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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侍神令》中青年亚文化的抵抗与收编研究

2023-01-05周慧君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环球首映 2022年1期
关键词:阴阳师亚文化抵抗

周慧君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青年亚文化是通过风格化和另类的符号对主流文化或支配文化进行挑战从而建立起来的附属性文化”[1]在网络与新媒体时代,随着多元文化的碰撞孕育而生了更多的青年亚文化,例如二次元文化、嘻哈文化、“丧”文化等。这些新兴的青年亚文化体现的是网络时代下青年群体的叛逆、非主流以及反抗意识。伯明翰学派认为,青年亚文化以其独特的风格抵抗主流文化,但是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被主流文化收编。

在2016年《阴阳师》手游上线之初,网易就宣布将打造《阴阳师》电影和剧集。电影《侍神令》讲述了阴阳师清明穿行于人妖两界,与一众妖怪缔结契约,共同对抗妖皇势力,守护平京城的故事。作为中国电影史上为数不多的由手机游戏改编而来的真人版电影,《侍神令》又作为《阴阳师》热门IP的衍生品,不仅从电影的题材、人物到画面内容都蕴含着诸如二次元的青年亚文化,还在创作过程中不断丰富着亚文化的内涵。本文从伯明翰学派的亚文化研究视角出发,对《侍神令》中的青年亚文化风格进行了分析,并进一步探讨《侍神令》中的青年亚文化是如何对主流文化进行抵抗的,最终又是如何被主流文化收编的,进而探讨这种新的亚文化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以及青年亚文化与社会观念及主流文化的关系。

一、挪用与拼贴的风格抵抗

伯明翰学派在对青年亚文化进行研究过程中提及最多的就是“风格”一词,研究青年亚文化如何进行抵抗始终离不开对亚文化风格的分析。有学者曾将青年亚文化的抵抗风格概括成挪用与拼贴、同构与狂欢以及表征与意指[2]。电影《侍神令》中的青年亚文化正是体现了挪用与拼贴风格。《侍神令》本身是基于网易公司旗下的大热IP《阴阳师》手游改编而来的,《阴阳师》手游以日本鬼怪文化为主,在创作时又对传统鬼怪丑陋恐怖的形象进行了改编,让《阴阳师》中式神的形象、故事、配音都极具二次元特征。在电影长达两年的后期制作中,制作团队创作了700多位数字角色,小到只有几个画面的山兔都经过了十几版的修改,利用数字技术最大程度还原《阴阳师》中的游戏人物。《侍神令》中不仅蕴含了《阴阳师》的鬼怪文化、二次元文化,还在保留《阴阳师》主角、式神、故事背景的基础上对故事情节进行了创新,例如在《阴阳师》中属于SSR(最高级别)式神的茨木童子不仅在电影《侍神令》中成了大反派慈沐,还在故事发展之初就将慈沐营造成温柔谦良的大师兄形象,为故事的反转埋下伏笔,这样的改编也让故事情节更加丰富。《侍神令》通过挪用与拼贴形成了独特的亚文化风格。

《侍神令》中独特的亚文化风格是用以抵抗主流文化的方式之一。伯明翰学派认为青年亚文化并不是代际差异间的矛盾,而是对支配阶级和霸权的一种抵抗[3],青年的抵抗是对社会结构矛盾以及世代问题进行的“象征性解决”的尝试。可以说青年亚文化一直都在抵抗着主流文化,只是在当下的环境中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进行抵抗。《侍神令》中本身蕴含的二次元文化就具有解构主流文化的能力,《侍神令》脱离《阴阳师》而创造出的架空世界也在颠覆传统主流文化,诸如在《侍神令》中人居人间,妖栖妖域,为了让人妖两界能更具特色,设计团队还特意设计出妖与妖之间沟通的语言。不仅如此,在《侍神令》中阴阳师晴明与妖怪缔结盟约,妖成式神,永不背叛,妖怪成了电影中有情有义的角色,最能体现的就是《侍神令》中鬼赤这一角色,鬼赤原来是海坊主用来打擂台赚钱的工具,按照擂台的规则,败者不能活着离开,而就在鬼赤与袁博雅的擂台赛上,袁博雅却并没有对鬼赤赶尽杀绝,并救了鬼赤一命。此后鬼赤一直衷心地追随袁博雅,成为袁博雅的式神,并在最后大战中为保护袁博雅而主动与海坊主同归于尽,鬼赤在《阴阳师》中本身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式神,在《侍神令》中展示出其善良的本性。无论是说妖语的鬼怪还是有情有义的式神,这些设计都与国人传统印象中的人妖对立、妖怪天性恶劣的观念大相径庭,《侍神令》的青年亚文化用其独特的符号载体获取着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话语权力。

