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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檗山庄藏康有为碑刻书法研究

2022-04-18叶霖

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黄氏碑刻康有为

叶霖

(泉州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一、古檗山庄碑刻概述

(一)古檗山庄碑刻的缘起、规模及数量

古檗山庄主人黄秀烺先生(1859—1925),字猷炳,祖籍晋江市东石镇檗谷村,幼失怙恃,放弃教育,黄秀烺之后远渡重洋到菲律宾谋生,在异国历经20年奋斗,成为了菲律宾华商巨富。在1899年回国之后,定居于厦门鼓浪屿并开设炳记银行,同时也开始考虑后世流芳之事。他在《古檗山庄题咏集》中自序道:“异百日百岁之后,归骨于此。吾子孙祭于斯,厝于斯,奠幽宫于斯。绵绵延延,守而不失,几几乎古人族葬之制矣。嗟乎!”[1]故而“欲效周礼族葬”,希望后世子孙感念他对古檗山庄的经画之勤,世世代代葬于此地,遂决定在祖籍晋江东石镇檗谷村营建族葬陵园“古檗山庄”。

黄秀烺虽非士子出身,但喜好文墨,又曾任“中宪大夫”,因此常有机会与学界名人交往。“他以《古檗山庄家茔记》遍求海内有名德而能文章者,赐之题咏,邮筒往还无虚日,散文韵语汇刻成帙。”[2]486黄秀烺这种“返乡”之举,一时轰动海内外,不少文人名士、达官显贵、华侨代表人物,纷纷慕名而至,题词褒扬。

到1932年,共收到180位各界名人的墨迹,以墨迹为底稿,摹刻上石,古檗山庄中各类题咏石刻共计200余方。由于黄氏后人保护得当,碑刻至今仍完好地保存于古檗山庄的山门、正门之上和瞻远山居与景庵之内。其中以瞻远山居为最多,瞻远山居内的每方碑刻都刻在长约45 cm、宽30 cm的黑页岩上。

(二)古檗山庄所藏近代名人碑刻概述

古檗山庄书法碑刻惠赐者中,云集晚清及民国各路人士。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康有为、张謇、谭延闿、章太炎、王西神、黄炎培、郑孝胥、梅兰芳、吴昌硕、陈宝琛、林纾等,同时也有闽南当地著名的学人,如:曾遒、吴增、吴中善、黄仲训、苏大山、林骚等,可谓是名家济济。而在书体上亦是真草隶篆、各体兼备,堪称是集近代金石书法艺术于一室的私家墓园碑刻书法大全。

(三)古檗山庄碑刻的意义及影响

所谓慎终追远,明德报恩,或谓返本,“妥先灵、崇祀典”是中国人世代相传的基本礼节,旨在确立人伦秩序,《黄氏宗祠重修碑记》中道:“秀烺君规复古礼,又能笃谊推恩,独修宗祀。方知古人,抑又过。古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祀于社者,其在斯人欤?”[2]512古檗山庄碑刻凸显了传统书法艺术在古典园林中的价值,不仅提升了文化内涵,碑刻作者的社会知名度与文化的影响力,还在无形中提升园林精神的内涵,极大增加了古檗山庄的价值和观赏性。

古檗山庄碑刻的惠赐墨迹的内容对黄秀烺营建古檗山庄“思仿古人族葬之法”的思想动机作了不同解释,肯定了黄秀烺破除堪舆家一切迷信,远仿古人族葬之法的积极意义。康有为分别在1917年和1920年为古檗山庄书写两方碑刻,可见当时黄秀烺为营建古檗山庄来恢复传统族葬之法的影响之大。碑刻内容中积极肯定了黄秀烺的族葬之举,其中康有为在《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中写道:“是为族葬之制,……其义与吾国家之族葬同。”认为这种族葬形式等同于西欧的公葬制。“黄君此举为转移风俗之见,全国可以观法矣。”[3]73认为黄秀烺此举是“转移风俗”,并且“全国可以观法”。古檗山庄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了恢复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以及墓园碑刻保存大量的名家书迹对书法史的积极意义。

