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在古筝艺术中的音乐表现力
2023-03-22郭泽华
郭泽华
(中北大学 山西 太原 030051)
古筝作为中国民族音乐史上的传统拨弦乐器,有着浓厚的美学意蕴。近年来,伴随着古筝艺术的蓬勃发展,其创作理念不断得到传承与创新,创作者在感受美的同时也能够对音乐文化积淀中的情感底蕴进行探索。因而,在古筝艺术的音乐语言中,如何对其音乐表现力的传递进行解读以及如何运用这一载体向听众表达中国传统美学精神就显得尤为重要。“韵·音·情”这三个鲜活的元素巧妙灵动地在构成了具有多样性审美趣味的艺术作品的基础上,为听众展现了古筝艺术的艺术张力和音乐表现力。
本文旨在对气息、音色以及情感在古筝表演艺术中的意义进行重点研究,并就如何运用合理的气息、把握正确的音色、传递细腻的情感展开进一步阐述,期望能更好地感悟中国古典民乐作品,深刻演绎出乐曲的内在精髓。
一、气息的合理运用
锺嵘在《诗品序》说道:“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这就说明了“气”承载着宇宙万物的生命,并且作为本体在不断推动着万物变化的同时还影响着人类的情感表达。在中国古典艺术中,音乐这一艺术表现形式淋漓尽致地将这类概念融入其中,而筝文化中的“气”根据不同的音乐作品风格、律动进行适时调整。所以,演奏者需要不断探索“物”“我”的相互作用,运用自我客观的生命力和主观情感的创造力这一路径,投入“情”“志”“意”“才”,使作品深深植根于内在精神的沃土中,深刻演绎出乐曲的内在精髓。
那么要想真正达到“人琴合一”的演奏状态,如何合理地运用及调动气息就显得格外关键了。在演奏过程中,“气息”所传达的真正意境和情感有着重要地位,音乐情绪的不同决定了演奏的呼吸节奏与状态。
面对先声夺人、极具爆发力的乐段,此时呼吸节奏应适时调整得更加急促,并在伴以深呼吸的基础上,以饱满的力量,借用手腕与臂膀间的起伏配合,实现气贯全身,释放出强有力的音色以及直观强烈的表现力。例如《陆游与唐婉》乐曲的中部连接部分,唐婉的突然离世令陆游万分震惊与悲痛,演奏者通过肢体动作的戛然而止,以气息为支撑,以静态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等从内心最深处充分宣泄情绪,从而呈现出气势磅礴、荡气回肠的音响效果。从陆游听到唐婉突然离世的崩溃到饮泣吞声,此时则应屏住气息,缓慢且悠扬,大恸无声,二人隐忍的爱只能在琴声中慢慢呜咽了。这部分在提神贯气的同时运用慢抬手这一舒展的肢体动作,加之“形散而神不散”的音乐思想,流露出凄惨细腻、抽丝般的曲调。再如《西部主题畅想曲》中的气息更应该一气呵成,达到一种自如的状态,肢体也在气息的调动下更加自然,加之眼神的灵动,传递出这首乐曲中西域人民的“细”与西域地貌的“粗”。
可见,“气息”作为音乐作品的内在灵魂,是随着每个乐段的情绪、力度、急缓的变化而变化的。合理的气息运用不仅能使演奏者更好地掌握作品内容,还能自然地刻画出作品中鲜活的音乐形象,营造出千变万化的艺术氛围。
二、音色的准确把握
在音乐学习过程当中,除了追求最基本的节奏稳定、音准准确之外,演奏者们在后期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如何获得更灵动的音色上。不论是声乐演唱还是器乐演奏,演奏技巧与情感温度都以第一听觉作用于听众所产生的音乐共鸣之中。
