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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统到现代: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转换与调适

2023-07-13闫韶华

兵团党校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调适转换市民化

[摘要]农民市民化是新型城镇化推进过程中的核心问题之一。与城市相比,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传统观念、宗教意识相对浓厚,市场意识、教育理念较为落后。因此,新疆农村的少数民族群众在市民化进程中必然面临生活方式、社区文化、经济活动方式、社会竞争、教育理念、价值观念等的多重转换,以及市民化进程中的身份、经济、心理、文化等多重适应问题。如何平稳进行多重转换以及如何顺利地完成多重适应不仅是农村少数民族群众自身所要面对的关键因素,也是城市管理部门的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

[关键词]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转换;调适

[中图分类号]F32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3)03—0122—07

[作者简介]闫韶华,女,兵团党委党校(行政学院)哲学教研部副教授,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疆民族宗教问题。

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新时代以来,新疆新型城镇化建设进程加快,大量农村少数民族群众的市民化进程同步加快。如何平稳顺利地融入城市并完成市民化,这是每一个进城的少数民族群众所必须面对的现实。进入城市后的少数民族群众面对的不仅仅是居住地点和居住方式、经济活动方式、社会竞争等物质文化层面的巨大转换,还包括非物质层面价值观念、教育观念的深刻转换,因此,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还需要解决个人的身份、经济、心理、文化等多重适应问题。

一、新型城镇化中的农村少数民族群众的市民化

在很大程度上,城市的发展是衡量现代化的尺度。1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明确提出实施新型城镇化战略,提出走以人为本、四化同步、优化布局、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相对传统的城镇化而言,新型城镇化的核心是人,农民市民化的过程即“人的现代化”的过程。“人的现代化”可以由物质生活水准、经济发展现代化等指数进行衡量,但更应体现为包括思想观念、素质能力、行为方式、社会关系等方面由“传统人”向“现代人”的转型。

新疆城镇化过程中“人的现代化”滞后于建筑面貌的变化,城市“软件”“软实力”的较低,制约着城镇文化竞争力。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以是否与现代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相适应的标准而言,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的市民化是不够的,甚至体现出了一定的保守性、滞后性,同时也体现出了一定的时代特征。农村少数民族群众的文化传统主要与传统的自然经济、半自然经济、计划经济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相适应,与现代社会存在一定的不适应性,“宗法的、宗教的、甚至迷信的信条仍是新疆少数民族行为准则的重要部分”1,“消极无为、听天由命的人生观;安贫乐道、得过且过的幸福观;经验主义的小农生产观;不思进取、缺乏创新的经验主义种植观以及存在于部分人心中的‘等、靠、要惯性思维等。”2

二、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多重转换

新型城镇化意味城乡结构的巨大变革,与此紧随的是农业与工商业的此消彼长,人在这场变革中随之激烈震荡。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随着居住地点的迁移,其生活方式、社区文化、经济活动方式、社会竞争方式、受教育方式、价值追求、宗教观念等要进行一次全面转换。

(一)生活方式从传统到现代的转换

农村社会生产生活受到季节支配,物质和精神生活资料相对匮乏,社会娱乐设施普遍落后甚至缺乏,农民闲暇生活相对单调。人际交往直接而密切,以血缘、地缘关系为主,同村之人非亲既故,邻里世代比邻而居,关系一般融洽。受制于落后的交通工具,人的活动范围狭小。一个传统型的社会,人们“多半栖居在一个被命运主宰的世界里”,“清晰而明确地规定管理着人们的大部分行为”3。人们的生活环境较为稳定,社会流动缓慢,传统习俗浓厚且普遍十分重视,婚丧嫁娶、节日庆典等深受宗教和习俗的影响和制约。“出生在这个村庄,就是要生活在这些制度之下,从摇篮到坟墓,它们始终‘悬垂在生活的一切之上。”4人们的政治生活态度相对淡漠,参政意识不强。居住方式多以传统民居为主,造价低廉,安全性、保暖性差。一般家庭以两至三代人共居一处院落,儿子两个以上则分院而居。

