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山古城茶馆第三空间的调查研究

[摘要]茶馆，在中国并不鲜见，巍山的茶馆，在整个大理地区却是极为少见，不仅保存完整，而且还颇具规模。巍山的茶馆随着巍山的马帮文化兴起，成为往来歇脚的重要场所，随着时间的演变，成为了今天的一个社交娱乐场所，很多老茶馆已经经营了好几代人，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茶馆作为巍山古城的第三空间，在巍山古城政治、经济和生活各方面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发挥着自身作用，成为巍山人民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生活空间。

[关键词]巍山；茶馆；第三空间

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流行着茶馆文化，比如成都与拉萨，但因为地域文化的不同，茶馆与茶馆之间又有很大不同，国内许多学者都关注到了这一点，现存关于中国茶馆的研究有三个取向。首先，强调茶馆的发展反映了城市公共空间的扩张，其扮演了复杂的社会角色；第二种取向把茶馆作为社会结构的基本单位，以及影响中国城市历史诸多因素之一，指出茶馆经常被宗族、职业、社会等各种组织用作聚会、解决纠纷之地，是地方精英的活动场所；第三种取向主要体现在最近关于茶馆的探索中，把茶馆作为精英和民众、国家和社会之间在社会、文化、政治各方面冲突的舞台。[1]许多学者的研究揭示了茶馆在城市生活中扮演了多功能的角色，成为社会结构的一个基本单位。综上所述，尽管很多学者都对茶馆进行了很多研究，但对于巍山的茶馆研究资料却很少，在巍山古城及其周边，茶馆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成为发挥着重要作用的第三空间。

一、巍山茶馆

（一）现状

巍山古城及其周边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茶馆，笔者将其分为新旧两种茶馆，老茶馆的定义是：以卖茶水为主的第三空间，新茶馆的定义是：以售卖茶叶等附带项目为主的第三空间，笔者的主要研究对象为老茶馆。从实际走访情况来看，巍山的老茶馆目前还呈现着经营非常单一的状态，此外价格低廉，聚集者主要为本地老年人群体，游客和外来者比较少，此外新茶馆的数量要多于老茶馆，老茶馆正在一步步走向消亡。

（二）茶叶来源

根据走访调查，目前所有老茶馆茶叶采买均来自于市场，有一些是茶馆老板的自身渠道，大部分是从巍山古城竹壁巷茶叶一条街采买而来，用的基本上都是南涧种植的茶叶，用以制作当地闻名的“烤茶”。早在一千多年前，巍山境内已经开始种茶，唐代樊绰在《蛮书》卷七中记载：“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2]《蛮书》所载内容，明确记述了茶叶产地及创建姜饮方式的种茶人“蒙舍蛮”，即巍山人。从所记载产茶的区域、种茶民族推断，巍山境内种茶历史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源远流长。

（三）烤茶工艺

巍山烤茶的工艺最早从“回回帮”——云南著名马帮中传入，俗称“百抖烤茶”，“百抖”的意思是烤茶时候需要不断抖动，“百”是概数词。烤茶是将茶叶购买回家后，用土罐置于炭火上边烤边翻，重复翻抖多次成为真正可以上桌的“烤茶”。笔者在位于文华书院附近的露天茶摊上见到了这种至今沿用的烤茶技艺，烤茶是一门技术活，盐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高了容易糊，低了烤不出来，烤出来的茶像油炸的，但又没有油味，可以直接吃，很酥脆，茶香四溢。

二、茶馆空间与功能

（一）茶馆空间功能

茶馆作为一个物理空间，随着人与人和人与社会的不断塑造，以茶馆为载体的空间被赋予了多重功能，使得茶馆具有了文化内涵和社会意义，下面笔者浅析一下巍山茶馆作为一个第三空间的功能。

