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挑着行李上大学到财政学名家——记原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中南财经大学校长何盛明

●何翔任

何盛明，中国财政学会副会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经济学科评议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规则领导小组专家组成员，中国金融学会、中国城市金融学会常务理事，是我国有重要影响的财政学家，为学校财政学科的建设与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主要研究方向是财政理论及政策研究，发表学术专著、论文达200 万字以上。 除主编《财政研究》等国家级学术刊物外，还撰写了《财政调控机制研究》《财政学》等专著，主编《财经大辞典》《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财税新知识》《中国财政改革20 年》等著作，并发表《政府应做的，就是财政要干的》等多篇学术论文。

在从事科研工作的同时，他对教育事业更倾注了大量心血，为我国财经人才的培养作出了突出贡献。 无论担任行政职务，还是担任研究生导师，他都注重培养青年教师和学术梯队建设； 强调对研究生基本理论素质和实践能力的培养，引导学生关注中国经济改革和财政体制改革中的重大问题；倡导教学改革，积极探索新形势下财经类高级人才的培养道路。

回忆往昔， 何盛明娓娓道来，虽然年过八旬， 但他的记忆力惊人，交谈中散发着智者的光辉。 从幼时的穷苦、长辈的教育，到中学屡上红榜；从挑着担子上大学， 到成为财政学大家； 从中南财经大学校长抓学科建设，到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积极呼吁财政改革，何盛明教授用奋斗书写了光辉的人生。

九嶷山下求学路， 夜行赶考上名校

在湖南宁远的西部，有一条河沿着山间、稻田、村落蜿蜒流淌，不涨洪水的时候， 河水如碧玉一样清澈纯净，两岸树木倒映水间，呈现出“春来江水绿如蓝”“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景色，令人迷醉。

山添神秘水增灵气，何盛明的家乡就座落在这条名叫舂水的河流旁。据传舂水河得名于长沙定王之子刘买，一千八百多年前他被汉武帝封为舂陵候。 从何盛明所在的村落顺流而下不到两公里，就到了两河口，舂水和另外一条泠江相聚，汇入潇水。

在何盛明的记忆里， 儿时农村条件艰难，农民们非常辛苦。 何盛明从小就学习刻苦，上课很用心。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灯和洋油，他的父亲从后山上砍下枞树枝，把树皮拔下来，做成松木枞膏， 晚上就点着枞膏溢出来的油脂照明学习。经常是屋内枞膏燃烧烟雾袅袅，一旁小小的身影借着微光发奋苦读。 凭着这份努力，何盛明的学习成绩从小就非常优异。

宁远人重教崇文，他的家族在清明时有一个规定：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好的跟长辈坐一桌。小小年纪坐在主桌，何盛明窘迫紧张，不敢说话，专心听取长辈们的教诲。 长辈激励他要以道光年间进士何绍基①为榜样。 虽然何绍基出生在道县，但是与何盛明是同一个家族的人，论起来竟是何盛明爷爷的堂兄弟，长辈们要求他学何绍基做人、书法、做文章。从此，在何盛明幼小的心灵中， 留下了踏实做人、一心向学的人生格言。

如果说何绍基是何盛明的精神榜样，那么何父则是言传身教、身体力行的行为榜样。 虽然父亲大字不识一个，但是秉承了舜帝传承下来的文化和为人之道，告诫自己做人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何盛明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做损人利己之事，这是父亲教给他最重要的为人原则。

“小时候村子里产蔗糖，蔗糖做好后就放在我家的仓库里， 有一次我忍不住拿了一块糖吃。父亲看见了，立马说这是公家的，并从自家份额里拿出一块糖还给公家。 ”父亲对何盛明为人教育的底线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损人利己。

长辈的教诲和兄弟姊妹的鼓励是何盛明学习源源不断的动力。 年纪稍长，何盛明考上了县城的养正学校， 这是一所很有名气的私立小学，需要收取一些学杂费和伙食费。 由于家里穷，何盛明忐忑不安担心交不起学费。彼时两个哥哥已成家，父亲找两个哥哥拿主意：“弟弟要不要继续读书？ 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哥嫂都毫不犹豫回答，再苦再穷也要让他上学，这让何盛明很是感动。

