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孙子兵法》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以安乐哲英译本为例

干荔雯

(成都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一、引言

随着全球化经济的不断发展和中国国际影响力的持续提升，越来越多的外国友人开始关注中国文化，感受中国几千年的文化魅力，领略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蕴含中国古人智慧的典籍，为外国友人打开中国文化之旅提供了捷径。因此，经典典籍的翻译在促进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舞台的进程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孙子兵法》作为一部蜚声国内外的典籍，是世界三大兵书之一，在西方世界享有极高的知名度，早在1772年就由法国汉学家钱德明介绍到了欧洲。《孙子兵法》作于春秋时期，由著名军事家、政治家孙武完成，它不仅仅是一本军书，更是一部凝聚了中华民族智慧结晶和辩证思想的优秀文化遗产。据不完全统计，《孙子兵法》已被译成20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广泛传播，其中以英译本最多。自1905年第一个英译本问世以来，便受到了西方世界的广泛期待和关注。

美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国际知名汉学大师安乐哲于1993年着手翻译了《孙子兵法》。其严谨的翻译态度和扎实的汉学功底使得《孙子兵法》英译本一经出版便风靡西方各国，掀起了一股中国典籍阅读潮，成功打破了西方人眼里“中国没有哲学”的偏见，促进了中国民族文化在世界舞台的传播，加深了中西方文化的深层次交流。因此，下文将以安乐哲先生的《孙子兵法》英译本为蓝本，通过对源文本和目标文本的对比，探析安乐哲在处理《孙子兵法》中的文化负载词时所采用的翻译策略。

二、文化负载词的定义

语言作为一种人与人之间交流和沟通的工具，不仅承载着本民族的文化传播和传承功能，同时又深受文化影响，通过文化活动的形式呈现，表现为一种体现本民族文化特色的载体，具有丰富的文化价值。因此，翻译不能简单地被理解为源语言和目的语在词汇和语法层面的机械转换，尤其是对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更是对源语言中具有民族和文化特色表达的准确传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关于文化负载词的定义，著名翻译家莫娜·贝克认为，源语言中某些词汇所表达的概念对目的语文化中的受众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这些概念或是抽象的或是具体的，例如，宗教信仰、社会习俗或是其他事物(张姝，2013:17)[1]。

不同的外部生活环境和人文环境造就出不同民族之间生活方式、文化习俗、宗教信仰和语言表达的巨大差异。因此，作为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化负载词往往无法直接在目的语中找到意义对等的表达，造成语义空缺，进而影响目的语读者对原作的理解，达不到理想的翻译效果。为了打破这一局限性，同时进一步加深中西方文化交流，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研究文化负载词在典籍中的英译策略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

三、《孙子兵法》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将《孙子兵法》及其英译本进行平行比对，文章将从称谓语、兵学术语、习语和典故等方面对《孙子兵法》中的文化负载词进行分析。

(一)称谓语

由于中西方文化背景的巨大差异，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往往发生语义冲突，造成语义空缺的现象。古汉语中的称谓语由于其分类的复杂化和精细化，往往无法在目的语中找到与之意义对等的表达。为了应对这种语义空缺现象，译者不得不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将源语言中的文化负载词转换为与目的语相对应的概念。Lawrence Venuti[2]将归化定义为“译者为了制造出透明、通顺的译文而将异域文本中的陌生性降低到最低程度的翻译策略”。(Venuti，1995:20)

案例一

源文本: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作战篇》)

英译本:Where you have blunted your weapons，demoralized your troops，exhausted your strength and depleted all available resources，the neighboring rulers will take advantage of your adversity to strike.And even with the wisest of counsel，you will not be able to turn the ensuing consequences to the good.(Ames，1993:15)

案例二

源文本: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用间篇》)

英译本:In general terms，whether it is armies we want to attack， walled cities we want to besiege， or persons we want to assassinate，it is necessary to first know the identities of the defending commander，his retainers， counselors， gate officers， and sentries.We must direct our agents to find a way to secure this information for us.(Ames，1993:157)

评析:案例一中的“诸侯”和案例二中的“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均是中国古代阶级所特有的称号。“诸侯”是指秦代之前各分封国的国君，掌握着政权和军队。“守将”是指负责守卫的将领。“左右”指将军身边的随从。“谒者”指国君左右掌传达等事的近侍。“门者”则泛指守门人。“舍人”则指一种古代官职，掌握用谷等事物。由于在目的语中无法直接找到与上述职务相对等的表达，安乐哲将这些抽象的概念翻译成英语中对应的职业，从而使目的语读者能够有效理解其含义，并理解其中所蕴含的文化精髓。

(二)兵学术语

作为世界三大兵书之一，《孙子兵法》中有着诸多兵学术语。古代同现代的军事制度和战术策略存在着巨大差异，因此为了使目的语读者能够深入准确地理解兵学文化负载词，安乐哲在翻译兵学术语时采用了意译的翻译策略。

案例三

源文本: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计篇》)

英译本:Therefore，to gauge the outcome of war we must appraise the situation on the basis of the following five criteria，and compare the two sides by assessing their relative strengths.The first of the five criteria is the way(tao)，the second is climate，the third is terrain， the fourth is command， and the fifth is regulation.(Ames，1993:5)

案例四

源文本: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势篇》)

英译本:In general，it is organization that makes managing many soldiers the same as managing a few.It is communication with flags and pennants that makes fighting with many soldiers the same as fighting with a few.It is“surprise” (ch'i)and “straight-forward”(cheng)operations that enable one's army to withstand the full assault of the enemy force and remain undefeated.(Ames，1993:43)

