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春香传》研究述略
2023-03-22王冠桥
王冠桥
(西华师范大学 公共外语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春香传》以现实主义手法描写了春香反抗恶官卞学道,最终和李梦龙团圆的浪漫爱情故事。该作品运用“说唱”结合的艺术表现形式,生动刻画了春香、李梦龙和卞学道等人物形象,深刻揭露了朝鲜李朝末年的社会矛盾,在艺术成就和思想意义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自1954 年越剧《春香传》在上海成功公演以来,春香的故事为国人所喜爱,甚至成为中韩、中朝文化交流的媒介。我国学者从1979 年正式开始研究《春香传》,四十多年来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本文通过中国知网和万方数据库收集了1955年到2021 年间有关《春香传》的期刊论文95 篇,学位论文29 篇,并考察涉及《春香传》的文学教材10 部,专著1 部,对国内的《春香传》研究成果进行回顾及反思,力求把握研究现状及不足,发掘《春香传》研究的学术增长点。
一、《春香传》的翻译与传播
《春香传》最早的汉译本是作家外文(原名单庚生)翻译的版本。1939 年,他在《艺文志》创刊号上发表了汉译《春香传》。该译本以韩国作家张赫宙的日文版戏剧《春香传》为底本,并在《春香传译后志》中说明了翻译的契机和背景。[1]因译者声称该译本主要用作“满洲剧团的参考”,所以很难知道译者是否充分认识到《春香传》的文学价值。[2]结合已有研究成果来看,学界对该译本鲜有提及,可见该译本在学界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1954 年,由庄志执笔改编的越剧《春香传》在上海长江剧场拉开帷幕,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3]该剧本是根据朝鲜国立古典艺术剧场的唱剧剧本改编的,1955 年由新文艺出版社出版。此后,京剧、评剧、豫剧、潮剧、粤剧和黄梅戏等剧种改编的《春香传》也纷纷上演,《春香传》在中国戏剧界大放异彩。1954 年改编的越剧对《春香传》在中国的翻译与传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此后的半个多世纪以来,春香的人物形象和她的爱情故事在中国人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4]
1956 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冰蔚、张友鸾合译的《春香传》(以下简称冰译本)是第一部完整翻译的汉译本。冰译本以完整版1984 年张本《烈女春香守节歌》(以下简称完版84 张本)为底本,大量使用直译法,参考中国传统文学的表现形式,“用古典语言和戏剧语言完整再现了原作的韵味,但也有对原作误读和翻译得不准确的部分[5]”。冰译本因其先驱优势和翻译成就成为后来译本的重要参考。
1967 年,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许世旭翻译的《春香传》(以下简称许译本)是第一部由韩国人翻译的汉译本,“也是迄今为止台湾地区唯一的译本[6]”。许译本同样以完版84 张本为底本,但是参考李家源的译注本分成了52 个章回。许译本采用直译法忠实地传递了原文信息,但由于译者的汉语能力不高和原作本身带有的古典特性,译本存在表达不自然、诙谐感弱化等问题,导致译本没有很好地再现原作风貌。[6]尽管如此,许译本中的《〈春香传〉考释》及译文仍然为国内研究提供了一些参考与借鉴。
2006 年,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韩国学者柳应九翻译的《春香传》(以下简称柳译本)是近年来研究中常见的译本。柳译本以完版84 张本为底本,补充了冰译本因当时的意识形态而删减的内容,保持了原作内容的完整性。但王飞燕指出,柳译本过度参考冰译本,有剽窃嫌疑。[5]柳译本将冰译本的古朴译文改为现代译文的做法破坏了译作的古典情趣。[5]柳译本出版时间较近,内容相对完整,在国内研究中经常被使用。
2010 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薛舟和徐丽红翻译的《春香传》(以下简称薛译本)是最新译本。薛译本的底本是宋晟旭翻译的完版84 张本的韩语现代语译本。王飞燕认为,薛译本的底本未能保持原作的古典风貌,导致薛译本变成了汉语版的现代语译本,且很难找出翻译亮点,薛译本最终成了平淡无奇的译本。[5]但笔者认为,薛译本在再现古典风格方面虽逊色于冰译本,但其译文语言浅显易懂,贴近生活,加之是简体字版本,反而更加适合一般读者阅读。