后来从养正学校考到宁远一中，初中高中连读了6 年。 每年秋季开学时，宁远一中的桂花树下会贴出一张红榜， 榜上全是优秀生， 一共20名，可以免学费。 何盛明每年都榜上有名。

桂花树下“唱榜”，是入秋学一件热闹的事，上榜学子光荣莫名，颇有“几年寒窗无人晓，一举成名一中知”的感觉。 初入学时，说话就脸红的何盛明在学校无人知晓，红榜一张，同学们四处打听何盛明是谁，他一下就成了学校的名人。

临近初中毕业，对于宁远的穷苦学子，考取衡阳师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仅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还可以早点出来教书补贴家用。 老师亲戚们都建议何盛明考师范生，而心怀远大志向的何盛明已经有了考大学的目标， 好在家人都很支持，于是他继续上高中。

彼时宁远一中的校长名叫金键， 从原酃县（现炎陵）的副县长调任而来，组织部门希望他到这个“千把人的学校，来加强党的领导”，因为“学校这块阵地很重要，决定着一个国家建设的好坏与发展的兴衰。 ”虽然全国刚解放不久，但是宁远一中的师资力量很不错，金键校长在他的回忆文章中写道，宁远一中有一批热爱党、热爱教育事业的骨干教师。 像郑国栋、廖建仁、蒋兆龙、许家建，还有国立师范学院高材生刘碧清，以及从陆军大学②毕业、 当过国民党国防部作战科长的曾子郴……这些老师都让何盛明记忆犹新。

高考选报学校时，金键校长建议何盛明报考清华大学，因为他的数理化成绩很好。 遗憾的是，体检时他因血压高不能考理工科， 只能报考文科。 教导主任刘碧清建议何盛明报考中南财经学院，这是一所教育部属重点大学。

由于宁远一中没有考点，高考要到道县一中考，因交通不便，何盛明和同学们走路去道县参加高考。何盛明回忆，背着行李晚上出发，走了好长的路，考了两天后又走回来。虽然辛苦，但何盛明从小吃得了苦、不怕苦，考得也挺满意，来来回回并不觉得累。

顺利地考上大学后， 何盛明第一次离开家乡， 第一次坐汽车、坐火车，一个人挑着行李， 到达武昌，走进了湖北大学③。

懵懂开启财政门，小生初露名家识

懵懂少年进了大学， 选了财政信贷专业，但他并不清楚这个专业是学什么的。没想到刚上第一堂课，何盛明的兴趣就来了。 这堂课讲的是科学社会主义。课堂上，刁田丁④老师讲了共产党宣言，讲了科学社会主义，他说“欧洲的上空有一个幽灵游荡，于是就产生了社会主义。”将社会主义比喻成幽灵，这让何盛明觉得很有意思。自此，何盛明对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思想来源——德国古典哲学、 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19 世纪法国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产生了浓厚兴趣。

有了这些理论基础，何盛明开始上财政信贷学专业课，接着去银行和财政局预算处实习。 毕业时，财政部委托学校培养几名财政信贷专业的教师，学校从财政和银行专业挑了几个优秀毕业生进行专门培训。 1963 年，何盛明被安排到中央财经学院（现中央财经大学）当教师，与他一起的还有许多从清华北大来的毕业生。

刚开始到学院， 何盛明不能直接登台讲课，而是给62 级学生做辅导老师。 平常空余时间，他很少出去玩，大部分时间待在宿舍看书学习。 系主任沈云观察发现这个小伙子很优秀，而之前何盛明档案里的《社会主义财政的本质》论文也让他眼前一亮。

