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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时代中国社会空间的形态与指向

2022-03-18刘云杉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空间发展

刘云杉

哲学经济学研究

论新时代中国社会空间的形态与指向

刘云杉

(南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50)

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产生与发展的考察中蕴含着丰富的空间思想,其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为有效认识中国社会空间提供了理论基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现代性生成的多重因素在社会空间中仍体现为与资本逻辑相关联的宏观——微观矛盾形式,构成对新时代空间矛盾的诊断基础,呈现出一系列新的特点和形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解决中国乃至全球社会空间矛盾提供了深刻的哲学原则与实践指南。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空间;中国道路;现代性;资本逻辑

社会空间基于现代化进程中所产生的一系列现代性特征而外显。数百年来的世界现代化进程为近代以来的中国发展提供了不同的范式与经验,这种学习随着中国社会对世界关系的加深而不断深化。空间问题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资本扩张、权力划分以及产业布局都有着密切的关联,而不断进行现代化的中国也被逐步纳入到这样一个深刻的空间背景之中。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改变,社会空间的现代性形式也随之呈现出一系列的“中国特征”和“新时代特征”。

一、马克思对社会空间阐释的理论基础

“没有对资本在全球空间拓展的结构和进程的本质分析,就没有马克思主义。”[1]从马克思将资本主义扩张置于全球空间分析,到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对英国城市内部贫富空间极化的阐述,都说明马克思主义天然就具有空间分析视角。马克思真正将古典哲学那种思辨的、精神的观点颠倒过来,置于历史的、现实的、实践的本体论意义的空间之中。“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2],同时空间也是人类发展的时间,空间的先验性经过人的社会实践被赋予“人化空间”的社会空间内涵。在马克思那里,社会空间被作为人化的、贯穿着制度形态、生产方式和社会结构的平等——不平等关系本体而被历史唯物主义认识与实践把握。

1. 空间是人类发展的时间

空间是人类发展的时间,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历史发展阶段的分化,也可以作为后发国家进行跨越的条件。

作为资本逻辑在全球空间的表现,在宏观上,资本主义的发展与扩张使得作为一个整体空间的世界发展不平衡性与依附状态出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生产力发展大大提高社会时间的利用率,拉开与其他国家一个甚至更多的历史阶段。这种在历史发展阶段上的宏观时间跨越和生产力水平上的微观时间跨越都使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处于全球社会空间的核心地位,从而形成国际社会的不平等权力关系。这种空间结构根源在于社会历史发展阶段或发展程度的差异,其中的历史时间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时间。后发国家由于与发达国家不处于同一空间而处在边缘地位,反而可以利用这种相对的空间距离和绝对的空间关联实现缩短发展时间,实现跨越式发展。

在中观上,作为人类历史发展必经阶段的资本主义也经历了城乡矛盾和人与自然矛盾急剧突出的阶段,即马克思所说的城市农村空间、社会自然空间之间的新陈代谢断裂,这种空间形态是资本逻辑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所造成的必然结果,是一定时间链条上的空间状态。

在微观上,城市内部的空间规划和空间利用表达了人类社会历史进步实践发展的阶段。资本主义社会城市中由于阶级差别导致的空间碎片化显示着资本主义对空间的再生产,从而产生受到环境制约的、异化的人,这种社会空间状态是受到物的支配性的历史时间的表达。

2. 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

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揭示了人类社会空间发展的旨归。“所有自由时间都是供自由发展的时间”[3],时间给人类利用空间发展生产力、促进人与自然和谐、推动人的全面发展提供纵向的发展空间。

在宏观上,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空间体系就是依托于社会历史的演进而不断在世界范围内展开的,地理大发现、全球殖民和争霸的地理空间博弈、资本的全球空间布局分别对应资本主义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同样,社会主义从一国到多国的空间展开也是历史条件逐渐成熟的结果。

在中观上,现代化和工业化带来的城市化进程与对自然的剥削在空间上表现为城市规模、工业规模的扩张和对自然破坏的空间扩张。只有以城市、地区的空间为单位,才可能逐渐遏制并改善这种新陈代谢断裂,这也是建立在人们充分吸取历史教训、实现科技进步的前提下可能改变的空间状态。

