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如”“无念”为旨要的怀素书法思想
2022-11-23管靖
⊙ 管靖
一、以怀素为代表的僧侣书家的独特性
熊秉明在《中国书法理论体系》中将张旭、怀素放在一起归入浪漫主义的范畴中。范藻在《飘风骤雨落花飞雪——发生学视域下“草圣”怀素的生命美学启示》中说,对怀素而言,“草书就成了这禁锢中叛逆和限制中超越的绝佳方式”[1],似乎草书成为怀素被佛教戒律压制欲望的宣泄口。唐代有不少类似怀素的草书僧,这或许是他们独特的修行方式。
怀素的书法创作状态,看起来与张旭比较相近。张旭“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2]。怀素醉后创作“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3]。都是饮酒后,在近乎无意识的状态下作疾风暴雨式的挥运。
在张旭的世界中,草书可以抒发情感表现内心世界。而怀素似有不同,书法是他修行的方式,是工具和手段,不是目的。以怀素为代表的僧侣书家与张旭本质上的区别,唐人已有注意。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极力推崇张旭“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而反对佛门“一死生,解外胶” 和“悲喜双遣”的创作方式,且丝毫没提及怀素,应该也是不认可。刘熙载《书概》说:“张长史悲喜双用,怀素悲喜双遣。”怀素以平静的心,作不平静的书写。宗白华也说这种艺术创作是“静穆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构成‘禅’的心灵状态”[4]。他们都以狂草为追逐对象,尚饮酒,创作方式风驰电掣且戏剧化,表象相似,内在却有极大的差异。
怀素首先是一个僧人,“幼而事佛,经禅之暇,颇好笔翰”“遥知禅诵外,健笔赋闲居”;其次他才是书法家,其目的是证悟“真如”实相、见性成佛。揭示与怀素相关文献中的佛学元素,有助于了解他的创作动机和方法。
二、“真如”是真实了悟诸法般若实性的境界
刘正成先生认为临济慧照禅师“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不与物拘,透脱自在”,就是怀素所追求得到的“醉里得真如”的狂僧境界[5],但他没有进行更深入的阐释。那么此处的“真如”到底为何?
探究“真如”的内涵,不能简单从艺术的角度做感性的推测,有必要考察汉传佛教以及印度佛教。“真如”在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中解释为:“诸法之体性离虚妄而真实,故云真,常住而不变不改,故云如……或云自性清净心、佛性、法身、如来藏、实相、法界、法性、圆成实性,皆同体异名也。”《成唯识论》中说:“真谓真实,显非虚妄,如谓如常,表无变易,谓此真实,于一切位常,如其性,故曰‘真如’,即是湛然不虚妄义。”[6]从字面看“真如”是真实而不变化的本体或状态,它还有多种名称。
追踪印度佛教史,“真如”原被称为如来藏,产生于印度大乘佛教中晚期。在印度大乘佛教时期,僧众追求高深的哲学思辨,逐渐脱离实修,使普通信众难以接受。如来藏的出现,是得到印度教(婆罗门教)里吠檀多的启发,为了将佛教经院化哲学向实践回归,统摄本体层面的“空性”和实践层面“实性”。《华严经》中佛陀说,众生本来具备如来智慧,因愚痴迷惑而不能显现。[7]成佛的依据是证得如来智慧(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所以佛陀的话被后人认为是“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的初始表述,而如来藏也主要指众生皆本有的佛性。
在印度大乘佛教体系中,占主流的是空宗中观派(被三论宗继承)和有宗瑜伽行派(被唯识宗继承),如来藏一系因为带有婆罗门教梵和吠檀多的影子而少被认可。汉传后,却成为大乘佛教的根基和主流,有重要影响力的学派宗派都极力阐释如来藏。印顺法师说:“如来藏说,可以说是中国佛学的主流。”[8]
如来藏(或名“真如”)非超自然性的存在,而是人自心中本自具足,对如来藏的探索不能“外取诸物”,而要“反求诸己”。主张渐修的神秀一系也是主张向心求法内在超越。《释氏稽古略》载神秀向张说等开示:“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9]《坛经》亦有:“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10]
空如来藏分为空如来藏(无我如来藏)和不空如来藏(有我如来藏)两方面,但两者其实是统一的。[11]空如来藏具有实在性,是产生万法的本体,有自性、清净心的含义。《坛经》中有“于自性中,万法皆见,一切法在自性,名为清净法身”,“一切万法,尽在自心中”,“万法从自性生”等语。唐大珠慧海云:“心者是总持之妙本,万法之洪源。”
