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感与老年人幸福感的关系
——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2-04-07王薇
王 薇
(宁波开放大学,浙江 宁波 315016)
一、问题提出
我国从20 世纪末已经开始步入老龄化社会阶段,老年人口数量和占总人口比重持续增长。至2021 年5 月,60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增加到2.6 亿人,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上升至18.7%。人口老龄化对国家政治、经济、日常生活等诸多方面也面临着严峻挑战。如何积极应对老龄化问题,实现健康养老、幸福生活,受到越来越多政策制定部门及专业研究者的关注。
“社区感”(Sense of Community)一词是社区心理学主要研究概念之一。心理社区感就是觉知与他人之相近性,及与他人的互相依存关系;帮助有需要的人,建立互相依赖的关系;认同自己是一个庞大的、可靠的、稳定群体中的一员的情感体验。根据需求理论,社区感为人们在社区中满足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的资源,当社区满足了个人的需要,社区成员更愿意参与社区活动中,努力改善社区环境,并保持在社区长期稳定居住(Nowell,2010;Mc Millan,2011)。基于需要理论模型的社区感在心理健康与社区参与两个个体层面得到了实证支持,研究者发现在成人社区感和主观幸福感之间有着显著相关(Davidson & Cotter,2001)。
社会支持通常是指源自父母、亲戚、朋友及其他社会关系帮助、支持个体的系统,包括物质层面或精神层面。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与社会支持有关,当社会支持及关系网络发生转移时,老年人的身体与心理健康都会受到影响[1]。元分析发现,社会支持和主观幸福中等相关,证实了社会支持主效应模型[2]201。社会支持和主观幸福感呈中等相关,而且受试者年龄越大,社会支持对其主观幸福感之间的相关程度则越紧密[2]256。
张镇等[3]研究发现,离退休老人的社会参与和个人幸福感密切相关,即参与社会活动越积极,退休后个人主观幸福感以及生活满意度越高。姜振华[4]发现老年人是社区参与的主要组成部分,老年人的社区参与能够满足他们的表意性需求,即保持身心健康的需求,获得尊重和认可的需求,与他人交往的需求,实现自我价值的需求。满足这些需求有助于促进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5]。孙亚分析发现,老年人社会参与可以反映他们的孤独感和主观幸福感,在主观幸福感和社会参与两者的关系中,孤独起不完全中介作用。社会参与极大降低了老年人的孤独感,进而促进其主观幸福感[6]。
老年人参与社区活动不仅仅是构建老龄化社会、促进社会整体推进的重要方式,也是老年人寻求自我拓展、自我和谐的内在需求。因此,探讨城市低龄老年人以适当方式参与社会,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有助于了解老年人社会支持以及社区参与的现状,充实有关老年人社区感和幸福感的内容。根据文献回顾及分析,本研究提出社区感、社会支持、社区参与和老年人幸福感之间关系的假设模型(见图1)。
图1 研究假设模型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该研究参与者选取宁波市社区老年大学、部分社区公寓养老机构60 周岁及以上老年人,采用方便取样获得488 份问卷,回收的问卷中剔除未完整填写的无效问卷及反应一致的问卷,实际得到有效问卷435 份,回收有效率是89.14%。被调查者相关情况如下:60-69 周岁老年人317人,70 周岁及以上118 人;男122 人,女313人;健康状况好214 人,一般221 人;有配偶老年人383 人,无偶52 人;与老伴居住282 人,与儿女居住122 人,独居31 人;受教育水平在初中及以下114 人,高中水平141 人,大学及以上180 人;退休前职业为国家机关、企事业140人,技术人员174 人,其他职业121 人;月收入3000 元以下23 人,3000~5000 元164 人,5000元以上248 人。
(二)研究工具
1. 社区感指数量表
社区感指数量表是Chavis(2008)等人修订的社区感指数SCI 第二版,是用以测量社区感的量化指标,分为成员资格、需要的整合和满足、影响力、共享的情感连结4 个维度,共24 个项目。本研究中社区感指数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0.94。
2. 老年人社区参与量表
许加明[7]编制的老年人社区参与量表。量表包括社会管理活动参与、社会娱乐活动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参与以及社会志愿活动参与四个维度,共20 个问题。本研究中老年人社区参与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7。
3. 社会支持评定量表
该量表由肖水源于1986 年设计,且在1990 年进行修订,包括客观支持、主观支持、对社会支持的利用度3 个维度,共10 个条目。本研究中社会支持评定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3。