二、古檗山庄所藏康有为碑刻书法风格研究

古檗山庄的瞻远山居中,有两方碑刻为康有为书写,《跋黄氏古檗山庄记》和《古檗山庄图记》,两碑书写时间间隔3年,分别为1917年和1920 年。以范国强先生对于康有为书法风格的分期来看,1917年和1920年康氏的书法风格同属于“新理异态入古出新期”[4]25,但根据笔者的观察,两幅碑刻取法有所不同。

(一)康有为《跋记》与“美森院体”

古檗山庄中藏康有为第一方墓园碑刻为《古檗山庄》(见图1),字径2 cm。正文共计188字,落款“丁巳四月南海康有为”,书写年份在1917年,康有为时年60岁。共钤印两方,在碑额下方有一方闲章“足迹半地球”(见图2),另一方为康有为名章“康有为”在落款后(见图3)。

在“足迹半地球”印章的下方,有“朗山所刻”的字样,左边钤印两方朱文印,分别为“黄”和“生于己卯”,此方康有为《跋黄氏古檗山庄记》碑刻正是黄朗山所摹刻上石。据周凯《厦门志》所载,黄朗山是20世纪30年代较有代表性的篆刻家之一,并被誉为“闽南四大篆刻家”之一。中国古人对于工匠在其所造器物上,刻勒署名是十分重视的,所谓“物勒工名,以考其诚”[5]47,一方面表现工匠对其刻石工作的负责到位,保证刻石做工的质量,同时也让后人的研究有据可考。从古檗山庄众多碑刻的落款可考,山庄内的大部分碑刻均为黄朗山所刻。黄朗山根据每方碑刻的正文书写风格的不同,镌刻的落款风格也不尽相同,“朗山所刻”4个字的风格与康有为书写的风格达到和谐统一。

丁巳年(1917年),康有为与沈曾植赴京参与了“张勋复辟”,失败后,作为祸首,同沈增植一起避入了美国使馆寻得庇护。由于此地高木幽阴,室无一物,条件十分有限,并且加上当时复辟失败暂居美国使馆的情景,半年的潜心临池创作,作品所呈现出一种孤寂与清冷[6]129,这种独特的风格被称之为“美森院体”,是康体行草在“丁巳”时期的典型风格,这个时期的环境,对于“康体”的形成来说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同年所作,藏于古檗山庄的《跋黄氏古檗山庄记》的书风却与之大有不同。

在1916年况周颐曾向康有为送过《嵩高灵庙碑》。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评其“如浑金朴玉,宝采难名。”《近代书家述评》中亦言康有为曾自谓学习过灵庙碑碑阴,可见其书法受此碑阴的影响之深。1916年12月康氏正书《祭潘若海文》,用笔深得《灵庙碑》之笔意,且变其面目,入古出新。丁巳八月其在美森院亦临写过《爨龙颜碑》。康有为评《爨龙颜碑》“下笔如昆刀刻玉,布势如精工画人[7]48,为雄强貌美之宗[7]65,与《灵妙碑》有互补的美学风格。”康有为在1917年9月作正书《袁督师廟记》,在这个时期《爨龙颜碑》影响了康有为的书风,但《爨龙颜碑》用笔如昆刀刻玉,结字个性极强,难以适应康氏用笔,同时也不利于自家风格的发挥,因此此类风格的正书两年后便被变其形迹,没能成为康氏正体的主流。

(二)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与“康体”

古檗山庄中藏康有为的第二方碑刻为《古檗山庄图记》(见图4),字径2 cm。落款“庚申三月南海康有为题记”,书写年份在1920年,康有为时年63岁。钤印两方,分别为“康有为印”(见图5)和“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遍地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见图6),此两方印章都为康有为60岁后的常用印,康有为与吴昌硕交往密切,常互赠诗联共勉,其中后者即是吴昌硕的杰作[4]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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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书写的《古檗山庄图记》具有康体代表性的风貌,中宫收紧,体阔势宽,结体疏密得宜,风格浑厚雄放,线条多以正笔画为主,长线中多有顿挫浮动,受到摩崖石刻的影响颇深,呈现出康体“重”“拙”“大”的特点,虽然字径只有2 cm,但小字中呈现出大字气象。在行书融入了篆隶以及魏碑笔法、体势的尝试,形成了“康体”雄浑博大的面目。

