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体时代《国家宝藏》对三星堆文化的传播研究
2022-05-30林茜
林茜
【摘要】中央电视台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第三季第八期聚焦三星堆文物金杖、青铜纵目面具、一号青铜神树,获得了大量网友的关注,并引起大家对三星堆文化的广泛评论与探讨。从叙事学和传播学视角来看,该节目从跨时空的“物叙事”、多元的传播和表现形式,以及跨媒介的文化再生产三个层面成功地传扬了三星堆文化及其时代精神。研究《国家宝藏》节目的传播策略,能为三星堆文化在融媒体时代的推广提供借鉴,从而助力中国文化“走出去”。
【关键词】《国家宝藏》;三星堆;传播;融媒体;媒介
位于四川广汉的三星堆遗址“沉睡数千年,一醒惊天下”,被称为世界“第九大考古奇迹”。自1986年考古发掘后,学者们从考古学、历史学、社会学视角来研究三星堆文化和十二桥文化、成都平原、三星堆遗址及三星堆的关联,以期回答三星堆文化从何而来,是什么,又有怎样的影响等重要问题。其中,雷雨等人对三星堆遗址三号祭祀坑出土的铜顶尊跪坐人像进行研究,认为它“是古蜀祭祀活动的缩影,彰显了先民的创造力,更证明了古蜀文明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1]。因此,讲好三星堆故事不仅能推动三星堆文化的国际化传播,还能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助力中国文化“走出去”。
中央电视台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第三季第八期聚焦三星堆博物馆,自播放以来,馆藏的古蜀文物迅速成为大众喜爱的“网红爆款”。那么,在融媒体时代,该节目是如何让大众透过文物感受厚重神秘的三星堆文化,树立正确文化认同感的呢?
一、跨时空的“物叙事”
根据叙事界大家詹姆斯·费伦的定义,叙事“是作者向读者传达知识、情感、价值和信仰的一种独特而有力的工具”[2]。《国家宝藏》节目对三星堆的叙事是以三件文物(金杖、青铜纵目面具、一号青铜神树)串联起来的。要想成功传播以文物为载体的三星堆文化,必须捅破这层文物隔膜,让文物活过来,缩小其与观众的时空距离感,从而获得更多认可。讲故事便是跳脱文物来讲文物的有效方式。它能让文物跨越时空的障碍,带领观众走进故事本身,与文物“沟通”,从而滋生文化认同感。
《国家宝藏》节目以“前世今生”的固定流程带领观众打破时空束缚,在历史长河中感受古蜀文化的更迭变化。由于三星堆文物没有文字记载,只能靠考古学家和史学家们的研究去合理推测文物来源,这给予了文物“前世故事”更大的想象空间。作为文物本身不会叙事,于是舞台剧赋予了金杖以人的特性和视角来见证、讲述整个鱼凫部落的冲突,并很好地调动流量明星来演绎,使文物“活”过来。人物环境栩栩如生,演员表演入木三分,神话传说感人至深,远古的文物背景和具象化的“物叙事”手段形成情景交融的生动故事,从而缩短了观众与文物的距离,激起心灵的共鸣,产生情感认同。正如尹鸿教授所言,《国家宝藏》节目以“文物讲述故事,故事浸透文物,明星与戏剧形态结合,实现了文化类节目从抽象感受到具象表达的转化,国宝为载体,回望历史,诠释文化,可以说这是真正中国式的节目创新”[3]。
如果只是让观众了解三星堆文物并喜爱它们,并没有达到文化认同的最终目的,因为“文化认同包括个体对两种文化的了解程度(认知)、在情感上的认可(情感)及其在行为上的坚持性(行为)等三个部分”[4]。“前世传奇讲纵目,今生故事话天眼”,文物青铜纵目面具的叙事则从行为上诠释了我国对三星堆文化的传承。在“今生故事”环节,FAST(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天眼”项目总工程师姜鹏应邀担任了青铜纵目面具的讲述人。虽然“天眼”和“纵目”跨越千年历史,但“纵目”意味着古人用眼观天,“天眼”则代表用射电望远镜观测太空,都展示了人类对星空的仰望和探索。借助这个跨越时空的相似性,姜鹏分享了已故天文学家、FAST前工程首席科学家、“天眼之父”南仁东带领百人团队在过去20年里,克服千难万险,铸造观天之眼的故事。从选址、论证再到立项、建设,总工程师南仁东青丝熬成白发,最终病逝在岗位上。如今,借助这只中国“天眼”,科学家们不仅能接收远达137亿光年以外的电磁信号以窥探星际的互动信息,甚至还有可能搜寻外太空文明,真正实现几千年前故人们向往的“纵目”功能。至此,青铜纵目面具的叙事将个人情感、民族大义、探索精神、国家情怀紧紧串联起来,并丝丝入扣、层层递进调动观众的文化认同感。国宝守护人的集体宣誓则带动观众在行动中去延续三星堆文化的精神内核。