在微观上,社会历史进步所带来的社会空间的发展逐渐实现从对人的依赖性到对物的依赖性的转化,最终将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不是概念上与精神上的,而是建立在现实的空间剥削的逐渐消除、空间正义的实现基础上的。这个空间不仅仅是本体论意义上的城市布局和发展布局的规划性正义,也是历史发展为人的解放提供的充分的条件和可能,也能够在不断认识世界的过程中获得改造自身生存空间以达成自由状态的可能。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决定着现实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状况,也就决定着对社会空间利用和生产的基本状况。同时,每一历史发展的空间剖面都受到具体生产力和生产方式以及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所以,马克思关于人化时空与社会实践的不可分割性,决定人们实现发展要尊重历史发展阶段和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水平,选择合适自身发展的道路。从空间视域观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既要认清自身横向的空间特殊性特征和纵向的历史发展状况,又要置于不可割裂的全球空间体系中去考察其中的空间关系和结构。在这个基础上,中国社会空间形态的复杂性就随之显现。

二、新时代中国社会空间的历史与特征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中国空间现代性的解读提出新的现实要求和理论要求,中国现代性的生成过程“首先表现为政策影响下的特殊历史和社会情境的双重影响”[4],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为中国社会空间呈现一系列“新时代”语境和历史任务。

1. 中国社会空间的纵向历史考察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取得的重大成就……意味着社会主义在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并不断开辟发展新境界,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5]62这就深刻阐释了在世界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仅是中国走向现代化唯一正确有效的路径,同时也具有打破西方现代化路径霸权的重要世界意义。中国道路“有待于‘吸收资本主义一切肯定成就'的‘资本主义前'的社会主义,所以它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同一序列上”[6],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社会也面临着短时间内迅速走完西方工业化历程的“剧烈现代化”并转向“具有现代性稳定特征的现代化”,在经济发展趋于中高速,市场经济体制基本确立和完善,这与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同步。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中国道路”逐渐从一种快速发展的制度规划中具备价值能指的色彩,即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现代启蒙而形成的较为稳定的价值形态,这种形态在微观层面表现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宏观层面则是体现为对中国道路的一切正确实践。基于中国道路的特殊语境,社会空间问题也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生产和积累逐步稳定成型,型塑中国社会的结构。作为宏观实践方案的中国道路规定中国空间现代性生产和表达的转型语境,中国的社会空间伴随中国道路而形成和建构,因而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能指。

新中国成立以来,不同时期与之相伴的生产方式和社会阶层结构决定中国社会空间的结构,从而生产出典型性的空间形态。计划经济时代所形成的“大院制”以及住房分配模式通过空间形式表达苏联式社会主义公有制意识形态的色彩。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的发展导致以资本为动因的传统城市产业——空间结构的解体和重组,以及城乡二元体制问题凸显带来的城乡空间生产——组织方式的差异化,带来社会意识形态的多元化和资本化趋势。而中国道路所进行的实践的特殊性就在于,在市场化和资本逻辑之上,社会主义制度起到规范价值、削弱风险、维持社会平等和谐的作用,这种价值和制度设计随着中国道路的形成和完善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之后稳定下来,成为内嵌在现代社会规范之中的行动和认知形式。“现代性观念为现代化提供着目的论、价值论与方法论”[7],“中国道路”作为一个相对抽象的概念也就规定着中国现代化的基本路径、目的和价值,其阶段性的结果,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形成内嵌式的意识形态——实践的社会空间规则。这样,中国近代以来的启蒙任务,在“民主法治”“科学”这样的具象目标之外,社会主义属性的社会理性价值也得到了空间规范上的确立,共同型塑中国社会空间形态的特殊性。

