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与“一带一路”的互动及中国路径①

刘媛媛

一、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

(一)RCEP与“一带一路”进程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英文缩写“RCEP”)由东盟于2012年发起，经过8年、31轮正式谈判，完成1.4万多页文本法律审核工作，于2020年11月15日正式签署。除东盟10国外，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5个国家也是RCEP的成员国，15个国家构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多边自由贸易协定。此后中国于2021年4月首先正式完成RCEP核准程序。随着日本、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其他3个非东盟成员国，以及泰国、新加坡、文莱、柬埔寨、老挝、越南6个东盟成员国相继提交RCEP核准书，RCEP已满足生效门槛要求，已于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此10个成员国将首先达成全面、高质量的区域互惠协议。

时间大事件2011年11月20日东盟10国正式启动RCEP谈判,并邀请中国、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作为对话合作伙伴。2013年5月9日RCEP成立工作组,第一轮谈判正式展开磋商,重点聚焦货物、服务和投资领域。2019年11月4日RCEP15个成员国结束全部文本谈判以及市场准入问题谈判,印度退出。2020年11月15日15个成员国正式签署RCEP。2021年4月15日中国正式完成RCEP核准程序。2021年11月1日泰国、新加坡、文莱、束埔寨、老挝、越南6个东盟成员国提交RCEP核准书。2021年11月2日澳大利业和新西兰完成核准。2022年1月1日RCEP将对完成核准的10个成员国生效。

“一带一路”倡议由中国于2013年发起，包括“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两个方面。此项工作由隶属国家发改委的“一带一路”工作小组具体实施推进，并于2015年3月对外发布“一带一路”愿景及行动。“一带一路”倡议经过8年多的建设与推进，其倡议理念得到了普遍的国际认同，也取得了显著建设成效，为处于不同发展阶段、实施差异发展战略的国家与地区开展国际合作，实现共同发展提供了新路径、新范式与新创举，也为中国实施更高水平的开放积累了丰富经验。最新数据显示，144个国家和32个国际组织已经同中国签订了共建“一带一路”的合作文件，多达200余份。(1)《已同中国签订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的国家一览》，中国一带一路网，2021年12月1日。https://www.yidaiyilu.gov.cn.

时间大事件2013年9月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2013年10月13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国会演讲,提出共同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2015年3月28日中国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2017年5月8日中国发布《关于推进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指导意见》。2017年5月10日中国发布《共建“一带一路”:理念 实践与中国的贡献》。2019年4月22日中国发布《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进展、贡献与展望》。2021年6月23日中国举办“一带一路”亚太区域国际合作高级别会议。2021年12月1日中国已经同144个国家和32个国际组织签订了200余份共建“一带一路”的合作文件。

(二)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互动意义

首先，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互动可以更有效助力成员国间深化合作、互利共赢，扩大“一带一路”朋友圈；(2)《当一带一路遇上RCEP》,中国商务新闻网,2020年11月2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一带一路”倡议则为RCEP的一致意向形成创造了良好氛围，有助于RCEP生效后产生更大的积极效果。其次，两者的互动意义还体现在时间上的相互配合，互为补充，“一带一路”相对周期较长，通过国际协同与配合提高资源整合效率，实现较长时间内国家更好地发展；RCEP则聚焦经贸合作，实施效果会立竿见影。(3)《当一带一路遇上RCEP》,中国商务新闻网,2020年11月2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最后，RCEP在贸易、投资、服务领域高质量、包容性的规则优势，特别是在知识产权、电子商务、政府采购等议题所树立和展现的国际规则典范，都可以吸收和借鉴到“一带一路”倡议的国际合作中，推动“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同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在国际合作机制建设、国际设施互联互通、国际投资金融合作、国际民间人文交流等方面积累的现实经验，奠定的综合效应基础，也会进一步推进RCEP全面落地。(4)《当一带一路遇上RCEP》，中国商务新闻网,2020年11月2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