“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白居易不仅生动描绘了其古筝技法的娴熟高超,而且还透过不同的音色变化呈现出极具想象力的艺术效果。缓慢触弦之时,画面犹如一只鸿雁于天空中盘旋,而快速演奏时,又如蓬草飞转一般,不同触弦所呈现出的画面存在极大差异,一个悠扬而婉转,一个迅速又灵动。可见,在对音色的把握上,触弦速度、力度、深度、位置等都应遵循原本的规律,而这些也可以被统称为影响音色的客观因素。
白居易所提及的“慢弹”与“急奏”在音乐表达中叫作触弦速度或发力方式。触弦慢,似“贴”着琴弦、“黏”着琴弦演奏,以指尖发力为主,大臂小臂则呈现自然放松的状态,在距离琴弦较近时要控制指尖的发力力度,切勿调整触弦的深度。例如在《梁祝》这首作品中,结束部以二人的爱情主题落幕,这时应该黏、贴着琴弦来弹奏,以此呈现出更为细腻柔软的音响效果,指尖在“慢”触弦的过程中,也悄然映出二人的内心独白,旋律更加悠扬绵延。
“急奏”即触弦快,通过大臂小臂的爆发力以及手腕迅速有力的带动,使得音乐穿透力更强,旋律更加清脆。如在演绎乐曲《战台风》中的“台风”来临这一片段时,应利用手腕的带动使大量密集的摇指更具爆发力,通过力度与速度的结合营造出“台风”到达时气势磅礴的激烈效果,同时也烘托出人们当时的紧张情绪,使得音乐情绪达到最高点。再如异域风格的《西域随想》乐曲,创作者在这首乐曲中大胆加入了模拟手鼓音响的元素,在右手拍击琴头时,左手做出切分的律动节奏,此刻左手就应快速触弦,在增添律动感的同时展现出载歌载舞的生动场面。
“强而沉、弱而实”指的就是触弦力度,力度大并不意味着要用很大的力气。“强而沉”即要求力量向下“沉”,使得音色更加饱满,并非“噪”。“弱而实”则强调音色要“实”,并非“飘”,这与之前提到的触弦速度有关。此处的触弦更加慢,但指尖更需要支撑感,使得音色弱而不虚,更加柔和婉转。例如在《远清秋》这首作品的慢板部分,该部分要求音色要实,触弦速度虽慢,但触弦力度并没有减弱,通过极具穿透力的软黏触弦,更加深刻地刻画了在“骤雨初歇”的秋色下,主人公种种烦闷情绪涌上心头的场面,音情的回味在圆润饱满的触弦力度中缓缓散开。
触弦深度,顾名思义就是义甲与琴弦接触面的深度。当演奏音色较为庄重肃穆、悲伤苍凉之时,触弦应较深,使得音色浑厚饱满。如《陆游与唐婉》的首部B 乐段,这部分以钢琴极具戏剧性的主题动机展开,古筝采用饱满有力的撮弦和摇指,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了唐琬内心对陆游的怨恨,为了产生更强烈的音乐感染力,我们应当通过加深触弦深度来增强演奏力度,使得这部分音乐更具冲击力,对于唐琬激愤的音乐形象塑造得更为立体。
当演奏音色较为活泼灵动、飘逸虚无之时,义甲与琴弦的接触面则相对要减少,触弦较浅。例如在《枫桥夜泊》这首乐曲的引子部分,空灵通透的泛音,双手弹奏的星星点点,“虚”与“实”的完美搭配,委婉细腻的长旋律线条在这样的音色基调下展开,“月落”“乌啼”“江枫”的意境也跃然入耳,心中千万重愁绪慢慢流露出来,音乐色彩婉转悠扬。再如《莲花瑶》的引子部分,这部分采用了分解式和弦的泛音技巧,谱面标记pp 的力度,通过三次递进式的音色变化对触弦深度进行适时调整,勾弦时运用手腕和臂膀的力量将声音向下“放”“沉”,由远及近,由缥缈至明亮,静谧悠扬的音色飘荡在整个画面中。
从触弦位置来研究,在演奏过程中有两个基本触弦位置,分别为前岳山与琴码距离的八分之一处和二分之一处。在演奏触弦位置为前岳山到琴码距离八分之一处时,音色更具有穿透力,更富有弹性。在《惙》这首乐曲中,引子部分便为我们塑造了一位忧心惙惙的主人公形象,通过此处的触弦位置进行演奏,再加之27—28小节大幅度的音区下行跨度,使得音乐更具张力,表达出“一曲肝肠断”的情愫,音乐情绪波动巨大。运用靠近前岳山的位置演奏表达了如泣如诉、抽丝般的音和思念故土的情,也唯有在前岳山到琴码距离为八分之一处进行演奏才能得到与此意境相匹配的音色。