康体字以平正端稳为基调,图7中“葬”“里”“果”字横画以水平为主,行笔迟涩,长线中带有顿挫和浮动,与石门铭的长线笔画基本一致。起笔以圆起和尖起为主,而收笔时是顺势收笔或承接下一笔,并无多余的回锋或是提按用笔。“葬”“惟”“树”字结字巧妙,在保持整体平衡的同时,竖画向右倾斜,端正却不失险绝。图例中,“凡”“族”“天”字撇画的中锋裹锋前进,出于魏又不同于魏,末端带隶书笔法,尤其是“凡”字,撇画弧度大,在行楷中增加了几分意趣。

图7 《古檗山庄图记》例字

康有为对摩崖石刻的心慕手追,作品风格呈现出险峻、舒朗、和高远之感,“葬”字上部分笔画紧凑,拉长了横画和竖画,表现出了突出的疏密关系,再如“天”字,笔画少而简单,横画短而紧凑,但撇和捺画局部向左右展开,捺画偶有波折,有时戛然而止,有时是尽力放出隶法尽显;横向的开张,增加了字的张力和延展性,丰富了字形的变化。《古檗山庄图记》中,单字平正雄浑、意态奇逸,可能是受到书写碑刻大小限制的影响,或是考虑到为墓园所作,康有为尽可能赋予整篇文字以端庄、肃穆的庙堂之气。

(三)从《跋黄氏古檗山庄记》到《古檗山庄图记》的书风变化看“康体”的变化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引用了杨子云的话:“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主张“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其正书脱胎于《瘗鹤銘》《经石峪》《爨龙颜碑》,晚年以《元玕墓志》的方正结体代替了《爨龙颜碑》过于欹侧,平正雄浑、疏密有致。《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中,正是受到《元玕墓志》的影响,书风端庄平正,中宫紧结,劲健宕逸,形成康体正书的新面目。

而在康有为晚年时期,正书作品的书学变法的思想并不是特别明显,而是在行草书和简牍创作上尽显其书学精神。在《古檗山庄图记》中,已经形成了康有为自身书风的面目,也是康有为早年学碑的基础所致,他不拘泥于点画细节,而是追求移情入书的书学境界。康氏以广取各六朝碑刻为法,并反对独钟一碑,其“成熟”书风的变化也得益于其对各种碑帖的临摹和选择上,尤其得益于北碑《石门铭》《经石峪》《六十人造像》和《云峰石刻》。

三、从古檗山庄藏康有为碑刻解读其碑学主张——“惟南碑与魏为可宗”

通过上文的叙述,我们可以知道康有为在1917到1920这3年内,其书风发生了改变,而通过观察与分析,笔者发现《元玕墓志》和《石门铭》当是其前后两个时期书风的主要影响因素。

(一)康有为《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与《元玕墓志》

《元使君墓志铭》,即《元玕墓志》(见图8)(下文将统一以《元玕墓志》来称呼),全称《魏故平南将军太中大夫元君墓志铭》,东魏太平二年(公元535年)七月刻,1917年在河南洛阳出土,同年康有为在美森院偶然所得此拓片。目前没有康有为得到此拓片的准确时间,但康有为在1917年10月书写的《临元玕墓志铭》(图9)可证其对《元玕墓志》的临习,通过对《元玕墓志》的笔法分析,笔者的推测,康有为1917年4月书写的《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与《元玕墓志铭》风格十分接近。

图8 《元玕墓志》局部 图9 康有为《临元玕墓志铭》局部

由于《元玕墓志铭》对康氏正体的意义不见诸文献,多年来人们忽略了《元玕墓志铭》对“康体”的影响。《元玕墓志》风格方正峻秀,保留着北魏时期的书法特征,体在《石门铭》与《郑文公碑》之间。通过对比原碑与康氏临本(见图10),我们可以著意体悟原碑的方折用笔,即康氏所言:“方笔无笔不断之法”。康氏中锋涩进,专注字型,亦方亦圆,而《临元玕墓志铭》则明显得法。《元玕墓志铭》清劲方正,逐渐取代了《爨龙颜碑》的欹侧在康氏书风中的表现主体,由斜画宽结变为平画紧结,结字参隶,用笔参篆,变古厚茂密为劲健宕逸,与同年所作“美森院体”风格不同,从而形成了康有为正体典型风格。

