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义习得透明度
2022-10-12王洪涌
王洪涌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引言
词汇是语言系统中重要的语言单位,在语言习得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习得词汇时,词义透明度影响学习者的猜词能力和词汇学习效果。“词义透明度指词义可从构成要素的意义上推知的难易度。”从汉语本体的角度进行分析,汉语的词义透明度有“词典透明度”和“大众透明度”之分[1]。但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来说,这两种透明度都不完全适用于他们对词汇的认知。按照人们的认知常识,对于零起点的汉语学习者来说,初学的生词几乎都是不透明的。对于初级或中级汉语学习者来说,先学习词语的意义和语素义可能会对后学的词语产生正迁移,但有些多义词或多义语素的义项有可能会对新词的理解产生负面影响,导致负迁移。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义习得透明度随着学习者对汉语语素和词义关系的理解逐渐变化。因此,从习得的角度分析汉语复合词的词义透明度,便于根据不同级别汉语词的词义透明度有针对性地进行教学。这种从第二语言角度分析的词义透明度,称为“词义习得透明度”。
当然,母语非汉语学习者在习得汉语时,由于教学大纲不同、教材不同、环境不同、教学方法不同,再加上学习者往往还有“伴随性学习”,很难用严格的标准来判断习得词汇的先后顺序和难易程度。本文以《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2](以下简称《等级标准》)为依据,根据其中的《国际中文教育中文等级标准词汇表》(以下简称《等级标准词汇表》)所分的三级九等(初、中、高三等,每等三级,共一到九级)来考察汉语的词义习得透明度。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第二语言学习者实际习得的词义透明度,是一种基于大纲和标准的理论习得透明度。
由于单音词的词义透明度的机制与合成词不同,合成词中的派生词词缀表义比较明确,所以本文讨论的词义习得透明度范围限于双音节复合词。
一、词义习得透明度
汉语的词义习得透明度指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的角度看复合词的整体意义从语素义获得的难易程度。跟以往的“词义透明度”重点在“词典透明度”或“大众透明度”不同,本文的研究侧重于母语非汉语的第二语言学习者的词义习得透明度,主要研究学习者先前习得的语素义对后习得的复合词词义的影响。如果后习得的复合词的词义等于先习得的语素义的直接相加,学习者很容易能够通过已知语素义获得新词词义,则该词的词义是透明的;如果后习得的词义与先习得的语素义没有直接关系,学习者难以推测新词词义,甚至推测出错误的释义,则该词的词义是不透明的。
学者们对汉语词汇中的语素和词义关系进行了不少研究。苑春法、黄昌宁在清华大学大规模语素库的基础上统计了57588个词,二字词中有72.2%的词构词语素在构词前后意义保持不变[3]。郑厚尧(2008)考察了《现代汉语词典》1850个多义复合词词义与语素义间的关系,发现由语素的多义性产生的多义复合词,其词义基本上可以由语素的字面意义获得[4]。李晋霞以《信息处理用现代汉语分词单位词表》和《现代汉语词典》为考察对象,对33095个词进行考察,完全透明的9488个,约占28.67%;比较透明的21467个,约占64.86%;比较隐晦的1534个,约占4.64%;完全隐晦的606个,约占1.83%[5]。这些研究说明,汉语的复合词的词义大部分可以由构成复合词的语素推知。
研究者也从第二语言的角度分析了词义的透明度。于志坤分析了《国际汉语教育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中级词,分为完全透明、比较透明、比较隐晦、完全隐晦四个等级,其中完全透明和比较透明词近80%[6]。许艳华以《汉语水平等级标准和等级大纲》《HSK大纲》和汉语教材为基础,筛选6042个词,从第二语言教学的角度考察了词义透明度,分析结果是完全透明和比较透明分别为21%和40%,比较隐晦和完全隐晦分别为18%和13%[7]。这些数据跟汉语作为第一语言的统计相比,要低一些。其他学者也进行了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义透明度分析,但总体看来,大部分研究者判断词义透明度时,还是以母语的语感为基础。许艳华在论文里提出词义的“绝对透明度”和“相对透明度”,其中“相对透明度的相对性取决于主观因素的影响,主要是学习者对词语的熟悉程度”[8]。这里的“相对透明度”比较接近本文所说的“词义习得透明度”。这些研究也大多是依据之前的教材、大纲或等级规范来进行研究的。从学习者的角度来研究2021年新颁布的《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词义透明度,目前还不多见。