提及这篇论文， 正是何盛明的得意之作，也是他初遇马哲民⑤院长的一段经历。 在湖北大学写毕业论文时，何盛明去图书馆找材料。 当时图书馆专门设置了论文咨询部， 指导学生写论文，顶尖人才都藏在图书馆。何盛明过去咨询时正好碰到了“扫地僧”——鼎鼎大名的原中南财经学院院长、经济学知名教授马哲民。 马哲民教授是财政学界的权威，在全国各处讲课，问他写的什么论文，何盛明就把论文结构给他看。 马哲民随即称赞他的论文题目好，指出“社会主义财政的本质”是学习财政学的根本问题。 于是，马哲民给他找了最好的政治学、 国家学说和社会学说书籍，一共好几本，但这些都不是专门讲财政学的。他解释说，“把这几本书读懂，搞清楚财政与国家的关系。 国家是管理者，财政是国家的，与国家有本质的联系， 这些东西搞清楚了，再通过不同国家性质的比较， 社会主义财政的本质就凸出来了。 ”循着这个思路， 何盛明把论文写出来， 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并记入了档案。

系主任十分看好何盛明，综合衡量之后，决定让他试讲一节课，并给他一个星期时间备课。 在备课的过程中，何盛明动了动脑筋， 他并不拘泥于财政学的内容，而是把政治经济学、哲学、科学社会主义及经典著作都融合在讲稿里。 准备充分后开始试讲，听课的有学院的领导、副院长、教务处的老师，还有一些老教师，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没想到平时连说话都脸红的何盛明， 上了讲台却一点也不慌张，有条有理地讲了一堂课。 学校决定，让他第二天再给62 级学生讲一堂课。 一堂课下来，学生们的反应也不错，感觉比之前上这门课程的老师讲得好，干货很多，收获也很大。

就这样，在1963 年同一批进校的年轻教师中，何盛明第一个试讲成功了。消息一下就传开了，而且传到了母校。时任中南财经大学财经系主任正是有着“中国的货币大王”之称的谭寿清⑥，他听说后很高兴， 专门给何盛明写了一封表扬信， 并派老师到中央财经学院了解毕业学生的工作情况，听取反馈意见。学校反映何盛明很不错，称赞其培养的人才理论功底很深，基础也很扎实。 有了这个基础，1964 年，系里安排何盛明跟随姜维壮⑦教授写教材。姜维壮教授是教研室里最厉害的老师，而且还是苏联博士。 可惜刚准备写，就都被派出去搞“四清运动”了。 第二年，何盛明正式开始作为任课老师上课，并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员。

“文化大革命”时期，何盛明担任年级主任管理两个班级，他的两个班级也自动分成两派。 他与学生们一起吃住，既辅导学习又一起生活娱乐，关系非常要好。 无论是造反派，还是保守派，都倾向于何盛明。 但他的态度十分明确，自己已经加入了党组织，其他任何组织都不参加。 “文革”期间，文科学校停办，中央财经学院遣散了教职工，让大家自由选择工作地点，何盛明选择了甘肃天水一机部长域开关厂。

他去了之后，才发现当地很荒凉，地处黄土高原没有水，连工厂的影子也没有。 何盛明只能暂住在一个老乡的院子里， 开始白手起家按照图纸建厂，辛勤劳作了五年，终于把工厂建设起来了。 何盛明担任政工科长和财务科长， 企业整顿期间还担任过整顿办公室主任，他对工厂的生产流程、工艺、技术、管理、销售等整个过程都有所了解， 对如何将这些流程在财务上反映出来也十分清楚。 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他所在的工厂成功实现了盈利，后来还做成了上市公司。

“研究财政就要研究企业，不懂企业运行搞财政也不行啊！ ”对于何盛明来说，学习财政学专业理论，加上一定的实务经验很有帮助。他认为， 财政研究如果缺乏实际的企业财务作基础的话，只能是空中楼阁，雾里看花，难以接触到财政学的本质。

在甘肃天水一机部长域开关厂工作了六年，何盛明终于等来了学校恢复的通知。母校中南财经大学招教师，辗转联系上何盛明，问他愿不愿意回去，何盛明愉快地答应了。 于是，他举家搬往武汉。

