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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解释学的现象学” 到“理解的应用性”

2022-05-19鲍倩倩

今古文创 2022年18期
关键词:本体论现象学

鲍倩倩

【摘要】海德格尔通过学习“现象学”,并对其产生与胡塞尔不同的理解,之后利用“诠释学”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本体论诠释学,从而开创了作为“解释学的现象学”的诠释学的本体论转向。而其学生伽达默尔之后继承这一转向,并进一步拓展,从而完成了诠释学的本体论转向。同时,伽达默尔对“理解的应用性”的重视也额外开启了在不同的诠释学情境中完成文本意义的开启的诠释学向度。

【关键词】现象学;诠释学;本体论;“解释学的现象学”;“理解的应用性”

【中图分类号】B0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8-005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8.017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的海德格尔,其早期思想实现了本体论和诠释学的双重变革——一方面,他打破了传统的形而上学本体论,创立了属于自己的新型本体论;另一方面,他通过建立自己的新型本体论,打破了作为方法论的诠释学向度一统天下的局面,开启了本体论诠释学转向。而这双重变革都可以通过其代表作《存在与时间》去加以理解。曾作为海德格尔学生的伽达默尔,他对老师海德格尔的思想理论有所继承和发展,最终在继承的基础上,伽达默尔完成了以语言为主线的本體论诠释学转向,并且打开了与传统诠释学和方法论诠释学的视域——文本意义的开启。这一开创性的局面也可以通过其代表作《真理与方法》去加以理解,下面就这里提出的变革做出以下分析。

一、《存在与时间》中作为“解释学的现象学”

1918年之后,面对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现实世界危机,即往日的世界在这场世界大战中逐渐崩溃,当时的德国社会到处弥漫着一种危机感,各种五花八门的哲学理论纷涌而出。而海德格尔也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中提出自己深刻的哲学思想,用以作为时代问题的解决方案,或者说在时代背景里做出的一场深刻的哲学分析。

1924年的夏天,海德格尔曾在马堡做了一场题为“时间概念”的演讲报告。在这份演讲报告中,已经初步体现了海德格尔即将在《存在与时间》里展现的思想。而在此之前的1910年到1914年这四年的时间,需要格外得到学者们的重视。海德格尔本人认为这段时间是激动人心的(erregend) 一段时期,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大量地阅读了尼采、克尔凯郭尔、谢林和黑格尔、陀思多耶夫斯基、里尔克以及特拉克尔等人的文章,同时,他也说过阅读狄尔太《文集》是对于他自己最具有直接影响力的事情,这些都对未来他的成长起到了深刻的作用。

因此,海德格尔在后来的现象学视野中讨论的很多重要且基本的主题,如存在、时间和历史,在他与胡塞尔进行交流之前,就已经广泛地涉及,尤其是在他的讲课讲稿与演讲中可以发现。从而,可看到海德格尔在早期的这段时间的学习思考,正在逐步为形成不同于传统本体论而独属于他的本体论奠定基础,而之后的现象学方法和狄尔泰的历史性的精神科学使得海德格尔真正地引入了作为“解释学的现象学”,而形成他独特的观点。

(一)关于存在意义问题的提出

在《存在与时间》中,一开场,海德格尔就提出关于“存在”这个问题曾经是被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强烈思索过的,但是后来随着历史的变迁,时间的推移,这个重要问题作为曾经的专门课题想,现在却没有人在继续探索,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从而,海德格尔在这里提出自己的关键切入点:对存在问题的遗忘。当然要注意,海德格尔后来一再强调,这里是指关于存在的意义问题的遗忘。

在《存在与时间》里关于存在的意义问题变得更加具体化,因为这里海德格尔开始涉及更加具体的东西——存在者。海德格尔本人认为,对存在意义的寻求中,问之所问是存在,是使存在者被规定为存在者的那个存在;而问之及即是存在者;而问之何所以问就是存在的意义。显然可看出追问存在的意义这个问题必须要通过存在者,因为这是这个追问中最独特的一个环节,同时存在也必然地体现在存在者身上。而在所有的存在者中,可以看到,最特殊的存在者就是作为此在(Dasein)的存在者。

“从存在者层次上看,其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个存在者在它的存在中与这个存在本身发生交涉。”[2]14也就是说只有此在是在自己的存在之中对自己的存在有所领会的。