不空如来藏显实性,认为如来藏是无自性,作为境界而非本体,可以洞达万物实相。借《大乘起信论》“一心二门”理论解释,不空如来藏像心真如门,超越一切差别的绝对平等之理体,是不变“真如”;空如来藏如心生灭门,依无明妄缘而产生各种差别现象,为随缘“真如”。
汉传佛教在成熟期则更多表现为“非空非不空如来藏”。在《大乘起信论》中,“真如”唯一,但依言说分别而有二义,即如实空“真如”和如实不空“真如”,前者指向“真如”之本体,后者指向“真如”之无量性功德。
宗密(780—841)说“法界亦是假名”[12],“真如”和“涅槃”都是作为方便的假名,并非真有一个“真如实相”“涅槃”可以证得。《大般若经》中有天子问善现“涅槃”为何,善现答:“设更有法胜涅槃者,亦复如幻,何况涅槃?”[13]表明涅槃也是空和幻,“真如”也是一样。禅宗是大乘空宗,要求破除对现象的所执显现“真如实相”,这叫“破相显性”。
在艺术学、美学中,前人从本体和境界实相来解释“真如”或如来藏。从不空如来藏的角度看,李淼认为“真如”:“是真实不虚的常住不变的永恒存在,无生灭变化的永恒真理。”[14]
曲经纬博士论文《如来藏与禅宗美学》从境界出发,认为空如来藏具有超越性,笔者也比较赞同:
发现如来藏意味着“人性与佛性合一”的证成,这于证道者本人而言是“自然而然”的示现,但这种“清净自然”状态透显于其感性生命时,对凡夫(如来藏未开显者)而言却构成一种升华性感受,我们勉强可以将之定义为一种“终极之美”,由于如来藏是“证无所证”的,这种终极之美亦无法被定义,但这却是比艺术类形式静观更为原始的基础性审美形态。[15]
书法在怀素的世界中和禅坐一样,是证悟“真如”实相的手段,是获鱼之筌、得兔之蹄。他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他将书法作为自我顿悟本真、澄明内心的媒介和途径,其书写的最终目的在于表现自我、解脱自我达到悟得“真如”本性。[16]大乘佛教讲诸法圆融、事事无碍,在行住坐卧中皆能体悟甚深妙法。《金刚经破空论》云:“衣食行坐事即理,一切毗尼皆佛行,——行中见实相,护念付嘱善应知。”《武林理安寺志》云:“看得破则言句、精气、诗书无非妙道。”[17]
三、通过饮酒达到“无念”
怀素所得的“真如”,是离一切虚妄之相而了悟诸法般若实性的境界,常被称为“如来藏”“涅槃”等。
晋代高僧慧远(334—416)说:“不以情累其生则其生可灭;不以生累其神,则其神可冥。冥神绝境,故谓之泥洹。”[18]刘振复先生认为冥神绝境,即无生无情。离弃于世俗生死、功利与苦乐,便涅槃成佛,是一种原审美。这是冥契于无生、无情之绝对高妙的佛教境界。此境,离弃于诸相而冥寂,融通一切而无碍。[19]汤一介先生说:“如果认识到‘诸法本无自性’,而不去执着什么,精神就可以摆脱现实的束缚,而可以达到‘空无’的涅槃境界。”[20]
从古至今,提及达到“涅槃”境界的前提,是“冥神绝境”,是了知万法本空而不生挂碍。佛教根本教理是“缘起性空”,世间万法(按:法在佛教中可指事物、道理等)皆因组成它的内外条件具备而存在,条件变化而变化,其存在变化皆不由己,所以其体性虚妄,由于条件时常在变化,是故诸法处于时刻的流转变化中。如果心一直在追逐这类体性虚妄、流转不居的事物,将永远不得解悟真理。修行的目的在于从虚妄不实的事物中证悟其后不变的“真如”实相。
只有心念不受外物染着,才能冥契神念于万法之外,才能看破万法的实相本性。所以“无念”是证得“真如”的前提。《坛经》里记载惠能听《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便能言下大悟。而整部《金刚经》都在说应生无所住心以及心不可得。
此外《大乘起信论》说:“所言觉义者,谓心体离念。离念相者,等虚空界,无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来平等法身。”[21]《坛经·定慧品》说:“自性本无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说祸福,即是尘劳邪见,故此法门立无念为宗……‘真如’即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善知识,‘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22]
“‘无念’不是‘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不是对任何事物都不想,而是在接触事物时,心不受外境影响,‘不于境上生心’。”[23]一般人面对善境便心生贪喜念,若对恶境便生嗔厌念,即所谓的念随境转。书法创作也是一样,都追求神逸而厌离拙陋,有善恶两分,在创作时就无法克制地想创作出精美绝伦的作品,但往往事与愿违。
