或可用于改善环境条件的产品或活动[20]。绿色技术的开发与应用是技能和职业“绿色化”的主要驱动力之一，终身学习背景下的绿色技能发展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基础。基于此，面对社会提出的绿色经济转型挑战，提高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发展韧性是重要议题。

二、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治理框架

欧盟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中所采取的各种主张与举措是对欧盟社会和世界可持续发展的积极反馈，在此过程中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治理框架，见图1，并引导各成员国和地区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变革实践。

（一）主体：政策网络中的三元共治

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蕴含着多种形式的利益调和与治理，并通过协调与合作保障治理主体的多元化和参与者的平等性[21]，在政策制定过程中形成国家与社会之间或者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之间的系统关系的政治整合结构，同时强调社会力量在不同政策网络中积极寻求制度表达的态势。

其一，政府间组织具有无可替代的治理价值。迈克尔·巴尼特（Michael Barmet）与玛莎·芬尼莫尔（Martha Finnemore）在《为世界定规则：全球政治中的国际组织》（Rules for the World：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in Global Politics）一书中提出，国际组织的权威来源具有多样性特征，对于构建社会事实更具有决定性优势[22]。欧盟作为政府间的国际组织可以发挥自身的影响力充分调动制度和资源，发挥超越国家层面的治理效力，特别是在确定行动方向和建立行动界限中发挥中心作用。

其二，非政府组织发挥协调和协助作用。各类国际组织的建立意味着权力的分散，在治理问题上往往需要协调并发挥企业、工会、基金会、市民社会等非政府组织的影响力。非政府组织不仅可以与各成员国政府部门形成合作互补和监督制衡的良性互动，还对建构和完善公民社会发挥着重要价值[23]，特别是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中发挥政策参与者、评估者、监督者的角色。

其三，主权国家具有决定性影响力。脱离各成员国的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将无法真正实现，虽然全球范围内各种国际组织、区域组织、非政府组织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但主权国家仍是世界政治、经济、社会和环境治理中最核心的主体，特别是在政策的推进与实践环节，甚至决定着治理理念与目标的落实。

（二）内容：绿色导向下的关键能力

欧盟就业和社会权利专员尼古拉斯·施密特（Nicolas Schmit）认为：“提升和创新劳动力技能是应对经济复苏的核心举措之一，可以为绿色化和数字化转型做准备。”[24]抓住经济和社会绿色转型的机遇需要发展劳动力的绿色技能，构建基于绿色核心技能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框架是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基石。《欧洲绿色协议》特别提出编制欧洲能力框架，以帮助开发和评估有关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的知识、技能和态度。

立足于历史视角和可持续发展实践，制定具有宏观指导意义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框架（Sustainability Competence Framework），可以描述可持续发展和可持续教育领域中关键能力的含义和用途，并使其成为促进绿色能力教学的基本工具。在欧盟委员会联合研究中心（JRC）的资助下，奇亚拉·斯卡拉布里诺（Chiara Scalabrino）通过文献分析初步归纳出一套包括体现可持续发展的价值、包容可持续发展的复杂性、展望可持续发展的未来和为可持续发展而行动的4个能力领域的12种可持续发展能力，并借助布鲁姆知识、技能和态度分类法（KSA）对每项能力进行阐述和例证[25]。

在尊重教育政策的辅助性原则前提下，可持续发展能力框架可以与已有的欧洲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欧洲创业能力框架（EntreComp）、教育工作者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Edu）以及欧洲个人、社会和学习关键能力框架（LifeComp）相互连接，以此来确保教育政策和方案的连贯性，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教育”图景。

（三）方向：三链融合式的变革路线

产教深度融合不仅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推动区域产业转型升级对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必然要求，也是现代职业教育与培训发展的必经之路。绿色转型关系着欧盟经济市场、就业市场和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共同的动态调整，这种转变将带动劳动力市场供需双方的深刻变革，绿色相关产业和绿色知识与技能的相互融合是带动供需有效衔接的战略选择。

