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疗复发性尿路感染的研究进展

王婧涵，刘兴国，聂 晨

（三峡大学医学院，宜昌市中医医院，湖北 宜昌 443000）

尿路感染也叫泌尿道感染，是指因病原体（包括细菌、支原体、衣原体、病毒等）在尿路中生长、繁殖而引起的感染性疾病。临床上常见的尿路感染多由细菌感染所致。尿路感染患者的主要临床表现是尿频、尿急、排尿痛等泌尿系统症状，一些患者也可出现寒战、高热、恶心、呕吐等全身感染的症状。复发性尿路感染是指尿路感染在治愈后的2 周～6 个月内出现2 次或2 次以上复发的一种情况。目前西医对复发性尿路感染患者主要是进行抗菌治疗。近年来随着抗生素的广泛应用，细菌易产生耐药性，从而可对复发性尿路感染患者的疗效产生不利的影响。中医在治疗复发性尿路感染方面独具特色。现对中医治疗复发性尿路感染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1 复发性尿路感染与中医“淋证”

尿路感染是以小便频数、淋漓刺痛、欲出未尽、小腹拘急或痛引腰腹等为主要症状的一类病证。根据尿路感染的特点，可将其归属于中医学中“淋证”的范畴。复发性尿路感染则属于中医学中“劳淋”的范畴。随着祖国医学的不断完善发展，历代医家对淋证、劳淋的认识逐渐加深，积累了大量宝贵的临床经验，为后世医家对于该病的防治提供了诸多值得借鉴的学术成果。

2 劳淋的历史沿革

2.1 劳淋的病名与临床表现

淋证之名，首见于《黄帝内经》。除淋证外，《黄帝内经》中还有“淋病”、“淋满”等记载。劳淋之病名最早见于《中藏经》。《中藏经》中说：“劳淋者，其小便淋漓不绝，如水之滴漏而不绝也。”这一记述表现出劳淋具有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的特点。

2.2 劳淋的分型

汉代医家华伦提出淋证有冷淋、热淋、气淋、劳淋、膏淋、砂淋、虚淋、实淋八种，开创了淋证临床分类之先河。现代医家主要将淋证分为热淋、石淋、血淋、气淋、膏淋、劳淋六种。随着临床上对淋证研究的不断深入，现代诸多医家普遍认为劳淋可具体分为脾劳、肾劳、心劳三种类型。

3 历代医家对劳淋病因病机的认识

3.1 劳淋的病因

劳淋的病因可分为外感与内伤两个方面。根据历代医家对劳淋的认识，大致可将劳淋的病因总结为外感湿热、饮食不节、情志失调、禀赋不足或劳伤久病。

3.1.1 外感湿热 下阴不洁，或长期处于湿热、瘴疠之地，使秽浊之邪从下侵入机体，上犯膀胱，或由小肠邪热、心经火热、下肢丹毒等他脏外感之热邪传入膀胱，以致劳淋。

3.1.2. 饮食不节 多食辛热肥甘之品，或嗜酒太过，致脾胃运化失常，积湿生热，下注膀胱，乃成“劳淋”。引起劳淋的湿热可来源于外感，亦可由饮食不当而自生。

3.1.3 情志失调 情志不遂，肝气郁结，三焦通调失常，或气郁化火，气火郁于膀胱，以致劳淋。

3.1.4 禀赋不足或劳伤久病 禀赋不足，肾或膀胱先天畸形；或久病缠身，劳伤过度，房事不节，多产多育；或久淋不愈，耗伤正气，皆可致劳淋。

3.2 湿热壅遏气机是劳淋的主要病机特点

《黄帝内经》最早提出“血泄淋闭皆属于热”。汉代张仲景认为淋证的病机责之于“热在下焦”。

4 劳淋的治则治法

实则清利、虚则补益是治疗劳淋的基本原则。现将历代医家关于劳淋的治则治法整理如下。

4.1 清利湿热、宣通气机

劳淋总因湿热作祟，病位多在下焦。历代医家多采用因势利导法并以清利湿热、宣通气机为主治疗劳淋，引邪自小便而去。湿热郁滞于中焦而致淋道不通者，可上下分消其邪。

4.2 滋阴降火、交通心肾

肾虚有热是劳淋的重要病机。历代医家治疗劳淋非常重视滋阴降火、交通心肾。

4.3 培补脾肾、温阳化气

张景岳在劳淋的治疗中提出匡扶正气、随证施治的治则。徐灵胎评《临证指南医案·淋浊》云：“治淋之法，有通有塞，要当分别。”历代医家治疗劳淋常从培补脾肾、温阳化气方面着手。