就以上译本对国内研究的影响来看,表现出促进和制约的双重作用。一方面,《春香传》的翻译和传播拓宽了研究领域。各种译本的出现衍生出围绕《春香传》译本的翻译研究;越剧《春香传》的成功带动了一批地方戏剧的发展,针对春香戏剧的研究层出不穷。另一方面,《春香传》的译本制约了国内研究者的眼界。受译本的影响,国内研究大多局限于完版84张本,而对《春香传》的其他译本缺乏关注。同时,国内的研究者大多依托译本进行研究,译者水平和译本质量也直接影响了研究者对作品的分析。
二、《春香传》的研究成果
20 世纪50 年代和60 年代,受越剧《春香传》成功演出的影响,国内始有关于该剧的评论文章出现。“文革”时期,研究长期停滞不前。直到20 世纪70 年代和80 年代,才有3 篇期刊论文发表,都是针对《春香传》的作品评论。20 世纪90 年代,有7 篇期刊论文发表。这期间的研究主题集中在《春香传》与中国文学及文化的关系上。2000 年到2009 年,研究成果的数量明显增加,有期刊论文13 篇,学位论文4 篇发表,另有学术专著1 部出版。在这些研究成果中,《春香传》和中国文学的比较研究占相当大的比重。同时,研究的理论视角更加丰富,出现了伦理学、文化人类学视角的研究。此外,还出现了针对电影《春香传》的研究,进一步拓宽了研究领域。2010 年以后,在研究热度上,学界的研究愈发活跃,出现了近百篇论文;在研究深度上,对作品论、比较文学和文化等方面的研究持续推进;在研究广度上,研究方向转向多元化,出现了围绕译本的翻译研究、针对仿拟之作《春香》的作品研究等新方向。下面从作品论、比较文学、文化研究、翻译和春香艺术等方面对研究成果进行回顾和讨论。
(一)作品论
《春香传》的作品论研究主要涉及作品主题、思想意识、人物形象、语言表现、叙事结构和民族特色等方面。在作品主题方面,郑判龙认为《春香传》与传统的才子佳人小说不同,它虽然以爱情故事为主要情节,但把爱情故事和社会问题紧密联系起来,不仅表现了青年男女的坚贞爱情,也深刻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和广大人民之间的矛盾,批判了两班官僚阶级的残暴,歌颂了人民群众的高贵品质和斗争精神。[7]这种观点承认了小说包含“爱情”和“反抗”的二元主题,但受社会历史批评方法的影响,认为“反抗”才是小说的基本主题。同时,这也是被国内文学教材广泛引用的观点,所以,任海燕指出,国内研究者对《春香传》的主题已经达成共识:“通过对春香坚贞不渝的爱情的颂扬,揭露了封建官僚统治阶级的黑暗,抨击了他们的暴虐无道及对无辜人民的残酷蹂躏,并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封建等级制度[8]”。
在思想意识方面,李春花通过檀君神话这一原型,发现了《春香传》中蕴涵的朝鲜民族的深层文化意识,即现实意识、德治意识和向上意识,揭示出《春香传》是集体无意识的作品。[9]这是神话原型批评方法第一次应用到《春香传》研究中,为《春香传》的分析、阐释和评价开辟了新路径。徐英淑从伦理思想和文学作品的关系入手,深入挖掘了《春香传》中的伦理思想,包括赞美爱情、塑造理想人格典范、善恶因果思想、重视信义和尊重民俗等五个方面。[10]通过这些研究发现了渗透在《春香传》中的朝鲜民族的思想意识,能够加深人们对朝鲜民族和作品思想的理解,对于从思想性的角度解读和评价《春香传》具有积极意义。
《春香传》中出现了众多人物形象,其中,春香、李梦龙和卞学道是典型人物形象。郑判龙认为,春香是封建身份制度的反抗者,是官僚统治的虐政和罪恶的揭露者。[7]卞学道是荒淫无耻、专横残暴的官僚典型,而李梦龙是与之对立的清官形象。[7]这是结合历史环境,通过强调人物性格的某一方面而得出的结论,但对人物的复杂性考察不足。张朝柯在高度评价春香的同时,指出春香的人生志趣并没有超越封建主义的藩篱[11],揭示了春香形象所带有的否定性内容。同时,他还结合当时实学派的社会思潮,分析李梦龙是实学派思想的体现者。[11]他对人物形象的评价分析虽然更为全面,但他使用的仍然是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张喜东使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对春香的人格作出分析,指出春香有追求情欲的本我、矛盾挣扎的自我和善良纯洁的超我。[12]这是基于心理分析批评的方法对春香形象复杂性的揭示。综上所述,学界有必要超越社会历史批评的局限,引入更多的文学批评方法对人物形象作出更加全面的分析。