沙门大戒中有一项是酒,为什么怀素可以喝酒,而且将饮酒作为证悟“真如”的方法?因为普通人容易在酒后失去理智,产生不良后果,也影响形象。戒只是手段,为了能定,从而生慧。佛教特别是禅宗修行的终极目的,是证得般若实相而明心见性,最重要的是反求诸己,而念经、拜佛、坐禅并不是觉悟的充分条件。一些禅师为了使弟子破除前人藩篱,而有呵佛骂祖之语,如仰山慧寂(815—891)说涅槃经是魔说,德山宣鉴骂释迦、老子是“干屎橛”。
当有人主张欲成道必坐禅时被惠能反驳,道由心悟,不关坐禅。[24]临济义玄(?—766)说:“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着衣吃饭。”[25]《维摩诘经》中维摩诘居士提出“不必是坐,为宴坐也”,他抛开具体形式,认为只要具备禅定真精神的便是宴坐,是理想的坐禅方式。大慧宗杲(1089—1163)说:“世间法即佛法,佛法即世间法。”[26]并非只有坐禅诵经才能成佛道,世间一切事物,如最平常的穿衣吃饭之事皆可为成道的津梁。又怎么偏偏要认为僧人学书法、写草书,是因为戒律太严而抒发郁闷呢?
《自叙帖》里引了钱起给怀素的赞语:“远鹤无前侣,孤云寄太虚。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27]这两句诗贴切地喻示了怀素的书法创作方法和观念,即通过饮酒使自己达到禅宗所谓“无念”的境界,超越对法与我、事与理的对立,而了知诸法实相。怀素饮酒的根本目的,在于通过酒荡除本心被世俗的杂染,而回归纯净。由于这种无念状态的玄妙性和不可控性,所以怀素才会“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28]。
对“真如”实相的证悟曲折漫长,可遇不可求。“艺术创作的灵感状态,艺术的佳境、化境,与直指人心、心中求佛的禅悟是一致的……可以清楚地意识到,却没有办法以世俗的逻辑和语言加以梳理和表达。”[29]
四、达到“无念”的其他法门
怀素所得的“真如”是通过喝酒使自己达到“无念”之境,在心无挂碍的状态下洞达诸法实相。绝大多数的汉传佛教宗派,在探讨觉悟的条件时,都会强调“无念”,也就是不着相、心无挂碍。除前文数例,宗密(780—841)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觉诸相空心自无念,念起即觉,觉之即无修行妙门,唯在此也。”[30]《坛经·般若品》说:“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法者,至佛地位。”[31]
怀素通过饮酒以达到“无念”,他的方法不具有普遍适用性,因此有必要探讨其他通达“无念”的佛教修行方法。以佛教由定生慧的观念来看,对佛性般若的体悟需要在定的状态下进行,其实“无念”也就是处于禅定中的状态。“无念”并不是灰身灭智,无任何意识,而是不执着外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另外,“无念”有两个层次。其一是专注于一而无着于万,在做某件事时,意念集中于一点,在注意力集中到极致之后,完全不受这一点之外任何事物的干扰。从佛陀方便教法看,万物皆缘会而成,自性本空,不应该追逐于瞬息万变的有为法,而应该专注于万物共有的空性。“无念”的第一层,可以称为禅定境界。韩愈《送高闲上人序》首句所表达的也是这种境界,“苟可以寓其巧智,使机应于心,不挫于气,则神完而守固,虽外物至,不胶于心”[32]。其后,举了庖丁、师旷、奕秋、张旭等人终身专注一艺的例子。其二层次更高,将前一境界所需借助的“一”也摈弃,不再是专注于一而无着于万,而是非专注一非专注万、非专注无非专注有的玄妙境界。佛陀为了让弟子们不因追逐变动不居的万物而迷失,故而指出万法本空,先专注于万物共同的“空”性。然而这个“空”亦是方便法门,在达到专注于一而无着于万的境界后,还要连这个“空”也舍去。因为这个“空”并不是实有,永远也不可证得。“无念”的第二层,可以称为般若境界。大乘佛教中的“涅槃”也是如此,并非修行到最后可以获得一个实在的“涅槃”的实体。到最终会发现,这个“涅槃”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没有办法越过第一层直达第二层,所以佛教中能具体实践的“无念”方法主要在第一层。如隋代慧远在(523—592)《大乘义章》中说:“所言定者,当体为名,心住一缘,离于散动,故名为定。”[33]
汉传佛教中较早的入定方法,是“安般守意”。安世高在汉桓帝建和元年(147)到达洛阳,翻译《大安般守意经》,此经介绍了数、随、止、观、还、净等六种禅定法门。经中说:“安般守意,名为御意至得无为也。”[34]安为呼,般为吸,通过将意念集中于呼吸,而达到定的状态,特别是人中部位。吴康僧会(?—280) 在经序中点明其大用:“得安般行者,厥心即明,举明所观,无幽不睹。”[35]安般守意的影响早已超越小乘禅法的范畴,根据汤一介先生的研究,道教《太平经》中“守一”,也是吸取佛教的“守意”思想。[36]