5 现代医家治疗劳淋的进展

在总结历代医家学术观点的基础上，现代医家运用中西医结合疗法或单纯中医疗法（中医内治法或外治法）治疗劳淋取得了一定进展，现将近年来中医治疗劳淋的研究成果分类综述如下。

5.1 中医内治法治疗劳淋

5.1.1 经方治疗劳淋 仇美思等[1]认为劳淋患者的病因虚实寒热错杂，针对肾阳虚型劳淋，可采用薏苡附子败酱散加减进行治疗；针对肾虚湿热型劳淋，可采用乌梅丸加减进行治疗。通过进行上述治疗，可达到攻补兼施、体用同调、和水火而顺阴阳的目的。张志明[2]结合其导师的学术思想，认为难治性尿路感染多呈虚实相兼、寒热错杂之象，导致本病缠绵难愈；他在治疗本病时以六经辨证理论为指导，以五苓散利水渗湿，并加金樱子等补肾填精之品，临床疗效甚佳。黄莺等[3]在治疗气阴不足、膀胱湿热型劳淋时，运用补中益气汤加减，兼用少许清热解毒类药物，取其中气足，清阳升，则升降有常，固摄有权，塞源而止之义。诸药合用，可补气升阳，临床疗效甚佳。

5.1.2 单方、验方治疗劳淋 孟如教授认为劳淋反复发作的原因是湿热耗伤正气，久病伤肾，导致脾肾亏虚，对于脾肾气虚兼湿热型劳淋，可采用黄芪六味地黄汤合四君子汤加减进行治疗；又因为本病缠绵迁延，故应长期予以健脾益肾之品来巩固疗效，防止患者的病情复发[4]。另外，劳淋患者还可见因情志不畅而发病，故其在日常生活中应注意调节情志，保持心情舒畅，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国医大师张琪教授认为劳淋之病位多责之于脾肾，病机多为气阴两虚，方药可选用加味清心莲子饮；若患者有肾阴不足的证候，可用知柏地黄丸随证加减进行治疗[5]。叶玉妹主任多采用“扶正益肾、清利通络”之法治疗劳淋，常用的方药为冬柏通淋方，且其对劳淋多进行分期治疗，缓解期以扶正益肾为主，并辅以活血通络，其运用自拟劳淋方治疗本病常获良效[6]。邵朝弟教授认为劳淋之病性总结为本虚标实，对于肝郁肾虚、湿热下注型劳淋，方选肾气丸合逍遥散加减，续以六味地黄丸加减[7]。

5.1.3 中成药治疗“劳淋” 窦圣姗等[8]将36 例确诊患有泌尿系感染的患者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其中治疗组患者口服宁泌泰胶囊进行治疗，对照组患者口服三金片进行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治疗的总有效率为100.00%，对照组患者治疗的总有效率为80.00%，二者相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但本研究中的病例数量较少，后期还需加大样本量并根据患者的病症进一步细分治疗方法，以得到更加真实、有效的研究结论。王冬梅等[9]用鱼腥草注射液治疗小儿尿路感染，发现治疗后患儿尿路感染的情况控制较好，且其不良反应较少。仝志强[10]用中成药癃清片对2 型糖尿病泌尿系感染患者进行治疗，结果显示，其治疗的有效率高达93.8%。

5.2 中医外治法治疗“劳淋”

5.2.1 针灸治疗“劳淋” 我国古代中医典籍中有用针灸治疗淋证的记载。在采用针灸疗法治疗淋证时，任脉、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少阴肾经上的腧穴使用频率较高，五输穴、交会穴等特定穴位也有涉及[11]。马艳春等[12]通过研究发现，针灸疗法可明显改善尿路感染患者的临床症状，降低其病情的复发率，调节其免疫功能，且能减少长期应用抗生素所导致的不良反应。姜曼等[13]采用温针灸治疗尿路感染，选取的穴位有中极穴、关元穴等（其中腹背部的穴位进行温针灸，其他穴位进行普通针刺），结果显示，患者治疗的总有效率高达93.75%。可见，用温针灸治疗尿路感染疗效确切。高志才等[14]运用单纯针刺疗法治疗尿路感染，选取的穴位有中极穴、阴陵泉穴、三阴交穴，结果显示，患者治疗的有效率为88.9%。有学者将反复尿路感染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对两组患者均采用抗生素进行治疗，在此基础上加用中药和针刺疗法对治疗组患者进行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的临床疗效和其他相关指标均优于对照组患者[15]。马银梅[16]纳入150 例劳淋脾肾虚寒证患者，随机将其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对照组患者采用针刺和普通艾灸疗法进行治疗，观察组患者采用火龙灸和针刺疗法进行治疗，结果显示，治疗后观察组患者的临床症状较对照组患者消失更早。