在语言表现方面,张朝柯认为《春香传》深受说唱文学的影响,说唱结合、诗文并用是其区别于一般小说的明显特征。[11]此外,作品还使用了多种手法来表现人物性格,[11]采用了对比技巧来刻画人物形象。[11]王鹏把《春香传》的语言特色总结为言辞个性鲜明、语句骈散结合、文中多杂民歌和语多汉典汉诗等四个方面。[13]这四个方面也正好对应了当前语言表现研究中涉及的研究主题,即语言表现和人物性格塑造的关系、说唱文学对语言表现的影响、语言表现的民族性和中国文学及文化的植入。不过,目前国内研究多依托译本进行,受译者水平和译本质量的影响较大,同时,由于中韩语言表达存在差异,难免出现一些翻译失真现象,所以,在今后的研究中应该进一步分析韩语原本,在掌握韩语原文的基础上,获取对作品语言表现的深入理解。
在叙事结构方面,安锦姬通过神话原型批评的方法找出了《春香传》的叙事结构。她认为,主人公春香经历的出生、婚姻、考验和回归符合英雄传记型结构,[14]同时,她指出朝鲜神话原型的象征性是《春香传》艺术魅力的深层根源。[14]田英兰把《春香传》的叙事结构分为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两种。其中,表层结构是从朝鲜半岛古代民间故事中继承的“二分结构”“五分结构”和“七分结构”,深层结构是从古代朝鲜说唱艺术表演模式中继承的表演性结构和来源于古代神话传说的英雄传记型结构。[15]她的研究进一步揭示了《春香传》叙事结构的建构方式。魏心怡根据故事形态学理论对《春香传》进行分析,发现《春香传》的叙事结构“春香梦龙相恋、被迫分别、陷入困境、获得解救、最终圆满”符合普罗普提出的叙事功能结构。[16]这些研究从叙事学角度重新解读了《春香传》,进一步丰富了《春香传》的作品论研究。
《春香传》作为一部外国文学作品,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张朝柯从来源和演变、民族语言、民族题材和民族性格等方面探讨了《春香传》的民族特色。[17]这是国内首篇探讨《春香传》民族特色的论文,但学界此后开始以比较文学的方法开展研究,大多关注中国文学及文化对《春香传》的影响,对《春香传》民族固有特色的研究反而减少了,没有再出现有价值的专门研究。
(二)比较文学
《春香传》的比较文学研究大致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将《春香传》与中国文学作整体比较,观察中国文学对《春香传》的影响;第二类是将《春香传》与具体的文学作品进行比较,寻找二者之间存在的关联或差异。颜宗祥[18]、管三元[19]的研究属于第一类。颜宗祥通过比较《春香传》和中国话本小说的布局、体制和修辞,发现《春香传》存在模仿和借鉴中国话本小说的痕迹。[18]管三元列举分析了《春香传》中直接引用和融化吸收中国古典文学的实例,认为《春香传》深受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19]在第二类研究中,研究者将《春香传》与《西厢记》《桃花扇》《玉堂春》《窦娥冤》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进行了多角度比较,其中,《西厢记》是被比较最多的作品。韩捷进对比了《春香传》和《西厢记》中的爱情描写,发现两者都呈现出朦胧的现代意识,认为《春香传》的创作深受《西厢记》的影响。[20]郭春林从接受的角度出发,阐述了《春香传》在叙事模式和艺术手法上对《西厢记》的接受,同时也强调了《春香传》在接受基础上的自我发展。[21]此外,还有部分研究是从创作背景、人物形象、叙事和主体意识等角度对两部作品展开的比较。
国内学者在比较文学领域发表的成果数量是最多的,但数量多并不等同于质量好,在此有必要指出目前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局限。首先,目前的比较研究主要采用“影响研究”的方法,研究者基于文化民族主义的动机,强调“中国一方的影响,韩国一方的接受[2]”,这种以影响关系作为前提的研究很难保证客观性。其次,少量研究虽然采用了“平行研究”的方法,但篇幅都比较短,论述缺乏足够的深度,没有产出有影响力的观点。
(三)文化研究
随着比较文学逐渐向比较文化的方向发展,[22]《春香传》研究也开始深入到文化层面。比如,崔美玲采用“影响研究”的方法、接受美学研究的方法和实证分析的方法分析了《春香传》与中国文学、中国传统思想存在的关联性;[23]舒畅通过分析《春香传》中蕴涵的三纲五常、贞节烈妇、礼仪忠孝的儒家思想,因果报应、忍辱智慧、平等与悲悯的佛教思想,梦境灵验、祸福相依、信仰神灵的道教思想,揭示了中国儒释道传统文化对韩国古典文学创作的影响。[24]这些研究仅限于分析《春香传》中的中国文化因子,以说明中国文化对《春香传》的影响,所以只能看作“影响研究”在文化研究领域的延伸。江珊芷的研究视角更为全面,从朝鲜民族文化、中国传统文化和韩国当代文化三个角度阐释了《春香传》。[25]这对于冲破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藩篱,改变“唯中国影响论”的传统观念具有积极意义,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春香传》“跨文化研究”的新方向。
