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优势学科如何赋能高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
——基于我国33所行业特色型大学的分析
2022-02-09韩婷芷
韩婷芷
(华东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上海 200062)
国以才立,政以才治,业以才兴。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至以科技发展、知识创新为核心的知识经济时代,世界各国之间的经济竞争、政治较量归根结底是以创新能力为核心的人才之间的角逐。对于拔尖创新人才的选拔与培养已经成为世界各国建设高等教育、提升国际竞争力的有效手段。十四五规划明确指出:“需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1]尽管多年来,我国科技人力资源规模持续世界第一[2],但是高层次的拔尖创新人才仍十分匮乏。自改革开放以来,历经四十余年的发展,社会各界逐渐意识到高等教育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迫切性与重要性。迄今为止,诸多国内顶尖高等学校基于各自的资源优势及文化传统,因地制宜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也;大海之润,非一流之归也”,立足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现实诉求,我国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不仅需要国内顶尖大学的全力参与,更需要不同类型的高校的倾力配合。在我国的高等教育体系中,行业特色型高校在长期的办学中坚守行业特色,形成了较为明显的优势学科,以优势学科为依托的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逐渐成为我国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重要力量。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2009年,教育部联合中组部和财政部启动了“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简称“珠峰计划”)。2011年,教育部门对数、理、化、信、生5科基础学科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做了筹备,选择了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17所中国顶尖的大学率先进行试点,力求在创新人才培养方面有所突破。从制度特征与管理特征两个侧面来看,以上试点顶尖高校的拔尖创新人才与培养工作主要包括“强选拔—封闭特区式”培养模式、“强选拔—半开放式”双重培养模式、“弱选拔—开放闯关式”培养模式三种理想类型[3]。2021年,为加快培养基础学科拔尖人才,教育部在首批(2019年度)遴选建设104个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基地的基础上,经各地高校申报、专家审议,按相关工作程序,确定了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2.0基地(2020年度)名单,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2.0基地名单囊括了来自国内45所高校的20个专业类别的人才培养基地[4]。至此“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进入了2.0时代。从“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到“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2.0”,我国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建设主体和执行主体不再仅仅局限于国内顶尖高校,2.0时代的拔尖创新人才选拔与培养计划更加注重以不同高校的优势学科为抓手,在不同学科领域内选拔与培育一批具有创新能力与实践能力的高层次人才。在此背景下,行业特色型高校理应成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建设中的重要力量之一。
“钱学森之问”一直是横亘在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一大难题。“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出台至今才十余年,我国高等教育是否探寻出了“钱学森之问”的破解之道,尚需等待时间去验证。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与更迭,社会对拔尖人才的需求也发生着变化,对于“钱学森之问”的解读也需与时偕行。一方面,社会对“杰出人才”的理解与定位需推陈出新。中国近现代时期是一个大师云集、伟人辈出的时代,时代铸就了“全能型”的学术大师,艰辛时局下尚且能够涌现出一批学术大师,而如今我国社会平稳运行、经济持续增长、文化繁荣发展,学术大师何以突然“断港绝潢”,何以会成为“断代物种”? 对于学术大师的“消失”总有人扼腕叹息。