在二分之一处演奏时,琴弦振动幅度相较更大,音色则更加柔和婉转,呈现出韵味十足的音响效果。在众多筝曲当中,《行者》《幻想曲》《大漠行》在这方面的运用较为明显,且通常为声部作补律动的工作时在二分之一处演奏,以此表达独特的音乐效果。所以,要想呈现乐曲固有的旋律线,演奏者就必须培养自身的音乐敏感度,同时灵活调整触弦位置,以确保营造出相应的乐曲艺术氛围。
由此可见,触弦的多个因素直接影响着乐曲的音色,要想呈现出最完美的音色,演奏技法固然重要,但提升音乐敏感度以及自我艺术修养同样也不容小觑。
三、细腻的情感表达
不论是“气贯全声”还是“声色留香”,所有的音乐作品最终都围绕着“情”字展开,所谓“情之所至,音之所生”。但“情”的表达也同样寄托于气韵、音色,这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贯穿整个演奏过程。
扎实的文化底蕴是传“情”的重要途径之一。这里的文化底蕴不单单指古筝的演奏技巧方法。具体来说,首先要把握不同风格的音乐作品,思考不同音乐风格的文化差异性、情感独特性以及如何在乐曲中体现。其次,要培养自我审美意识,涉猎不同的艺术学科,加大知识储备量。例如《临安遗恨》是一部现代作品,但题材却基于历史文学并结合了当代我国社会民族复兴的前进步伐,这就要求我们在演奏这首乐曲时充分运用现代演奏技法,通过诗歌的诠释深刻理解和把握音乐情感特征。
充分发挥自我想象力、自我感知力的作用。艺术是抽象的,恰如音乐所呈现出的状态,是大众对表达对象的不同层面的想象。所以,演奏者也要通过充分想象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利用比拟、象征、模仿的方式指导自身演奏。这种想象越贴切,越能实现感同身受,那么传递给听众的意境也就越鲜明准确,如把自己想象成作品的主人公,进而思索离家怀乡的愁、失去爱人的痛、不能报国的恨、满目花开的乐,带着这种强烈的情绪进行深情演绎并注入情感创造力,乐曲的情感层次势必更加丰满立体。
优秀的音乐作品要声气相通、情景交融。在音乐表达中,演奏者的个人情感体验将不断与创作者进行交流碰撞,而演奏者自我情感的理解差异性也会赋予不同作品以多样性音乐色彩。时间的不断沉淀、演奏者生活经验的丰富、文化底蕴的提升、自我想象力的准确把握等,这些都会使之产生新的理解,并赋予演奏更深刻的音乐情感。
四、结论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一位优秀的演奏者不仅需要娴熟的演奏技法,还需要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与极强的共情能力。若只有扎实的演奏基本功却没有情感,那么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只有细品“韵·音·情”,才能真正赋予音乐以存在意义,才能真正用音乐拨动听众心弦。
“韵·音·情”在我国传统美学精神中作为一条主线指引着各位音乐演奏者不断进行创造,为每一首作品注入独特的生命力和鲜活的能量。不论是时代留给我们的作品还是时代创造出来的作品,都深刻体现着中国传统美学意蕴内涵。唯有将三者和谐统一起来,才能经久不衰地奏出中华民族的强音,焕发出别致的“韵·音·情”古筝艺术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