另外天台祖师智顗(538—597)继承《大安般守意经》,开止观法门。其实止观法门在印度佛教早期就被重视,《长阿含经》云:“如来大智,微妙独尊,止观具足,成最正觉。”[37]阿难曾问上座比丘如何专精思维,回答说止观,后来也从佛陀处得到相同的答案。止是将心神凝聚于一处,观是从内心深处观照实相真理。
智顗在《修习止观坐禅法要》中陈述止观的重要性:
若夫泥洹之法,入乃多途。论其急要,不出止观二法。所以然者,止乃伏结之初门,观是断惑之正要;止则爱养心识之善资,观则策发神解之妙术;止是禅定之胜因,观是智慧之由藉。[38]
并分别陈述修行止和观的方法:
所谓随心所念一切诸法,悉知从因缘生,无有自性,则心不取。若心不取,则妄念心息,故名为止。[39]
观诸法无相,并是因缘所生;因缘无性,即是实相。先了所观之境一切皆空,能观之心自然不起。[40]
此外还有念佛三昧法门,通过念佛而达到一心不乱,如《菩萨念佛三昧经》,但不易借鉴于书法创作中。
禅宗四祖道信(580—651)入定的方式叫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楞伽师资记》载:
初学坐禅看心。独坐一处,先端身正坐,宽衣解带,放身纵体,自按摩七八番,令腹中嗌气出尽。即滔然得性,清虚恬净,身心调适。然安心神,则窈窈冥冥,气息清冷,徐徐敛心,神道清利,心地明净。[41]
将道信禅师的修行法门,与虞世南《笔髓论》中描述的书法创作前的准备相比较,此两者何其相似:
夫欲书之时,当收视返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则契于玄妙。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书必颠覆。[42]
虽然怀素在书法创作前饮酒并醺醉,但本质上和虞世南在创作前收视返听、绝虑凝神的主张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在创作中收摄身心,到达不受外物干扰的禅定或无念状态中。而前文已经论述,“无念”分两层境界,即禅定境界和般若境界。常规的收视返听,只能将心念集中到一点,只能到达禅定境界;而饮酒后的怀素,却有可能在意念中连需要专注的书法都摒弃,从而到达不着空有两边的般若之境,这般若之境亦为“真如”。
小结
孙过庭《书谱》里谈到成就好作品的“五合”和导致坏作品的“五乖”,首重是神怡务闲和心遽体留,两者都关乎创作主体的心神。怀素饮酒和虞世南收视返听,都是为了在创作前能够做到神怡务闲的绝佳状态。这也导向两条途径,一是借助外物,二是内在的身心调理。
草书僧的创作,在唐代遭到批评,如韩愈说:“泊与淡相遭,颓堕萎靡,溃败不可收拾,则其于书得无象之然乎?”但却在宋被推崇,禅宗“心无所住”的思想可以说是宋代尚意书风的滥觞。苏轼说“无意于佳”,黄庭坚“未尝一事横于胸中,故不择笔墨,遇纸则书,纸尽则已,亦不计较工拙与人之品藻讥弹”,只是具体表现的激烈程度与怀素相异,共同之处是创作心境——心无挂碍和不住于相。
“无念”的书法创作,怀素一类只是少数,更多需要在创作前调理身心,达到闲适又不受外境干扰的状态。宋代画僧释仲仁主张绘画要“先焚香默坐,而后禅定意就,才会有一挥而就”。书法类似表述较多,可能并不直接受到禅定观念的影响,但与禅定有异曲同工之妙。如蔡邕《笔论》主张创作前“先默坐静思,随意所适……沉密神采,如对至尊”。王羲之主张要“凝神静思,意在笔先”。王僧虔主张“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
韩愈比较赞同专注于一而无着于万,从他给高闲写序中列举的那些人可以看出,其在书法中偏向禅定类。由于在创作前默坐静思,排除杂念,使心境平和,所以创作出来的作品,更多为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的中和书风。这也是为儒家所推崇的书风,在这一点上形成了儒释在艺术创作上的会通。
注释:
[1]范藻.飘风骤雨 落花飞雪——发生学视域下“草圣”怀素的生命美学启示[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8(1):31—35.
[2]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5764.
[3]李白.草书歌行[G]//增订注释全唐诗.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1335.
[4]宗白华.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G]//宗白华全集2.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364.
[5]刘正成.张旭怀素论——兼论唐代草书[J].中国书法(书学),2016(4):15—16.