勒特·莱德斯多夫和吉尔玛·扎韦德（Loet Leydesdorff，Girma Zawide）提出市场、组织、技术机会构成的三重螺旋模式可以实现创造社会财富、组织控制和有组织的知识生产的社会功能[26]。在绿色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背景下，由学校、市场、政府相互影响所构成的“三螺旋”是构成欧盟各国职业教育与培训变革的新趋向。首先，教育链和人才链的搭建构成欧盟绿色转型的第一重螺旋。基于绿色劳动市场确定绿色转型的人才培养目标；通过教学协同、知识协同和能力协同等手段，在基础理论知识、专业知识、行业通用知识和岗位提升知识等课程与专业维度实现绿色变革。其次，产业链和教育链的耦合构成欧盟绿色转型的第二重螺旋。职业教育与培训课程体系的转型升级依托于欧盟及成员国的绿色发展战略，区域产业的发展影响并引导人才培养方案、课程结构和知识能力框架的设定。再次，人才链和产业链的匹配构成欧盟绿色转型的第三重螺旋。产业链为人才链提供资源、平台和方向指引，人才链为产业链提供创新驱动力。在此基础上，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和绿色产业的融合可以达到三个层面的一致，即与行业企业及职业院校人才培养目标一致；与产业绿色转型发展的需求一致；与社会可持续发展进程一致。

（四）工具：数字赋能下的指标体系

绿色化和数字化转型是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发展的优先领域，服务于欧盟经济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整体战略。欧盟职业培训发展中心副主任马拉·布鲁贾（Mara Brugia）指出：“绿色转型与数字化之间存在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因为后者是经济绿色化发展的主要驱动力。”[27]数字治理可以贯穿于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全过程，实现动态性、高效性、全局性和开放性的连续监督与调整。

其一，数字治理赋能绿色转型中的技能匹配与预测。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治理的一个关键领域是绿色转型中的技能情报收集、预测和前瞻。借助欧洲技能指数（ESI）、在线职位空缺与技能分析（OJVs）、技能与职位调查（ESJS）等一系列大数据分析方法，掌握有关劳动力市场和技能趋势的相关信息是建构绿色技能形成系统并获得成功的驱动力。

其二，数字治理推动决策手段升级。基于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劳动力市场技能预测，支持信息和通信技术（ICT）和劳动力市场信息（LMI）在职业指导服务中的成功整合，构成决策工具（DMT）[28]，实现绿色信息收集与分析、教育方案制定、数据工具性能提升。

其三，数字治理在职业教育与培训质量评估和绿色转型方针战略调整中具有显著优势。利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技能情报的收集与预测建立职业技能简介（OSP），形成可量化、标准化和全面的个人工作技能信息，并与欧洲技能、能力、资格和职业标准分类法（ESCO）、行业分类（NACE）和欧洲资格框架（EQF）保持一致，为职业群体、部门、国家经济和泛欧洲层面的绿色技能质量评估提供量化分析和关键参考。

三、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实施路径

构建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路径，需要考虑其本质特征和内在诉求，即建立在转型目标和转型困境分析的基础上，依据绿色转型治理框架提出推动绿色转型治理实践的可行路径。现阶段，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主要开拓了四条实施路径。

（一）发挥政策目标引导作用，推动绿色转型理念传播

政策具有导向、协调和整合功能，通过发布有关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政策、建議和报告，可以为成员国的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提出明确的目标，并制定较为完整的改革和发展举措。

首先，作为呼吁全球“碳中和”的欧盟经济和社会绿色发展的整体性政策文件对职业教育与培训的价值作出了肯定，并通过专门的政策报告加强对职业教育与培训的整体性认识。《欧洲绿色协议》《欧洲技能议程——可持续竞争力、社会公平和复原力》《2025年实现欧洲教育区目标的沟通》（2020）、《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0）等，为各成员国和地区提供了理念和方向指导。

其次，基于欧洲技能预测，提出更加具体的发展建议。如《数字化、更环保、更具有弹性：来自欧盟职业培训发展中心对欧洲技能预测的见解》（2021）和《绿色就业和技能转换：来自〈欧洲绿色协议〉技能预测情景的见解》（2021）等文件通过对欧盟社会绿色发展和劳动力市场绿色技能需求的整体认识，呼吁采取有效措施对职业教育与培训投资并提出可行性建议，为建设高质量、包容和开放的欧洲绿色职业教育与培训提供指导。

再次，欧盟积极与其他国际组织合作共同致力于职业教育与培训变革，践行可持续发展目标。如与国际劳工组织、经合组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共同发布《基于工作指导的学习和绿色转型》（2022）等文件，进一步强调推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执行力与决心。

