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学科视阈下“书法学”学科建设的相关思考

⊙ 秦凯凯

引言

2012年,在教育部颁发的最新《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中，将“艺术学”从“文学”门类中分离，“艺术学”成为第13个独立的学科门类。“艺术学”下设包括“美术学”在内的五个一级学科专业，“书法学”也成为“美术学”一级学科下特设的二级学科。自此，“书法学”也进入了陈振濂先生提出的“新时代的书学学科时代”[1]。截至2022年，经过9年的对“书法学”学科的探索研究和教学实践，使得我国高校书法教育在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等方面取得了突出成果。与此同时，在面对艺术类一流学科建设的时代要求时，“书法学”学科建设正面临着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书法学”学科建设现状

高等书法教育作为现代学科教育体系，历经半个多世纪，已经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亦存在深层次的问题。总的来说，目前“书法学”学科建设总体状况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是学科体系不断完善。随着“书法学”学科体系的不断完善，高等书法教育现已形成了由专科、本科、硕士、博士至博士后的高等书法教育体系。数据显示，近五年来，教育部累计批准66所高校新增书法本科专业，截至2022年3月，全国开办书法专业的高校中，招收书法专业的专科生院校有28所、本科生院校有145所、硕士研究生院校有118所、博士研究生院校有36所。“书法学”学科办学规模逐年扩大，教学体系逐渐完善，“书法学”专业设置已涵括了书法史、书法理论、书法批评及书法创作等方向。招生方向也涉及了美术学、艺术学、古典文献学和文艺学。面对艺术类一流学科建设的时代要求，为了更好推动高等书法教育发展，书法教育界、理论界，以“大学科视野”呼吁将“书法学”学科升格为一级学科，为此也提出了“书法学”学科交叉等许多建设性的方案。

二是人才培养上打破“理论”与“实践”的对立。高等书法教育在人才培养方案上逐步趋向“理论”与“实践”的兼顾，但每所高校书法教育并未设置统一的教学方案，而是各自依托学校优势制定教学思路和培养目标。艺术类院校以培养高水平书法创作和书法理论研究的专业人才为目标，在教学过程中更侧重培养具有“创作能力”和书法理论研究能力的书法专门人才；师范类院校以培养优秀中小学书法教师为目标，在教学过程中要求学生系统掌握书法专业理论知识，掌握经典碑帖临创的基本方法；综合类院校以培养“一专多能复合型人才”为目标，教学过程中以“创作能力”训练为基础，更加注重学生综合文化素质，从而达到培养“基础厚、素质高、能力强、适应面宽，具有创新意识和能力的复合型专门人才”的目标。

三是学科定位未能指向整体结构和与时俱进。梁达涛认为：“探讨高等书法教育的发展与出路，必须结合实情，从本、硕、博三个层次的学生所处的环境以及面临的问题出发，合理、充分地利用先进的信息技术，从学科定位、培养机制、教学手段多方面积极探索，方能促进高校书法教育的可持续发展。”[2]为加快“书法学”学科建设健康有序的发展，我们应该把握准确的学科定位，“将书法学科建设指向整体结构与相互关系”[3]，按社会发展、经济建设的需要和规律及“书法学”学科内在规律进行科学定位，不断拓展其学科边界、理论内涵和研究范式等，利用学科间交叉融合的研究方法，赋予“书法学”更加丰富的内涵。

二、交叉学科下“书法学”学科建设面临的问题

基于交叉学科视阈下的“书法学”学科建设，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书法专业学生综合文化素质相对较低。究其原因，一是由于“艺术类”专业学生高考录取中文化课成绩所占比重较小；二是“书法学”学科主要以实践为主，学生投入大量时间于书法创作训练上，一些高校将入展作为评价学生成绩的标准，而忽视对于书法史论的考核，使得接受过“书法学”高校教育的毕业生竟然不敢与人高谈阔“论”。“本科教育为研究生教育培养了后备人才，其人才培养质量对研究生教育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研究生阶段更重要的是自身的书学研究能力，由于书法本科阶段更多注重技能训练，而问题意识不足，学术研究能力训练被边缘化。”[4]“多学科的交叉融合”是学科建设的必然选择，也为书法学与其他大学科更好地交流对话提供了契机，而提升书法专业学生综合文化素质是重要前提。