4. 总体幸福感量表
该量表是美国心理学家Fazio 等人于1977 年制订的用来评价受试对幸福的陈述的定式型测查工具。本研究采用1996 年国内研究者段建华修订后的总体幸福感量表作为测量工具,该量表共33 项,包含六个因子。本研究中总体幸福感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5。
(三)施测与数据处理
本研究对所收集问卷进行整理、核对,剔除无效问卷。采用SPSS24.0 导入数据,对有效问卷数据进行描述统计、差异性分析、相关分析,使用Hayes(2013)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和调节效应检验。
三、结果与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为避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采用匿名填写问卷、项目反向计分等方式在研究实施过程中进行相应控制,同时采取Harman 单因素法操作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在对所有变量数据进行探索性因素检验分析后发现,在未旋转情况下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共14 个,并且第一因子变异解释率小于40%的临界标准,因此本研究的数据未存有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1 各变量总体特征描述统计
(三)各变量间的相关分析
表2 各变量的相关分析结果
(四)中介效应检验
表3 社区感、社区参与、幸福感回归分析
表4 中介效应检验分析
(五)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5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6 调节效应分析
图2 简单斜率分析图
四、讨论
(一)社区参与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社区参与在社区感与老年人幸福感之间起中介作用。
其中,老年人社区感与社区参与显著正相关。根据社会资源理论,社会资源即可以被某一特定人群支配并使用,以期达到满足他们需求水平的目的。社会资源包括:有形资源以及无形资源。社区感作为一种能够满足人们生理和心理需求的一种无形资源,符合了人们在归属感、感情联络、影响力等方面需求,从而增加提高参与社区活动的可能性[8]。此外,社区参与是继续社会化的过程。继续社会化成为个体从中年过渡到老年的必要阶段,即个体社会化的最后一程。老年人退休后面对社会以及家庭角色的两重转换,社区感较强的老年人能更客观地认识到这种不同,面临新环境对自我提出新目标,以使社会或他人于自我的角色期望与自己的角色采择相同。同时他们更愿意在社会活动中寻找成员归属感、情感联结、人际关系互动,因而更倾向于积极保持社区参与。
社区参与能正向预测老年人幸福感。依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当安全需求、生理需求这些较低层次的需要得到满足后,人们就会开始寻求人际交往、尊重、自我实现等较高层次的需求。通过主动参与社区活动,老年人可以增加与他人交流、获取认可的机会,增强心理弹性,降低无助感、获得自我价值和幸福感[9]。为社会继续做贡献是老年人晚年生活的精神需求,参与一定的社区活动能够满足他们获取社交、良好情感体验、实现自我价值的需要。社区较高参与的老年人可以在社区活动中丰富个人文化精神生活、陶冶情操,在生理适应、角色转换适应以及人际交往适应上更好,因而更容易实现身心健康,满足幸福度过晚年的需求[10]。
(二)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发现社区感通过社区参与影响老年人幸福感的中介受到社会支持的调节。当社会支持高时,社区感—幸福感、社区感—社区参与和社区参与—幸福感三个路径均会增强。
陈传峰认为多数老年人将提高自身参与社会活动的原因归因为社会支持而不是自我因素。原因可能是老年人身体机能逐渐退步,社会适应性减弱;另一方面也与社会上普遍存在的“老年歧视”有关,将老年人视作体弱多病、缺乏能力、需要社会援助的弱势群体[11]。老年人长期受到这样的影响则逐渐形成“自我实现的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会消极等待社会或亲友的支持,对社会支持产生极大的依赖心理,社会支持就成为维持老年人社区参与的情感保障和精神依托。因而,当老年人社会支持水平充足时,更愿意参与社区活动。
根据社会情绪选择理论,个体晚年更加重视陪伴性和情感性的社会支持系统,从而将个体的注意力和能量转移到自己身心健康的需求中[12]。因此,鼓励、支持、理解、尊重等情感性的社会支持可以为老人提供情感慰藉和精神支撑,让老年人幸福感更强。同时,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其行为会受到身边人际关系的影响,他们的意见、态度及行为很大程度上影响老年人的社会参与程度[5]。当社会支持充分时,老年人在社区参与中得到更多关爱和帮助,在困难的时候有人雪中送炭,在脆弱的时候有人嘘寒问暖,自己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在这样一种良性的与人交往的动态过程中,老年人个体心理压力得以缓解,老年人应对各种困难的信心和能力,因而,当社会支持充足时,老年人体验到的幸福感也随之增强。