词义习得透明度不同于学习者实际的词汇获得后对词义难易的判定。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关注重点是词汇的意义,是从第二语言学习者的角度考察词汇的特性。第二语言词汇习得重点关注学习者获取词义时的影响因素。
二、影响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因素
研究者在对词义透明度进行研究时,都关注到了词义透明度的影响因素。李晋霞、李宇明认为“词义透明度递减的过程,词的构词理据逐渐模糊的过程,也就是语义词化程度递增的过程”,即语义词化程度高,词义透明度相对就低[9]。任敏认为影响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的因素不仅有语言内部的字形、字义,语法结构、语义结构,也有语言外部的文化因素等[10]。高翀总结了影响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的因素包括语素义、组合义、转义、专科义以及常规搭配、非常规搭配等[11]。这说明从汉语本体来看,影响复合词透明度的因素是复杂的。
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角度,研究者进行了不同类型的实验。刘颂浩通过实验,指出词的内部构造、一字多义、语境和学习者语言水平都会对学习者猜词的正确性产生影响,特别是“语言水平直接影响到学习者对句子之间关系的理解,理解不对,就无法正确利用语境信息”[12]。高兵、高峰强通过词汇判断作业发现词频和语义透明度都会影响到汉语字词的识别,且透明词的词汇判断速度快于不透明词,在识别低频词和高频词时,透明度所起的作用是前者大于后者[13]。干红梅通过对中级汉语阅读中词汇学习实验认为影响因素大小依次为:语素(熟悉义项)>语境>句法信息>词语结构[14]。许艳华分别对汉语母语者和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进行了实验,认为在对复合词语义透明度进行评定时各因素对透明度影响的高低顺序依次为:“语素多义性>语素频率>语素表义度>语素间语法关系>语素性质>汉语水平>母语背景(二语者)。”[15]赵丽娜认为影响语义透明度的因素主要是“语素因素和词义项因素。其中,语素因素包括语素表义度、语素频率和语素多义性。而词义项因素则从义项数量和不同义项间是否具有关联性进行考察”[16]。
通过以上研究可以发现,学界对于影响词义透明度的相关因素考察得越来越细致,而且也注意到了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对词义透明度的理解与母语者的区别。但总体看来,大家仍然是把汉语词汇看作是一个整体进行研究。实际上,学习者习得第二语言,跟母语习得有很大差异。表现在词汇方面,词汇习得的先后顺序对词汇习得的过程和结果影响很大。其次是语素的多义性、语素义的显示度、语素的性质及构词能力、词义的引申等。
以下分别阐述影响词义习得透明度的若干因素。
(一) 语素习得的先后顺序
美国心理学家布鲁纳和奥苏伯尔在认知结构的基础上提出了关于迁移的理论和见解。布鲁纳认为:“学习是类别及其编码系统的形成。迁移就是把习得的编码系统用于新的事例。正迁移就是把适当的编码系统应用于新的事例;负迁移则是把习得的编码系统错误地用于新事例。”[17]奥苏伯尔认为认知结构是学习者头脑里的知识结构,是影响学习和迁移的重要因素。“新信息的习得高度地依赖于认知结构中已经有的有关观念,人类的意义学习是通过新信息与认知结构中现有的有关观念的相互作用而实现的。”[18]第二语言词汇学习也遵循这个规律。在零起点汉语学习中,学习者学习词汇建立对于汉语词汇的编码系统,形成语素意识,后习得的词往往都是建立在先习得的词的基础之上的。从这个角度看,第二语言学习者习得词汇、语素的先后顺序,对新词的理解产生重要影响。
本文以《等级标准》为对象进行研究,假定学习者习得的先后顺序与《等级标准词汇表》中的各级顺序保持一致。尽管同一级中的词汇可能也有先后顺序差异,本文出于研究方便考虑,对同级内的词不做先后顺序的差异化处理,只考虑前一级语素在后一级中出现的情况。
(二) 多义语素的提取
Treisman提出“心理词典”概念后,心理学家认为学会了语言和阅读的人,都有一个心理词典[19]。国内学者的实验表明,在中文心理词典中,中文是“以字的形式存储在心理词典之中”。汉语的单音节语素占有绝对优势,单音节语素的书面形式就是汉字[20]。学者们的研究还表明,“随L2熟练水平的增加,L2心理词典的独立性逐渐增加,影响L2心理词典建构的因素就主要是L2的熟练程度和L2本身的因素了。……L2心理词典的建构从一开始就必须同时建立音、形、义表征,同时进行形一音一义的联结,建构的难度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21]。