实际上,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至知识信息时代,单靠某一个体的力量很难再取得较大的飞跃与发展,学术大师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是以某一特定学术研究议题为纽带而形成的由一群人组成的学术共同体。大学在以学术共同体的形式促进学科联系和保障学科知识生产与交流的同时,学科本身也通过自身的存在与彼此之间的相互联结与作用反过来影响和巩固学术共同体。大学本质上正是以这种学术共同体的形态存在、延续和发展[5]。另一方面,对于“杰出人才”选拔与培养模式也需吐旧纳新。随着人们教育观念的不断更新,传统的“一考定终身”的制度与观念逐渐被时代所淘汰,高考无法定终身,更不能甄别出某一领域的“杰出人才”。高等教育对于“杰出人才”的选拔不能仅仅以高考成绩为依据。总的来说,“杰出人才”定位的转换为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迎来了契机。对于“杰出人才”的培养不仅仅是国内最顶尖的高校需要关注的问题,各种不同类型的高校都需发挥自身优势建立一套科学完善的拔尖人才选拔与培养机制。
作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摇篮和沃土,行业特色型高校肩负着为国家培育拔尖创新人才的重要使命。行业特色型高校需发挥在拔尖创新人才基地建设方面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凭借产学研合作办学的先天优势,依靠行业特色优势学科的带动,依托产学研协同育人机制,形成以优势学科为主导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在拔尖创新人才基地的建设以及优势学科的辐射作用下,在行业特色型高校内部形成一种良性的竞争与互动机制,从而促进院校弱势专业人才培养工作的革新与发展,推动高校人才培育整体水平的提高。发挥特色学科的领军作用,以优势专业为抓手,创新拔尖人才选拔与培养机制,并通过优势学科的引领从而缩小乃至赶超顶尖大学的拔尖人才培养水平,是决定行业特色型高校能否走出一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特色发展之路的关键要素。
二、研究对象及方法
所谓行业特色型高校,就是指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区别于综合性大学而言的,具有显著的行业办学特色、突出的优势学科群、面向行业服务的一类大学。1952年,随着我国高等院校院系的大调整,诸多行业特色型高校在这一时期从一些实力强劲的综合性大学的院系中分离出来[6]。历经几十年的发展,部分高校立足专业优势,坚持走特色发展道路,在农业、林业、水利、地质、矿产、石油、电力、通信、化工、建筑、交通等多个领域形成了突出的学科群优势,并在依托“特色”凸显“高水平”的同时,以点带面地发挥优势学科的辐射作用,提升了院校的整体实力,实现了院校的跨越式发展。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中的目的性抽样的方式选取哈尔滨工程大学、南京理工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北京邮电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北京科技大学等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为研究对象,并对33所高校进行了编码,分别为C1、C2、C3……C33。通过查阅研究院校的官方网站而获取相关资料,继而对以上资料开展文本分析,探索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的差异,并深入探讨不同发展模式下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困境及未来发展路径。
基于陆一等研究者分析的中国特色大学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分类体系[7],并结合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发展特征,本研究试从选拔方式、培养机制、管理机制、优势学科参与程度等不同的角度对我国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文本资料进行初步阅读与分析,对其人才培养模式进行初级编码。经过归纳、比较与分析形成二级编码。此外,为保证研究的信效度,本研究多次对相关资料编码验证,开展内部一致性检验。并在此基础上,通过进一步比较与分析,对研究结果与结论进行了解释以及讨论。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行业特色型高校拔尖人才培养责任主体
本研究所涉及的研究目标高校包括国防类、信息类、材料类、交通类、化工类、资源类、汽车类、轻工类、财经类、农林类、人文类、政法类以及医药类等在内的13个类别的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这33 所高校均拥有各自特色学科领域相关的“985工程”优势学科创新平台。在长期的探索中,这些行业特色型高校逐渐意识到优势学科作为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比较优势在拔尖人才培养中的重要作用,并尝试以优势学科为着力点,希望凭借优势学科的依托,创新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如表1所示,基于文本分析,本研究发现我国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拔尖人才培养主体均与传统优势学科密切相关,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大类。第一类是在优势学科内部开展的各类拔尖班、卓越班、实验班,如哈尔滨工程大学陈赓班、船海班、船舶动力班、核创班。第二类是在优势学科的辐射下形成的优势学科群组建而成的独立二级学院,如南京理工大学钱学森学院。第三类是在校级育人平台或荣誉学院建制下的针对全校学生施行的拔尖人才培养。
