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高校转型发展中的教育生产论困境与生存论彰显
2022-03-24柳安娜王安全
柳安娜,王安全
(宁夏大学 教育学院,银川 750021)
一、引言
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客观要求,关注地方高等教育质量发展是推动高等教育均衡发展的关键。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正处在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对高等教育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对科学知识和卓越人才的渴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1]自2015年10月中央通过关于《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公布了国内42所世界一流大学和137个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名单以来[2],地方高校迎来了发展的新高度和新契机。2020年10月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又为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地方高等教育发展明确了方向定位。国家战略定位和高等教育发展引导等一系列发展政策的推行,客观要求地方高等教育发展要重新思考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从人发展生存的基本价值向度,多方面拓宽地方高等教育人才资本优势。
高等教育生产问题的提出和高等教育生存发展的价值转向,共同要求高等教育从传统人才生产模式向高质量、高素质、高能力的新型人才发展模式转型。已有研究对高等教育生产质量与生存模式的研究聚焦于高等教育质量发展以及高等教育发展模式转型等内涵式研究和探讨上,多从高等教育发展的时代趋势和外在需求等条件价值反思高等教育生产力过剩和生存力不足等基本价值问题。譬如,有研究认为我国高等教育已经步入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已基本解决了数量与规模“有无”的问题,但仍面临着高等教育发展不能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向往的现实困境[3],需要引导高等教育进行质量管理以提升高等教育质量[4]。也有研究认为,高等教育投入与高级人力资本在地理空间上的显著差异,导致东西部地区高等教育差异出现严重分化[5]。吴伟伟在高等教育投入与地方经济增长效应的空间关系研究中也指出,欠发达地区由于人力资本输出缘故,无法获得本地高等教育投入带来的最大收益,但为了满足产业发展的需求,仍有可能通过改善投资环境,增加高等教育的投入激励[6]。
从地方高等教育投入与区域经济增长的直接关系中可见,地方高等教育生产对教育生存能力增长的影响,主要关涉教育投入与产出的“质”“量”关系。首先,在“质”的投入上,高等教育输出人力资本的市场经济表现是提升地方高等教育生存能力的关键。舒尔茨(Schultz)提出,促进经济增长的核心要素是人力资本的“质”,只有提高人力资本的生存能力,才能借助人力资本价值助推区域经济发展[7]。杨伊等人也指出,高等教育投入与高级人力资本在全局和局部地理空间上均存在自相关性,即地方高等教育人力资本生存能力的提升有助于推动地方高等教育资本投入[8]。其次,在“量”的回应上,地方经济代表着地方高等教育的资本实力。即人力资本作为生产要素投入直接作用于经济的增长。罗莫(Romer)提出,地方高等教育人力资本投资会增加地方知识存量积累,而知识存量的累积则会刺激深度投资,从而提高整体的质量[9]。