2. 中国的社会空间的横向特征考察

中国道路转到空间语境之中呈现出一定的社会空间规范,既表现在计划经济时代甚至中国古代传统与市场经济交织而展现出来的特殊社会空间样态,也表现在新技术革命以来网络虚拟空间与现实社会空间的相互影响,更表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目标指向之中。这些表现共同构成中国社会空间的规范,同时作为超越资本逻辑的建构目标所在,即在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的规范、传统与现代的规范等目标指向之中。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呈现新常态特征,这也是“现代化”到“现代性”逐步转型的一大标志。走向成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架构下资本逻辑以及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发展误区的一系列负面后果,在空间上也呈现出一系列“新常态”的表现。从摒弃计划经济时代那种单位制的社会生产空间形态之后,为追求GDP而不断片面追求现代化大拆大建的“空间翻新”工程也逐渐趋于理性。“资本逻辑在我国体现为市场逻辑是受到限制的,并且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物质文化需要和促进国家经济发展活力而存在的。”[8]所以,新常态背景下的市场经济要求以更加理性高效的现代性态度、绿色共享的价值态度发展市场经济,以超越资本逻辑。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要求理性对待传统与现代的空间关系。从本质上来说,处理传统社会的物质和精神遗存是现代化历史事实在社会空间逻辑中的一种叠加体现。物质化的传统文化形式一般作为空间的功能性隐喻而存在,例如古城开发中新建筑需要仿古形式以保持与传统的空间整合性。而抽象化或者习俗化的传统文化形式则更多的在空间规则的构建上起到潜在的作用,例如北方城市和南方城市的园林布局的差异。它们既可以做出物质化的表达,也可以作为一种空间惯习发挥作用。这些传统空间形式在市场经济规则和建设的冲击下一度变得支离破碎,而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必须“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5]313。

三、中国社会空间发展的矛盾结构

中国社会空间尽管在制度设计和指导思想上优于西方,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在全球的主导地位仍然是现阶段中国发展不可回避的现实,要经历与资本主义发展路径类似的现代性矛盾。有所不同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特殊性使得这种矛盾呈现一系列特殊形式,又与全球资本主义体系扭结在一起。

1. 全球关系上

资本主义从诞生以来就开始对全球空间的扩张和占有。欧洲资产阶级革命使得资本主义在其内部空间中确立起政治与生产方式的统治地位,由于资源、劳动力与市场天然具有空间属性,资本也随之利用政治、军事等方式完成对全球空间的占有,“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9],哈维称其为“空间定位”,沃勒斯坦称之为“世界体系”。迄今为止,全球分工与经济发展仍然处于不平等的空间结构之中,“依附理论”“中心——边缘主义”等理论都揭示了全球空间发展的不平等与剥削结构。当代资本主义不断进行空间生产、缩短空间距离、制定新的空间规则、开启新的空间资源领域以维持资本增殖的最大化。

从“三个世界”理论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极倡导南北对话、南南合作以及推动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推动地缘政治和谐等举措,都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和社会主义的全球空间立场,在认清资本主义在全球空间的地位和规则优势的前提下,积极融入全球空间,利用全球化发展自身,并为构建平等互利的空间秩序而努力。在这个背景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进程仍然长期受到全球现代性的空间矛盾影响。

在世界体系背景下,资本主义根本矛盾的爆发不是地方性的,而是必然波及全球空间的,周期性危机会随着全球经贸的空间结构延展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目前中国也难以避免这种影响。全球化不断深入的背后仍然是愈来愈严重的空间壁垒,这种壁垒体现在科学技术与资本的全球空间散布上,发达国家为了保持统治地位,严禁科学技术和巨量资本越过国境或者通过网络传播,企图通过垄断拉大全球空间不平等,扼杀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发达国家通过网络空间企图渗透西方价值观,进而通过我国的网络空间威胁到我国的意识形态安全甚至国家安全。网络空间中自发的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倾向和邪教势力、分裂势力都可能被利用来夺取网络空间话语权。中国面临的这些全球空间矛盾本质上都是嵌套在资本主义世界空间体系之中的,受到资本主义空间特征与规则威胁的。