1.养老生活功能

根据巍山县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全县人口中，15-59岁人口为174902人，占总人口的65.39%；60岁及以上人口为45670人，占总人口的17.07%，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33349人，占总人口的12.47%。人口老龄化是巍山的重要社会问题，同时也是笔者在巍山调查过程中的直观感受，在巍山古城街道上随处可见满头白发的老年人。老龄化的人口为巍山的茶馆提供了必要的生存土壤，茶馆成为不少老年人的养老生活方式。选择茶馆作为养老空间，与这里的环境有较大关系，茶馆里存在较多同龄相似的人，他们在这里与彼此为伴，不仅有生活的交集，更有精神的交汇，因此可以视作互助性养老新形式，茶馆成为众多老年人聚集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茶馆消费水平较低，同时又能够满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通过与其他人的喝茶聊天，不仅丰富了自身的老年生活，同时也增强了与社会的关系。有些茶馆老板也上了年纪，某种意义上，茶馆不仅成为消费者的养老生活方式之一，同时也成为茶馆老板选择的一种养老方式。

2.休闲娱乐功能

巍山嗜茶与马帮文化有极大关系。马帮运送茶叶等商客往来，茶水成了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逐渐形成了茶馆经济，人们在这里歇脚喝茶聊天，但茶馆并非只是单一喝茶的空间，而是成为众多人的精神乐园，仅需要花三两块钱，就能在茶馆舒服开心待上一天，喝茶聊天下棋打牌。特别是对于老年男性来说，茶馆成为他们的主要娱乐方式场地，茶馆单一性的饮食功能被弱化，休闲娱乐也成为茶馆的重要功能之一。据笔者调研，茶馆消费者一般都是边喝茶边下象棋、打麻将，这里成了他们休闲娱乐场所，但茶馆又与麻将馆等有所区别，因为其喝茶功能一直贯穿始终，此时喝茶成为了附属功能，休闲娱乐才是他们主要目的。

3.人际交往功能

茶馆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同时也是信息交汇的地方，喝茶、闲聊，顺带交朋友。尤其是茶馆里出没的游客，不同年龄不同领域的人偶尔聊上几句，交换彼此观点，还可以交到新朋友，扩大自身的交际圈。同时，有些茶馆存在“共享老板”现象，即“老板”有时是老板的朋友在扮演，老板因为事情等原因不在店里，老板朋友便临时充当老板角色，为客人泡茶加水等，这一行为也增强了老板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茶馆发挥着重要的人际交往功能。

三、茶馆空间与逃避现代社会

茶馆成了一个逃避现代社会的空间，它们落后、古老、传统，不是面向年轻人群体的第三空间，年轻人在茶馆无法进行恋爱、交友等社交功能，也不具备WiFi等现代基本设施，只能用来打发时间，在这一点上，茶馆不是年轻人的首选。

（一）与现代社会脱节

当地茶馆的客户群体基本上是与社会发展脱节的，这种脱节从思想观念、社会发展、科技未来等不一而足，从访谈和实际情况来看，当地老龄化较为严重，年轻人多外出务工，只有春节才会回来一趟，这与茶馆客户群体的年龄构成类似；此外上面也论述过，茶馆正在发挥着养老的功能，笔者也走访了当地的老年活动中心，因为疫情这些老年活动中心都已经停用，加之平时就很喜欢出入茶馆的老年人，疫情对茶馆经济的推动不言而喻，同时茶馆也在见证着这些老年人的晚年。

（二）外来人口的逃避

大理素以风景气候独特闻名，吸引了很多人来此定居发展，或是养老，巍山古城也以小城的温暖吸引着很多外地人进入经商或者养老，从巍山的经济情况来说，经商是其次，因为人口基数少，又都是老年人，所以消费项目、群体人数并不多，外来常驻人口将巍山作为极佳的养老场所，笔者也曾碰到过好几位这样的人。外来人口的到来成为了茶馆中的一部分，我们也常见到不是本地人的茶馆常客，他们的到来其实也是带着很多逃避性意味的，逃离大城市，逃离快节奏，逃离被污染的空气和水源，逃离不想面对的人和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整个巍山都成了以逃避为主的第三空间。