二、趣缘群体身份建构中的认同抵抗

无论是伯明翰学派时期研究的朋克、嬉皮士,还是如今盛行的选秀、嘻哈、二次元亚文化,青年亚文化始终都是相较于主流文化而存在的。亚文化一直不妥协于主流文化的统治地位,青年亚文化群体也一直处于不被认可的状态,因此,只有个体不断加强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群体认同,才能维持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的不妥协状态。也就是说,在青年亚文化群体不断通过身份构建而实现的群体认同的过程中实际上也实现了青年亚文化群体对主流文化的抵抗。

《侍神令》趣缘群体缘起于《阴阳师》的用户群体,然而《侍神令》定档2021年春节档无疑是为了面向全年龄层观众进行传播以赚取更大的商业利益。尽管《侍神令》有着较为庞大的趣缘群体,但这样让青年亚文化走向大众就必然会招致主流文化的种种批判,因此青年亚文化群体就需要不断巩固群体认同。趣缘群体需要不断在追问“我是谁”和“我们是谁”中以进行自我认同和群体认同,然而实际上群体认同是一个群体认异的过程。《侍神令》青年亚文化群体通过共同兴趣以及属于亚文化群体特有的仪式进一步加强群体内部的认同,更重要的是,在群体认同中塑造群体的差异化,强化与主流文化以及其他外部文化的边界,在通过不断追寻“我们是谁”的过程中创造出只属于《侍神令》的文化符号,通过表达对《侍神令》及其亚文化的热爱不断获得归属感,以抵抗外界压力、获得身份认同。

从《侍神令》的趣缘群体的年龄构成来看,24岁以下是构成群体的主力军,年龄相仿可以有效减少沟通差异,更好地构建身份认同。对于普通的观众来说《侍神令》是通过强大的演员阵容和绚丽的视觉特效来吸引他们,而《侍神令》的趣缘群体则更加关注角色设定、还原程度等能够显现出群体独特的亚文化风格的方面。《侍神令》中晴明设定成亦正亦邪,半人半妖的角色形象,一方面,对于《侍神令》趣缘群体而言晴明的设定更符合《阴阳师》中晴明的角色,能够在影片中产生更大的共鸣;另一方面,晴明亦正亦邪的设定与主流文化一直都将电影主角尽可能塑造成完美无瑕的正面人物大相径庭,但是主流文化的输出却难以得到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认同,尤其是在社会结构变得更为复杂多元的当下,而恰恰是这样亦正亦邪的角色更符合青年亚文化群体的审美特点,在不完美的角色设定中释放压力,也能更好地构建群体身份认同。电影不仅仅是对角色外形的还原,更是能深度还原了式神技能,例如雪女在影片中惩戒鸦天狗使用的雪球以及与百旎等人对战的大场面中制造的暴风雪和冰晶都完美还原了《阴阳师》中雪女所具备的技能,让趣缘群体主动与《阴阳师》产生联想,相较于普通观众而言趣缘群体就拥有了只属于群体的集体记忆,同时这样的设定也能让趣缘群体中的泛用户群体更好地参与到观影中以及观影后的群体交流中。影片中与《阴阳师》产生的联动,能够促进趣缘群体找到关于影片的共同话题,构建共同的意义空间,这也是维系《侍神令》趣缘群体身份构建的重要力量。