2. 社会与自然、城乡与区域关系上

马克思的新陈代谢理论深刻阐明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社会与自然、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破坏性对立关系,“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的要素”[10],而不同的空间被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强行区分为城市——自然结构,并且形成不平等的掠夺关系。社会掠夺自然、城市掠夺乡村是资本主义在其内部空间用于原始积累的空间关系。在全球空间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一步实践对欠发达地区的掠夺和剥削,使得世界范围内的工业、科技、金融与政治中心都集中在发达国家的超级城市,加剧各种资源要素的空间集中,不断积累空间优势。相应地,对落后国家的环境破坏、资源掠夺也日渐加剧。在当代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主义国家将资本生产的新陈代谢断裂从国内空间转移到全球空间,显然目前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造成的环境气候问题后果与其现实承担的责任是不符的。这是资本积累的必由之路,也是资本主义中观空间关系的真实写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从价值上到现实上都不可能重复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方式,因而通过资源开发、发展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通过农村支持城市、西部支持东部的方式完成内生性的发展积累的发展模式已经逐渐被更加高端、科学、平衡的模式取代。

3. 城市内部空间分配上

城市内部空间分配的碎片化和两极化也是马克思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方面。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城市内部空间被产业、阶级与资本重新划分,并通过完善的交通相连接。在列斐伏尔看来,“空间不是一种纯洁的表现,而是传达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准则和价值观”[11],在无产阶级的生活空间中,工人们正遭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他们的住宅是“城市中最糟糕的地区的最糟糕的房屋”[12]306,这并不像普鲁东所说是由于工人的无知,而是因为“资本主义工业城市居住空间是在资本的驱动与参与下完成的”[13],使工人被迫的无知。高档住宅区、商业区与贫民窟、小街巷的空间分化,加剧对无产阶级的空间剥削,人们被迫接受这种空间规则,并逐步沦为被空间规则异化的个体。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迅速扩展了城市空间,并通过大规模的基础社会建设运动改造了城市空间布局,以适应现代化发展的需要,而相应的城市空间问题也在短时间内集中的体现。

城乡二元体制的存在使得农民难以在城市空间中获得相应的权益,使得大批农民务工者群体与其家庭造成了空间隔离,也形成同质性群体的集聚,这种集聚在城市中形成低消费、难保障、同质性强的亚阶层空间,集中于城市空间边缘的城乡结合部,他们作为城市空间的建设者,自身却被空间生产所剥夺。

城市内部空间功能化分割严重,许多工业区与商业区夜晚无人,许多“卫星城”则是白天无人,由地价资本决定的城市功能分布,使得功能在空间中高度集中,带来的就是对交通条件的依赖以及巨大规模的定向空间人流量。在这个现状下,城市建设就面临着空间功能集聚所带来的交通、环境、人居等压力。

城市空间碎片化加重城市内部的区隔,高度分工造成的空间不信任感加剧着不同社会阶层的空间权益差异,影响城市空间正义的实践。高档住宅区、写字楼的空间区位优越、设施完善、监控严格、消费程度高,这种过度资本化无形地创造与中低收入阶层的空间隔离,制造迥异的城市空间形态。

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空间发展指向的方案

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到的“国土空间规划”,体现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对于各层次包括空间安全、空间规划、空间平等问题的重视,也是中国开始着力超越西方空间现代性的实践宣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天然具有超越作为资本后果空间矛盾的潜能,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已经拥有超越实际空间矛盾的实践能力和理论准备。

1. 以人民为中心:政府职能转变与主体体验的解放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梦是人民的梦,必须同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结合起来才能取得成功。”[5]30以人民为中心不仅意味着党和国家的工作落脚点得以明确,也使得人民群众追求美好生活的根本利益成为中国空间生产的基本原则。这意味着从以往那种单一政府决策以城市物质性更新战略的根本改变,这种“造新运动”只停留在城市基础设施和物质景观的更新,借以创造产值、就业与税收,而忽视城市自身内在特殊的文化关系与社会关系,“这种简单的、线性思维认为,只要对城市的物质环境进行改造,则必将改善了城市的整体环境、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促进城市向适宜人居住的方向发展”[14],这种机械空间发展观是错误的。在追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公平正义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总目标下,不平等的空间权力背后往往正对应着不平等的空间话语权。由于财富、户籍、知识等所限,大量的社会阶层主体缺乏对空间生产的参与,缺乏表达自身空间弱势地位的途径,同时也缺乏对空间规划内部可能出现的盲目性、滞后性甚至寻租行为的监督。