《等级标准词汇表》所收的词中,构成单音词和复音词的语素往往是多义的。零起点汉语学习者在学习汉语词汇、建立心理词典时,往往是形音义兼顾;在学习高一级词汇时,如果遇到之前学过的语素,则需要先把新词与之前学过的旧语素义进行对比,对之前的心理词典进行补充和完善。因此,对习得透明度进行判定时,多义语素会影响习得透明度的等级。对有些复合词来讲,前一等级所习得的语素在后一级词汇习得中往往会起干扰作用,词义习得透明度可能为负数。
根据统计,《等级标准词汇表》初等词汇(1—3级)收2245个词,中包括1232个语素(单义语素977个、多义语素255个),多义语素平均承载2.4个语素项[22]。在中高等词汇中,语素的数量增加不多,但单个语素构词的数量却很多,其中,大部分是语素构成的新词,多义语素所占的比例很高。
二级:安静②安全③ 平安③ 晚安② 一路平安③
三级:安排①安装① 保安③ 不安②
四级:安(动词、形容词)① ② ④安置①
五级:治安③安慰②
六级:公安③安检③
高等:公安局③ 心安理得②安定②安抚②安眠药②安宁②安稳②安心(形)②安逸②
从上述所列可以看出,在二级词汇学习中,“安”语素出现在5个词语中,它的义项分别是“②安定、安宁”和“③安全”。在一级词中未出现“安”和有“安”语素构成的词,所以这里的“安”语素在词义习得透明度中的贡献度为0。
如果学习者在二级阶段建立了语素意识,习得了“安”语素的两个义项,在习得三级词“安排”“安装”时,“安”在二级习得的语素义会影响“安排”“安装”的词义习得透明度,其中“安”对这两个词的习得透明度的贡献甚至可能为负数-0.2(-n,n为前级义项数)。而在“保安”和“不安”中,由于二级已经习得了两个语素义,在学习新词中学习者可能不知道如何选择,因此,“安”在这两个词的习得透明度中贡献度为1/n(n为本级义项数)。
同理,四级中的“安置”词义习得透明度中,“安”语素受三个义项的影响,这里的影响因子记为1/n。如果同级出现了与该词语素相同的义项,由于无法判断习得先后顺序,则按前级透明一半计算。五级、六级和高等词的词义的习得透明度中,“安”对词义透明度的影响都受到了多义语素的影响,都可以记为1/n。
(三) 语素义的显示度
学者们在分析语素义和词义的关系的时候,将语素义和词义之间的关系分为了若干种。其中符淮青先生的观点比较有影响,他把语素义和词义的关系分为五种类型[24]。仲崇山对其中的第三种类型进行了细化,分析了词义是语素义借代义的三种类型和词义是语素义的比喻义的四种类型[25]。
结合学者们的研究,我们把《等级标准词汇表》中语素义对词义的关系也分为五类:
(1) 复合词中语素义直接表示词义,或者语素义等于复合词的词义,如“迟到”“代替”。
(2) 复合词语素义部分直接地表示词义,或者提示词义的部分内容,如“采访”“抄写”。
(3) 复合词的语素义不直接在词义中显现,往往是两个语素结合成词后词义产生了引申(包括产生了比喻义和借代义),比如 “出席”“公安”。
(4) 构成复合词的语素义脱落,或者语素义是辗转引申后与另一个语素结合,看不出语素义和词义的直接关系,比如“刺激”“倒闭”。
(5) 语素义完全不在复合词词义中显示,比如“锻炼”。
第一种情况对应的词义透明度是“完全透明”,第二种情况对应的是“比较透明”,第三、四种对应的是“比较隐晦”,第五种情况对应的是“完全隐晦”。
(四) 语素的构词能力
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影响因素还包括语素的构词能力。一般来说,如果构词能力强,构成的复合词多,形成的“同语素词语族”之间的意义相互联系,语素出现的频率高,有助于巩固建立心理词典,词义的习得透明度也就越高;如果语素的构词能力弱,语素构成的复合词少,语素出现的频率低,词义的习得透明度也就越低。
(五) 语素的性质
根据语素的活动能力,语素可以分为只单用语素、既可以单独成词又可以与其他语素组合成词的半自由语素、只能与其他语素组合成词的黏着语素三种[29]。在合成词中,半自由语素对词义习得透明度的贡献大于黏着语素。据统计,初等词汇1—3级中,只单用语素73个、自由语素771个、黏着语素388个[26]。这些语素是构成中高等词汇的基础,对词汇的习得透明度按等级顺序产生不同的影响。实际构词中,语素的性质往往体现在语素的构词能力上。
实际上,词义习得透明度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其中学者们关注比较多的是复合词的构成方式,它反映的是构词语素之间的语法关系。通常的复合词构词方式包括并列、主谓、偏正、动宾、动补等。关于哪种构词方式对词义习得影响大,学者们进行了一些实验。冯丽萍以词汇测验的方式研究发现“偏正结构是学习外国学生较易掌握的一种构思方式”[27]。刘颂浩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并列式合成词的一部分(如‘孤独、攻击’)猜测起来最容易。偏正式合成词(如‘正视、武断’),如果知道中心语素,可以部分猜出整词的意思。猜测陈述、支配、补充式合成词难度更大。”[28]许艳华通过实验结果表明,复合词语素和整词间的五种语法关系中,透明度由高到低的顺序为陈述关系>支配关系>修饰限制关系>并列关系>补充关系[29]。