现代城镇的生活方式与农村截然相反,个人工作、学习基本制度化。城市的物质文化娱乐生活相对丰富,人的交际范围相对较广。传统节日氛围有淡化趋势,婚丧嫁娶活动逐渐简化。相对乡村人与人之间的紧密关系,城市人际关系较为疏离。城市家庭一般以核心家庭为主,在消费方面,各种日常消费、文化娱乐、教育等的支出高且花样多,从而对居民产生外在的经济压力。此外,先富阶层的消费行为、生活方式所产生的示范性效应也会对城市新居民的思想观念产生影响。在多重因素之下,传统文化、已经固化于信教群众思想观念当中的守贫、克己、安于现状的心态在各种外力的冲击、诱惑之下由量变向质变迈进。

(二)社区文化从单一到多元的转换

传统新疆农村少数民族聚居乡村尤其是南疆农村自成一个较为封闭的宗教文化社区,宗教氛围普遍较为浓厚,文化氛围较为单一。村民各自遵守着千百年形成的习惯,部分宗教教规已经内化为民族风俗习惯,在婚丧嫁娶等礼仪中表现尤为明显,对于这些“累积的传统”5,村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对这种文化的接受与学习基本不具有主观的可选择性,它如“宿命”般存在。乡村的道德伦理习惯深受宗教教义的影响,现代文化对乡村而言属于外来的新鲜事物,那些习惯于单一文化的社区有可能对多元文化所造成的冲击因为不适应而加以排斥。

“事实上,在当今世界,没有哪一个民族能够超凡脱俗地独立生存和发展,没有谁可以像孤岛那样,与世隔绝而独善其身。”6新型城镇化使得相对封闭的农村宗教社区结构在转型过程中被逐渐打破,新的社会结构在城镇中进行重组。现代化最重要的后果之一是多元文化的出现,在多元的文化环境中,“在意识层面,这意味着宗教不再是理所当然的,而变成了反思和抉择的对象”,“选择可以是世俗的,也可以是宗教的”1。如果考察價值层面,表现出维系宗教社区的精神价值观在此过程中发生着渐变,农村社区中原有的宗教文化内涵发生着改变,许多宗教文化功能趋于弱化或者消失,或只剩余象征意义。城镇多元文化是多元的,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主体民族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世俗文化与宗教文化、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等多元文化有机共存。在这个多元文化共同体中,给人们以不同文化的学习、欣赏、借鉴、选择的机会,也增加了不同文化群体之间相互理解、沟通的机会,城市居民接受多元文化熏陶,对不同文化的包容性逐步得到增强,即所谓“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更为重要的是那些从小就接受多元文化共同体熏陶的下一代,他们社会化的过程与城市多元文化密切相关。个人社会化的内容和深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的文化取向,其对于传统思想观念、宗教观念、宗教行为方式的认知必然与在乡村单一文化社区是截然不同的。年轻一代视多元文化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多样性是世界的一种基本特质”,在多元文化共同体中,那种狭隘的文化或民族自大意识并不会受到欢迎,开放包容心态在此受到鼓励、赞赏。

(三)经济活动从农牧业到工商业的转换

在新疆农村,传统经济生产方式以农牧业为主。农牧业的根本特点是经济再生产与自然再生产交织在一起,受生物的生长繁育规律和自然条件的制约,具有强烈的季节性和地域性;生产时间与劳动时间不一致;生产周期长,资金周转慢;产品大多具有鲜活性,不便运输和储藏。传统农牧业生产方式以家庭为单位,生产率较低,资金周转缓慢,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受气候等自然因素的制约较大。此外,人的活动半径受到农牧业生产活动的制约,活动范围小。在农牧业经济活动中,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人对土地具有深厚的情感,甚至成为情感的寄托。人一生的吃、穿、住等甚至于娱乐活动都离不开土地,生于斯葬于斯。