十年校长建学科，万千桃李遍全国

1976 年， 何盛明重返母校，不同于当年，这次是以教师的身份归来。 刚复校，经济困难，何盛明一家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他靠写文章挣些稿费补贴家用，只有等孩子睡着了，才能专心写写论文。

他清楚地记得，1978 年所撰写的《财政跟国家的本质联系》一文在《财政研究》上发表了，杂志社给他寄来了108 块钱的稿费。 当时他与爱人一个月的工资合起来不到100 元， 传达室里看见汇款单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么高的稿费。从这以后，何盛明每月写上一篇，生活质量也逐渐得到改善，对他来说，能买点水果摊上的烂水果削了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歪打正着，1982 年学校组织评高级职称，要求必须有一定的研究成果。 评审时，何盛明的研究成果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 加上一大摞样刊摆在办公室， 连学校的老教师都没有他的成果多。按照评选高级职称的苛刻条件，经校评委评定，只有何盛明一人符合条件。校评委指出，平时何盛明的课时很多，教学水平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加上丰硕的科研成果，评上副教授理所当然。于是，何盛明顺利地成为了第一批通过高级职称的副教授。 时任副院长谭寿清看到他条件优秀，连连夸赞“没有想到财金系还有这么一个人”。

赶上时代改革的春风， 改革开放提出领导干部要“四化”，其中一条是干部年轻化。时任财政部副部长陈如龙作报告， 对干部任职条件提出了明确要求， 既要有高级职称， 还必须是党员，而且要有基层工作经验。 依据这些条件，从名单上排列下来， 能符合条件的只有何盛明一人。经教研室主任以上的干部在礼堂投票，多数票都投给了何盛明。 财金系作为中南财经大学最大的一个院系， 人员最多， 各方面资源都不错。 经组织部门全面权衡决定，由时年42 岁的何盛明担任校长。

1984 年1 月， 财政部党组派司长找何盛明，发了校长任命书。 何盛明一看是学校“一把手”，忐忑不安，直言让他们退回去。 司长说，是党员就得服从组织安排。 于是，何盛明“就这么稀里糊涂当了校长”。

当了校长以后， 何盛明逐个去向老教授们请教如何治校。 老教授、 年轻的教师们都很感动， 从来没有见过校长书记专门来征求教师办学意见的，这样一来，就把学校的教师队伍都团结起来了。听完各方意见之后，何盛明开始琢磨学校的办学理念，他认为，大学是为国家、为社会培养高等人才的地方，要一切以学生为本，所有工作都为学生成才服务。 而如何才能培养学生成才呢？学科建设是关键，这就是学校的中心工作。 再进一步深究， 学科建设的动力又是什么？ 这就得依靠学术梯队、学术骨干、学术带头人充分发挥作用。每个项目、每个专业都要有学术梯队，要有学术带头人。

初步的办学理念形成了， 何盛明立即召开校常委会明确办学观念，他提出：以学科建设为中心、依靠学术梯队、以学生为本。 虽然有常委老师反对，但逐一被何盛明辩驳。 他认为，党的工作落实到学校就是要为党、为国家、为社会培养优秀的人才。只有把学科建设好了，学校的资质才更强。走群众路线，落实到学院就是依靠教授办学。 观念一抛，在场的老师均表示认同。

在这一办学理念的指导下， 中南财经大学的学科建设颇有成效。 很多学校建设几年都没有一个博士点，而何盛明当上校长才一年就建成了4 个博士点，直到他离开武汉去北京任职时，已经建成了10 个博士点。不少名校的校长纷纷向他取经，何盛明大方透露，诀窍就在于紧抓学科建设，围绕学科建设找老教师、系主任开展座谈，逐个分析该学科在全国的优势与劣势，扬长补短，将优势学科进一步发挥出来，不足的学科要补齐短板。