在以人民为中心理念的指导之下,我国的城市建设应摒弃那种自上而下的盲目建设,真正使得人民参与到整个城市、乡村、城乡关系的规划、改造、建设的全过程中去,使顶层设计的整体性与人民对改善自身空间生活环境的需要有机结合起来。

积极为人民群众赋权,给予广大人民群众利益表达途径和参与权力运作的机会,并且能够有效通过各种途径对空间开发主体进行监督,形成列斐伏尔所说的自下而上的空间管理。

加强对人民群众,尤其是弱势群体空间生存环境的改善和主体参与的程度。许多城市边缘贫困群体生活空间状况较差,导致他们缺少空间认同感,这种恶性循环应通过政府部门的关注和参与,充分听取不同空间群体的利益主张来实现空间正义,发挥贫困空间人民的主体参与程度。

城乡空间规划的整体设计应充分考虑不同阶层、文化、民族的群体的利益诉求和职业特征,政府积极从指令型转向服务型,服务对象从投资者转变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避免出现因附属于资本运作而出现的城市内部空间极化与对立的积累,倡导并规划各群体有秩序、有组织地参与到城乡空间整体规划上来。

2. 建设生态文明:打破空间资本逻辑

生态文明理念背后反映了辩证法中空间生产的总体性思路,列斐伏尔将空间称之为政治解放的概念,而社会与自然的关系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也构成人被压迫和寻求自身解放的一个辩证法的环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在快速发展中也积累了大量生态环境问题”[5]394,我国所面临的社会与自然的新陈代谢断裂成为阻碍进一步深化空间生产方式和人民群众改善空间生存环境的重要障碍。

生态环境问题在全球范围内作为空间资本化和资本空间化在人与自然关系的范畴中的表现,同样也可以通过更加先进的实践理念和生产方式取代,以实现“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15]的在整体意义上的复归。生态文明通过“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整合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相互维持、相互促进,统一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向往现实需求的辩证空间之中。

利用社会资本引导生态产业和生态建设。在市场占据决定性作用的市场经济体制之中,资本不断地向更大的空间中扩张是必然的趋势。对于住宅、商业的地产开发、交通物流网络的构建等等利用空间生产和空间产品进行生产消费的方式,国家与各级政府应大力扶植生态产业尤其是环保产业,鼓励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发展多样的空间生态第三产业,使之从生产层面延伸到生活层面,以达到企业、生态与满足人们空间需要多维统一。

各级政府在各种层次的空间规划方面应充分考虑环境承载力、生态亲和度以及空间自我的生态循环能力,建设“海绵城市”“生态农村”。

加强生态修复。生态破坏的积累是一种空间现象,它不仅表现为空间发展可持续性的降低,也会威胁外部空间的生存和发展能力。各地方不断推进的生态文明建设不仅改善了所属地区的空间生态状况,也带来大半个中国的空间环境质量。在城市内部,绿地、湿地的修复同样能改善当地的微气候,满足人民群众对于休闲娱乐、健康生活的空间需求。

