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毛姆

王阅涵

从日本旅行作家星野道夫笔下美轮美奂的阿拉斯加极光中拔出身来回到现实后，我风格一转去读了英国文学。

在书架上，眼神游移，就看到母亲买回家还未读过的“毛姆短篇小说全集”。我读毕《英国特工阿申登》，觉得非常有趣，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本——《绅士肖像》。一看名字我便知道它不一般，读过之后，更为笃定。

毛姆不枉身为英国大文学家，细节、讽刺、暗喻……如此多的华美笔法结合在一处，却又能被他使用得精妙而恰到好处。看看下面这段：

“他们太要好了，四个人之间毫无嫌隙，在一起就像小孩，彼此间的恶作剧荒唐得不得了。每个人要讲的笑话其他三个人早背熟了，所以每回熟悉的开头一出来，讲的人就先爆发出狂笑，根本讲不下去。他的笑是胖子那种浑身发颤的笑，然后其他三个人也跟着笑起来。他们会在椅子里翻来翻去，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热，直到船长喊人拿来啤酒，四个人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很开心，不知不觉间一口把自己那瓶酒喝完。”——选自《四个荷兰人》

我实在太喜欢这段文字了，以至于头一回读它时又倒回去重阅了无数遍，每每浏览，还是总会在心中赞其描写，甚至像书中四人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我却没想到如此要好的四个胖海员会互生嫌隙，起因居然还是一位马来姑娘。船长爱上了这位马来姑娘——最初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可爱的胖子是位多情英雄——但他这回却爱得如痴如狂。谁知一转头因误会了自己的伙伴，竟一气之下开枪射杀了他，随后悔恨和愤怒涌上心头，他举枪自杀。我正为这可怜人唏嘘，故事却越发阴暗、难解。

“四个荷兰大胖子，他们好玩儿而出名的友谊就这样讲完了。”

这样曲折的故事情节和出人意料的反转真是让我着迷。同《四个荷兰人》一样，毛姆的大多数故事都转折惊人地以讽刺意味和悲剧收场，可他本身对其的描写却平淡朴实，用词随意但又不乏生动有趣，大家风范也就体现在这儿了吧。但是也有和《四》正好相反的文章——《天涯海角》，讲述的是一名老政客乔治·穆恩的故事。它的开头和结尾恰好与前者颠倒：

“他笑了笑，但没什么笑意。”

……

“他还在琢磨着人性，萧瑟的笑意盤桓在他苍白的薄唇间……”

直白而细致的描写，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玩味，把这位政治家在乏味空虚的生活中找到“探究人性的乐趣”的恶趣味表现得令人叹为观止。

毛姆，你光是看看他的画像就能大概猜出他会是怎样的人：深邃而犀利的双眸和凝重的浓眉，还有那永远似笑非笑的唇角，总是带着探究和诘问，像是要穿透你的心灵。就和他的文笔一样，有着机锋和魅力。

在书封上面看到这样一句话：

“今后的一代代人会再次为他倾倒，他已经奠定了自己的地位——萨默赛特·毛姆，一个伟大的讲故事的人。”——赛琳娜·黑斯廷斯

而我，已经为这个讲故事的人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