(四)翻译
翻译领域可供参考的论文数量并不多,鉴于其中的期刊论文停留在提出研究计划的程度,所以,在此选取研究完成度较高的学位论文作简要分析。张玉婷从文化语境、语言、文化、误译的层面比较了冰译本和薛译本,发现了时代性对两译本的影响。[26]她的研究是国内学者对《春香传》译本的首次研究。郑怡鹏采用翻译目的论,从内容构成、叙述方法和翻译策略三个方面比较了柳译本和薛译本,认为采用薛译本的翻译策略能兼顾译本的商品性和文学性,有助于韩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小说在中国的持续传播。[27]金真星利用计算风格学的方法对柳译本和薛译本进行了量化分析,发现了两译本在句长、词类、词语、标点符号四个方面所表现出的风格差异。[28]总体来看,这些研究采用的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文本中心论范式,研究主要围绕译本文本展开,通过比较译本语言的方式发现翻译中存在的问题,对译者和读者的关注度不够,在此后的研究中有必要引入“读者接受反应的译者中心论范式”。此外,目前研究采用的译本集中于冰译本、柳译本和薛译本,研究客体的范围有待进一步拓展。
(五)春香艺术
《春香传》衍生出众多以春香为主人公的艺术作品,统称为“春香艺术”。春香艺术有诗歌、小说、戏剧、电影、动画和电视剧等多种艺术形式,其中,被国内学界研究较多的要数小说、电影和戏剧。
在小说方面,中国朝鲜族女作家金仁顺仿拟《春香传》创作了长篇小说《春香》,对春香的故事进行了重新演绎。目前学界的研究主要着眼于《春香传》和《春香》的关联性,探究《春香》对《春香传》的传承和重构。洪永春对比了《春香传》和《春香》,发现《春香》对春香和春香母的人物形象作了置换和消解,从而使《春香》的主题由《春香传》的爱情贞烈转变为春香母女的女性解放寓言。[29]沈京顺从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民族文化三个角度分析了《春香传》和《春香》的关联性和差异性。[30]赵毅从族裔身份文化认同、性别视域和多元文化语境的角度讨论了《春香》对《春香传》的传承和重构。[31]王光东认为《春香》是对《春香传》的再度创作和重述,并讨论了在此过程中涉及的民间文化与民族精神、族群与国别、民族传统与当代知识分子表达等问题,把《春香》同中国的当代问题和西方女性主义联系起来作了深入解读。[32]上述研究实际上都是以《春香传》和《春香》之间建立的互文关系为基础的,《春香》作为《春香传》的仿拟之作,在解读过程中一定会受到“前文本”《春香传》的影响,因此,两部作品之间潜在的互文性也是值得关注的课题。
在电影方面,《春香传》迄今为止先后24 次被改编成电影。金润净[33]、管乐[34]、李烁[35]、张婕[36]、刘慰[37]等考察了“盘索里”清唱艺术在韩国导演林权泽2000 年拍摄的电影《春香传》中的应用。张红秋[38]、席玮[39]对朝韩拍摄的两部《春香传》进行了比较,张红秋发现两部电影阐释的主题相差甚远,席玮则进一步指出两种阐释的背后实质只是“民间”的两种不同的被胁迫的方式。孙皓对朝鲜半岛电影史上的春香电影改编活动进行了梳理,从历时角度观察了春香电影的变迁。[40]不过,目前的春香电影研究主要集中于1980 年尹龙奎版和2000 年林权泽版,而其他版本的电影作品仍有待进一步分析。
在戏剧方面,《春香传》被改编成越剧、京剧、评剧、豫剧、潮剧、粤剧和黄梅戏等剧种,同时也被改编成唱剧、歌剧、舞剧和音乐剧等表演形式,表现出巨大的艺术魅力。不过,相比《春香传》呈现出的多姿多彩的剧种和表演形式,学界对春香戏剧的研究成果却寥寥无几,其中,较深入的主题为中韩戏剧比较研究和舞剧研究。李仁景对《春香传》的唱剧版和越剧版进行了比较。他首先阐明了两剧种在说唱艺术形式和音乐结构原理上的相似点,进而介绍了两剧的诞生背景和演出史,最后对两剧的剧本和演出作出比较,总结了两剧的相似点和不同点。[41]单静以《春香传》的京剧剧本和唱剧剧本为对象,比较了两者在叙事内容和人物形象上的异同,并分析了其异同产生的原因。[42]张娟考证了朝鲜唱剧《春香传》的由来、进入中国后的传播路径和影响,同时,通过比较文学的方法对剧本的人物、结构、内容及主题等进行对比分析,考察了朝鲜唱剧《春香传》传播到中国后的发展流变及原因。