（三）本地人的逃避

除了已经开始养老的老年群体，茶馆的客人中还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到茶馆是为了逃避现代社会。比如早上送完孩子上学家长会到茶馆坐一会，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会到茶馆坐一会，农闲时间没有农活干的村民会到茶馆喝茶，其他在工作之余前往茶馆的人也不少见，他们到茶馆并非是寻求社交属性，反而常常是一个人，不太说话，只是喝茶和思考自己关心的事情。茶馆成了一个脱离现代社会可以独自放松的一个场所，想逃避自己面对的一切，逃避压力和现实，茶馆为这类人提供了庇护所。

四、茶馆空间与隐私

隐私性在空间里的展现越来越重要。从茶馆情况来看，这也是为何露天茶摊在同质化经营很严重的情况下虽然卖得贵但客人却不少的缘故，和传统现象有着很大差异，露天的茶摊相反隐私性较强，茶桌之间彼此距离较远，老板是目击者，只能看到，不能听到，而看到就已经可以做好基础服务。相比之下茶馆内的隐私性较差，互相能听到和交流，老板成为见证者和故事收集者。抛却我们自我判定的隐私主观色彩和客观色彩，茶馆内谈论的内容主要是家长里短，关于家庭方面、村镇集体政策会多一些，剩下的即是切磋棋艺和麻将，这些内容大多也不是需要藏起来的，茶摊上谈论的内容多是涉及内部隐私，多半会找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远离茶客，一壶茶20块，加上一叠瓜子或者麻子，如果人多，价格也不算贵，可以谈论很多在茶馆不能谈论的内容。由此可见，老茶馆在某种情况下，限制了人们谈论的空间，让人有一种谈论内容的防备感和底线。

五、茶馆空间与商业经济

从茶馆的经营模式来看，完完全全还是以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茶馆的定位客群就是本地人、老年人群体、部分游客，更或者说茶馆本身是没有定位的，这个定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在这方面，新茶馆定位的客户群体则不一样，除了部分售卖茶叶外，有些增加了咖啡和酒以及餐食，显得更加多元性，面对的客户群体更广，更年轻和新颖。商业意味着竞争，从一些细节还是能看出来茶馆与茶馆之间在暗暗较劲，比如在卖相同茶水的同时，一家增加了白酒和啤酒，在同时提供象棋的同时，一家还附带提供麻将，比如在主街所有店铺茶水都卖3元的同时，关圣街比较偏僻的茶馆就卖2元。

总体上老茶馆是低消费的情况，与之相对的是低消费客户群体，如比较多的群体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退休职工，每天事情不多，于是到茶馆消费；还有周边村镇农民，土地出租或者土地数量很少，农闲期间也会到茶馆来放松一下。茶馆的低价和巍山古城的房价紧密相连，在古城中轴线上，所有店铺的基本房租是1万左右，加上大部分茶馆都是开设于自家宅院，最早以居住为目的，现在大多有新的居住地方或搬至后院或者楼上居住，不会影响店铺经营，老板也不将房租成本考虑入内，也怕丧失了老顾客，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提高价格。低价也让老客人没了讲价的余地，价格本身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田野调查中，一位茶客的话对茶馆老板的生活作了有趣的总结：“他们主要还是住在这，顺便开开茶馆。”

六、结语

茶本身具有成瘾性，这些茶客对于茶馆这个空间也具有成瘾性，无论是出于养老、休闲娱乐、交友或是逃避现代社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茶馆的功能也发生了变迁，成为一个综合场域。茶馆成为了巍山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老茶馆成为“新的”老年活动中心，也是旅游者必拍的打卡点，茶馆被符号化和景观化，茶馆的功能随着时代的发展出现了新的变化，作为茶馆的房子，被社会化后整个经营空间被赋予了多重功能。巍山的茶馆，依旧在第三空间发挥的功能中继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一方面是地方选择它们，一方面也是它们选择了地方。

参考文献：

[1]练娟.公共空间下视角下的城市茶馆功能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

[2]（唐）樊绰.《蛮书校注》[M].向达，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8.

作者简介：朱易龙（1995.1-），男，汉族，云南红河人，硕士，研究方向：民族文化与区域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