城市是工商业经济的天地,现代城市工商业经营形态复杂多样,资金周转依靠金融系统,生产活动几乎不受自然因素制约。在城镇化进程中传统农业社会向城镇化工商业社会的这种逐渐转换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后社会发展的必然逻辑结果,也是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一次巨大飞跃。城镇化过程中传统农业人口日益萎缩,市民的职业划分与从事的工种相关,复杂多样。现代城市管理有序,为工商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市场环境、充足的资本、人力资源等外部条件。城市经济生产效率高,就业机会多、收入高,市民可以享有更好的生活、居住、医疗、教育条件。经济基础决定人的思想意识,在农业生产方式之下所陶铸而成的个人或群体的思想观念、行为方式、宗教意识由于要适应新的生产方式、生产关系,不论个人主观愿望如何将不得不对旧有的观念作出必要扬弃,在此过程中传统观念、宗教意识、宗教观念等将作出必要的调整去适应新的生产关系、生产方式。

(四)社会竞争从求生存到谋发展的转换

在南疆农村社会经济运作方式相对单一,经济收入主要依赖出售农产品,二三产业稀少,同一村社内部的个体之间不存在激烈市场竞争,经济生产的主要目的是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千百年来南疆农村社会受宗教思想影响较大,加之艰苦的农业生产条件、经常性的社会动荡使人所形成靠天吃饭的思维定式,农民的思想观念普遍保守,克己守贫的意识较强。客观上,乡民对物质享受的主观愿望不是十分强烈,幸福阈值较低,相对于忙碌追求财富的辛劳人们更乐于享受安逸的闲暇。当人们进入城市之后,环境发生巨变,生活、工作比较忙碌,但是与乡村社会相比人们在城市获得了与之前相比多得多的发展机会,各种物质享受刺激着人们对成功、发展的欲望。城市成功阶层适时的示范:只要努力就有可能获得成功。“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人的需要总是与一定的社会条件、社会交往相联系着,脱离开社会条件的抽象的需要是根本不存在的。”1城市为刺激人们创新化发展、个性化发展提供了各种激励性的政策,比如金融政策、信贷政策、产业政策等,它把巨大的发展机会展现在个体面前,给人们以充分的想象空间。城市可供发展的空间超越任何农村社会,它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个人的发展,它允许个人多样化、差异化发展。城市社会巨大的个人发展机会最终会促使人的社会行为从求生存到谋发展的变化,从属于人的发展的思想观念、价值观念在这种意识的转棙中亦随之发生转变。故而,城市社会鼓励人们从求生存到谋发展、从求温饱到追求富足的转化是城镇化过程中促使观念变迁的重要因素之一。

(五)教育理念从重经验到依靠科学的转换

教育目的决定了教育的内容。乡村传统教育为乡村生活群体的社会化提供了观念、方法和场景,在乡村传统教育理念的熏陶下,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模式与乡村生产生活模式相适应。推进新型城镇化的重要目的之一是实现“人的现代化”,在城市中人的居住格局、生存基础、交际网络、学习途径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社会对人提出的要求的变化是本质性的,如果还是按照传统的模式进行教育,就有与现实需要脱节之虞,成为时代的“局外人”“旁观者”。如果对乡村教育进行考察,就会发现不论是家庭教育还是社区教育、经堂教育,它们的共同点是适应乡土环境的宗教教育都是其重要的教育内容。2在乡村教育模式下人的宗教身份在社会化的过程被不断强化,直至传统观念、宗教意识完全被内化,并最终在潜意识当中完成自身宗教身份的建构。传统教育中的宗教教育在延续乡村社会的传统伦理道德、价值观念以及乡村社会的延续中起着举足重要的作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城镇的现代文化场域之中一些适合于乡土社会的伦理道德价值观念与时代脱节,甚至阻碍社会发展的“绊脚石”。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现代教育的目的是培养社会主义社会合格的德、智、体等全面发展的公民,所有的未成年人必须接受义务教育。现代教育理念建立在科学的理论基础之上,它重视人的全面发展、可持续发展。现代化、城镇化的生活方式以及现代教育的示范作用促使人主动或被动去适应科学教育理念,其所产生的经济效应刺激人接受并认同现代科学的教育理念。教育理念的转变其实是人对现代化、城镇化的适应、认知过程,也是对自身传统观念、宗教观念、思维模式的反思过程。在现代化城镇,个人社会化场景与乡村相比发生巨大转变,在科学的教育理念、现代化的教育场景当中人的科学素养、文化素养是使得传统观念、价值观念发生变化的重要因素。

