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蛇荣皮汤加减治疗慢性湿疮验案1则*

王洁 任 毅

（1.贵州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贵州 贵阳，550002；2.重庆市中医院中医经典科，重庆 400021）

慢性湿疹是在急、亚急性湿疹基础上发展来的一种以皮损浸润肥厚、瘙痒明显、迁延难愈为主要表现的皮肤过敏性炎症性疾病。常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治疗常应用糖皮质激素、抗组胺药物，效果往往欠佳，迁延不愈者，常对抗炎止痒治疗不敏感，且易反复发作。中药治疗慢性湿疮，有较好的临床疗效，能为慢性湿疮治疗提供新的治疗思路。任毅主任中医师是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人，重庆英才青年拔尖人才，重庆市学术技术带头人后备人选，重庆市中青年医学高端人才，硕士生导师。擅长以《伤寒杂病论》《黄帝内经》等经典理论为临床指导原则，遣方用药治疗临床疑难疾病，导师应用乌蛇荣皮汤治疗慢性湿疹，临床疗效显著，现整理验案1 则，以供同道临床参考。

1 验案举隅

李某、男，72 岁，以“反复全身皮疹瘙痒不适10 余年”为主诉，于2019 年7 月16 日就诊于重庆市中医院。患者10 余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全身散在皮疹，初起见全身散在皮疹、丘疱疹、脓疱、黄水流滋。就诊于当地医院，西医诊断急性湿疹，中医诊断湿疮，予以糖皮质激素、抗组胺类药物治疗后，皮疹、瘙痒等症状有所缓解。此后常无明显诱因反复皮疹、瘙痒发作，程度较重，曾求治于多家医院，口服中药、西药治疗（具体不详），症状未见好转，影响患者正常生活。因近日感皮肤瘙痒难耐、反复搔抓，且程度较前加重，遂于重庆市中医院就诊。刻下：全身皮肤散在暗红色皮疹，色素沉着，皮肤粗糙肥厚，散在皮疹渗液、脱屑，见损伤处皮肤新旧皮疹错杂，瘙痒明显，严重时影响睡眠，情绪焦虑烦躁，时有头晕、乏困、汗多、口干口苦、纳差，二便调，舌淡红、边有齿印，苔薄白，脉沉郁。四诊合参，辨病为湿疮，辨证为血虚风燥证，故予以乌蛇荣皮汤加减治疗，处方：酒乌梢蛇30 g，何首乌（制）30 g，桂枝15 g，白芍15 g，麻黄10 g，桃仁15 g，红花10 g，生地黄15 g，当归15 g，川芎10 g，土茯苓30 g，苍术15 g，薏苡仁15 g，白鲜皮30 g，牡丹皮15 g，刺蒺藜30 g，黄芩30 g，黄连10 g，石膏30 g（先煎），法半夏30 g，甘草15 g。共7剂，日1 剂，水煎取500 mL，早中晚温服，嘱清淡饮食。皮疹情况见图1。

图1 初诊皮疹情况及舌象

2 诊：7 月23 日，服药1 周后患者诉全身瘙痒较前稍好转，瘙痒需反复搔抓方可缓解。查体见全身皮疹、溃烂稍有改善，皮肤破溃、渗液较前好转，大腿内侧可见新发红色皮疹，口干口苦，纳差，眠欠佳，二便调。舌质红，边有齿痕，苔黄腻，脉象沉郁。处方在首诊基础上改何首乌为杏仁10 g，麻黄加至15 g，红花加至20 g。共14 剂，水煎取500 mL，早中晚温服。

3 诊：8 月9 日，自觉症状较前明显好转，全身新发湿疹不明显，皮肤破溃、渗液较前减少，精神状态好转，大腿内侧红色皮疹较前吸收，口干明显，口苦改善，纳眠一般，舌脉同前。中药处方在前方的基础上杏仁加至20 g，麻黄加至30 g，石膏至60 g，去生地黄，加干姜20 g，减白鲜皮、刺蒺藜为20 g，续服7 剂。皮疹情况见图2。

图2 三诊皮疹情况及舌象

4 诊：患者因外出半月余，期间暂停服药，9 月10日于重庆市中医院复诊，患者诉瘙痒感较前明显缓解，全身未再现新发皮疹，固有皮疹渗液进一步减少，大部分结痂好转，且全身泛发性湿疹均已结痂并角化脱落，舌质红、苔薄黄，脉象沉细。处方在前方的基础上去干姜，加炮姜20 g，去白鲜皮，加徐长卿20 g，减石膏至40 g，共7 剂。并着重强调忌食辛辣发物，忌饮酒。服药后复诊，患者诉未再新发皮肤湿疹，无明显瘙痒、渗出等症状。整体病情逐渐减轻向愈。皮疹情况见图3。