(三)建议与启示
积极老龄化的重要标志之一是充分参与,一方面是老年人有主动参与的想法和能力,另一方面是社会为其提供了参与的背景和机会。研究结果表明,社会支持通过社区参与影响老年人的总体幸福感,而且研究中的老年人社区参与处于中等偏低水平,大致反映了目前城市老龄人口社会参与不够充分的现状。且老年人社会支持、社会参与和健康状况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各项针对老年人的政策实施时应考虑到这些因素差异。
从政府层面,需要建立完善多层次的社区服务体系和老年人社会支持系统。老年人在社会参与过程中,经常自发结合成以健身、休闲娱乐、兴趣爱好为主的小群体,但这些组织通常比较松散。这也为老年群体的社区管理和服务提供了新思路,城市规划管理者应关注老年人积极老龄化需求,合理开发和利用公共空间,为老年人提供更多的活动公共空间,让老年人有参与社会的场所。功能健全、服务到位的社区,会极大提升老年人社会参与的活跃度。政府同时应建立特殊的社区教育队伍来为服务对象提供帮助,例如设立社区老年人心理健康服务中心,可以由社区志愿者和心理健康服务人员构成,用以对社区老年人的社区心理健康开展辅导以缓解老年人心理压力,促进其提升心理健康和幸福感。
在社会层面,政府可以充分利用现有资源,把成熟的民间组织、民非企业、基金会等引入老年社区管理与服务中来。随着城市化发展进程,独居老年人逐年增加,4+2+1 的家庭模式使老年人获得的主观支持逐渐减弱。社会组织可以通过与政府的合作,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承接开展老年人社区服务工作,并通过组织自身对社区老年人的了解进行评估和服务,更加及时发现并照顾到老人的需求,与政府主导的社区服务互为补充。另外,政府还可以通过发展志愿者服务等公益组织,通过帮助社区老年人,以个人或组织自身的社会资源解决老年人的需求,为老年人提供力所能及的社会帮助。这样既丰富了社区服务的形式,也能够照顾到政府不能顾及的层面,弥补政府主导的社区服务的缺憾。
从家庭层面来看,要让老年人充分认识到自己是社区参与的主体,提高老年人参与社区活动的主动意识。家庭成员不仅要唤醒老年人尤其是男性老人对社会参与的意识,让他们意识到积极的社区参与对身心健康以及幸福感的提升有很大帮助,同时家庭成员要鼓励、引导老年人参加力所能及的社区活动,为其带来更多的主观支持。更重要的是,儿女要主动承担更多养育孩子的责任和义务,让父母有更多闲暇时间参与到社区活动中。
从个体层面来讲,老年人面对自己晚年健康水平下降或婚姻变故时也要积极调整心态,增强社会参与意识和社会适应性,提高自我效能感以及对社会支持的利用度。社区参与能建立和维持老年人的社会关系网络,即便儿女不在身边或配偶去世也不致脱离社会,与社会彻底隔绝。因此老年人充分发掘、利用自身的优势和资源参与社会,构建合理的社交关系网络是取得社会支持的重要手段。老年人能在社区参与过程中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与平衡,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从而保持生命的健康活力从而提高自身幸福感。
总而言之,提高老年人社区参与于提高老年人整体健康水平和幸福感有着重要作用,既要依靠政府的政策支持和制度保障,社区的完善和积极引导,也需要家庭支持以及老年人自身的努力,以达到积极老龄化的目标。而且,最终受益的将不仅仅是老年人,整个社会和每个人都能从中受益。
(四)不足与展望
在研究对象上,本研究参与者取样控制不够,老年人的年龄、性别、地区取样数量不平衡,社会参与的范围较窄,因此数据代表性不够充足。
在研究过程上,参与者对项目的反应受个体因素影响比较大;且因参与研究的老年人年龄均在60 周岁以上,施测过程中部分参与者由于耳背、眼花等身体原因,以及在问卷项目的理解上存在困难,需要指导人员协助填写完成。
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采用横断面研究检验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及其作用机制,尽管数据部分证实了变量之间的关系,但由于缺乏前后对照试验的追踪式纵向研究,获得的数据受样本和研究横切面的影响,难以得到较全面和完整的研究素材和数据,因此研究结果的实证效度和生态效度有局限性。
未来的研究中应尽可能地扩大研究样本,以便获得更具有代表性的总体研究数据,从而获得更有普适性的研究结果;其次,应尽可能地采用更丰富的研究方法,可以通过前后对照或将研究结果与对策采用纵向追踪式的研究,提高验证结果分析与对策的有效性、普适性和推广应用性。
五、结论
本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其一,性别、年龄、健康状况、收入状况等差异对老年人社区参与具有显著差异。女性老年人在社区感及社区参与均显著高于男性老人;和儿女一起居住的老人社区参与低于和老伴一起居住的老年人。
其二,较高的社区感是促进老年人社区参与和提升自身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培养激发老年人的社区感符合其“强奉献性、弱功利性”的参与动机,有利于在社会参与中发挥应有的价值。
其三,老年人社会支持对其社区参与和幸福感起正向促进作用,较高的社会支持能够保障、增加他们的社会参与程度,同时亦是关系老年人身心健康和幸福感的重要构成,对成功老龄化具有不可忽视的潜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