3. 人类命运共同体:全球空间治理的新模式

作为对全球空间不平等状况的直接回应,“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立过程其实是与全球空间秩序重构同步的,即一种平等、开放、互利的空间结构代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支配下的异化的空间结构”[16],是为构建合理、平等、共赢的全球空间秩序提出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真正将全球视为一个命运休戚与共的共同空间,直指资本逻辑下全球空间断裂与失衡的困局,也是社会主义空间正义在全球空间的投射。如果说资本异化的空间扩张结构构成全球空间现代性的失衡困局,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价值旨归就是真正的空间上的“世界主义”意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仍然处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空间背景之中,只有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才有可能实现“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2]35。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具有深刻的全球空间治理的意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模式基于“共同”而不是“差异”与“隔离”的空间。被分工掩盖的全球不平等关系本质上是资本主义有意创造的“空间隔离”。同18世纪英国贫民窟和富人区一街之隔却彼此独立一样,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天然构筑的就是一种差异化空间。对于中国而言,获得进一步发展而冲破不平等的世界政治经济秩序,就必须打破这种差异化空间的围墙。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共同的空间”作为中国乃至全世界共处一个世界的空间态度,具有促进全球平等、和平、发展的天然效度。面临现实与理论的巨大距离,对这种距离的弥补正是我们坚持全世界命运与共和仍然坚持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批判之间存在的内在张力。人类命运共同体恰恰就是支持与建构这种差异化、“两制并存”的全球空间,并且能够有效抗争不平等的差异空间权力关系的理论与实践方略。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的政治立场是空间正义。空间正义关注的重点并不是每个人享受同样的空间资源,而是每个人的空间权力与对空间资源获得能力的平等。在全球空间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把持着几乎所有的空间规则制定权,使得相对落后国家遭受着严重的政治经济空间剥削,空间主体处于依附的异化空间地位,难以满足在全球空间中进行自我空间的生产需要。全球性的空间正义的困境就在于主权的名义平等并不能掩盖数百年形成的世界空间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的空间正义针对这种根本上的不平等,在国际关系建构中提出了“共商、共建、共享”,并在实践中使得这种关系在全球空间中得以延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模式面对的是世界性的空间问题而非局部的空间问题。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成就和弊端都是全球性的,这充分证明全球空间的致密性和全球性空间治理的迫切性。气候、污染、种族、恐怖主义等问题基于世界空间政治经济的不平衡,也正是在现实的空间割裂之中才得以存在。发达国家也饱受从前被自身排除到自身空间之外的全球性问题的困扰,而现实中被问题打破的空间隔离也只有重构空间问题的全球观念才能避免资本主义全球化“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偏执和困局。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伦理是基于全人类的根本、共同的利益。全球空间由文化历史、发展程度各异的地方空间组成,具有明显的异质性。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在于要消除这些特殊性以达到绝对普遍性的资本主义方案,而是倡导用“‘共同价值'引领各个主体成员的历史与实践”[17],对传统全球化弊端的实践批判有助于各国维持自身特殊性发展空间的形成。无论从纯粹的地理空间,还是地缘空间与网络空间,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为这些特殊空间提供多元性的发展关照,也为全球空间治理提供更强的活性、可持续性和整体性。

总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社会空间问题和进行相应空间规划的需要已经走上前台,成为推动中国道路进一步发展的关键因素。总体说来,对待我国面临的一系列新的现代性空间问题,要以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立场和更加辩证的态度去对待中国空间与全球空间的关系,在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努力建构符合中国特色、贡献中国智慧的空间治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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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刘同舫.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创性贡献[J].中国社会科学,2018,38(7):4-21.

On the Form and Direction of China's Social Space in the New Era

LIU Yun-shan

(School of Marxism,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Marx’s investigation of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contains rich space thought, and his methodology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an effective understanding of China’s social space.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the multiple factors of China’s modernity are still reflected in the form of macro—micro contradiction associated with capital logic in social space, which constitutes the diagnostic basis of spatial contradiction in the new era and presents a series of new characteristics and forms. Accordingly, Xi Jinping’s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ew era provides a profound philosophical principle and practical guide for the social spatial contradictions in China and the world.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or a new era; social space; Chinese road; modernity; capital logic

D619

A

1009-9115(2022)02-0093-07

10.3969/j.issn.1009-9115.2022.02.018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3XSH010),天津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2021YJSB02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2018CSWY016)

2021-08-22

2022-01-20

刘云杉(1992-),男,内蒙古包头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与现代性理论。

(责任编辑、校对:孙尚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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