从地方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质”“量”关系研究中可见,学者对区域经济和高等教育投入的关系思考以及地方资本与外溢资本空间的关系研究,多从高等教育自我产出与自我投入的正向关系,分析区域经济体对高等教育发展的直接影响。这为我们理解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功能的多元复杂关系提供了丰富的视野,也为我们进一步反思高等教育质量危机提供了方法参照。譬如,注重发展思维转型的研究,从教育功能意识转向上提醒地方大学突破人才圈养式惯习,改变发展思维,从地方大学的教学质量着眼转变思想观念,努力提高教学质量,避免走向盲目的大众化[10]。实践中,关注地方高等教育转型路径的研究[11],针对地方高校发展的困局,提出地方高校必须发展具有竞争优势的学科,才能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上突破发展弱势,服务区域发展[12]。
新时代以来,随着经济需求的不断扩张,高等教育的服务职能也开始不断增强。地方高校发展转型中的生产与生存博弈问题,开始成为人们普遍讨论和广泛关注的问题。地方高校在高等教育职能不断加码的时代境遇中需要具备怎样的核心竞争力,才能在资本支持迅速扩张的学校建设中保持人才的质量输出,避免21世纪对高等教育大众化趋向的价值批判,重回高等教育的育人初衷。为此,从地方大学发展转型的始源问题“生产与生存”本质关系出发,重新梳理地方大学教育生存博弈的本质问题,为地方大学的合理性转型发展提供科学路径,是时代发展亟须关注和反思的关键问题。
二、生产与生存之辩:地方高等教育产生的逻辑前提
(一)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
以生产为基础的教育生存逻辑是任何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源,它始于大学的生存需求对人存在需要的客观表达,直接指向人的生存获得能力和社会生存发展力,从属于人与社会共向互需的叠对关系中,并在人与社会的生存交往关系中折射出高等教育的基本生产功能[13]。因此,解构地方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还应该回归高等教育的生存本质,从高等教育面向人与社会的多重方向解构地方高等教育的生产与生存之辩。
首先,从高等教育生产逻辑中衍生出的地方高等教育生存逻辑可见,地方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是大学与人的发展关系,关涉大学发展的模式与人的生命生成之道。眭依凡指出,高等教育之生存应该在追求数量、质量、规模、结构和效益的统一下实现卓越发展[14]。这一解释中包含着非常丰富的内涵,从外生资本追求到人的内生资本模式转换,眭依凡的概括将大学的生存之道拉回现实,实现了大学与人的生产和生存互构。石中英指出大学的发展不仅要实现一切生存资本的统一,同时还要扎根中国大地,努力做到高等教育生存发展的一般本质与特殊本质的统一,让高等教育的生产发展在兼具文化性和社会性的同时更加真实、充分地体现出来[15]。依此可见,地方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不仅包含地方大学引领人学会适应社会发展的生存需求,而且涉及地方大学高度促进人全面发展和全面进步的生存之道。
其次,从高等教育生存逻辑向外涵涉出的地方高等教育生产逻辑可见,地方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本质关系是社会与人的生存关系,关系人的存在之美和生存之善。从表面上看,这两层关系含涉了大学作为基本社会单元所必备的生存技能;从内涵上看,这两层关系却是大学解蔽价值之魅、实现良法善治的精神条件。因为,大学本身的生存之道便是自由、民主、开放和创新,从柏拉图创办学园到中世纪西方大学的诞生,大学的功能指向人求真、尚善、逐美的生命之境。同样,中国古代也有着对大学的深刻洞见,《大学》中可见“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从古代东西方世界大学的产生到近现代大学的卓越发展,大学之道从开始就指向人的特殊性存在,致力于发展人的智能、改造人的心灵,教人学会思考生存、辨析存在。大学之教对人的改造即以生命之本然塑造生命之必然,遇见生命之可观世界。