(六)价值追求从封闭到开放的转换

新疆农村作为相对独立、封闭的“共同体”在村民长期的共同生活和频繁互动中,建立了亲密关系和相互的了解、信任,一代代传承与不断的陶铸形成了共同的習俗惯例、规范和道德观念,以及共同的荣辱、是非、对错、善恶的判断标准、地方性的共识等等,这种文化价值体系又会反过来形塑每一个个体自身的价值观念。这些乡村文化价值体系成为这个或大或小的一个个共同体较为一致的价值追求,一致的价值追求又使得在这些共同体内部产生较强的共同体意识,以及依赖感、归属感、内聚力,但对外而言具有较强的排他性。“一个人也许确实不需要其他人说服他他患了牙痛,但是他的全部道德信念的确需要得到社会支持”3,这也是人们忠诚于他那个共同体并使其产生强烈依赖感、归属感的外在因素。

城市是一个开放、兼容的空间,它允许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人成为城市共同体中的一员,它的秩序来自成文的法律规范及社会良俗,而非基于长期交往的了解与信任。在城市多元文化的熏陶下,人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因人而异,不同的价值观念导致人的价值追求趋于多元化。加之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电视广播、智能手机、电脑网络日益普及,人们接受现代资讯的速度以及信息的多元化程度日益提高。人的價值追求较少受到类似农村熟人社会单一文化环境之下的道德、舆论压力,民主、公平、自由等现代价值理念更易成为人们价值追求的核心观念,追求个性化、特立独行在城市得到鼓励或者赞赏,因为城市的多元文化环境并不具备类似乡村单一文化共同体内部的共同体意识,以及由此产生的凝聚力、排他性,它的结构是松散的,但正是这种看似松散的社会结构为不同语言、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人们提供了追求多元价值的空间可能性,对人在精神上起到巨大的解放作用。

(七)宗教观念从盲从到理性的转换

乡村的传统观念、宗教信仰、宗教意识通常来自家庭、社区耳濡目染地习得,具有传承性、盲从性、非理智性。在乡村宗教与生活的联系异常紧密,大到婚丧嫁娶,小至吃穿住行都可以有宗教在场,宗教教义某种程度上成为群体或个人行为、思想观念不可摆脱的影子。乡村宗教崇高地位的形成是千百年来人们思想意识不断受到宗教陶铸的结果,在贫瘠、保守、封闭的村庄熟人社会,它发挥着道德伦理生成与社会平衡机制,自发监督约束个人与群体的意识、德行。一旦逾越,在乡村共同体内部所形成的道德舆论机制就会对越轨行为进行纠偏。故而个人或群体对宗教信仰缺乏自觉地反思与讨论的机会与空间,带有极大的盲目性。个体在特定的氛围之下,是作为相信者、跟随者、践行者,而非怀疑者、“破坏者”。但是一旦进入城市,城市居住格局打破了村庄自发形成的宗教共同体社区,外在的对个人宗教行为的监督约束机制趋于弱化或消失。以现代文化为主流文化的理性的、科学的多元文化的氛围就会对个人可能产生复杂而多方位的影响,尤其对于成长在城市环境的市民化二代人口而言,这种影响尤为显著。宗教在乡村社会那种全方位在场的局面成为明日黄花,它在城市中的各种场域渐次缺席,从过去的主导性的“贵宾”降至附属性的“陪同”,为自觉地理性思索留出空间,信仰方式的理性化成分就会日益增加。