二、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互动基础

(一)二者理念相通，均致力于以推动贸易自由应对世界经济不确定性

在贸易保护主义盛行、“逆全球化”趋势威胁、贸易摩擦日益增多的背景下，RCEP坚持自由贸易投资的理念，以消除内部贸易投资壁垒、创造自由贸易投资环境、推动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为目标，充分整合多个双边或多边自贸安排，以新的构筑模式和组织模式推进区域多边贸易一体化，将深刻影响世界经济格局。

“一带一路”倡议秉承平等、合作、共赢的理念，以促进全球互联互通为主要目标，通过双边、三方和多边合作，扩大市场开放，提高贸易自由化、投资便利化程度，与更多国家和地区建立紧密的经济联系，本着开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合作目标，通过实现高质量、高效率、高水平的区域经济合作，带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有效应对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

(二)二者构成相似，均呈现多元化态势，体现强大包容性与开放性

RCEP成员国整体发展水平分化程度高，不仅在经济发展方面，在文化历史、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宗教信仰、价值观念等多个方面，15个成员国差异巨大，构成复杂、各具特色，区域发展呈现多元化态势，显示出RCEP巨大的包容性。

“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的覆盖范围更广，丝绸之路经济带三大走向和海上丝绸之路两大走向分别打通了通达欧洲和非洲的陆路、海陆通道，其包含国家和地区的广泛性、差异性及地理距离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已经跨越了历史、跨越了地域、跨域了文化，为经济合作领域高度开放的倡议。

(三)二者体量占比高、未来经济发展贡献潜力大，对全球经济形成正向预期

RCEP成员国总人口、经济总量和进出口贸易额分别约占世界的29%、30%和32%。(5)作者根据世界银行数据计算所得。https://data.worldbank.org/.据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测算，2030年RCEP协议全面生效后，其成员国出口净增加预期可达5190亿美元，国民收入净增加预期可达1860亿美元；(6)《中国率先批准RCEP协定、成员国将推动协定于明年1月1日生效》,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2021年3月24日。http://www.mofcom.gov.cn.另据亚洲开发银行(ADB)公布的报告显示，到2025年RCEP将创造全球GDP总量的0.6%。(7)樊莹:《RCEP重塑亚太经济合作与筑基新发展格局》,《当代世界》2021年第8期。

作为全球经济新增长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总人口、经济总量和进出口贸易额分别约占世界的63%、30%和40%。(8)闫东升、马训:《“一带一路”倡议、区域价值链构建与中国产业升级》,《现代经济探讨》2020年第3期。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一带一路”跨境投资与贸易逆势上扬。据麦肯锡预测，到2050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GDP的贡献率将占全球的80%，(9)魏倩、刘一鸣:《治理国际直接投资规则“碎片化”的建议》,《中国国情国力》2018年第3期。“一带一路”将成为人类的增长之路、共同进步与繁荣之路。

(四)二者在东亚范围形成部分重叠，在产业尤其是制造业领域相互补充、相互影响

RCEP成员国中，中国、日本、韩国等国家的制造业优势明显，尤其是日韩两国制造业位于全球价值链高端，中国制造业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产业体系完备，且正在逐步攀升价值链。中日韩三国的机械装备制造、电子与光学设备制造、交通运输制造业等行业处于RCEP范围内的核心地位。作为上述核心国家的外围半核心国家，以越南、新加坡为代表的区域性大国也已经构建起与机械装备制造、电子与光学设备制造、交通运输制造业等行业相配套的中低端产业集群，实现与核心国家在一定程度上的互补。

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重叠的区域主要是东盟10国。东亚地区的比较优势主要集中在石油、采矿以及基础原材料供应等领域。总的来看，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形成了有梯次递减、层级明确、分工较为合理的产业格局，国家间比较优势存在显著差异，通过贸易可以实现优势产业的互补，完全具备了开展全方位合作的基础。