表1 我国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拔尖人才培养主体基本情况
(二)行业特色型高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分类
在传统研究中,研究者多从选拔方式、培养机制、管理机制等视角对不同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进行梳理与比较。基于此,本研究尝试从以上三个视角对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的人才培养模式进行文本分析。
研究发现,第一,从选拔方式上来看,由于高考生源质量的差异,行业特色型大学无法像顶尖高校一样选用弱选拔的方式开展拔尖人才选拔工作。较国内顶尖高校而言,行业特色型大学综合实力稍显薄弱,品牌效应欠佳,在拔尖人才的选拔与培养上无可避免地受到掣肘。当前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人才选拔机制主要包括以下两种。其一,通过高考成绩或某一阶段的专业课程成绩对学生进行一轮初筛,继而通过笔试、面试等形式对学生进行综合素质与能力测试,主要代表院校或班级包括哈尔滨工程大学陈赓班(C1)、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长空学院长空创新班(C3)、北京交通大学茅以升班(C9)、江南大学至善学院(C20)等;其二,不与任何高考成绩、专业成绩挂钩,本着自愿报名、双向选择、择优录取的原则,所有学生均可通过自愿报名的形式参与选拔考试,考试一般以笔试与面试相结合的形式,以保证选拔的质量,主要代表院校包括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各类试点班(C4)、北京科技大学黄昆班(C7)、西南交通大学基础学科拔尖班(C10)等。总的来说,尽管选拔的形式各异,但本质上来看这33所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选拔方式上无一例外地采取了强选拔的方式。
第二,从培养机制上来看,受生源质量的影响,行业特色型高校鲜少采用如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上海交通大学致远学院等顶尖院校的“一次选拔,全程管理”的“封闭特区式”培育机制,而更多的是采用竞争分流的培养方式。当前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机制主要包括两类:第一种是动态进出、分流淘汰的竞争性培育机制,江南大学至善学院(C20)采用的便是这样的人才培养机制,每个考核周期会根据学生的综合表现进行分流淘汰,同时根据分流淘汰的情况在全校范围内进行相应的拔尖人才增补以保证人才质量;第二种是通识先行、阶段递进的个性化培育机制,这类院校的拔尖人才培养大多在低年级对学生实施通识教育,其后根据学生的发展状态进行个性化的培育,针对部分拔尖人才实施“本-硕”或“本-硕-博”一体化的培养模式。北京工业大学樊恭烋荣誉学院(C13)通过“单独编班”的形式对学生进行管理,学生入学后不分专业,二年级以后可以在全校近30个工科专业中任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中国矿业大学孙越崎学院(C14)也是采用这种人才培养模式,拔尖人才本科阶段的学习由2学年的工科基础知识集中式平台培养,以及1~2学年的个性化专业培养和国际化培养构成。
第三,从管理机制上来看,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主体与顶尖高校无异,主要包括专业院系主导的各类实验班,如北京林业大学“梁希实验班”(C25)、东北林业大学林学类“成栋实验班”(C26)等;独立设立的与其他二级学院平级的荣誉学院,如中国石油大学荟萃学院(C16)、河海大学大禹学院(C18);由学校团委或教务处主导的校级育人平台,如暨南大学“5A 卓越引领计划”(C30)等。
总的来说,无论是从选拔方式、培养机制还是管理机制的角度均无法凸显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培养上的“特色”之处,亦无法厘清行业特色型高校不同类型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下的特征、困境与未来发展路径。基于此,本研究尝试从优势学科参与的视角对行业特色型高校拔尖创新人才的选拔与培养机制进行深入分析并归类。
(三)传统优势学科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作用方式