三、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多重调适

在中国,城市与乡村是两种区分度显著的居民生活场域,新型城镇化过程中的农民市民化是“乡村移民”对城镇从陌生到接纳的多重适应过程。从表象而言,城镇化是包括人口、资本在内的各种资源聚集的过程,从结果而言,城镇在聚集较大规模的人口、资本等资源之后随之产生巨大的规模经济效应,人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在此过程中农民群体的身份、职业、生活工作方式、交际交往方式等发生深刻变化,并伴随对自身身份的认同、经济的解压,以及心理焦虑的释放,文化隔阂的打破。

(一)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身份调适

由乡村“老乡民”向城镇“新居民”的身份转换,是一次对自身身份的再确认、再认同过程。传统的乡村是以血缘关系、熟人网络构成的交际范围较为狭小的社会,城市打破了传统家庭和乡村社区模式,人与人之间是业缘、法理、利益契约关系,面对新的人际关系和社交网络,传统的道德与伦理准则不再形成强有力的约束,代之以法律或规则的硬性约束,从而逐步改变人理解社会、认知世界的方式,乃至思维方式,在此需要重新构建个体的身份认同。作为农民要获得融入城镇生活所需的最基本条件就是具备一定劳动技能,工业劳动技能本身就包含着不同于乡村劳动技能的“文化”支撑。身份的转换与生存方式的变化同步,劳动技能获得的难易程度、学习成本不同,有些劳动技能的获得需要长期的培训学习。农民的劳作严格受到自然环境的制约,春耕秋收,随季节变化张弛有度,尽管有着自然因素的强制,但是劳动节奏、劳动强度的安排具有一定弹性,但是当农民以市民的身份在城市开始生活工作后,身份的改变带来一系列改变。例如,新的工作岗位对新的劳动技能的需求迫使人学习新的劳动技能,岗位或者职业要求的强制化规定,城市为了维持有序运行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等等,无不是对人自身身体乃至精神的强制。获得劳动技能,适应各项规章管理,都是对自身身份进行再次确认、定位乃至认同、完全适应的过程。

(二)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经济调适

作为世代居住在乡村的农民,熟悉传统劳作方式,每年随着季节的轮替在田间劳作,靠天吃饭,千百年如此。农民从乡村移居城镇的旅程,是一个脱离传统文化母体的过程。乡村社会按日光和季节劳作的劳动节奏消失了,代之以定时定点的工厂和机器节奏及严格的工作纪律。从生活的经济成本而言,农村生活成本小,一般是自给自足基础上的低水平消费,但是城市各项消费均需要经济支出,甚至还有城镇特有的支出。在城市能否就业是决定所有人能否在城市立足和生存的关键,也是任何一个移民能否适应城市的关键因素。新疆许多少数民族群众受教育程度偏低,缺乏技术和相应职业培训,再加上相当数量群众存在语言障碍等,增加了他们在城市立足的难度。如果不能及时就业创业,生存的压力时时存在。作为熟人社会的农村,在遇到经济上的困境时可以采取亲人或熟人互助,但是在现代城市中这种方式并不是最有效的策略,现代城市市民在遇到经济困境时更多会采用自助或者社会救助,如购买住房、医疗,一般采用金融信贷等方式解决。在农村,新疆许多少数民族群众普遍缺乏储蓄、理财的观念,一些人缺乏风险意识、忧患意识。但是,现代社会需要人具备风险意识,否则易于陷入经济困境。

对城市经济运作方式的理解与适应是农民市民化的重要一步,一是思想上要从靠天吃饭转变为主动择业就业,开拓进取;二是经济上要从依靠亲人、熟人互助转换为金融自助;三是工作上要从家庭或者个人独立完成转换为分工协作配合;四是要具备一定的防范风险意识。农民的市民化所要面对的重要挑战之一是新的经济生活方式的适应。