[43]成裕哲梳理了唱剧《春香传》的形成和发展,以及中国的接受情况,并将其与中国的剧本进行比较,分析了文本内容、音乐及表演形态上的差异,其研究主题和研究思路与张娟的研究相似。[44]此外,崔凤锡[45]、王博[46]、李洽[47]、李熙鹏[48]等人分别从艺术创造性、情感色彩、创作、叙事性等角度分析了舞剧《春香传》,限于篇幅,不再赘述。戏剧是《春香传》打开中国大门的第一把钥匙,它为《春香传》在中国的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以及影视和互联网的逐渐普及,戏剧的衰落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何改良春香戏剧,使其适应观众审美需求的变化,重新焕发生机,是学界亟待解决的课题。
三、《春香传》研究的展望
上文粗略地描述了《春香传》在中国传播和研究的概况,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国内研究呈现出的一些特点和不足。在成果分布上,2000 年以后,研究成果的数量有所增加,但是,大多数年份的成果数是个位数,只有2014 年(10 篇)、2016 年(14 篇)和2018 年(10 篇)研究成果超过了10 篇,说明学界对《春香传》研究关心不足,想要打造类似“红学”的“春香学”任重而道远。在研究内容上,大多数研究是在比较文学的范畴探讨中国文学和文化对《春香传》的影响。这不仅是国内研究带有的显著特点,也是立足中国文化本位看待《春香传》的必然结果。但《春香传》不是被动地接受中国文学和文化的影响,而是创造性地使用中国文学和文化的元素,创作而成的带有鲜明朝鲜民族特色的作品。所以,有必要超越传统的文化观,以跨文化的视角重新审视这部作品。在研究视角上,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除了比较文学的视角之外,社会学、伦理学、文化人类学、精神分析学和叙事学等视角的研究也纷纷涌现,多学科的碰撞为《春香传》研究提供了新的学术增长点,但是,我们也清楚地看到跨学科研究的开展仍然十分有限,还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整体而言,国内对《春香传》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并没有产出有足够学术影响力的成果,没有出现代表性的研究者,也没有形成独树一帜的学术流派,因此,《春香传》在国内尚处在初步研究的阶段。
展望今后的《春香传》研究,笔者在此想提三点建议。第一,进一步深化《春香传》的基础研究,实现研究新突破。国内学界对《春香传》的研究长期围绕完版84 张本展开,而忽视对其他版本的研究,甚至在韩国被评为“《春香传》文学最高峰”[49]的异本《南原古词》在国内也无人问津,这就导致研究者不能全面地把握春香故事的递嬗关系。所以,有必要继续深化基础研究,推进整个研究的新突破。第二,创新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坚持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协调发展。文学研究经历了从传统社会历史批评到形式主义文论,从文化研究到“后理论”时代的“新审美主义”。[50]回顾我国的《春香传》研究史,也能发现这一规律,从早期的社会历史批评研究,到后来对叙事结构、文体的形式研究,又转向了社会文化研究,如今来到了“后理论”时代。但是,我国学界长期以来重视对《春香传》的外部研究,而忽略了内部研究。面对这一情况,我国学者在今后的研究中应该创新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弥合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的鸿沟,实现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的协调发展。第三,努力加强中外学术交流与合作,共同推动学术进步。朝鲜和韩国作为《春香传》的发源地,两国学者收集了丰富的研究资料。韩国收集的异本中,有唱本23 种,板刻本13 种,笔写本66 种,活字本28 种,汉文本8 种,总共多达138 种。[51]朝鲜方面还收集到五六种韩国没有的罕见版本。[51]这些研究资料可以为我国的研究提供重要的参考。另外,朝韩两国学者在语言和文化方面具有先天优势,对《春香传》的理解和阐释更加深入,研究视野也更为开阔,对此,中国学者应该秉持虚心好学的态度,与朝韩学者共同推动学术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