5.2.2 穴位埋线治疗“劳淋” 晏斌[17]研究发现，与单用抗菌药治疗绝经后女性复发性泌尿系感染相比，用穴位埋线联合抗菌药治疗此病的效果更好。进行穴位埋线治疗能有效预防劳淋反复发作，且具有操作简便、费用低、患者对治疗的依从性好等优点。

5.2.3 穴位贴敷治疗“劳淋” 张媛媛等[18]在治疗劳淋时，将黄芪、桂枝等中药研磨成粉并包于纱布内，对患者的关元穴、气海穴进行穴位贴敷治疗，疗效显著，能有效减轻患者的病情，增强其免疫功能，降低其病情的复发率，且具有操作简单、安全无毒副作用等优点。

5.2.4 推拿治疗“劳淋” 季喆等[19]采用推拿手法对19 例劳淋患者进行治疗，选取的穴位有中脘穴、气海穴、关元穴等，治疗的结果显示，这些患者的治愈率为36.8%，其治疗的总有效率高达94.7%。由此可见，用推拿手法治疗劳淋安全有效，且患者易于接受。但关于用推拿治疗“劳淋”的临床研究数据较少，运用推拿治疗本病的作用机理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5.2.5 其他中医外治法 中药坐浴疗法是基于中医“内病外治”理论而形成的一种简便易行的中医疗法。进行中药坐浴治疗时，药物既可直接作用于病灶，又可促进局部的血液循环。刘春景[20]采用自拟培元通淋汤治疗老年女性复发性尿路感染42 例，结果显示，这些患者治疗的总有效率高达95.24%。卢巧珍[21]将80 例慢性尿路感染患者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治疗组患者采用健脾利水通淋方口服+ 煎剂外洗法进行治疗，对照组患者采用氟哌酸胶囊进行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尿液中菌落的转阴率高于对照组患者，且其在用药期间未见不良反应。朱成英等[22]采用红藤汤低压高位保留灌肠疗法对45 例尿路感染患者进行治疗，结果显示，其治疗的总有效率高达95.6%。

6 “劳淋”的预防和调护

中医基础理论讲求“上工治未病之病、中工治欲病之病、下工治已病之病”。针对劳淋的病因病机，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对本病进行预防及调护。

6.1 环境方面

劳淋多由外感湿热所致，故居所应保持温度适宜，干净整洁，通风透气。个人应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勤排尿，勿久坐，保持外阴部的清洁、干燥。

6.2 饮食方面

过食肥甘厚腻之品有碍脾胃之运化功能，故日常饮食中应忌烟酒，少食用辛辣及肥甘厚腻之品，保持饮食清淡，多饮温水，每天的饮水量应达到2000 ～2500 mL。

6.3 情志方面

保持心情舒畅，以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问题，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

6.4 运动方面

在保证充足睡眠的前提下，可进行适当的运动，以增强机体的正气，运动方式可选择打太极拳、练八段锦、游泳、慢跑等有氧运动，运动强度不宜过大，勿过度出汗。

7 小结

总结历代医家的经验，不难发现中医治疗劳淋在近期、远期疗效方面有独特优势，不仅能明显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其免疫力，且安全性高、无耐药性。研究发现，采用中医药疗法治疗劳淋能有效调理、改善患者尿道黏膜局部的内环境，减轻其临床症状，降低其病情的复发率[23]。此外，劳淋具有易反复发作、迁延难愈等特点，可严重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给其带来较大的痛苦，影响其心理状态。因此，临床上在对此病患者进行治疗时应对其实施有针对性的心理疏导，以缓解其不良情绪，帮助其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使其能够积极地配合治疗。虽然用中医药疗法治疗劳淋的疗效较好，但目前仍缺少中医治疗本病的具体机制，有待于研究者进行更多高质量的随机双盲对照试验，为中医治疗劳淋提供更多高质量的循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