1.独立发展型。从优势学科的参与视角来看,所谓独立发展型,指的是只在优势学科内部运行的一种拔尖人才选拔与培养模式,例如北京中医药大学岐黄国医实验班(C33)。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各行各业都需直面产业的转型与升级,社会对高层次创新人才的要求也随着行业的发展不断提升。在此背景下,为适应社会对人才的新需求,诸多以特色学科为依托的行业特色型大学为巩固其优势学科的地位,以独立发展的形式,集中优势资源,汇聚院校力量对优势学科的拔尖人才实施特殊政策,为其提供高水平的成长环境,以发挥其在全校范围内的领头雁作用。独立发展型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实施主体为高校优势学科所在院系,不涉及除优势学科以外的其他的学科所属院系。优势学科主导下的独立发展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具有以下的特征:第一,小而精。大学的运行与发展高度依赖国家的资源供给。与顶尖的综合类院校相比,行业特色型高校的经费投入明显处于弱势,行业特色型高校想要在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上赶上顶尖高校的水平,就必须集中力量办大事。独立发展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主要以实验班或基地班为单位,在某一特定优势学科内实施。这类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实施范围虽小,却汇聚了全校的力量,集中学校优势资源,着力在特色学科领域培养高层次精英人才。第二,深层次。在优势学科内部进行拔尖人才的选拔与培养有利于保障人才培养的质量,最大限度地发挥高校的优势,推进拔尖人才培养深度。在“985工程优势学科创新平台”的基础上,行业特色型大学可以为学生提供高水平的科学研究实验室与社会实践基地,学生可以接受优势学科领域内最优秀的师资队伍的指导,接触世界范围内该学科的科学前沿。优势学科汇聚了该领域优秀人才,荟萃了大批行业科研领军人物,如此高规格的人才培养支持只有在行业特色型高校的优势学科拔尖人才培育过程中才能达成。第三,高效能。无论是从人才培养、学科提升还是院校发展的角度来看,优势学科主导的独立发展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均表现出显著的高效能特征。独立发展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能够为学科的发展培养未来能挑大梁、担大任的骨干人才和青年人才、未来学科带头人甚至是未来学科发展的领军人物,成为推动和引领学科发展的“领航者”,从而提升该学科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度,提升高校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2.中心辐射型。行业特色型高校拥有较强的行业背景,在长期的办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优势学科,而优势学科与非优势学科之间发展的不均衡性是当前大多数行业特色型大学都面临的困境。中心辐射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以优势学科为中心打造优势学科群,打破了行业特色型高校不同学科发展之间的壁垒,通过优势学科的辐射作用、以学科资源共享的方式推动学科群整体水平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在同一学科群内缩小学科之间的差距。以中国地质大学李四光学院(C15)、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文澜学院(C23)、中国药科大学孟目的学院(C32)为代表,该模式的特征主要表现为:第一,宽口径。较独立发展型人才培养模式而言,中心辐射型模式以优势学科为中心将人才培养的辐射面拓宽至优势学科以及与之相关联的学科所共同组成的学科群,提高了拔尖人才培养的学科覆盖面,扩大了拔尖人才培养规模。该模式有利于构建一个多学科的拔尖人才培养平台,既能打破优势学科在高校拔尖人才培养中“一家独大”的僵局,又能为学科群内不同专业之间的交流提供契机,促进不同专业学生的学术思想间的碰撞与借鉴。第二,厚基础。人才选拔的宽口径决定了人才培养要厚植专业基础教育。中心辐射型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下人才培养责任主体主要以专业大类为单位对学生进行选拔,在对学生进行选拔之后会为其集中开设基础专业课程以强化学生的专业基础。在拔尖人才培养后期则会根据学生专业基础的掌握情况为其制订个性化的培养方案,为学生的发展提供广阔的空间,确保学生发挥各自所长,促进拔尖创新人才的个性化发展。伴随着高等教育步入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规模快速扩张,高等教育生源质量也成了一大隐患。对此,行业特色型高校应该比顶尖高校更具忧患意识,行业特色型高校不仅要将“厚基础”作为本科生教育的基本要求,更要将这一培养理念践行于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教育实践过程中。第三,交叉性。在中心辐射型拔尖人才模式下,行业特色型高校以优势学科为核心,逐渐形成了一个多学科交叉融合、集成共生的拔尖人才学习共同体。一方面,多学科培育平台可以提升拔尖人才知识的广度,拓宽人才的学术视野,在这样的人才培养模式下学生可以在关注本专业知识精度的同时,依据自己的兴趣适当了解其他专业的知识,兼顾知识学习的广度;另一方面,该模式下形成的优势学科群不仅可以促进学科群内各学科间的竞争创新、共同发展,而且能够推动不同学科之间的交流融合,衍生出一些具有时代特色、迎合现实需求的发展领域与增长点。