因此,海德格尔认为对存在的意义问题的追问必然要通过分析此在这个特殊的存在者来进行。从这里开始,海德格尔对存在问题的追问渐入佳境。

(二)作为研究存在问题的方法提出——现象学方法

在书中,海德格尔自己在探索工作的现象学方法这一章节处,他通过思索发现当人们想要讨论存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还并不知道它的方法。因为在这里人们再次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它显然并不能用传统形而上学的方法来加以讨论。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海德格尔提出“现象学方法”作为探讨的主要方法。从而,对于海德格尔来说,“现象学”并不是一种胡塞尔认为的哲学学派,而只是一种用来思考哲学问题的重要方法。他要通过此方法来建立属于自己他的哲学。海德格尔说:“‘现象学’这个词本来意味着一个方法概念。它不是从关乎实事的方面来描述哲学研究的对象是‘什么’,而描述哲学研究的‘如何’。”[2]32

很显然,关于“现象学”这一概念,在海德格尔处和胡塞尔师徒二人处的理解并不完全相同。相同是指,海德格尔也认为最重要的现象学原理是“面向事情本身”,这属于胡塞尔关于现象学理论的早期思想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但同时,海德格尔也做出了对“现象学”一词的全新理解,即将“现象学”一词通过词源来进行拆分,分为以下两个部分:现象和逻各斯。并通过词源学追溯到古希腊术语:αινομενον[显现者];λογοξ[逻各斯]。从而“‘现象’一词的意义就可以确定为就其自身显示自身者,公开者。”[2]34它通常是隐而不露的,但是其实是被包含在显现着的东西之中的。“λογοξ的基本含义是话语。”[2]38λογοξ通过借助所谈论到的东西从而也把这个东西公开出来,显现出来,并使得任何人都能够通达所讨论的这个东西,也就是说将其展示出来让人看。所以,海德格尔新的“现象学”中的现象需要一种使得人们看清通常处于隐蔽状态和被忘记状态的东西的方法。[1]535“从这种对现象学作为一种方法来说的全新探索出发,我们可以达到的结论就是现象学作为一种描述的方法论,它的意义就是解释,而关于此在现象学的λογοξ则因此也具有了ερμηνενειν[诠释]的性质,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三)“解释学的现象学”的本体论转向

根据以上对于整个分析历程的追溯,人们发现海德格尔以“解释学的现象学”作为他的哲学体系构建的方法论,而这个新的方法论在最开始,就是牵涉到他的本体论的建构与分析——“诠释学作为此在的存在之解释就具有第三重特殊意义;它是生存的生存论建构的分析工作——从哲学上来领会,这重意义是首要意义。这种意义下的诠释学作为历史学在存在者层次上之所以可能的条件,在存在论上把此在的历史性构建起来”[2]44,这里可以看出,在作为“解释学的现象学”中“诠释”一词显然不再只是单纯地对于文本或符号性质表达的简单解读,而是牵涉到对于非文本性,非符号性的现实世界此在(Dasein)的解释。就这样,海德格尔通过对存在意义问题的追问,现象学作为方法论的探索,诠释学在他这里开始了从方法论诠释学向本体论诠释学的转向。

但是,这里要注意的是,在海德格尔之前,狄尔泰已经为了将打破具有科学性质的实证主义哲学认为精神科学不具有科学性的观点,严格区分了“理解”与“解释”,认为自然科学运用的是“解释”的方法,而精神科学运用的则是“理解”的方法。将二者对立起来,也将“解释”驱逐出了精神科学的领地。但是,海德格尔在以对此在分析为基础的诠释学中认为,应该把“解释”理解为是领会自己成形的活动,也就是说“解释”是建基于领会之上的,而不是领会是“解释”的派生物。同时“解释”也并不是要对被领会的东西产生某种认知,而是要通过“解释”把领会中的可能性筹划出来。也就是说,“所理解的东西最终都需被解释出来才能实现,它还在根本上决定了诠释学能否成为‘科学的’,放弃了解释,也就意味着在诠释学中所展示的一切都将永远沉陷于晦暗不明的状态,缺乏任何理论思考所必备的明晰性和确定性,换句话说,理解只能是‘模糊不清’的。”[3]337

从而,在海德格尔建立的本体论诠释学层面上,理解(领会)和解释达成了统一。所以,海德格尔才会在一开始认为现象学描述的方法论意义就是解释。这一点也是他和之前的诠释学有所不同的重要地方。而关于理解和解释的统一这一关键点,也被之后的伽达默尔所继承。

二、“理解的应用性”之重要性

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中明确表示:人们首先仍必须跟随海德格尔,他认为“理解并不是像狄尔泰所认为的那样,是在精神老年时代所获得的人类生活经验的顺从理想,同时也不是像胡塞尔所认为的那样,是相对于‘非反思生活’(Dahinleben)朴素性的哲学最终方法论理想,而相反的是此在,即在世界中的存在的原始完成形式。在理解按照各种不同的实践的兴趣或理论的兴趣被区分之前,理解就是此在的存在方式。”[4]369