三、融入主流文化的收编形式

相较于主流文化,青年亚文化往往会以独特的风格来吸引受众,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趣缘群体,从而在亚文化领域中获取生存空间,而伯明翰学派认为,青年亚文化最终都会收编入主流文化,成为主流文化中的一部分。也正是由于青年亚文化风格的独特性,所以在收编时更要讲求方式方法,找到两者的相同之处,并不断弱化亚文化的独特性,才能让主流文化与青年亚文化真正意义上相融。而媒介技术的快速发展,尤其是社交媒体的成熟,让主流文化可以更便捷、更符合青年群体特性的方式进行传播,这为主流文化收编青年亚文化提供了技术基础,也提供了可能。

主流文化需要以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主动融入亚文化之中,以更为缓和的方式主动与青年亚文化进行对话。作为主流媒体之一的新京报在2018年就曾发布了《侍神令》开机的报道,也在《侍神令》上映前一个月发布《侍神令》海报进行宣传。随着春节档的热映,人民日报等央媒发起投票微博,与观众互动“看了几部贺岁档电影”。《侍神令》的青年亚文化不再被贴上极端的标签,而是通过官方媒体报道的背后流露的是主流文化对青年亚文化的态度,官方媒体与主流文化一同对青年亚文化重新定义,表面上肯定了《侍神令》青年亚文化的价值,但同时也让主流文化充斥其中,抹去了青年亚文化中“非主流的”特性,在官方媒体的报道中不断消解青年亚文化的异质性,发表主流看法,潜移默化中让《侍神令》中的青年亚文化变得常态化,以温和的方式实现了对青年亚文化的收编。

《阴阳师》手游是根据梦枕貘所著的日本小说《阴阳师》并根据日本的鬼怪传说而创作出的游戏,而在《侍神令》作为真人版电影时,想要将《阴阳师》由二次元转化成三次元,必然不能完全按照《阴阳师》中的日本文化背景来创作,否则就成了一部“cosplay”的电影。因此,《侍神令》想要更好地进行改编呈现,就需要贴合中国的传统文化以成功汉化。然而传统文化与青年亚文化有着完全不同的内涵,长期以来,受众从典故到国宝再到传统习俗了解到的传统文化都影响着他们的思维、审美以及价值观念,实际上是主流文化借助传统文化这一媒介传递出符合社会规范的观念。因此经过“汉化”的《侍神令》在一定程度上就消解了本身所具备的青年亚文化风格。在《侍神令》整部电影中,处处都体现了导演以及制作团队让电影与中国文化紧密相连。电影中故事围绕阴阳寮展开,而经过制作团队的考证,阴阳寮在唐朝其实是真实存在的部门,而剧中百旎、晴明所使用的阴阳术也在中国历史上有过记载。同时影片中的每一个怪物制作团队也都从《山海经》与其他中古典籍中找到了出处,所以看似《侍神令》是以日本鬼怪亚文化进行创作的,但实际上早已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志怪传奇融入电影之中。观看《侍神令》不难发现电影中平京城以及妖域中的建筑、金吾卫的官服都是唐朝的,甚至是屏风的画法、颜色也都是以唐朝为背景而制作的,影片通过数字技术既打造出精致且华丽的视觉风格又能体现出浓烈的东方美感。《侍神令》尽管构建起的是一个架空的世界观,但是其背后蕴含着的不再单纯地是二次元文化和日本的鬼怪文化,而是中国传统文化。《侍神令》主动融合传统文化的方式帮助其成功将电影与游戏区分开来,但是传统文化隐秘性的渗透却会让青年亚文化群体在这场娱乐化的狂欢中不自觉地被主流文化收编。