中南财经大学的师资力量很强，许多老教师都是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毕业过来任教，接受过苏联专家的培养，可以说与中国人民大学同步成长。 在上世纪50 年代，该校的教授和副教授人数高达百余人， 其中拥有海外学习经历的教师就有50 多人， 这在全国高校中并不多见。 依托强大的教师资源，经过比较分析以后，何盛明决定采取以下几项措施来重点培养师资队伍：一是理论联系实际，派教职员工到实际部门挂职；二是送年轻骨干到校外读博士，甚至送到国外深造， 进一步增强了各学科学术骨干的培养。即使在经济财政困难时期，许多单位需要通过创收来维持各项开支，何盛明明确表态，要保证学术骨干们专心做学问，不用搞创收，而且要在收入分配上予以倾斜，高于平均水平，为其进行科研创作提供必要的保障。 在学科建设和科研成果方面，何盛明作为校长抓得很紧，也十分有魄力。

当了11 年的校长， 何盛明建设起了10 个博士点， 带出了一大批国内闻名的学术骨干和专家， 为国家培养了万千桃李。 学生们很感念他， 经常用一句朴实而深情的话说：“何校长是我们学生真正的校长！ ”如今，学生们在一起三三两两聚会时，提到校长就会给何盛明打电话，表达对老师的感怀之情。 何盛明培养出来的学生，很多是各级领导干部，都在为各行各业作出巨大贡献。

为改革大胆建言，大思路助财政统一

1994 年1 月， 财政部党组决定将何盛明调任为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 他注意到，全国财政工作会议上原财政部部长王丙乾作总结时提出的“增收节支”措施每年都没有实现，而且财政收支缺口还越来越大。 由此出现了中央财政困难，各级机关发不出工资，财政部连续三年向广东等一些沿海发达城市借钱发工资的情况。 针对这一现象，何盛明深入琢磨为什么会出现“支出下不来，增收又不乐观”的问题，为何财政部的“增收节支”措施屡屡落空？ 他觉得应该用财政大思路来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深入分析， 何盛明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存在的根源：改革开放过程中实行放权让利，给地方放权，给企业让利，有助于增强经济活力，但是对部门放权就容易出问题。 上世纪80 年代末搞财政“大包干”，各部门都有财权和分配权， 相当于中央各部都留存了大大小小的财政款，财政部的收入亏空也就不足为奇。 鉴于此，何盛明以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的名义写了一篇题为《没有统一的财政，就没有统一的政权》的文章，在《真理的追求》杂志上发表。他指出，国家财政处于被肢解的困境，其根本原因是“财政不统一，中央财政被各部门肢解，各部都成了大大小小的‘财政部’”。 为此，他提出了“财政不统一，政权就很难得统一”的观点。 文章一经刊出，随即引起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感慨何所长敢于直言， 颇有湖南人敢为天下先的担当精神。

何盛明认为，作为一名学者，要有“居泰山之巅，一览众山小”的广阔视野，要从国家战略大局出发，为中央制定政策提供参谋建议，而不能拘囿于某一个部门的利益， 这样才能做好财政工作。 作为所长，他时常居安思危，不断思考财政工作中的问题。改革开放后，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尚未厘清，存在失位、错位现象。 何盛明究其根本指出，政府该干什么，市场该干什么，需要有明确的分工。 由此，他提出了著名的“两个轮子”观点，明确“政府与市场是推动整个国家社会经济发展的两个轮子”。这一论断打破了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以来长期否定市场经济、完全实行计划经济、 由国家把握所有分配权的做法。