（二）深入推进教学形式变革，促进就业市场协调

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过程中，欧盟面临着较为明显的绿色技能供需不匹配问题，表现为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在规模、结构及质量等方面不适应经济社会的发展需求。就此问题，欧盟提出工作本位的教育变革是推进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关键路径。只有通过不同形式的工作本位学习（WBL），直接参与创造与更新环节，才有可能形成不断更新的绿色技能，形成绿色转型所需的技术和组织流程，实现职业人才输出与就业市场相匹配。

欧盟认为，工作本位学习可以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为包括学习者、雇主和社会伙伴在内的所有主要利益相关者带来好处。特别是学徒制作为一种主要的工作本位学习类型，在解决绿色转型中青年失业问题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2021年，在欧洲学徒制联盟（EAfA）与国际劳工组织的高级别会议上，尼古拉斯·施密特呼吁加大对学徒制的投资，提高和重新培训人们的技能，以适应劳动力市场的挑战以及数字和绿色转型。欧洲培训基金会主管凯撒·沃斯提尼（Cesare Onestini）同样认为：“学徒制需要随着技能的变化而发展，这包括适应跨越所有行业的数字化和绿色化。”[29]在欧盟相关机构的努力下，许多伙伴国家已开始实施学徒制教育试点项目或结构改革，还通过欧洲学徒联盟向欧盟候选国家提供援助，旨在促进包括学徒制在内所有基于工作的学习的质量、供应、形象和流动性提升[30]。

（三）切实保障教师能力提升，落实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实践

在技术和技能市场快速变化的背景下，欧盟认为，作为复苏经济和向数字化及绿色化公正过渡的推动者，教师一直处于教育教学实践的第一线，在联结课程开发、教育教学和教育与工作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教师能力素养的提升和更新是破解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落实难题的关键领域。

2002年至今，欧盟对教师和培训人员专业发展的关注和投资的系统性不断加强，成为欧盟政策核心议程之一。在“教师和培训师专业发展”（Teachersand train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项目框架中“建立职业教育教师与培训师的包容性、绿色和数字化能力”被着重强调。从范围来看，欧盟绿色转型治理中的职业教育教师与培训师的专业发展涵盖高等教育或高等教育水平的学习框架内进行的初级专业发展（IPD）和在参加工作后参与的特定领域的持续专业发展（CPD）。就手段而言，一方面，通过发挥组织引导力，帮助职业教育教师和培训师组建提升技能的专业发展工作组。如欧盟职业培训发展中心推动成立“学校成功之路：2030年学校专题”工作组和“数字教育：学习、教学和评估”工作组，为加强不同国家、不同领域的职业教育教师和培训师间的交流提供便捷渠道[31]。另一方面，在泛欧洲层面开展可行性研究，为职业教育与培训从业者和决策者提供数字资源平台。以该平台为媒介开展针对职业学校校长、教师、公司内部培训师和学习者的全欧洲调查，并在绿色转型中提供及时指导，为绿色转型背景下职业教育教师和培训师专业发展政策的制定提供信息。

（四）开拓多元资金供给渠道，保障绿色转型中的包容性与公平性

国际劳工组织的调查结果（2018）显示：环境和就业的影响是双向的，气候变化会导致大量低端产业工人失业；就业率降低和培训机会减少也会造成环境的进一步恶化[32]。因此，保障弱势群体接受职业教育与培训不仅是实现绿色转型治理的有效途径，更是必然要求。欧盟为此积极提供多元资金供给渠道，以提高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包容性和公平性。

一方面，“伊拉斯谟+”（Erasmus+）项目通过阶段性和专项性计划为支持教育、培训和青年的发展提供资金。2021-2027年，该项目计划在前一阶段计划（2014-2020年）取得成功的基础上投入26亿欧元，为更多参与者和更广泛的组织提供更多支持，对更包容、更有凝聚力、更绿色化和数字化的社会产生积极影响。据统计，每年将有超13万名职业教育与培训学习者和学徒，以及2万名在职者从中受益[33]。