四、消费主义招安的商业收编

一方面,在消费主义时代,商业收编通过将亚文化符号转化成利润丰厚的商品,市场将亚文化的抵抗意义整合利用,让青年亚文化在消费主义社会中失去其自身的价值,否定亚文化的差异性和特殊性,将其整合成大众化、通俗化的商品。《侍神令》本身作为《阴阳师》IP的衍生品天然就具备商业属性,《侍神令》作为一部商业片,完全依靠趣缘群体进行消费无法满足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因此《侍神令》能够获得更高的曝光机会,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扩大影响力,在面对消费主义招安时也会更为顺从地接受商业收编。所以,从《侍神令》的演员到主题曲再到画面风格都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影片中本身蕴含的亚文化风格的服饰、音乐、建筑都被符号化、商业化从而吸引更多的观众群体。在《侍神令》正式上映之前,制片方还曾多次邀请全年龄段的观众进行试看,根据观众的反馈对影片最终上映的内容进行删减,保留了大部分受众最喜欢的部分,而《侍神令》也在迎合大众的消费需求中被商业收编。

另一方面,在政治正确和商业竞争的双面夹击下,为了不遭到支配集团的严格打击和明令禁止,青年亚文化群体需要弘扬主流价值观,将自己与主流文化保持在一致的立场与态度上,以保留自己的生存空间[4]。《阴阳师》手游在制作过程中不仅是按照日本鬼怪传说进行改编,为了增加游戏的吸引力还对游戏角色、剧情的设定加入了幻想暴力的元素,《侍神令》就有意避开了这些带有暴力虚幻成分的亚文化风格。例如,百旎的原型原本是《阴阳师》中的八百比丘尼,在游戏中八百比丘尼是一个因为吃了人鱼肉而长生不老的流浪占卜师,但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迎合受众,在《侍神令》中导演有意弱化了百旎的这一特点,而是让百旎也成了一名阴阳师,更是成为对晴明施下侍神令的师妹,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不仅如此,《侍神令》还在影片中融入主流价值观,以获得更好的发展空间。《侍神令》的男主角晴明作为一个半人半妖的阴阳师,从年少时就被众人排挤,更是在阴阳寮守护的磷石被盗后被误解,在众人眼里晴明始终都是一只恶妖,本性难移。但是在最终与慈沐大战的关键时刻,面对妖皇相柳的威逼利诱,晴明并没有选择与相柳结合成为恶妖,但只有助借助相柳的力量,晴明才能守护平京城,晴明选择收相柳为式神,斩断情欲,承继了相柳的所有恶业,影片通过晴明传达的是一种心怀天下,无私奉献的精神内核。《侍神令》通过这样的表达手段在无形之中重新建构了青年亚文化的风格,将正直勇敢、团队合作、舍生取义的主流价值观融入影片之中,将其收编进主流文化。

《侍神令》并不是《阴阳师》第一部IP衍生的影视作品,但是相较于其他以二次元动漫形式的影视剧来说,《侍神令》将《阴阳师》三次元化并且搬上大荧幕,更是利用春节档让《侍神令》的亚文化进入大众视野。而《侍神令》不仅包涵了《阴阳师》本身具备的二次元、日本鬼怪传说等青年亚文化,还在创作过程中融入架空文化、古风文化等,多样的青年亚文化最终让《侍神令》形成了具有自身独特性的青年亚文化风格,这种具有异质性的亚文化风格本身以及《侍神令》青年亚文化群体不断进行身份构建都是在抵抗主流文化。但是《侍神令》呈现出的青年亚文化实际上已经在导演以及制作团队的策划之下解构了青年亚文化的内涵与风格。在主流文化多形态收编作用下,《侍神令》所呈现的青年亚文化实际上包涵了主流价值观以及中国传统文化,这是对《侍神令》青年亚文化内涵的消解,让这种亚文化最终沦为了商业的盈利工具、大众的消费品、宣传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噱头,最终失去了其独有的亚文化风格特色[5],这也是伯明翰学派认为的青年亚文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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