同时,伽达默尔也明确指出:他的《真理与方法》就是在致力于探究诠释学问题在这种新的方向上的发展。他认为传统的圣经诠释学和作为方法论的诠释学是用不适当的方式使得理解所属的问题境遇变得逐渐狭窄起来。而海德格尔所做的这种诠释学本体论转向的工作,对于诠释学问题来说是富有成果的,是新的突破,也使得诠释学问题获得了某种普遍的框架,同时甚至增加了某种新的向度(这里即是指本体论向度)。

(一)本体论诠释学之主线

在《真理与方法》的第三部分伽达默尔以“以语言为主线的诠释学本体论转向”作为该章的章名,这里就已经明确表示他的诠释学是将语言作为一种本体论向度的语言,而不再是以往圣经诠释学时代中将语言作为诠释学的工具性手段的向度。伽达默尔明确提出:“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4]667“人类的世界关系绝对是语言性的并因而是可理解性的。”[4]668因为用来解释的语言和概念需要被认为是理解的内在构成要素。所以,语言的问题就直接从哲学的边缘位置被拉进到了哲学问题的中心位置。

因此,当海德格尔运用了“解释学的现象学”方法对此在(Dasein)进行结构上的分析,从而在其开启了诠释学的本体论转向后,到了伽达默尔这里,伽达默尔则继续追随海德格尔进一步明确了诠释学的本体论向度的重要性。也因而在这一新的向度基础之上,伽达默尔比海德格尔又更近一步,他又提出了与理解和解释相关的应用,即“理解的应用性”。

(二)与理解和解释相关的应用

伽达默尔精准地看到,在古老的诠释学传统中,应用(Anwendung)是具有极其重要的位置的。但是,局部诠释学视野中的应用,不过是在领悟神圣文本(比如《圣经》或罗马法典)的意蕴之后,进一步依照这种领悟来规范自我或他人生活的后续过程,所以它实际上发生在理解之后。尽管不能说应用与理解被分割开来,但应用游离在理解过程之外是显而易见的。[5]而在前面已经提到,在海德格尔建立的本体论诠释学的基础之上,理解和解释已经达成了某种统一。伽达默尔也认同这一点,因此他说道:“解释不是一种在理解之后的偶尔附加的行为,正相反,理解总是解释,因而解释就是理解的表现形式。”[4]435

在前二者的基础之上,伽达默尔认为如果反复地进行思考,就会认同在理解中总是会将理解的文本应用在解释者(读者)的目前境况上,因为人们同样是把“应用”作为和“理解”“解释”同样重要的诠释学过程的组成部分。同样,法律条文和宗教的布道文也是这样,不能仅仅把它们看作是历史文件,而是应该将其应用性地理解于具体的境况之中,来进一步发挥它们的拯救作用,也就是“理解在这里总已经是一种应用”[4]437。这里通过对伽达默尔关于诠释学应用问题的强调,可以明显看出,伽达默尔的诠释学不再局限于以往诠释学中的追求文本原意的向度,而是重新打开了一个更大的视域让人们去探索。即通过“理解的应用性”,在不同的诠释学情境中让人们来完成意义的开启,同时这也才真的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理解。

三、从作为“解释学的现象学”到“理解的应用性”

从上面两个部分的分析,可以看出,在海德格尔利用现象学作为一种方法提出新的意义上的诠释学——“解释学的现象学”之后,就意味着诠释学已经出现了在本体论方面的转向。但这个转向还只是通过对非文本性,非概念性的此在的分析解读去完成的,也就是说,这还是一种非传统意义上的诠释学。但随后,伽达默尔在基于对传统诠释学的理解之上,并通过对本体论转向的继承和对其关于理解和解释的统一的继承,伽达默尔一方面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诠释学的本体论转向,另一方面他也发展出了原来的传统诠释学追求文本原意的向度,并提出了对于应用的重视——“理解的应用性”,从而真正做到了在不同的诠释学情境中完成文本意义的开启的诠释学向度。

随着这一本体论转向的完成,从海德格尔的此在的自我领会和解释到伽达默尔的“理解在这里總已经是一种应用”[4]437,可以看出“理解的应用性”在不同的诠释学境遇中开启了不同意义的重要性。因此,只有当人们真正地理解了“理解的应用性”,才能够真正明白伽达默尔哲学诠释学的开创性工作的重大突破,而这一切显然也是离不开他对海德格尔重要思想的继承与创新。

参考文献:

[1] (美)赫伯特·施皮格伯格.现象学运动[M].王炳文,张金言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2](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

[3]潘德荣.西方诠释学史(第二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337.

[4](德)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5]彭启福.理解的应用性与伽达默尔的“实践哲学走向”[J].哲学动态,2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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