三、实现RCEP与“一带一路”有效互动的中国路径

虽然RCEP由东盟主导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由中国主导提出，但二者完全具备互动基础，并切实需要在互动中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作为亚太地区第一大经济体，在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互动中，中国应发挥制造业大国和全球产业链中间地位优势，在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营造开放包容的合作环境，促进全球贸易投资稳定发展、提升中国全球影响力等领域探索中国路径。

(一)通过重塑经济链条，提高亚太经济在全球生产网络的地位

1.积极推动全球价值链包容与协调发展

RCEP主要成员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参与国际分工程度在不断加深，相互之间的经济联系也在不断加强。中国的产业结构与RCEP成员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产业结构的互补性多于竞争性。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得益于中国庞大的内部市场、技术积累、积极引进外资以及适时合理的产业政策，上下游完整的产业配套使得世界上其他国家难以模仿，通过积极吸纳上游原材料的供应以及向下游国家和地区出口，中国将成为全球制造业的中心枢纽。未来，中国应巩固与发挥制造业中心枢纽地位，建成开放化国家姿态、合作化国家格局、积极推动全球价值链包容与协调发展。

2.主导构建中日韩区域价值链体系

“双向嵌套”、开放型区域价值链在推进区域产业价值链高端攀升、带动区域经济体更大规模、更高质量的协同发展，以及推动区域间公平贸易、自由投资等规则制定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RCEP与“一带一路”合作深化背景下构建“以我为主”的区域价值链，以更长链条参与全球价值链竞争，具有较强可行性。作为多元价值链链接者，发挥“承上启下”关键作用，推动中国产业升级，有序引导多重市场融合，可带动更大范围国家或地区发展。(10)闫东升、马训:《“一带一路”倡议、区域价值链构建与中国产业升级》,《现代经济探讨》2020年第3期。

“一带一路”的广阔市场前景、区域分工重构潜力以及开放包容的区域经济合作模式逐渐对日韩两国产生了较大吸引力，RCEP协议首次将中日韩三国纳入同一经济协议下，全球制造业生产网络也呈现出“三足鼎立”(欧洲-美洲-RCEP)发展趋势，这些为构建中日韩制造业区域价值链提供了有利外部条件。可以逐渐形成以中日韩为雁头，以东盟与“一带一路”沿线相对发达国家为第二梯队，以“一带一路”沿线欠发达国家为第三梯队的次序发展模式。(11)李文峰:《我国参与全球供应链治理的主要方向》，《开放导报》2020年第3期。以中、日、韩的高端制造业为主导，以周边区域性大国为其提供上下游配套支持为依托，以跨国公司为主要实现方式，形成围绕中、日、韩三国组成的制造业核心国家，通过直接向周边半核心国家输出高品质的制成品或者中间产品，在半核心国家中实现分销或者组装后销售的方式，转口到周边的边缘国家体系。

3.优化亚太供应链，形成区域产业链

在RCEP和“一带一路”区域内，日韩两国凭借其技术创新优势，是中国在高技术研发、绿色经济、先进制造业合作领域的技术供应国，中国正在开展的国家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集群试验区将在一定程度上耦合日韩两国的技术外溢。中国与东盟各国产业具有互补性，从供应角度看，东盟各国的上游原材料、中间产品供应仍然需要依赖中国成熟的供应链体系。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和科技创新有着巨大的资金需求，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在高端制造业领域的投融资合作，一方面可以解决资金缺口的问题，同时可以满足分散投资风险，促进投资效率的要求。(12)张彦：《RCEP区域价值链重构与中国的政策选择——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基础》,《亚太经济》2020年第4期。中国正在构建的国际国内“双循环”发展格局有助于扩大中国国内市场，增加各国与中国的国际贸易与投资，进而改善区域供应链。因此，全面考量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互动关系，推动形成循环产业链合作关系，规避区域产业链风险，优化亚太供应链，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全球供应链，同时为中国参与全球供应链治理提供路径。

