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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水羊头山

2022-07-13韩晓辉

文史月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羊头

韩晓辉

因为与炎帝有关,羊头山有很多处,在长治市东有,长子县和高平市交界处也有。但是,在历史上,它最早是和沁水(沁河)相联系的,也就是说,它是和沁河的源头沁源有关的。

东汉史学家班固《汉书·地理志》记载:

谷远。

羊头山世靡谷,沁水所出,东南至荥阳入河,过郡三,行九百七十里。莽曰谷近。

众所周知,谷远就是今天的沁源。

到了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沁水》是这样记载的:

沁水,出上党涅县谒戾山。沁水,即涅水也。或言出谷远县羊头山世靡谷。

涅县,即今之武乡县。武乡与沁源、沁县、平遥相连,羊头山应属四县交界处绵延起伏的一座大山脉。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里也明确记载:

沁州·绵上县

羊头山,一名谒戾山,在县东北五十里,沁水所出。

沁源县·沁水

自绵上县界流入,在县东一里。

说到谒戾山,就不得不提到早于班固时代成书的《山海经》,在其中的《北山经》里也有关于“沁水”的这样一段记载:

又北二百里,曰谒戾之山,其上多松柏,有金玉,沁水出焉,南流注于河。其东有林焉,名曰丹林,丹林之水出焉,南流注于河。婴侯之水出焉,北流注于汜水。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比较信服的记录能够说清沁水、丹林之水、婴侯之水和汜水的位置关系,但是,《汉书》里的沁水就是沁河。

到了明代,音律学家朱载堉所著《羊头山新记》,虽然起叙于长子、高平、长治三县之间的羊头山,但我出于严谨的治学态度,并未将与羊头山有关的其他地区抛弃,文末专门列叙:

又按诸志,凡羊头山,以形命名,随处有之。在冀州之域者有三:其一即此山。其一在汾州西北十五里,见《一统志》。其一在古谷远县,沁水所出。见《汉书》及《水经注》,今沁源县绵山是也。

又说:

律家考禾巨黍,率曰:羊头山。

既然是這样的密切关系,那么,早年的沁源肯定是有一座羊头山的,虽然在目前所见的万历、雍正、光绪、民国四版《沁源县志》里并没有记载过这些。

《水经注·沁水》同时记载:

三源奇注,径泻一隍。又南会三水,历落出,左右近溪,参差翼注之也。

虽然,当时并没有明确记载这“三源”的各自方位,但是,在明万历版《沁源县志》卷首之“疆界图”里却有标记,绵上镇东、西各一,韩洪镇区域又有一,此可为现在所发现的最早的沁源地形图了,尽管粗糙了一些。

查内文之“山川”记载:

沁河,在县治之东关,其源有四,一在滑凤村东北沟中石崖下一穴出水湍急。一在崖头村北山麓,有泉一泓,旱涝如常,俱由琴峪而南,至阳城村转东。一在车家岭底,水从地下二孔中涌出,势甚雄放,由绵上镇至阳城合流。一在白狐窑马圈沟,至交口村相合。

自是以南,复受诸水,其流浸大,经岳阳县,转沁水县,穿太行山,至河南怀庆府,达济源。由武陟县入黄河。隋大业四年开永济渠,引沁水入御河,灌田二千余顷。

见《纲目》质实。

由此两件材料分析,马圈沟之水应该不太大。另外,由“雪河”项下“在县西北八十里,源出灵石县界太平头石岩下三穴,出水甚急,至郭道镇入沁河”的记载可知,“三源齐注”应该指汇聚于现在郭道镇阳城(村)的出水“湍急”“雄放”“甚急”的三个源流或源泉。因为,滑凤(今名活凤)、崖头两源,以及现在景凤乡境内的梨花泉、巡河泉、积善泉等均至琴峪汇合,至阳城汇入沁河,可合为一源。而且,笔者认为,位于明万历版《沁源县志》卷首之“疆界图”上部正中、标记不甚清晰、与平遥县打交界的“沁河源”应为沁河北源。而且,据郭道村文史研究学者王翌辉、赵国清称,郭道河滩最早应为一片汪洋,水鸟众多,是南来北往必经之渡口,也可以作为“三源齐注”的一个口头证明。

民国版《沁源县志·山川》则在“沁河”之前,同时增加了如下记载:

上东川(在县东北百里外,自姚壁至涧崖底一带)

下东川(在县东三十里外,自官军至白狐窑一带)

岭北川(在县北百里外才子坪岭山阴,自石门庄至王和村一带)

大西川(在县西北五十里外,自程璧至河底及第一川、五龙川一带)

小西川(在县西三十里外,至卫村一带)

在“沁河”项下,则简单记载一句:

在县东关之东,为全县第一大水,大小东川、西川诸水,皆归此河(见旧志)。

此处的旧志应指明万历版和清雍正版(光绪版属于续志,无“山川”一项)。清雍正版的有关记载与明万历版(见前)完全相同,仅去掉“见《纲目》质实”文字。

另外,此后又增加了箭杆河(在县东北一百五十里,源出红沙崖及涧崖底村,至老君头入沁河),把所有重要沟叉的水流全部收纳了进来,可谓沁河的“小百科全书”。

而且,在民国《沁源县志》卷首收录的“沁源县第二区图”里也明明确确地标记有三处“沁河源”,分别是:

一、灵石县界河底(今王陶镇河底村)附近;

二、自姚壁往上出沁源县界;

三、从阳城村出来的活凤、崖头和琴峪以上。

这与目前我们所看到的状况非常吻合。

羊头山是沁水(河)源头的标志,是确定无疑的。

如前所述,武乡与沁源、沁县、平遥地界相连,上党涅县谒戾山与谷远县羊头山应该就是同一座山脉的不同称谓,比如现在的太岳山就有很多名称,灵空山、绵山、静草巍山、琴泉山。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说得更直接:“羊头山,一名谒戾山。”

虽然,在现存的四部《沁源县志》里,没有引用这些古籍的相关记载,记下羊头山或谒戾山的名字。但是,在民国版里,却收录有清代嘉庆年间繁峙县训导崔峦的一篇《重修灵空山庙碑记》,其中明明确确地记载着:

冀州之镇,曰霍山。沁西南以霍为界,自霍山分支向东北行,转西约三百余里,有山岿然而高,窅然而深,即《北山经》所记名谒戾者,沁水出焉,邑名沁源本乎是。谒戾分支四出,万峰云绕,环沁之界,名峰叠现,见于邑乘,不一二数。而城西南七十里,奇峰插天,幽崖蔽日,林麓之美,真可与霍山东西相望,诗客骚人每游憩于是,而云盖、螺山皆不及也。

由此可见,羊头山(谒戾山)并不是孤立的一座山峰,而是一座山脉。

而且,康乃心、王绶所著《平遥县志》也记有:

麓台,在县东南四十七里,一名蒙山,又名谒戾山。其高无比,山势甚雄。《山海经》云,龙首山西三百里,曰麓台。《尔雅》云,山足曰麓,土高曰台。

既然麓台山也叫谒戾山,羊头山也叫谒戾山,那么,这三座山应该就是同一座山脉的不同称谓了。因为,山连山、岭连岭的一座座山峰、山脉,哪里可能只有一个名字呢?这里看着高峻,那里看着逶迤;这里山形看似羊头,那里山形看似卧佛,因而也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早几年我就知道,《魏书·地形志》里有“羊头山下,神农泉北,有谷关焉”的记载,但是,查“中国哲学电子书计划网”发现,这确实与长子县有关。可是,我清楚地记得,2018年底在这里采访的时候,听见一位村民说过这里有个地方叫谷关。当时,天色已晚,而且听说很远,必须早去才能返回。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找个时间专程去探寻“谷关”。

如今就要成行了。我专程叫上在沁源黎和老家休息的杨保庆,他在县文物馆、灵空山文管所、旅游局工作多年,十分关心本地的文化历史,前几年还和杨栋老师一起编印了地方文献资料《景凤好,好风景》,而且已经成为人们了解景凤的入门教材。遗憾的是,现任马家峪村党支部书记杨志川无法找到那位村民,虽然,他还记得,当年就是他接待的我们。不过,从他收购的两张旧版沁源地图上,我们倒是知道了官家沟、石柱峪、杨家岭和三界(县)寺,并且知道,这里最高处为1725米,与景凤村海拔1490米相差235米。但是,我们只是想找“谷关”,因为,找到谷关就能找到“神农泉”了。