这些实验结果差异很大,或许是汉语词汇的特点造成的。复合词往往是实语素加实语素构成,语素的意义在词义中占主要地位。语素间结构改变,语素义也相应发生改变。因而,单独从构词方式来看,这几种构词方式大都由实语素参与构词,语法间关系孰先孰后难以分辨。基于这样的考虑,在进行词义习得透明度分析时,暂不把语素间的语法关系作为加权项。
另外,汉字字形、语境、学习者的母语等都会对词义习得透明度产生影响。还有,判断复合词词义习得透明度的时候,还要注意复合词是否多义,不同义项的复合词词项呈现出的词义透明度不同。复合词由两个语素复合而成后再产生引申义,也会增加词义的不透明度。不过,从《等级标准词汇表》来看,大部分的词词性和词义比较明确,所以这里不把复合词多义项作为主要影响因素。复合词义项不同,语素义的显义度不同。本文只对《等级标准词汇表》中的词进行分析,所以,暂且不考虑其他的因素。
三、词汇词义习得透明度分级
参考学者们的研究成果,词义习得透明度也分为四个等级:完全透明、比较透明、比较隐晦、完全隐晦。根据上一部分对词义透明度影响因素的分析,词义习得透明度可以通过量化的方式来计算确定。下表我们尝试对词义习得透明度相关影响因素赋值,设计《等级标准》中词义习得透明度的计算方法。
词义习得透明度影响因素赋值表
以上共分三栏,每栏上限为1。其中左边一列的前两栏需分别计算两个语素义,第三栏仅计算复合词词义,最高分值为5。
根据分值计算情况,词义习得透明度四级划线为:≥3为完全透明,2—2.9为比较透明,0.2—1.9为比较隐晦,0.2以下为完全隐晦。
以下以上文所举的“安”语素构成的不同级别的词,举例说明。
【安静】(二级)
长叶山兰发现于贵州雷公山,生境海拔1 988 m,生于路边林下潮湿沟谷,伴生种有竹根七、楼梯草、水芹、黔川乌头等。2015年9月20日引种保存于贵阳药用植物园,2018年5月首次开花后进行了鉴定,凭证标本:HXQ2015092034HT。
“安静”词义习得透明度:语素1义0.25+语素1构词能力0.5+语素2义0+构词能力0.3+语素义显示度1=2.05。比较透明。
【保安】(三级)
语素1“保”有三个义项:①保卫,保护。②维持住。③保证。一、二级未出现“保”。三级含有“保”的词及义项分别是:保①、保安①、保持②、保存①、保护①、保留②、保险①、保证③、环保①、确保③。其他各级“保”构词有12个。
语素2“安”:同上。
习得透明度=语素1同级多义0.5/3+构词能力0.5+语素2前级多义1/3+构词能力强0.5+词义引申0.2=1.7。比较隐晦。
【安置】(四级)
语素2“置”:有三个义项:①放(书面语)。②把某个东西固定在某个地方。③购买。前三级未出现,四级出现的词及义项是:设置②、布置①、安置①、位置①、装置(动、名)②。其他各级构词6个,构词能力一般。
“安置”的词义习得透明度=语素1前级多义1/3+构词能力0.5+语素2前级无0+构词能力0.3+显示度1=2.1。比较透明。
【治安】(五级)
语素1“治”:有两个义项:①治理。②治疗。四级出现的词和义项是:治(动)①②、治疗②、政治①。五级出现的词和义项是:治安①、治理①、防治②。
安:同前。
“治安”的习得透明度=语素1前级同级多义0.4+构词能力0.5+语素2前级多义0.3+构词能力0.5+语素义显示度0.2=1.9。比较隐晦。
【公安】(六级)
语素1“公”:有8个义项:①属于国家的,属于集体的②公事,公务 ③公共的,共同的 ④国际通用的 ⑤使公开,让大家都知道 ⑥ 公平的,公正的 ⑦男子尊称 ⑧用于“老公”。
构词和语素义项如下:
二级:公园① 公司① 公共汽车③ 公交车③ 公路③ 公斤④ 公里④ 公平⑥
三级:公布⑤ 公共③ 公开⑤ 公民⑤ 高速公路③ 公务员②
四级:老公⑧ 公元④
五级:公告⑤ 公认⑤ 公式④ 公正⑥
六级:办公② (形) 公安 公路 公众 ⑦公主
其他各级构词还有“公仆”“公道”等26个。
语素2“安”:同前。
“公安”词义习得透明度=语素1义前级多义1/8+构词能力0.5+语素2前级多义1/4+语素2构词能力0.5+词义透明度0.2=1.575。比较隐晦。
以上是举例分析从第二语言角度分析的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判定方法。当然,由于词义习得透明度受多种因素影响,实际判定中,可能会有主观因素影响。这里的词义习得透明度赋值及计算是一种尝试,但从这些例词来看,词义习得透明度要低于“词典透明度”和“大众透明度”。
四、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应用价值
从第二语言的角度探讨汉语词义的透明度,可为汉语教材编写、工具书编纂、汉语教学和汉语考试提供参考。