其次，“书法学”交叉学科建设缺少“多学科背景”的教师队伍。交叉学科视阈下，要建设成高水平的“书法学”学科，书法理论界、教育界学科带头人要审时度势，对学科发展方向进行准确选择和把握。“我国高校的师资长期以来过弱的人文教育、过窄的专业教育造成了教师知识结构比较单一，知识面较窄，创新意识和能力薄弱，能够担当大科学计划组织者和实施者的大师级人才比较少见。”[5]学科与学科之间，由于各自研究对象、方法及表达方式等方面的不同，使不同学科内部逐渐建立起了自身学科的学科规范和标准，造成了学科之间的隔阂与封闭。搞学科建设，教师是关键。“教师是办学之本，只有师资队伍建设搞得好，人才培养才能落到实处。”[6]“书法学”交叉学科建设要打破“学科壁垒”，必须要提高教师学术能力，组建“多学科背景”的师资。

最后，阻碍高校学科交叉融合建设与发展的深层原因是各学科之间基本上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许多高校的管理制度与学科交叉的需求相脱节，交叉建设机制未能建立起来，导致学科之间合作少、交叉渗透性差，未能充分利用多学科协作的优势。“书法学”学科交叉建设需要多种研究方法和思维方法并用，应加强与交叉学科间的合作与渗透，推进学校学科管理机制创新。“一是立足于书法学科建设需要，制定灵活多样的人才政策，把大学外部的优秀人才吸纳进来；一是以项目为载体聚集人才，通过组织大项目，把校内、校外的人才聚集起来，打造高水平团队，产出大成果。一是通过建设跨院系的书法研究基地，整合校内人才，把文字学、金石学、简帛学、考古学、历史学、美学等学科中书法学科的研究人才，通过基地这种科研平台机制加以整合，产生高水平的研究成果。”[7]只有这样才能使“书法学”与文学、历史、哲学等“大学科”间的交流互动，推动“书法学”学科的交叉融合建设。

三、交叉学科下“书法学”高校书法教育培养模式探索

（一）培养模式的基本思路

“基于交叉学科视域下书法学学科自建尚有诸多问题待解决，以大学科视野引领学科建设，可促进学科体系内部的合理发展，这也是迎难而上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即以宏观层面的架构和调整带动微观层面的重组和完善，在学科交叉、创新方面发掘潜力、开拓思路。”[8]在“书法学”学科发展与建设过程中，虽然短期内我们并不能解决学科内部的所有问题，但我们可以先通过健全高校书法教育的培养模式，进行教学思路的改革，不断加强本科层次的基础教育与研究生层次的创新研究型人才培养。

教学模式上：本科阶段不仅要完成“书法创作”训练和“书法史论”学习，而且还要系统学习古代汉语、古文字学、诗词写作等通识课程，最终达到一流学科要求的高质量本科生；进入研究生阶段，通过交叉学科的视角，培养学生的批判能力，拓展学术视野，与相关学科进行对话，争取得到更多的学术资源和支持，进而推进书法学的长远健康发展。

（二）研究生阶段培养模式的实施路径——以南京大学艺术学院为例

“书法学”学科的人才培养模式，主要涉及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养。高校书法教育，本科生阶段的培养适合“多层次的基础教育”，基于交叉学科下“书法学”学科建设，研究生的培养模式更值得深入探讨和研究。笔者以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研究生培养模式为例，试对南京大学“书法学”学科建设的特色与缺失加以论证。