(二)通过完善区域规则，构建开放包容的合作环境以促进贸易投资稳定发展

RCEP包括20章条款，涵盖货物、服务、投资等全面的市场准入承诺，并在一定程度上整合了15个成员国之间原有的自由贸易协定，形成了比较完备的区域贸易投资规则和合作机制。而在贸易投资规则方面，“一带一路”倡议的约束力相对较弱，在市场开放、资源互动等方面日益需要完善规范的规则与制度约束。RCEP则可以成为“一带一路”倡议机制化和规则化的合作平台，能够协调和规范“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自由贸易和多边贸易投资体制。因此，中国应积极发挥RCEP区域经济协议的作用，在协调国家贸易政策、平衡国际贸易关系、减少贸易摩擦以及促进世界经济增长方面承担更大的责任。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也可以在减少贸易投资壁垒等领域发挥协同作用。

(三)通过坚持多边体制，提升中国参与规则制定与全球治理的能力

未来应继续推动由中国倡议的，新兴市场国家主导的新多边机制建设。在RCEP和“一带一路”互动中，重整和优化亚太自贸安排的框架和结构，减缓国际经贸合作“碎片化”趋势。通过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的良性互动，支持并帮助东盟实现其优势产业的发展。通过开放国内市场和开拓“一带一路”市场拉动消费，探索新型良性竞合关系。通过坚持多边体制，进一步向世界展示中国始终坚持高水平开放，推动贸易投资自由化，始终坚持依靠多边主义建立更加公平公正的国际秩序，进而在制定以规则为主体的全球贸易体系时发出中国声音，提高中国话语权。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各章内容概览

(四)通过聚焦重点领域，实现区域合作的可持续发展

绿色丝绸之路与数字丝绸之路成为“一带一路”新的增长点，在RCEP框架下，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等国可以聚焦绿色基建、绿色技术、绿色产业、绿色金融等方面进行合作。RCEP的签署及生效将极大地促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尤其是与东盟各国的产能合作。疫情催生了数字经济新产业，数字化浪潮又催生了数字贸易新模式，平台经济新业态，服务贸易新形式，也为RCEP成员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创造了巨大的数字经济市场需求与市场空间，多方可以在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等领域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合作，还可以加强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知识产权等领域的绿色、数字服务贸易与投资，会极大促进“一带一路”的高质量发展，这也将倒逼中国各产业各行业各企业更充分的参与市场竞争。(13)倪月菊:《RCEP对亚太地区生产网络的影响——一个全球价值链视角的分析》,《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未来中国与RCEP成员国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国际合作时，应重点聚焦绿色丝绸之路与数字丝绸之路，着力发展绿色服务贸易与数字经济，推动产能合作转型升级，实现区域合作与区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四、结语

总之，RCEP与“一带一路”倡议可以形成良好互动。其中中日韩三方可以借鉴“一带一路”区域合作经验积极开拓亚太地区第三方市场，除基础设施建设、贸易投资、高端制造业等领域的合作外，也可以在应对气候变化，共同防范疫情等领域加强绿色化、数字化的技术创新等高水平国际合作。中国与东盟10国均已达成协议，承诺共同推进“一带一路”高质量建设与发展，而于2022年生效的RCEP将进一步推动中国与东盟全方位的互补发展。

RCEP的签署和生效可以继续保持亚洲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中心地位，但也需要与之匹配的最终市场和消费能力，更需要关键性突破性的技术支撑。“一带一路”链接的欧洲国家可以提供先进的生产设备和中间产品，欧洲的消费品市场也可以消耗RCEP区域产能，而中国已成为欧盟的最大贸易伙伴。因此，中国需要发挥联动世界的能力与优势，加强RCEP成员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各经济体的沟通合作，加快亚太经济一体化的形成与发展，推动世界各国共同繁荣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