最后,从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逻辑的价值本质直观中可见,地方高校的教育生存之道与教育生产之需,同时沉淀在大学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和现实之境中,孕育出大学发展的必然之道是以“生存”之旺盛生命力唤醒“存在”之善的精神意蕴。它本身所保有的公共服务功能和社会文化教育功能,经历了历史和时代变迁的巨大张力,依然饱含着其普遍的教育生产之需和特殊的教育生存之道,给后现代社会留下极其丰富的教育资本内涵。
(二)生产与生存的本质特征
在生产和生存共向互需的教育生存基础与生产逻辑中可见,地方高等教育的生存之道与其扩大生产的基本职能间存续着三组必然的联系。
第一,以对话为媒介的教育生产与生存之“窗”,是地方高校统一教育生产与生存关系的沟通之口。对话作为一种媒介,是任何生产组织进行自我调节的基础和前提,从产生起就发生在每一环的生产对话中。同样,地方高等教育的内部生存与外部生产对话也本源地存在于组织机构内。从学生的社会出路到大学的管理机制、教学组织安排以及大学的综合发展,都有生产与生存的直接和间接对话。从历史上看,生产与生存间的事实性对话最早产生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但是源头却可以追溯到柏拉图开办的学园。在柏拉图学园的门牌上也赫然标明“不懂几何和数学者不得入内”,拥有与知识对话的能力是人们进入学园的前提条件,严苛的人才选拔机制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一种对知识和智慧的高度垄断。然而在今天,用华勒斯坦的话讲,我们不相信有什么智慧能被垄断,也不相信有什么知识领域是专门保留给特定学位的研究者的[16]。从哲学上讲,大学从产生起就遵循矛盾运动变化的基本规律,但是因为现代新公共管理主义、技术主义、效率主义、竞争主义等主张在地方高等教育发展领域的全面应用,一定程度上切断了地方大学教育生产与生存的原始对话空间,同时消解了地方高等教育固有的价值方位和精神传统。在今天看来,地方大学和学院在发展改革中的最大障碍并不是智慧垄断,而是如何平衡生产和生存的紧张关系。地方大学在人的生存需求和地方人才需要中是否起到了沟通的桥梁,是否把学生置于消费者中心地位,从人才的社会本位出发[17],充分发挥消费者的市场调节作用。是否以人为中心,努力推动生产与生存消费者的实时对话,以及生产消费者与生产缔造者的亲缘关系联结,确保大学的生产目标与生存能力直接对话,实现生产与生存价值矛盾的社会耦合。
第二,以理解为基础的教育生产与生存之“桥”,是地方高校确立教育生存目标的必要前提。在人类的自我理解关系中,隐含着社会生产价值对人的生存价值的投射功能,即价值通过他物来表现自我能力的价值效能。生存价值的最大化预示着生产能力的有效性,两者相互依存彼此调和。在地方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高峰期,必须清楚看到生产与生存对话关系上的价值投射作用,像国家向市场投放巨额资本需要获得市场反馈一样,地方高等教育在科研、人才、管理、技术等方面的高投入,是通过地方高等教育的整体生存价值作出反馈的。好比正反馈在生产需求中的刺激张力一样,生产借助有效刺激强化生存空间,实现生产与生存价值的张力协调。黄武雄讲高等教育的生产与生存关系在不改变教育基本性、主体性、多元性、整合性以及穿越性的基本特征下[18],应该努力寻求地方大学积极向外延伸的生产与生存价值。因为,明确地方院校的人才培养职能和供给功能是消化生产与生存危机的理论基础;改革地方院校的人才培养机制和发展方向,是避免人才流失和知识缺位的实践基础;发展地方院校的人才支持和服务职能,是应对社会人才需求的政治基础。如果地方高校能够站在地方大学发展的制高点上,将生产对生存的正反馈调节功能无限放大,让地方大学在扩大生产行动的同时,合理预期高等教育的生存能力和水平,将利益杠杆的中介作用释放在整体生产效能和整全生存活力的有效空间内,实现两者的空间理解。
第三,以预设为条件的教育生产与生存之“道”,是地方高校追逐卓越的发展路径。德国分析哲学家佛雷格于1892年提出预设一词,用以解决多元矛盾主体生成可能性的前提假设,在经济学上它被用来判断风险、评估计划,在教育领域“预设”常常被教师用在课堂教学计划的可能性生成中,意指主体参与者的目标达成度[19]。在带有预设的诸种复杂关系中,生存与生产的预设关系从人类进行商品交换时就已经出现了,预设在生产与生存价值中起到了完美的调和中介作用,并不断指导生产需要顺应生存价值。从生产与生存价值的预设关系中可见,地方大学的生存需要一定是基于对其生产价值的前提性预设,以及对未来生产能力的合理估计。