(三)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心理调适

农民进入城市之后的心理适应是难点,所谓农民市民化过程中的心理适应也是心理焦虑、压力释放的过程。农民长期由农业生产和农耕文明陶塑的文化心理,进城之后不得不通过自我调适来适应现代工业文明,以及二三产业的工作模式,这种改变从其心理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跨越,意味着他要抛弃祖先千百年的积淀下来的对土地的情感、依赖。当一个人进入与自己所不熟悉民族群体或地域环境时其所接触到的将是一个异于以往经验的文化氛围,其体验是全新的,其赖以生存的生活经验可能不管用,业已熟悉的环境消失了,可靠的人际交往网络瓦解了,这些都会对其心理造成困惑与冲击、甚至震撼,以及生理的不适感,甚至产生孤独感、失落感、敌意感、思乡感等等,这种心理的变化会带来其心理或生理的失调现象并非个案,是人类的普遍现象。许多进城的少数民族群众或多或少处在传统乡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冲突、宗教文化与世俗文化的冲突当中,这种冲突无疑会导致思想困惑与焦虑的产生。另外,经常发生现象是,有些城市居民不可避免地会因为农民群体的外来身份而产生的歧视或者变相排外的行为。对进城农民而言,生存的经济压力、文化冲突导致的情感压力、城市居民的排外压力等等,这就有可能对其形成多重压迫,如果不能及时融入则会形成心理上的多重自卑。进城农民作为城市的“陌生人”,需要从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各方面融入城市,然而,自身文化素质、工作技能、语言等的制约,使其无法一蹴而就实现其理想。语言的隔阂、文化的冲突、生活的困境、发展的瓶颈等在这种情景下就有可能会被放大,让他们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产生巨大的困惑,心理具有浓厚的“漂移”1心理阴影,不公平感、相对剥夺感强烈,容易出现悲观、消极、自卑、仇富等不良心理,表现为愤怒、怨恨或不满。因此,务必要对其加以更多的人文关怀,而非“排他”。

向某一个城镇聚集的“移民”往往来自文化习俗不同,乃至迥异的多个乡村,不同的文化心理动机会促使其采取不同的应对方式,这些“移民”往往并不一定是所有人都会采取向融入的城镇“入乡随俗”,而是在差异文化的交流、碰撞中逐渐去认识、调整、接纳直至心理认同。

(四)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的文化调适

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最根本的是文化适应,不论是身份的适应还是经济的适应、心理适应,要判断其是否真正实现了市民化,最终决定于他对城市文化的认可与接纳。雷德菲尔德认为,文化适应是指当不同文化群体的人们进行持续不断的直接接触时,一方或双方的原文化类型所产生的变化称为文化适应。文化适应过程中最核心的是思想观念的适应。思想观念是物质生活条件的反映,它又反作用于物质生活条件。任何一种思想观念都受到其所在时代与生活环境的影响。一般来说,虽然环境变化在先,思想反映于后,但思想对于环境的适应是最敏感的。在城市的多元文化环境中,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的差异产生碰撞是客观的现象,故而非主流文化群体的文化适应过程就成为必然。从文化的不适应到文化适應必然有一个自我心理调适的过程,非主流文化群体不得不去努力克服不适应所带来的不适感。文化不适应自我调适时间与效果因人而异,有些特殊的人群甚至最终无法适应新的环境而退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在新型城镇化过程中,从农民到市民的转变是巨大的,对那些具有宗教信仰的群体而言更为关键的是多重转变之后心理的调适,以及对城镇文化的完全接纳与适应,适应的过程既是其对城市文化认知、接纳乃至认同直至融合的过程,在此需要强调的是,对一种文化的适应与认同并非对另一种文化的彻底摒弃。

四、结语

新疆农村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普遍面临全方位的多重转换及多重适应的挑战问题,面对这些深刻的社会变革,需要城市与那些即将或者正在市民化的群体共同完成这一历史性的进程。当前,新疆尤其是南疆地区,在今后较长时期之内将会有相当数量的少数民族群众要完成市民化。在这个历史进程中,如何实现少数民族群众市民化进程中生活方式等的多重平稳转换过渡,以及如何解决身份、经济、心理、文化等带来的多重适应挑战问题,将对全面贯彻落实新时代党的治疆方略、实现新疆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工作总目标具有基础性的意义与价值。

责任编辑:张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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