另一方面，欧盟设有多种专门的资金组织，为成员国的绿色转型提供持续而有力的资金支持。其一，欧洲社会基金会（ESF）。职业教育與培训是欧洲社会基金会实现绿色和数字化复苏的关键优先事项。该基金会在2021-2027年间的预算接近993亿欧元[34]，特别是开展的共享管理链条与就业和社会创新（EaSI）项目，帮助弱势群体通过技能提升和创新适应劳动力市场。其二，欧洲培训基金会（ETF）。欧洲培训基金会认为“绿色转型和发展绿色能力都依赖于从教师培训到资格框架的技能开发的有效运作”[35]，并通过教育、培训和劳动力市场体系的改革，帮助转型国家发挥人力资本的潜力。其三，复兴措施基金（RRF）。复兴措施基金主要用于基础设施的建设，使职业教育与培训转型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更加现代化，更好地与劳动力市场需求挂钩[36]。

四、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治理案例

近年来，欧盟许多成员国制定国家行动计划和战略，以促进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为避免单一国家案例分析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本文以法国、西班牙、丹麦、爱沙尼亚4个欧盟成员国为例，分析国家层面推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治理的具体实践。

（一）技能需求预测

绿色技能需求的预测建立在对劳动力市场变化趋势及其社会影响因素洞察的基础上，以周期性发展为节点，以数理统计为手段[37]，为政府机构、企业雇主和劳动者个体提供信息情报，在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中发挥着积极作用。

法国在2010年创建国家绿色经济就业和职业观察站（Onemev），通过相关的国家部委和机构、主要的公共就业服务组织、主要的职业教育和培训协会、国家统计研究所、研究机构以及区域就业和培训观察站等多元主体共同搭建技能预测网络。该观察站承认9种绿色职业和大约70种绿色化的职业，并设有两个监测小组开发两种方法：一是以工作和职业为基础的数据统计和量化；二是基于“生态活动”的观察和分析，讨论绿色转型对工作和技能的综合影响[38]。西班牙的技能预测系统由涉及就业和教育的不同机构平行开展相关工作，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受中央公共就业服务局监督的职业观察站，每年需要分析约200种快速增长的职业，并在观察站区域网络小组的分析下厘清这些职业相关的技能差距[39]；二是由国家资格认证机构（INCUAL）监测职业的发展，定义绿色技能、确定绿色技能差距、预测绿色技能需求，并确定培训对策。

由法国和西班牙的案例可知，通过技能预测机构功能的发挥，在维持稳定的资料来源、数据统计和指标信息的前提下，实现对目标群体的特征与需求的分析，以及通过数据处理与分析将有关数据和定性分析结果转化为全景情报[40]。

（二）多方协同合作

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需要协同多方利益主体发挥各自优势，做到以学校为起点，以城市为节点，以企业为重点，以行业为支点[41]，从而形成治理合力，推动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治理转型，推动绿色就业、绿色产业和绿色生态等社会整体的可持续发展转向。

爱沙尼亚职业教育与培训提供者与其他利益相关者一起，在能源危机、气候变化和影响欧洲的环境条件恶化的背景下，寻求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的机会。首先，通过“绿色的早晨”在线月度会议，与绿色经济、绿色政策、循环经济领域的专家会面，讨论将环境主题纳入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具体方案。其次，2020年建立跨部门“绿虎”合作平台，实现企业家、公共部门、非政府组织和个人的协同合作。再次，2022年通过“绿色觉醒——具有环保意识的职业教育与培训”项目，学校管理人员、地方政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可以访问发展绿色经济的公司，学习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变革的有益经验[42]。在法国，公共就业服务机构监测和报告绿色职业和技能的发展情况，并在各地区组织员工培训，为当地绿色产业培养人才，促进经济绿色转型。法国的私营部门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参与绿色转型：由公司直接资助员工的培训活动；在国家批准的OPCAs组织管理下，由公司支付培训费用[43]。

通过对爱沙尼亚和法国的案例分析发现，在国家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治理转型的过程中采取网络会议、项目计划、文凭认证、专家研讨等多重实践，在多种相关利益主体的协同互动中推进了绿色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技能乃至绿色经济的合理过渡。

（三）国家财政支撑

面对技术的不断革新，劳动者在生产和工作中可以通过不断学习新技术知识增加人力资本存量，提高劳动生产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有力的资金支持一直是欧盟职业教育与培训发展的坚实基础，是发展绿色人力资本的推动力。