南京大学艺术学院成立于2017年12月，是由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院和美育研究所整合而成的二级学院。成立艺术学院也是南京大学“双一流”建设中的重要举措，将院系资源进行整合，从而促进南京大学艺术学学科的发展。艺术学院拥有艺术文化学博士点、硕士点和美术学硕士点。其中艺术文化学方向包括艺术史论与文化研究、艺术传播与文化创意、艺术教育与文化传承三个研究方向；美术学方向包括雕塑、中国画、书法篆刻、色彩、装饰与设计、环境艺术、美术理论（史论）七个研究方向。南京大学书法专业既遵循学科内在的发展规律，又依托学院自身特有的学科生态群，以交叉融合为特色，注重培养专业基本功，融合艺术文化学、美术学、历史学等基础知识，让学生接触前沿理论、新的研究范式和方法，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专业性人才。以笔者的亲身学习经历来看，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研究生培养模式具有以下特点。

1.经验与特色方面。首先，学院创建了交叉学科的培养项目。南京大学艺术学院与本科生院联合推出交叉学科的创新培养项目——“艺术与文化创意”文科实验班，在两年培养期内，采取“课堂授课+专业实践+国际交流”的培养模式，通过传授文化创意的相关理论知识，结合丰富的教学实践活动，帮助学生在本专业学习的基础上提升艺术素养、拓展文化视野、提高创新思维、勇于创业实践。虽然书法理论与技法目前并未置入“艺术与文化创意”文科实验班课程体系，但南京大学艺术学院与本科生院共同创建“艺术与文化创意”文科实验班的成功案例，艺术学院主办的新文科与艺术学研究生创新培养研讨会经验，势必对艺术学院在“书法学”交叉学科建设中提供借鉴意义。

其次，组建了“多学科背景”的师资队伍，师资团队强大。基于交叉学科视阈下“书法学”学科建设背景，新生代的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组建，使得研究生师资队伍结构呈现出多元化趋势，理论与技法并重，缓解了跨学科专业交流不足的困境。艺术学院现行的师资队伍成员分属于三个系：艺术理论与创意系、美术与设计系、文化艺术教育中心。其中有教育部特聘“长江学者”2位、教育部特聘“青年长江学者”1位，研究领域涉及哲学、文学、历史学、教育学、艺术学等。“书法学”专业带头人有方小壮教授和黄正明教授，二人研究方向包括中国书画篆刻艺术史、中国古代书画与古籍版本鉴定、书画作品策展。其“多学科背景”的师资团队，势必为“书法学”学科交叉建设提供不同学科理论知识、专业技术和研究方法，有效地保障了“书法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

第三，构建学科交叉的课程教学体系。为了发挥综合性大学多学科兼容并蓄、相得益彰的教学优势，南京大学艺术学院加强了艺术与文、史、哲等具有悠久历史和雄厚师资背景学科之间的相互渗透，对于新媒体、商学等新学科也积极交流对话，明确了培养人才的目标是“让同学们成为懂艺术的思想者和有思想的艺术家”。“书法学”专业对于研究生课程的设立也体现了多元化、立体化的模式，课程设置分三类：公共基础课；选修课；核心课、专业必修课和专业实践课。基于交叉学科要求下课程教学体系的建设，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多类型选修课”是提高书法专业学生人文修养的重要一环，也为“书法学”学科的整体性、系统性、专业性的发展提供了知识结构和学术视野。

第四，搭建“大学科”间的学术合作交流平台。“交叉学科是不同学科相融合的产物，更需要利用校内、校际已有的学术项目和人才资源，通过学术研讨会、专题学术讲座、学术沙龙等形式，增强学术交流，以迸发出新的学术思想火花、探索新的研究方向。”[9]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着力搭建各类学术交流平台，为书法学科的建设和深入发展营造良好的学术氛围。就书法而言，南京大学作为世界一流大学，位列国家“双一流”A类，学校建有现代化的专业大型美术馆和博物馆（新馆正在建设中），且博物馆中现藏有金石拓片两万多件，几十万册元、明、清古籍，古代和近代书画珍品和历史文献，还有《小克鼎》《挑耳图》等国宝级藏品。南京大学艺术学院有效地利用这些校内资源，并且同南京大学文学院、历史学院、哲学系和社会学院等建立学术资源与人才共享平台。此外，江苏作为文化大省、书法大省，“书法学”专业还有望通过加强与南京艺术学院、南京师范大学等省内院校的“书法学”专业交流与合作，积极创建书法学科的校际交流平台。