那天下午,当我们从羊头山返回时,不计车辆行驶的距离,仅步行就走了17000步,总长约12.39公里。

四轮驱动的防火车一路奔跑,我们在车内也一路地颠簸着、蹦跳着,乡长赵鹏和驾驶员段吉庆虽然已经是第三次去羊头山了,但是,他们仍然是兴致勃勃。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青青的草地流水淌,那水声透过车窗外呼啸的风,一路响在我们耳边,“哗哗、哗哗……”。

按照我们的想法,村干部还顺路招呼了一个放羊的中年人,他脚干手净,头发光亮,穿一件丝绸质地白半袖,真不像一个“满山跑”的放羊汉。他说:“我心憨。”他们引着我们走的是“石柱峪——杨家庄——羊头山”的路。那真是一段难忘的探险之旅。

穿行在荆棘丛中,我们时不时地能够看到,被水流冲刷倒卧在河床上的满身苔藓的棌树,长着薄薄灵芝的挺立着的布满苔藓的植株,还有那沼泽地、瀑布、一人高的荒草地以及才发现不久、造型优美的“菩萨弟子”造像。在杨家庄,我们还看到用精细石条砌门脸的旧石窑,虽然后面的窑体塌毁了,但是,从遗存的门脸可以想见当年主人的富足。窑洞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应该是主人最初耕作的地方。窑洞坐南向北,东西还有石砌的残墙断壁,蒿草长得老高,匆忙之间,无法判断究竟是房屋的山墙,抑或围墙。

令人惊奇的是,在此处独一无二的窑洞人家对面正是三座造型奇特的山峰,村干部說,沿着西面两座山峰的开阔地下去就是平遥、沁源、沁县三县的交界处。按说应该有界碑,但是找不到了,估计是平遥人在修三界(县)寺时,为了避免土地纠纷,搬走了。我们正奇怪,在这么高的地方,如何保证饮用水供应的时候,在高高的蒿草下面,竟然发现了沼泽地,而且当我们爬上砂石板坡时,也发现了流水,还在那长满果实的山梨树下捡起了大大小小的果实,一尝,酸酸甜甜的好味道,儿时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站在砂石板坡上,赵乡长说,“这泉水应该就是神农泉吧。你看,北面高处是羊头山,这里是神农泉,谷关应该就在它们中间,那没有一棵树、只有绿草的平展展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谷关?”我想,如果能找到那位老人就好了……杨保庆则说,谷关应该是指那两座山之间的平坦地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既然是关,就应该有一些城墙或卫兵休息地的遗物。我们无法找到这样的东西,也许,它们还在等着我们……

到了羊头山脚下,我们虽然都气喘吁吁,但是,捷足先登的杨保庆一直在“挑衅”,“你们上不上来?不上来的话,我就下呀……”不说还好,我们一个激灵,“上。”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也爬上了山顶,王国胜老师年龄大一点,走得慢一些,他帮我们拍了一张合影,我则为他拍了一张美丽的身影,在万山之上,一个摄影人在向上攀登着,他就是我们的代言人,他就是羊头山的灵魂。

当然,还有我们。

下山的路上,我们看到了山对面的三界寺,还有在道路左侧壁立的山崖上用石堰围成的土地,还有一处一处从砂石堆里渗出的泉水。为了拍出效果,我故意在水池地里来回地走动,这真是农人们常说的,“头上有穴,山顶有水。”

等我们转回到了下车的地方,才发现,我们是围着那座山转了一圈,原来,车子是可以开到羊头山顶附近的。但是,这样的行程总是最好的,上山不易,下山平坦,而且,还让我们探寻到了别样的乐趣。这一天,我们时不时会遇到或大或小的水流,或湿地,或泥沼。有时,这边是小溪水在吟唱,那边是大山泉哗啦哗啦地流淌,时有飞溅起黄色的泥浆水,甚至把防火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也溅得满是泥点。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水源之乡,两岸的茵茵绿草、黄黄的向日葵以及各色花朵的药材品种,仿佛都在向我们夸耀着这泉水的功业。那些隔三五里就流淌出的沟泉水啊,我真想你能够进入我的灵魂,带着我奔向远方,昼夜不息地升腾、降落、化身雨雪,滋润农人的心田,清凉酷热中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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