3.多元复合型。多元复合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是一种在优势学科与非优势学科内并行实施的拔尖人才选拔机制。该模式多以校级育人平台为责任主体,校级育人平台在优势学科中遴选出一批具有突出学习、研发和创新能力的学生,同时从全校非优势学科本科生中按一定比例选拔具有特殊专长或具有突出培养潜质的优秀学生,共同施行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以江南大学至善学院(C20)、西南大学含弘学院(C29)为代表。该类型的人才培养模式表现出以下特征。第一,滚动制。所谓滚动制,具体表现为对拔尖人才的分流淘汰与增补相结合。多元复合型人才培养比中心辐射型覆盖面更广,因此该模式下院校一般会依据人才考核标准对学生进行定期的考评,符合标准的学生可以继续实行拔尖人才培养计划,不符合考评标准的学生面临淘汰分流,拔尖培养计划中止。为保证人才培养规模,部分院校会同时实行增补制度。增补制度面向在全校范围内符合增补条件的学生,学生在自愿申请的基础上,进行面试选拔后择优录取。分流淘汰制与增补制共同运行可以保证拔尖人才之间的良性竞争,保障拔尖人才培养质量。第二,多元性。该模式的多元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学生构成的多元,优势学科与非优势学科的学生在该模式下均有机会获取全校范围内最优质的学习资源。院士、长江学者、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等知名学者和高层次人才授之以“渔”、解之以忧,每位学生都有机会获取量身定制的循序渐进式的创新能力培养计划与一对一的学业指导。该模式为非优势专业的学生成为拔尖人才提供了“通道”。二是学生学习的多元。在多元复合型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下,学生可以接触到不同领域的专家,在高水平教师队伍的指导下获得素质提升、能力强化、知识拓展。此外,除专业知识学习以外,学生还可以参与形式各异的学术沙龙、国际交流、企业实习等活动,促进学生通过不同的方式启新思维。第三,渗透性。中心辐射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通过优势学科的带动促进整个学科群的交叉融合,而多元复合型模式辐射范围更广,渗透性更强。多元复合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下全校范围内不同专业的学生汇聚在一起,来自优势学科专业的学生能够潜移默化地对其他专业的学生施加影响,以优促优,带动拔尖人才从优秀走向卓越。
表2 优势学科参与视角下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分类
四、反思与对策
通过进一步的文本比较与分析、实地考察与访谈,本研究发现,在我国的行业特色型高校中,独立发展型、中心辐射型、多元复合型三种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存在显著的差异。从责任主体上来看,独立发展型模式的运行以某一特定学科为主体,主要在某一专业内以班级为单位开展;中心辐射型模式的运行以相同或相近属性的学科群为单位,大多以院系为责任主体;多元复合型模式下全校范围的大多数甚至所有专业均得以覆盖,属于学校层面运转的拔尖人才培养行为。从人才培养规模与管理难易度来看,独立发展型模式规模最小最易管理,中心辐射型模式次之,多元复合型模式覆盖范围最广因而管理难度最大。从这个层面上看,行业特色型高校三种拔尖人才模式本质上呈现出一个由易到难、由点到面的递进式的状态,但三种类型的拔尖人才模式本身并不存在优劣之分,行业特色型高校需依据自身的优势学科发展状况及拔尖人才培养需求选择适切的人才培养模式。同时,以上三种拔尖人才模式在其运行的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些现实困境,无论选择何种模式,行业特色型高校唯有攻克每种模式下的核心问题,找准自身发展定位、始终以优势学科参与为核心,才能在拔尖人才培养上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内涵式发展道路。
(一)“点”上发力:观念转变是关键
我国诸多行业特色型大学在拔尖人才的培养上表现平平,究其原因主要在于行业特色型大学的办学不自信导致人才培养定位不清。当前,很多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培养过程中对自身定位不明确,同质化严重,陷入了“一味地求大、求全”的误区,拔尖人才培养俨然成为一个“筐”,什么学科都想往里装,从而导致优势学科在拔尖培养中的影响力削弱。在优势学科拔尖人才培养尚未成效显著的情况下,不加变通地使用单一的培养方式针对多个学科甚至是所有学科进行拔尖人才培养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我国部分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培养过程中未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自身的优势,盲目地追求培养规模的扩张,在此背景下拔尖人才的培养难以体现出自身的特色,优势学科的特色日渐减弱,最终走向趋同化。这种一味地追求规模的扩张,一味地模仿顶尖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模式的行为恰恰是行业特色型大学办学不自信的表现。