图3 四诊皮疹情况及舌象

按语：本案患者为老年男性，病情迁延，病程长达10 余年，初起治疗疾病时未从根本去除病因，以致湿疹反复发作，迁延发展而成慢性湿疹。久病损伤气血，气血失和，卫外失固，风邪乘虚内侵，风性轻扬开泄，“风善行而数动不居”，循行走窜，故全身瘙痒不适，治疗上应注重养血祛瘀、调和营卫、活血止痒。乌蛇荣皮汤是李可老中医在治疗皮肤病时的经验效方，他指出治疗皮肤病，应重视五脏六腑、气血失调的病机，正气亏虚，卫外不固，“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气卫外不顾，六淫邪气乘虚入侵而致病[1]。乌蛇荣皮汤由生地黄、当归、赤芍、川芎、桂枝、牡丹皮、川芎、紫草、桃仁、红花、乌梢蛇、白鲜皮、定风丹（首乌、刺蒺藜对药）、炙甘草、鲜生姜、大枣等药组成[2]，方中四物汤以养血润燥，活血祛瘀；桂枝汤以通调营卫；定风丹补益肝肾，养血祛风止痒；牡丹皮、紫草清热凉血、活血解毒；白鲜皮性凉味苦，且具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祛风止痒的独特优势，善治湿热疮毒；乌梢蛇入肝经，祛风通络止痉，《本草逢源》云其：“治诸风顽癣，皮肤不仁”。《开宝本草》言其：“主治诸风瘙瘾疹，疥癣，皮肤不仁，顽痹”，选用乌梢蛇，以其走窜之性增强通络作用以去顽固湿疹。在治疗慢性湿疹时，任毅主任中医师认为养血祛瘀止痒应为慢性湿疹主要治疗原则，并且认识到“见皮治皮”治疗该病并非良法，结合《理瀹骈文》曰：“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即内治之药，所异者法耳……虽治在外，无殊治在内也”[3]，故选用乌蛇荣皮汤加减治疗。初诊时患者伴时有头晕、乏力、困倦、汗多、口干、口苦等症，恐其有痰湿内蕴，故加用麻黄、石膏以清热宣肺；加苍术、薏苡仁健脾燥湿；黄芩、法半夏以清热化痰；土茯苓为解毒与利湿之妙药，尤能渗利皮肉筋骨之湿浊为长，以增加其祛湿功效，诸药合用，患者症状改善。患者二诊时，大腿见新发皮疹，故在前方的基础上增麻黄量至15 g，以增强发汗解表；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麻黄含麻黄多糖、麻黄碱，伪麻黄碱，挥发油等有效成分[4]，《黄帝内经》云：“其有形者，渍形以汗；其在皮者，汗而发之”。且肺外合皮毛，加麻黄以宣肺气、开表闭、宣通毛窍，使得在表之湿毒邪气通过玄府排出体外，又“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故能通过宣发肺气于皮毛而濡养肌肤，缓解皮肤瘙痒、疼痛等症状；《医学心悟·痹》云：“治行痹者，散风为主，而以除寒祛湿佐之，大抵参以补血之剂，所谓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也”。使用四物汤其意在此。服药后患者虽全身瘙痒较前减轻，但仍时有发作，考虑清热苦寒药物的使用较多，且石膏用至60 g，因“石膏甘辛而淡，体重而降，足阳明胃大寒之药，色白入肺兼入三焦，诸经气分之药”，恐其损伤脾胃之阳，导致脾虚脾不统血，故加用温通药物之炮姜，配以辛温之徐长卿，防止苦寒之石膏损伤脾胃阳气，又能增强祛风止痒之功效。四诊后患者湿疹明显改善，瘙痒减轻，病情向愈。

2 结语

湿疹为皮肤科常见疾病，在人群中有较高的发病率，因其反复发作性皮疹、瘙痒而严重影响患者日常生活，影响情绪，从而降低生活质量，给患者带来诸多烦恼与痛苦。西医多以糖皮质激素、抗组胺为治疗原则，短期疗效好，但停药后易复发，临床治愈率较低[5]。虽短期内可一定程度控制症状，但若长期应用，则须考虑药物不良作用的危害，且上述药物并不能起到根治作用。而采用中药治疗，通过调节脏腑功能，调和气血，从根本上改善患者症状，不良作用小，价格低廉，可减轻患者临床治疗压力。李可老中医指出慢性湿疹为湿疹反复发作之症，且根据叶桂之“初病在经，久病入络。以经主气，络主血，则可知其治气血之当然也，邪气深入，由气及血，伤及血络，且血虚内燥，肌肤失养”。在治疗各种皮肤顽疾时应以祛风止痒，养血活血祛瘀为主。乌蛇荣皮汤为治疗慢性湿疹的基础方，临床疗效显著，临床上以长期、反复或顽固性并伴有瘙痒为特点，病机属于血虚风燥的慢性湿疹患者，可予乌蛇荣皮汤临证化裁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