《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是国家语委首个面向外国中文学习者全面描绘评价学习者中文语言技能和水平的规范标准。标准发布之后,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怎样将《等级标准》应用于国际中文教育的学习、教学、测试与评估,学界都还在探讨。《等级标准》包括了音节、汉字、词汇和语法标准。如果能依据这套标准,深入探讨,通过语素把语音、汉字和词汇结合起来,充分发挥汉语汉字的特点,依据分级的原则分析不同等级的词义透明度,将会大大提高国际中文的词汇教学效果。
从第二语言的角度分析词义习得透明度,有利于教材编写和中文教学。学者们曾经探讨过汉语教学中的“旧字新词”的问题,即教材中对生词的注释往往是根据课文语境来注释的,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可能是新的义项。但之前注释过的词条,教材往往没有再注释。这就使学生的学习和老师的教学产生了困惑,因为汉语中的同形词、多义词、多义语素很常见,母语非汉语学习者往往会依据旧义推测新义,容易出现偏误。如果依据《等级标准词汇表》对各级词进行透明度分析,具体到构成复合词的语素,按等级划分不同的义项,根据习得透明度的等级来进行学习或教学,势必会事半功倍。教师在教学的时候可以根据语素等级及词义习得透明度等级,确定学生已有的知识基础,再根据学生的知识基础进行教学,从而使得学生真正是“有意义学习”,提高教学效率。
同时,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分析也可以为汉语考试提供借鉴。新的汉语水平考试3.0研制在即,面向普及化水平的“多维平衡语言材料和自动评测系统”已经提上日程。自动评测的考试系统,依靠的是对汉语汉字内在标准的细致描写。音节、汉字甚至语法,都有比较明显的形式标记,但词汇却不易进行形式描写,因为它包含的数量多、意义复杂。如果能够依据等级标准,把三等九级11092条词按习得透明度分级,再依据分级确定词汇学习难度,这就可以为考试的命题及测试提供参考。
词义习得透明度的分析也可以为工具书或教材编写提供参考。李行健在《等级标准》发布会上提出要组织编纂和出版一部适应新的国际中文教育需求的学习型词典,“尤其是初等和中等分册的义项收录范围,应该注意只收释《等级标准》词表中所列该词词性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常用义项”[30]。这其实就是我们所探讨的在初等阶段进行语素分级,在语素和语素项分级的基础上,分析不同等级词的词义习得透明度。当前有很多汉语学习的APP小程序。如果汉语词汇的语素分级和词义习得透明度分级研究得比较好,做成一款应用程序,可以服务更多的国际中文教学的师生。
注释:
[1] 李晋霞、李宇明:《论词义的透明度》,《语言研究》2008年第3期,第60~65页。
[2] 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GF0025—2021),教育部网站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202103/t20210329_523304.html。
[3] 苑春法、黄昌宁:《基于语素数据库的汉语语素及构词研究》,《世界汉语教学》1998年第2期,第7~12页。
[4] 郑厚尧:《汉语双音复合词词义和语素义关系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年。
[5] 李晋霞:《词与短语区分的理论与实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51、64页。
[6] 于志坤:《〈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中级双音节词的语义透明度分析》,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年。
[7] 许艳华:《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常用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
[8] 许艳华:《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常用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
[9] 李晋霞、李宇明:《论词义的透明度》,《语言研究》2008年第3期,第60~65页。
[10] 任敏:《影响现代汉语双音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的机制研究》,《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4期,第85~91页。