书写《跋黄氏古檗山庄》时,康有为深受《元玕墓志铭》的影响,康有为对《元玕墓志铭》注重结字、入笔、转折及方笔用法,借以变化气质,初步形成“康体”端庄平正,中宫紧结,劲健宕逸的清新面目,结体端庄且不失逸态,书风独特且得古意,成为“康体”入古出新的范例,是康体正书书风形成的关键[4]46。

图10 康有为《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与《元玕墓志》的典型笔法对比

图10(a)中,对比横画,康氏书写常是圆起笔,或是尖起笔,在楷书中少见以切笔入锋,“子”“上”“世”落笔逆锋,取法《元玕墓志》中横画的起笔,以“俯仰”的姿态呈现出更为灵动,用笔提按更为丰富,拉长了横画,强化了疏密对比的关系,更为舒展和开张。长横自左上向右下切出起笔,收笔向右下,横画左低右高,行笔过程中多弧势,用笔提按更为分明,使得笔画更为灵动和韵律。图10(b)中,对比竖画,《元玕墓志》中起笔的方切笔,行笔较轻,笔画瘦硬劲挺。康氏书写的竖,起笔受到《元玕墓志》的影响,重切笔之后竖直往下,但在书写中加入了更多弧度,“水”字的竖钩,变化巧妙,微向前倾斜,左边部分更为收紧,加强了疏密关系,使得右部分更为舒展,字形更为开张。“南”字在注重转折用方笔的同时,字的重心下移,体阔势宽,平正但却不失险绝,疏密有致,正所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

图10(c)中,相较《元玕墓志》中的撇画,康氏的书写更呈内敛之势,较短,出锋不以尖笔出锋,笔毫将字送至末端,而是圆笔收尾,夹之隶意,笔法参篆。这也是康有为早年学碑的基础所致,他并不拘泥于点画的细节,而是追求一种壮美,质实厚重的的书学境界。

如图10(d),捺画在康氏《跋黄氏古檗山庄记》中,体现出隶意,有一波三折的气韵,平缓行笔并向下逐渐加重往下压,再渐渐出锋,拉长了捺画,字形舒展,疏密有致的结构体现得淋漓尽致。虽为正书,但“秋”和“水”字,参入了行书笔意,笔画连笔书写,移情入书,酣畅淋漓。

总的来说,康有为《跋黄氏古檗山庄记》的笔法深受《元玕墓志》的影响,多注重方折用笔,风格端庄平正,但在平正中求变化,参入隶、行笔意,古朴率真,入古出新。在结字上,中宫紧结而左右舒展,疏密有致,形成劲健宕逸的清新面目。

(二)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与《石门铭》《郑文公碑》

康有为对《石门铭》推崇备至,在《广艺舟双楫》中将其比喻为“仙逸浑穆之宗”。康有为晚期行书笔法本于汉分,方圆并用,篆意隶韵,体势结息六朝,正欹并用,风格能移情入书,多受到《经石峪》《石门铭》《郑文公碑》的影响。下列图11为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左)与《石门铭》(右)例字的对比:图中“者”字,横画平稳,略带浮动,逆入涩行,体现出厚重宽博的金石气,相比《石门铭》,体势则变欹为正,更追求隶意。康有为对《石门铭》摩崖作品尤为推崇,尤其是疏密关系的借鉴十分到位,正所谓“飞逸奇浑,分行疏宕”。图中“者”“良”“木”和“地”字的结体,疏密对比强烈,横向的开张,拉伸了字形,长撇和长捺的运用,增加了字的张力和延展性,与唐楷迥然不同,丰富了字形的变化,蕴含着一种古朴博大的美感。下列图12为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左)与《郑文公碑》(右)例字的对比:作品中通篇行气充沛连贯,行距疏朗宽阔,字距较大。在行书融入了篆隶以及魏碑笔法、体势的尝试,形成了“康体”雄浑博大的面目。在康有为的心目中,“艺业惟气息最难”“气韵胎格”被他视为立艺之本。对《郑文公碑》的学习,做到了“孕南帖、胎北碑、熔汉隶、陶钟鼎,合一炉而治之。”