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未厘清，社会经济发展的“两个轮子”没形成，导致政府代替了市场的作用，该管的没管好，造成职能失位、错位问题。 市场与政府之间，哪个“轮子”大了都不行，而是要予以平衡，这样才能推动社会经济有序发展。 财政职能的定位要以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为基础。何盛明提出的“两个轮子”理论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影响。 学界泰斗王传纶⑧教授看到何盛明发表的文章后很高兴，连连夸赞道：“这个言论厉害！ 从国家整体形势来分析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从而定位财政的职能作用， 抓到关键点子上了。 ”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广东、深圳等沿海地区有人提出了“大市场小政府”的观点，引起了何盛明的深思。 他随即组织了一个课题组，经过三个月研究， 对市场与政府之间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展开探索， 研究的问题之一就是对国际上实行市场经济的国家探究其市场与政府之间如何发挥作用。 研究发现，国际上100 多个市场经济国家，政府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 没有政府协调，市场会出问题。 因为市场发挥作用的机制是唯一的，单靠市场发挥作用，贫富差距将会越来越大，贫富悬殊不是社会主义。 中国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跟西方不一样，尤其是地区差距、工农差距、城乡差距、部门差距较大，只有政府才能进行协调，所以不应该是小政府，而应该是强政府。当然，政府在资源配置过程中还得讲效益，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的，要把主动权还给市场，按市场的规律来配置。

何盛明一再强调，研究财政问题、分析问题、观察问题，应该站到国家的高度，从国家战略高度来考虑问题，只有这样财政部门才能做到积极主动，才能围绕中心服务大局。

注释：

①何绍基是晚清时期著名的诗人、书法家、画家。

②陆军大学，前身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中国近代一所最高级别的军事学府。

③1958 年， 湖北省接收了教育部和司法部移交的中南财经学院、中南政法学院，并将两校与中南政法干校、武汉大学法律系合并组建为省属湖北大学。

④刁田丁，1925 年8 月生，河南南阳人，中南财经大学行政学研究所原所长、教授，中国政治学会常务理事，中国行政管理学会理事，中国县级行政管理研究会副理事长。 1952 年于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毕业。 曾就职于前中原大学、前湖北大学、 前中共湖北省委理论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前湖北省“五七”干校、湖北省社会科学院，任教研室主任、副处长、副所长、研究员。 专业为政治学和地方政府学。

⑤马哲民，湖北黄冈人，民盟盟员，先后毕业于德国柏林大学及日本早稻田大学。 1953 年由广西大学调入中南财经学院，担任院长，研究社会学。著有《国际帝国主义论》《经济史》《社会进化论》《帝国主义基础知识》《社会经济概论》《精神科学概论》《新社会学》《论抗战建设经济问题》 等书。1957 年，在反右派运动中受到错误处理。1980 年平反昭雪。

⑥谭寿清，湖南澧县人，民建会员，毕业于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经济系。 1953 年由湖南大学经济学系调入中南财经学院，贸易流通信用教研室。 研究货币理论、新中国货币的矛盾与职能，被称为“货币大王”。 著有《货币与黄金》《黄金并没有退出货币的历史舞台》《纸币、信用货币及其他》《关于人民币本质的若干问题》《关于设立证券交易所》《经济学说史纲》《当代西方及其它经济理论思潮》等著作。

⑦姜维壮，山东龙口人，中国共产党员，1949 年2月参加工作，中央财经大学教授，中国财政理论奠基人之一，中国财政理论研究“终身成就奖”获得者。 曾在中央财政金融学院财政系、辽宁财经学院财金系，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研究所等单位从事教学科研工作，先后担任过科研所长、科研处长等职务。 2017 年8 月23 日去世， 享年95 岁。2020 年11 月6 日，中央财经大学71 周年华诞之际，原创大师纪念剧《姜维壮》首次正式演出。

⑧王传纶，江苏省苏州人，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财政金融学界泰斗之一。 1938 年，16 岁成为西南联合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南迁合并）第一届经济系学生，在联大被誉为“五才子”之一，称：“湖北朱（光亚）、安徽杨（振宁），外加许（渊冲）二王（王传纶、王希季），理文法工五堵墙”。“五堵墙”者，难以逾越之谓也。 当时，经济系课程设置几乎全部复制英美，很多课程直接使用英文教材，教师授课也是中英文杂糅。 这种格局，使得战火中的中国学子们能够在学术上与世界顶尖学府保持同步。 1947 年秋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系攻读研究生。 1948 年底，王传纶负笈英伦，进入格拉斯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格拉斯哥大学因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曾经任教而享有盛名。1951 年秋，王传纶回到清华。 1953 年，进入中国人民大学财政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