[11] 高翀:《语义透明度与现代汉语语文词典的收词》,《中国语文》2015年第5期,第439~450页。
[12] 刘颂浩:《关于在语境中猜测词义的调查》,《汉语学习》2001年第1期,第45~49页。
[13] 高兵、高峰强:《汉语字词识别中词频和语义透明度的交互作用》,《心理科学》2005年第6期,第1358~1360、1365页。
[14] 干红梅:《语义透明度对中级汉语阅读中词汇学习的影响》,《语言文字应用》2008年第1期,第82~90页。
[15] 许艳华:《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常用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
[16] 赵丽娜:《面向对外汉语教学的双音复合形容词语义透明度研究》,福建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
[17] 王春阳、杨彬、张婕:《教育心理学》,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7年,第166页。
[18] [美]D.P.奥苏伯尔,等:《教育心理学—认知观点》,佘星南、宋钧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年,第78页。
[19] A. M. Treisman, “Contextual Cues in Selective Listening”,QuarterlyJournalofExperimentalPsychology,12,1960,pp.242-248.
[20] 彭聃龄:《汉语认知研究》,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97年,第219页。
[21] 徐彩华、史芬茹、陈颖:《中文心理词典理论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第七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会议论文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572~573页。
[22] 钟以兰:《〈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语素和语素项分级研究》,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2年。
[23] 本文词义解释主要参考鲁健骥、吕文华:《商务馆学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编:《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施光亨主编:《汉语教与学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
[24] 符淮青:《词义和构成词的语素义的关系》,《辞书研究》1981年第3期,第98~110页;《现代汉语词汇》(第2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17~218页。
[25] 仲崇山:《词义和构成词的语素义的关系补论》,《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2年第21期,第56~58页。
[26] 钟以兰:《〈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语素和语素项分级研究》,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2年。
[27] 冯丽萍:《认知视角的对外汉语教学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23页。
[28] 刘颂浩:《关于在语境中猜测词义的调查》,《汉语学习》2001年第1期,第45~49页。
[29] 许艳华:《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常用复合词语义透明度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
[30] 李行健:《一部全新的立足汉语特点的国家等级标准——谈〈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的研制与应用》,《国际汉语教学研究》2021年第1期,第8~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