图11 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左)与《石门铭》(右)例字对比

图12 康有为《古檗山庄图记》(左)与《郑文公碑》(右)例字对比

(三)通过《跋记》《图记》解读康有为碑学主张的形成与践行

康有为所倡导的碑学运动是自唐以后空前的书学变革,康有为倡导改革,并不是为了创造一种新的字体,而是在继承魏晋南北朝碑版刻石的创新,融碑入帖,形成了自己特色的书体——“康体”,使清末书坛刮起一阵雄强壮美之风。

康有为尊碑,包括北碑、南碑和隋碑,其中最推崇北魏碑刻。将唐碑和魏碑进行了比较分析之后,把北碑推到了至高的地位,在《广艺舟双楫·备魏》中对尊碑的主张十分明显:“凡魏碑,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虽南碑之绵丽,齐碑之遗巧,隋碑之洞达,皆涵盖停蓄,蕴于其中。故言魏碑,虽无南碑及齐、周、隋碑,亦无不可。”[7]49康有为致力北碑,他的学习方法是“取大意而已”,主张“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不局限于一家,而是在从容玩索之中体会气韵和格调,再撷取典型艺术特征,融入到自己的笔下。康有为对北碑涉略极广,并且博观善取,1917年康有为在美森院偶然所得《元玕墓志》,通过上文的笔法比较可见所书写的《跋记》受到《元玕墓志铭》的影响,初步形成了“康体”端庄平正,中宫紧结,劲健宕逸的新面目。但《元玕墓志》不见诸多文献记载,后人便常忽视《元玕墓志》对康有为正书的影响。“不能为无用之学”是康有为学习书法的本色,他每学一宗,务主穷本溯源,考其流变,达到“不期其然而自然者”的效果。

成熟的“康体”是康有为书法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代表了他在书法领域的价值体现,《图记》呈现出成熟“康体”的面目,在自身的实践过程中,康有为临摹取法范围涉及《石门铭》《经石峪》《郑文公碑》《六十人造像》《云峰石刻》等,均以六朝碑板为宗,博古通今,不断促成碑学实践和理论相同步的过程。

四、结语

黄秀烺在海外经商多年后落叶归根,在家乡不仅进行商业投资,并且也对地方公益事业做出贡献,成为地方巨贾,并且结交全国的名绅大族来扩大在地方的影响力,同时也是古檗山庄藏有众多名人碑刻的缘由。华侨商人“他们以一定的经济资源的付出获得了地方社会的政治资源”古檗山庄的营建[8]276,对远仿古人族葬之法做出了积极意义,体现了这一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等方面新旧观念的交融与碰撞。康有为时隔3年再次为古檗山庄题写碑记,可能是黄秀烺的再次邀请,也可能是康有为内心的自发,对黄秀烺恢复族葬的意义作出积极肯定。

所藏两方碑刻虽然只相隔3年,对碑刻进行分析后,不难发现“康体”的形成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从1917年《跋记》的“端庄平正、中宫紧结、劲健宕逸”的面目,再到1920年《图记》的“朴茂古厚、气魄雄强、奇姿尽现、有金石之感”,虽然很难用一副作品就界定其书风的变化,但正是“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的尝试与探索最终集成成熟的“康体”。

《广艺舟双楫》是研究康有为书法理论与实践的重要著作,但《广艺舟双楫》成书较早,《元玕墓志》在其成书之后才出土,并没有记载对《元玕墓志》的评价与分类,后人必然容易忽视《元玕墓志》对康有为正书的影响。这体现了康有为“唯南碑与魏可宗”的碑学主张,对北碑的涉略极广,并且博观善取,体现了对北碑“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的书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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