[6]玄奘.成唯识论[G]//大正藏T31.48a.
[7]实叉难陀,译.大方广佛华严经[G]//大正藏T10.272c.
[8]印顺.如来藏之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1:3.
[9]觉岸.释氏稽古略[G]//大正藏T49.822a.
[10]宗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G]//大正藏T48.351a.
[11]菩提流志,译.大宝积经[G]//大正藏T11.677a.
[12]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G]//大正藏T48.402c.
[13]大般若波罗蜜多经[G]//大正藏T5.458c.
[14]李淼.禅宗与中国古代诗歌艺术[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0:12.
[15]曲经纬.如来藏与禅宗美学[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8:134.
[16]庞晓菲.感兴·通变·忘情:中晚唐书论中的意象创构论[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3):113—119.
[17]杭世骏.武林理安寺志[G]//中国佛寺史志汇刊T21.524a.
[18]慧皎.高僧传[G]//大正藏T50.361a.
[19]王振复.慧远佛学及其美学意蕴[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1).
[20]汤一介.魏晋南北朝反佛思潮[G]//佛教与中国文化.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39.
[21]真谛,译.大乘起信论[G]//大正藏T32.576b.
[22]宗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G]//大正藏T48.353a.
[23]汤一介.佛教与中国文化[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201.
[24]宗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G]//大正藏T48.359c.
[25]慧然,集.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G]//大正藏T47.489c.
[26]蕴闻,录.大慧普觉禅师普说[G]//正藏经(新文丰版)T59.897a.
[27]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全唐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599.
[28]许瑶.题怀素上人草书[G]//增订注释全唐诗.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1688.
[29]张宏生,章利国.中国佛教百科全书(诗偈卷 书画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276.
[30]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G]//大正藏T48.403a.
[31]宗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G]//大正藏T48.351b.
[32]韩愈.送高闲上人序[G]//墨池编.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155.
[33]慧远.大乘义章[G]//大正藏T44.718.
[34]安世高,译.佛说大安般守意经[G]//大正藏T15.163c.
[35]康僧会.佛说大安般守意经序[G]//大正藏T15.163b.
[36]汤一介.佛教与中国文化[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124.
[37]佛陀耶舍,竺佛念,译.长阿含经[G]//大正藏T1.10a.
[38]智顗.修习止观坐禅法要[G]//大正藏T46.462b.
[39]智顗.修习止观坐禅法要[G]//大正藏T46.462b.
[40]智顗.修习止观坐禅法要[G]//大正藏T46.462b.
[41]净觉.楞伽师资记[G]//大正藏T85.1289a.
[42]虞世南.笔髓论[G]//墨池编.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