一面是生产价值通过生存能力的高低体现其本身的价值,一面又是生存机制的积极反馈对社会生产能力的稳步推动,两者在多元矛盾体互相掺杂的社会关系总和中发挥着积极的价值预判。帮助地方大学平衡投入、产出与社会整体的需求关系,使地方大学在生产中不浪费也不盲目扩大,推动地方大学借助合理预设实现生产与生存张力平衡的最大公约数。因为,不论是创造性张力还是二元张力都不主张削高提低,而是寻求最大张力共同点。就像皮格马利翁效应一样,生产的最大刺激是对人整体生存能力的强化,期望效应在生产与生存关系中所起到的价值预设激发了人的创造性张力。同样地方高校的生产需要也通过合理性的期望预判实现张力平衡。所以,厘清地方高等教育生存与生产的本质关系,需要我们从关系的正反两面出发,确立关系社会中地方高等教育的生存机制,为地方大学的生存发展指明方向,缓解因生存紧张带来的生产过剩,或是因生产缩紧带来的生存匮乏等社会溢出问题。
三、生产与生存之争:地方高等教育转型发展中的现实之困
生产和生存的本质关系是解决规模和质量的问题,而规模和质量本身并不矛盾。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开始出现不一致的趋向,留给人们的印象是大规模生产人才的大众教育自身陷入了知识惰性和停滞的境地[20],而小规模选拔性精英教育却重新陷入了传统和阶层对立的困境[21]。在生产与生存相互博弈的两种教育生存趋向下,地方高等教育的生产与生存之辩,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大众教育与精英教育所面临的生存困境。
(一)生产目标与生存系统的协同整合张力失衡
协调性缺失和真相的不完整性导致生产目标与生存系统的协同整合张力失衡。地方大学的动力站功能逐步加强,封锁了生存系统的整体调节效应,使现代大学逐渐成为与工业、市场和社会休戚与共、共存共荣的“动力站”[22]。依托现代工业产能而生的单向度生产目标,将地方大学的自主生产能力全部圈养在机械体制下,失去了人在管理模式中的中间调节作用,将大学教育的生产质量和生存能力从同一系统中隔离开来,使二者的协调、统筹、交互作用不断减弱。从国内迅速发展起来的农村大学以及“985大学”分校,能够看到显著的大学繁荣生长景象,给地方大学营造了一种虚假繁荣景象。地方大学在这一扩张模式中,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扩张运动。眭依凡在《理性捍卫大学》中指出,大学一味盲目攀比、追求大而全的迅猛“扩张风”,缺乏成本理性,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和犯罪[23]。流行于现代大学中的改革发展模式,被全盘复制在地方大学的改革模式中,使地方大学成为任其宰割的羔羊。与此同时,地方大学严重忽视了高等教育生产保障机制同高等教育生存能力提升机制的内在统一性,盲目的扩大化给弱势地区的高等教育带来了更大的生存危机。从国内大学转型中的盲目学习和照搬照抄可见,一种简单的模仿学习是不可能成就其他任何学校的成功。彼得·圣吉说:“我不认为通过模仿别人能够成就一个伟大的组织,就像任何个人的伟大不能试图通过抄袭其他‘伟人’一样来实现。”[24]盲目的扩张运动使地方大学自身失去了核心竞争力的同时,还挫伤了地方文化软实力对大学发展的支撑。
(二)生产规模和生存空间的弹性张力失衡
地方大学的生产规模与生存空间的供给张力失衡,诱发了来自内部结构的自发性和外部社会需求间的供需弹性失衡[25]。一方面,透过地方高校内部产能结构的教育产出无底限地压制输出人才的生存能力,使得地方高校的外部资源供给能力不断弱化,无法获得财政资本以外的其他社会资本注入。单一的财政支持无法使地方大学永葆生存活力,也无法向地方大学提供平衡社会和人共向需求的中介保障。地方大学开始自动向后退缩,通过缩减弱势专业招生人数和扩大热门专业招生人数,以保障单向度资本持续注入,以牺牲地方大学综合性发展为指向的人才供给管理模式,在试运行过程中不断遭到抨击。曾经支撑地方教育的师范专业不断遭遇缩减甚至取缔,导致地方综合教育生态需求陷入混乱,而流行专业和热门专业的大规模产出,不仅给其他专科学校的供给产出带来风险,而且增加了地方人才市场竞争力,使地方大学的总体供给能力面临饱和甚至超饱和现象。另一方面,在地方高校生产效能持续走低的情势下,地方高校缺乏深度的学科评估和专业评估,继续向教育弱势群体索要补偿,这种自我保全发展模式不仅使自身的生存愈合能力大大减弱,而且使自身陷入了地方人才供给管理市场的洼地,供给和需求的原始动态博弈功能也无法在缺少稳定环境的人才市场中进行自我调节。随意、自发的人才生产管理决策,挫伤了市场内部需求和市场外部调节的正反馈能力,导致虚假、夸大的动力需求不断支配高等教育进行屯量供给,严重损害了社会生存需求同大学缺乏理性的生产模式之间的张力平衡,导致二元价值的协同整合张力不能发挥应有的价值,出现严重的二元价值失衡现象。