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拔尖人才培养需在树立办学自信的基础上找准定位,精准制订人才培养计划,方能凸显拔尖人才培养特色。作为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一大特色,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存在具有不可替代性。由于所处社会环境、历史传统和学校办学方针的差异,每一所大学都呈现出不同的特色[8]。每一所行业特色型大学的特色学科都是区别于其他高校的标签,特色学科的形成是一个长期渐进的生成过程,是数代研究者学术奋斗的结晶。行业特色型大学的兴盛缘起于特色学科,行业特色型大学的未来发展更需扎根于特色学科,特色学科始终是行业特色型大学自信的源泉。但这样的办学自信绝不是盲目自大,而是基于对自身优势和短板的清醒认知,既看到自身优势所在,因势利导,厚植优势,坚定发展信心,又能够看到自身不足,精准发力,扬长避短,以全局的眼光和辩证的思维做出发展效益最大化的自我科学定位。保持特色是行业特色型大学的安身立命之本,行业特色型大学需以优势学科拔尖人才培养为发力点,夯实拔尖人才培养的基础。在优势学科领域开展拔尖人才的选拔与培养工作,是行业特色型大学贯彻落实拔尖创新人才计划,走实、走稳拔尖人才培养特色发展之路的最直接的选择。
(二)“线”上延伸:学科互动是核心
与国内顶尖综合型大学相比,行业特色型高校存在着办学资源短缺、学科结构单一、学科发展不平衡等现实问题,因此以优势学科为核心的学科群的建设是行业特色型高校谋求学科内涵式发展与跨越式提升的必由之路。当前,不少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培养中已经打破了传统的“单学科”孤军奋战的发展惯性,建立了以特色优势学科为轴心、以相关或相近学科为支撑的学科群[9]。一般来说,学科群作为一个有机体,学科群内的优势学科与相关学科、相近学科之间应该有着较强的相关性和互动性。优势学科应该发挥总揽全局的凝聚和辐射作用,而相近或相关学科组成的支撑学科应在技术方法革新、思维多维发散等方面为学科群的发展提供有效支持,二者共同致力于学科群共生效应的实现。但在人才培养的现实运行中,在大多以学科群为载体的行业特色型高校中拔尖人才的培养往往只见学科属性的“相关性”,不见学科发展的“互动性”。由此引发同一个学科群内不同学科间学术关系的疏离,不同学科间的拔尖人才培养工作更是各自为政,优势学科对于非优势学科辐射作用未能有效彰显。为此,行业特色型大学需更加关注学科群内部诸学科之间的互动,在互动中促进不同学科间的知识对流、模式组合、方法碰撞,形成学科群协同效应,并通过合理、适度、持续的激励,将学科群协同效应有效转化为学科群发展的内核动力效应[10]。值得关注的是,当前部分行业特色型高校在学科群的建设中以项目为主导,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不同学科之间的有效互动,促进了学科群内不同学科之间的优势互补,为拔尖创新人才提供了跨学科学习的契机。但客观地来看,这些行业特色型高校学科群中的互动深度仍然不足,理想的学科群互动应该是通过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与融合,以求在其结合点上派生出新的学科分支,并通过不同知识之间的交流与借鉴,培养出既有较深的专业知识储备又兼具广博知识面的拔尖人才。行业特色型高校需继续在优化学科群内部机制,保障学科结构科学性与合理性的基础上,以重大项目为纽带,以优势学科为引领,提升学科群内部不同学科互动的深度与广度。
(三)“面”上渗透:质量保障是根本
伴随着我国高等教育迈入普及化,行业特色高校规模迅速扩张,为了缩小与综合类大学之间的差距,诸多行业特色型大学在学科建设方面盲目追求“大而全”。在拔尖人才培养方面,为满足行业特色型高校“做大做全”的迫切需求,这些行业特色型高校选择在学校层面采用多元复合型模式进行大规模的拔尖人才培养。但“做大”虽易,“做强”却难。中心辐射型拔尖人才培养模式以学科群为载体,优势学科依托自身强大的资源带动其他学科拔尖人才的培养,优势学科对非优势学科的影响是辐射性的。而多元复合型模式不再依托学科群的辐射作用,该模式为非优势专业的学生成为拔尖人才提供了“通道”,优势学科与非优势学科的学生汇集在同一个教学环境下共同学习,来自优势专业和非优势专业的学生均可以在同伴的影响下潜移默化地受到感染和教育,这样的影响是渗透性的。学生在同一个教育环境下的学习交互过程中所产生的同伴效应对于学生的影响效果尽管并不是即刻见效的,却是长效持久的。但不容忽视的是,同伴效应不只产生正面效应,负面影响也现实存在,这就对多元复合型拔尖人才选拔提出了挑战。首先,行业特色型高校需关注多元复合型模式下优势专业与非优势专业学生数量配比的问题。由于各种资源上的差异,来自优势学科的学生在原专业的教育获得远远超过非优势专业的学生,因此拔尖人才培养过程中,来自优势学科的学生显然成为对其他非优势专业施加同伴影响的主要力量。如何根据教育的现实需求合理配置优势专业与非优势专业的学生比例是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拔尖人才选拔方面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其次,行业特色型高校需重新斟酌什么样的学生更适合拔尖培养。当前我国的行业特色型高校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将学业成绩视为拔尖人才选拔的重要依据,基于多元复合模式的拔尖人才选拔不仅需要关注学生的学业成绩,学生能否通过同伴效应对群体内的其他学生施加正面影响也应成为拔尖人才选拔的重要依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