汉学家李克曼(PierreRyckmans)曾在《中國文化对于“过去”的态度》一文中谈及文化传承:“文化的延续无法通过死物的不变不动来实现,只能体现于一代代人不断的继承、遗忘和改变当中。白云苍狗,永恒并非阻止世事的变迁,而是赋予它意义与生命。”[5]通过“物叙事”,古老的三星堆文物焕发出时代活力,在跨时空的“前世今生”故事里激起观众的文化认同感,从而更好地传播和传承文物精神。
二、多元的传播和表现形式
在融媒体时代,节目内容固然重要,但传播、表现形式也不可小觑。《国家宝藏》节目正是用多元的传播和表现形式展现三星堆文化,从而引起大众的广泛评论与探讨。
首先,该节目的播出形式采取网台联动的方式。中央电视台综艺频道(CCTV-3)对三星堆文物的首播时间是2021年1月31日,首播之后,央视网、央视影音、哔哩哔哩、优酷视频、爱奇艺、腾讯视频等平台也相继播出。除去视频传播渠道,该节目还开设微信公众号和官方微博与观众积极互动,并在节目开始之初设置投票环节,大大增强了观众的参与感。官媒和自媒体的交流互动共同打造出《国家宝藏》节目的多元传播渠道,因而吸引更多观众走近神秘古老的三星堆文化。
其次,该节目的艺术表现形式丰富多样。在第八期节目的“前世故事”中,演员张晋通过扮演古蜀人卫皋,讲述了青铜神树为族人带去信念,从而穿越岷江山谷,找寻栖息地的故事。刘浩存饰演金杖杖灵,带领观众走进爱情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古蜀版——《飞鸟与鱼》。大张伟则用歌舞形式上演了三星堆的“面具狂欢夜”。在“今生故事”中,节目组采取传统采访+纪录片的形式,为观众呈现三星堆文物的“环球旅行”,解答三星堆文物是否由外星人所建的网络传言,讲述FAST“天眼”项目铸造观天之眼的千难万险。总体来看,该期节目很好地囊括了传统访谈、舞台剧、小剧场、歌舞、纪录片等艺术表现形式,既有对古蜀文化的艺术想象,也有客观科学的当代解说,更有古蜀精神的未来传承。正如导演于蕾所说:“《国家宝藏》这档节目是以文化的内核、综艺的外壳、纪录的气质,创造出来的一种全新的表达。”[6]
最后,该节目采用大量的现代技术。在“国宝亮相”环节,沙盒投影技术将三星堆文物金杖、青铜纵目面具、一号青铜神树的恢宏全貌一一呈现出来,让观众一饱眼福。在“前世故事”中,采取“冰屏”技术,用9根6米高的LED冰屏柱通过上、下、前、后的位置调整打造出变化莫测、层次分明的舞台。VR,AR,MR等技术的恰当使用则塑造出看似逼真精致,却又虚实相生的舞美效果。加之沉浸式的3D全息投影技术,成功再现了古蜀部落的冲突、灾难和历史更迭,在光影变幻的视听盛宴中实现古蜀文化的现代化表现。
三、跨媒介的文化再生产
根据威尔伯·施拉姆的定义,媒介是“插入传播过程之中,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送的工具”[7]。现代生活与媒介密不可分,其实早在1960年,麦克卢汉(Mucluhan)就提出了“媒介即讯息”[8]这个观点。随着互联网的出现,数字技术时代的到来,媒介对人和社会的影响逐渐增强,人们才开始认识到媒介这一形式本身的重要性,从而印证了麦克卢汉对于媒介的广义定义。在融媒体时代,短视频、UCG内容等多样的传播形态使人人都能成为互联网的生产者和传播者,因此,媒介本身除了能对文化起到传播作用外,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们对文化的认知,从而使媒介成为另一种媒介的讯息(内容)。该节目对三星堆文化的传播贡献就与跨媒介文化再生产密不可分。
视频弹幕是文化再生产的一种方式。它的主要功能虽然是娱乐,但观众通过发弹幕参与到节目当中,不仅能在更广泛的群体间提升三星堆文物的趣味性,也能直接影响观众文化价值的内化。例如,在百度贴吧、知乎和豆瓣这样的虚拟社区中,有观众在观看该节目第八期后,对三星堆文化发表或短或长,或业余或专业的各种评论和见解,其中不乏认可度高的长评。在这个过程中,观众凭借网络平台的可供性成了三星堆文化的再生产者,变被动地接受为积极地创造,极大地拓宽了三星堆文物的文博交流空间。紧接着,这些评论会通过转发、点赞、评论等方式参与到下一轮的传播中。其实,点赞和转发功能本身就体现了其他用户对三星堆文化再生产的认可。在整个互动传播过程中,用户们在《国家宝藏》节目播放后已自动生成关于三星堆文化的新意义,再通过分享、互动进一步加深认同感。正如兰德曼所言:“每一个人首先为文化所塑造,只是然后,他或许也会成为一个文化的塑造者。”[9]跨媒介的文化再生产是一把双刃剑,是否用好,要看是否使用得当。