丹麦教育部长表示：“绿色转型是实现丹麦气候目标的先决条件，而许多职业教育政策是其中的核心。”[44]该国2021年财政法案提出为失业和就业人员提供强有力的绿色继续教育和再培训，帮助实现绿色议程和丹麦气候目标[45]。同年，丹麦政府将725万欧元用于搭建知识中心，承担职业教育与培训绿色转型相关短期教学课程和教材的开发与测试任务，以及协助教师培训增强绿色能力；2022年用于气候适应和绿色转型的拨款提高到1344万欧元[46]。西班牙马德里在国家“复苏、转型和复原计划”（Plan de Recuperación， Transformacióny Resiliencia）和“循环经济计划”的支持下开展“2021-2023年就业战略”，每年投资约3.45亿欧元，帮助长期失业者、青年人、女性、残疾人和其他受排斥者接受就业培训；“伊莎贝尔运河II”（Canal de Isabel II）实施青年人才计划，为青年专业人员提供学习和发展绿色技能与能力的培训和奖学金[47]。

由丹麦和西班牙的案例可知，虽然两国在资金支持方面所采取的具体形式不同、治理重点相异，但都是为实现治理目标服务将绿色技能供给、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实现气候中和目标纳入到国家财政计划中，体现了成员国的治理决心。

（四）弱势群体教育

对绿色工作技能的培训和扩大就业机会被看做是在相对公平的基础上促进经济发展和绿色转型的路径，其中包括学徒制在内的职业教育与培训被视为帮助弱势群体获得绿色工作的最有效途径。

西班牙马德里在欧洲社会基金的资助下，开展了一项“绿色就业计划”（Empleaverde），通过培养工人对可持续发展的认识、环境技能和劳动力市场需求所需技能，以适应社会绿色发展进程。2015-2022年，该计划大约为6万名就业工人提供了1900门绿色技能课程，其中妇女、农村和环境保护地区的工人、老年工人、受教育程度低的人和落后產业的工人都是优先考虑的群体。此外，生物多样性基金会（MITECO）实施的“目的地绿色工作”（Destino Empleaverde）计划也为弱势群体提供200小时有关绿色就业的培训[48]。法国为了成功实现碳中和，2021年推出“法国复兴”（France Relance）计划，由国家政府和欧盟投入1000亿欧元。其中360亿欧元用于培训未来劳动力，通过加强职业培训机会和战略性地培训高增长部门的年轻人，为寻求就业的年轻人和弱势群体提供支持，缩小不平等差距。为此，法国生态转型部和劳工部共同开发一个工具包，支持求职者从弱势部门向生态和可持续能源部门就业的过渡[49]。

对西班牙和法国的案例分析可知，基于职业教育与培训所具有的技能化、普惠化、全民化、多样化特点，在帮助弱势群体获得社会权利方面具有独特价值。在社会快速转型发展的大背景下，将弱势群体作为绿色技能教育与培训的重点对象，有利于缓解失业问题，维护社会良好治安，促进社会公平。

五、结论

解决全球气候问题和化解能源危机，实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是全人类共同的命题，职业教育与培训作为与社会经济联系最为密切的教育类型，在整个劳动力市场的绿色变革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中具有重要战略价值。为此，欧盟采取多重举措推动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治理转型，彰显了欧盟达成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程”目标的态度与愿景。欧盟的治理实践为我国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绿色转型提供了逻辑指引和路径参考，应强化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积极探索和革新职业教育与培训人才培养模式，提升绿色经济发展所需人才的培养质量。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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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vernance Framework and Implementation Paths of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in the European Union

Wang Liwan， Liu Fengyue

Abstract  Promoting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governance of VET and accelerating the achievement of the SDGs are important areas of concern for the EU.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governance motivations for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of the EU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a governance framework based on the dimensions of subject， content， direction and tools is constructed. It is found that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of VET in the EU includes four implementation paths： playing a guiding role in policy objectives to promote the dissemination of green transformation concepts， deepening the reform of teaching forms to promote the coordination of the job market， effectively ensuring the improvement of teachers abilities to implement green transformation practices in VET， and exploring multiple funding supply channels to ensure inclusivity and fairness. By further analyzing the case practices of France， Spain， Denmark， Estonia and other member states， the paper concludes that the effective means of governance are to predict the skill demand， realize multi-party cooperation， promote national financial support and strengthen the education of vulnerable groups.

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green transformation; European Union; governance framework

Author  Wang Liwan， PhD candidate of Education College of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071002）; Liu Fengyue， professor of 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