评析:案例三中的“五事”是指在军事活动中决定胜负的五个因素，安乐哲在处理“道”的时候采用了直译的翻译策略，并辅之以音译的注解，而在处理其他“四事”时均采用了意译的翻译策略。案例四中“奇正”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兵法术语。古时将设伏掩袭，出奇制胜称为“奇”，将正面对战，对阵交锋称为“正”，安乐哲在处理这一兵学术语时，也同样采用了意译的翻译策略，将“奇”译为surprise operations，即“突击行动”，将“正”译为 straightforward operations，即“直接行动”。安乐哲基于对中国兵学文化的理解，一方面将“奇”和“正”的翻译处理得恰到好处，使目的语读者能够准确理解源文本所要传达的意思。另一方面，也贴心地在括号中以音译的形式加以标注，不仅直观地向目的语读者传递了“奇正”丰富的文化内涵，也使读者能大概拼读出这两个词在源语言中的发音，增加了其阅读趣味性。

(三)习语和典故

汉语的博大精深，体现在其比比皆是的具有独特文化特征的习语和典故。采用直译的方式来处理字面意思相对简单易懂的习语和典故无可厚非，但这种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习语和典故翻译，特别是对一些字面意思本来就晦涩难懂，其延伸含义更是无法简单地从字面意思推敲出来的习语和典故。因此，采用直译的翻译策略并辅以相关历史背景说明，或者直接采用意译的翻译策略，均能有效规避目的语读者无法准确理解晦涩难懂的习语典故的风险，以及由于对源文本理解不透彻而造成误读的风险。

案例五

源文本:凡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行军篇》)

英译本:Gaining the advantageous position for his army in these four different situations was the way the Yellow Emperor defeated the emperors of the four quarters.(Ames，1993:89)

案例六

源文本: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用间篇》)

英译本:Of old the rise of the Yin(Shang)dynasty was because of Yi Yan who served the house of Hsia；the rise of the Chou dynasty was because of Lv Ya who served in the house of Shang.Thus only those farsighted rulers and their superior commanders who can get the most intelligent people as their spies are destined to accomplish great things.(Ames，1993:159)

评析:案例五中的“黄帝”是指古代华夏部落联盟首领，中国远古时代华夏民族的共主，人文初祖。据历史记载，由于其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黄帝是五帝之首，其余四帝分别为青帝、白帝、炎帝、玄帝。安乐哲在处理这一蕴含深厚历史典故的词语时，采用了直译的翻译策略，直接将“帝”翻译为Emperor。 然而，此“帝”非彼“帝”，“黄帝”里的“帝”并非是指帝王，而是指中国远古时期的部落首领。目的语读者在没有相关历史文化背景的前提下，极易将“黄帝”和表示君王的“皇帝”相混淆。案例六中，安乐哲采用音译的翻译策略处理“伊挚”和“吕牙”两个人名。所谓“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是指从前殷商的兴起，在于重用了在夏朝为臣的伊挚，他熟悉并了解夏朝的情况；而周朝的兴起，则是由于周武王重用了了解商朝情况的吕牙。“伊挚”和“吕牙”都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伊挚又名伊尹，其辅助商汤灭了夏朝。而吕牙又名姜子牙，其辅佐武王伐纣建立了周朝。直接用音译的方式处理人名本来很常见且无可厚非，但是由于目的语读者缺乏相关历史背景知识，而通篇又在讲述用间策略，目的语读者很容易误认为“伊挚”和“吕牙”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间谍，造成误读。因此，若能在译文中加入适当的注释和历史背景知识介绍，就能有效避免这种误读现象[3]。

(四)计量单位

所谓计量单位是指根据约定的定义所采用的标量，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许多源语言中的计量单位无法在目的语中找到相对应的表达。例如，常见的路程计量单位，中国常用“公里”，而西方国家更倾向于使用mile，即“英里”。

案例七

源文本: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秆一石，当吾二十石。(《作战篇》)

英译本:Therefore，the wise commander does his best to feed his army from enemy soil.To consume one measure of the enemy's provision is equal to twenty of our own；to use up one bale of the enemy's fodder is equal to twenty of our own.(Ames，1993:19)

评析:案例七中的“钟”和“石”均是中国古代的计量单位。“钟”是盛行于汉代的一种盛酒容器，是古代的一种容量单位，“石”也是一种容量单位，在汉代，一石等于20000毫升。安乐哲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将两种容量单位分别处理为measure和bale，使目的语读者能够理解源文本，并增强译文的可读性。但是这种处理方式并不能将“钟”和“石”在中国古代具体的指代数量准确地传递给目的语读者，measure和bale两个相对比较笼统的表达只能让目的语读者对这句话有一个感性认识，并不能因此而认识到中国古代计量词的丰富多样。因而，若能在处理译文时适当加以注释，一方面可以避免相关信息的流失，另一方面也可以提高译文的接受性。

四、结语

《孙子兵法》作为一部流传度颇广的中国典籍，承担着向世界传播中国古代军事思想和哲学思想的重任，在揭示战争规律的同时，又具有丰富的实用意义。然而，由于文化差异所带来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问题也不容忽视。正如奈达所言:“事实上，翻译中产生的困难来源于文化结构的差异，错误翻译也为读者造成不可避免的错误理解。”因此，在翻译文化负载词时，应视具体情况采用恰当的翻译策略，传递尽可能多的文化内涵，使目的语读者最大限度地理解源文本所要传递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