传统传媒时代,信息呈现“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方式。以三星堆博物馆为例,璀璨的三星堆文化就只能通过单一的展陈、音视频讲解、纪录片节目等来进行传播,因此传播力度不够、效果有限。随着互联网、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的普及与快速发展,传统媒体和各种新型媒体的结合催生了更具互动性和开放性的融媒体时代。例如,央视长图转发的“三星堆文物撞脸图”最初就来源于网民。风趣幽默的图文戏仿将几千年前的三星堆文物和现代人、物联系在一起,吸引广大网友关注的同时,催生出新的文化意义。与此类似的传播方式还有三星堆文物的表情包,利用或卖萌或搞笑的网络语言及动图对文物形象进行“二次创作”,让千年文物焕发出生机活力。三星堆表情包的文化传播其实运用了美学中的“冲突美”方式。“一切作品,尤其是艺术作品,无冲突不美,冲突性越强则越美,吸引力则越大。这是人之好奇心使然,即好奇心创造发展了冲突美,冲突美满足愉悦了好奇心。”[9]三星堆文物表情包虽然并非真正的艺术作品,但也遵循基本的审美规律。强烈的冲突勾起人们的好奇心,文物表情包也就潜移默化地达到了寓三星堆文化于网络流行语中的“中和”效果,使文物的故事以公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融入百姓的日常生活中。
四、结语
媒体融合和技术的发展運用改变着当代电视内容及传播方式。研究融媒体时代《国家宝藏》节目对三星堆文化的传播可以发现,其跨时空的“物叙事”能打破文物与观众的隔膜,促进文化认同感。网台联动播放、官媒和自媒体的交流互动从多渠道传播三星堆文化;丰富多样的艺术呈现形式,加以融技于艺的现代技术则让观众在视听盛宴中感受古蜀文化的传承。跨媒介的传播方式邀请大众参与到三星堆文化的再生产中,通过戏仿和冲突的艺术手段将古蜀文化融入百姓日常生活。由此来看,《国家宝藏》节目对三星堆文物的推广不仅仅让大众透过文物感受厚重神秘的三星堆文化,鉴赏丰厚的文博成果,更是利用多元传播方式及跨媒介的手段对传统文化进行萃取、提炼,讲述出重获“新生”的故事,从而有利于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促进世界文化的交流,助力中华文化“走出去”。
参考文献
[1]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M].陈永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23.
[2]董甜甜,凌继尧.文物的“复活”,传统的“新生”:《国家宝藏》对中国传统文化传播的创新研究[J].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04):153-160.
[3]雍琳,万明刚.影响藏族大学生藏、汉文化认同的因素研究[J].心理与行为研究,2003(03):181-185.
[4]李克曼.中国文化对于“过去”的态度[J].上海采风,2015(1):90-93.
[5]王鹏.文化记忆理论视角下文博类文化的创新与保护:以《国家宝藏》为例[J].汉字文化,2021(06):171-172.
[6]米契尔.兰德曼.哲学人类学[M].魏育青,罗悌伦,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17.
[7]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33.
[8]威尔伯·施拉姆,威廉·波特.传播学概论[M].陈亮,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4:144.
[9]鲍继平.“冲突美”艺术在大学英语教学中的运用研究[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04):25-27.
(编辑:覃世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