2.问题与瓶颈方面。一是“书法学”学科内核难以体现。“目前，兴办书法专业的高等院校学科归属有归到艺术学院、文学院、哲学系、教育学院、建筑学院、设计学院等各种情况，在设置课程时，各开设单位往往会借助本单位的学科优势，有侧重点地开设书法专业课程，其优势是强调了自身特色，问题是因为缺乏约束而使得书法高校教育的专业内核得不到保障。”[10]这是目前国内综合类大学开设书法专业所面临的普遍问题。南京大学艺术学院也属于多学科办学，一方面它体现了“书法学”学科交叉建设的优势，另一方面由于课程体系五花八门、课程设置缺乏标准，使得“书法学”学科内核难以体现，特色不鲜明。要打破这种多学科办学的混乱局面，保证各专业教育间既交叉融合，又专业内核分明，则需要学院进行严格的专业评估与规划。

二是书法专业学术型硕士研究生招生规模较小。一套系统完备的课程教学体系建立前提是应具备一定规模的学生数量，就目前来看，“书法学”专业在研究生招生人数中普遍占比较少。以南京大学艺术学院为例，在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中平均每年招收学术型硕士1人、专业型硕士3人。由于招生人数较少，很难针对“书法学”学科制定专门的课程体系，培养方案只能依据导师的研究方向与兴趣制定，所以很难在一段时间内培养一批复合型的“专业人才”。笔者认为“书法学”专业学术型硕士研究生规模较小，限制了“书法学”学科向“大学科”发展，学术型人才的缺乏，也使“书法学”学科很难与“大学科”交流对话，从而导致了书法专业学生对于“身份”的焦虑。当然，全国各高校在书法学硕士研究生的招生上都存在这一问题，笔者认为要想建立系统完备的课程教学体系与评估体系，各高校还应该加强对书法专业“学术型”人才的培养与储备。

余论

“书法学”学科的升级是大势所趋，完善发展书法学科与相关学科的交叉融合已经成为建设艺术类一流学科，实现“书法学”学科建设的关键。本文通过对“书法学”学科建设现状、交叉学科下“书法学”学科建设面临的问题、高校书法教育的培养模式进行探索与思考，分析反思南京大学在建设“书法学”交叉学科过程中的经验特色与问题瓶颈，以期为“书法学”学科的建设提供借鉴。当然，“书法学”学科建设本身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在学科交叉过程中还会遇到其他问题，亦需要我们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并积极应对。

注释：

[1]陈振濂.关于当代中国书学研究的现状、问题和愿景[J].中国书法,2018(3):142—143.

[2]陈磊.跨学科、跨文化、跨古今——纪念沙孟海诞辰120周年之全国“书法学”学科建设与发展学术研讨会综述及相关叙事[J].西泠艺丛，2021(4):32—36.

[3]陈振濂.在全国“书法学”学科建设与发展学术研讨会上的总结讲话[J].西泠艺丛,2021(4):2—6.

[4]宋立.地方高校书法学科建设的困境与可持续发展研究[J].大学书法，2020(2):51—57.

[5]高治军,笪可宁,寇福生,周鹏.高校交叉学科建设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及对策探讨[J].学位与研究生教育,2007(S1):11—14.

[6]丛文俊.论书法研究与学科建设[J].中国书画，2005(9):182—184.

[7]苑英科.书法学一级学科的设置与建设[J].大学书法，2019(1):46—51.

[8]徐清.书法学学科升格与发展思考[J].大学书法，2019(2):40—42.

[9]范荟.交叉学科视野下的高等书法教育发展——从书法社会学谈起[J].艺术教育，2021(7):155—158.

[10]冯健.书法学科建设的跨学科借鉴——来自城乡规划学的启示[J].中国书法，2019(24):189—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