(三)生产预期力与生存理解力的对等张力失衡
地方大学的生存理解力是教育主体对自我生态发展的整体认知,它包括主体内部的发展认同和始源认同,以及主体之外的产能认同和效能认同。地方大学的生产预期能力是指教育主体间性的共向认同,它包含产能主体对产出主体共生能力的理性价值预期。二者的张力失衡既是教育主体和教育主体间的张力失衡,又是教育权利主体和教育利益群体间的张力失衡。为什么会产生多向度的失衡现象,主要源于契约发展模式对高等教育内部生发机制的制约。所谓契约就是通过签订具有一定法律效力的契约合同明确学生的未来发展趋向和社会选择需求,是高校主体与学生主体之间的责任和义务的主要表现形式,也是美国、法国等教育发达国家普遍采用的高等教育培养形式。地方高校在借鉴学习这一培养模式时,由于管理主体对高等教育主体认识的局限性,使管理主体在缺乏预期目标和预期计划的情况下,自发性地进行改革尝试,导致高校主体与学生主体之间的契约能力不断弱化[26]。如人才产出高于市场需求、高学历和低收入等经济问题;社会产业环境饱和、高生产性和低效能等社会问题;甚至还影射出人才整体失落感和教育无用论等溢出问题。这些问题向我们反馈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存能力的弱化,更直观地揭示出地方高等教育实施契约培养过程中,对高等教育主体的生存理解力缺乏深刻的体认,导致高等教育的生产预期能力无法与教育主体对生存的理解力达成一致,使二者间的紧张关系加剧了张力失衡的水平,进一步挫伤了地方大学的生存理解力,导致其生产预期能力无法获得空间环境的支持。
从高等教育的生产和生存关系应然状态中发现,二者的实然状态原本是一个整体的两面并非矛盾的对立面。然而,在地方高等教育发展演变中,这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从资本主义社会的上升运动看地方高等教育的成果显著,殊不知其背后却隐含着时代变革的巨大危机。地方高等教育发展改革在追求大而全的背景下,为地方院校生产出了一批接一批的人才,却不再像以前一样保证人的高生存能力。学者在反思地方院校的育人职能和社会功能时,不断调整对地方院校发展职能的固有理念。应时而出的“双一流”发展战略正在为地方大学的转型提供新的动能,特别是地方大学的一流学科建设,为地方大学增添了发展的契机。此时,扎根本土深入地方大学从根本上理顺地方高校的生产与生存功能,转变地方高校人才培养模式,是地方高校紧握“双一流”学科建设目标努力转变的绝佳机会。
四、生产与生存之解:地方高等教育的变革发展之道
地方高等教育的发展要想突破传统生产理念的束缚,不断加固大学的人本位价值和社会本位价值,实现社会与人的共向发展。首先,需要改进前域生产和后域生存关系,提升协同整合能力。由于人们对事件的处理往往停留在表面问责中,没有深入分析事件双方利益共同体在本质需求中发生的变化,被放任的微小变化在不断扩张进程中,诱发了事件决策者的求成心理,而决策者又采取消极的回应方式,直至问题扩大化。问责人直指事件双方的行为损害了共同利益,却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就与啤酒游戏一样使全体陷入恐慌,还未能发现问题真正的敌人是自己本身。为了避免矛盾体自我认知的局限,必须提醒地方大学在融入外界社会之前,深入分析生存与生产关系的复杂性,通过开放性会谈和民主交流等方式,让教育生产和生存获得开放性对话,使二者在深度会谈中迸发思想的活跃性,并学会通过紧张气氛诱发思想的创造能力和集体特性,更好地推进地方大学的生产效能摆脱职业主义的取向,指引学生体验思考大智慧的愉悦[27]。在共同生产中将部分之和扩大为整体的生存能力。同时,也要坚守大学的精神传统,坚持高等教育改革以生为本的价值本位[28],从演化博弈开始前的先入经验出发,为后发参与者提供反思模版,依托先入群体的经验之和,将人才生存的最大公约数变为人才产出和生存并举的最小公倍数。从地方高校在人才培养生产链上的经验来看,只有先验行动的有机介入,以及后发群体的主动探索,才能将地方大学的生存之道恰当地衔接在人的生存发展机遇中。
其次,应该解蔽博弈主体先导意识,重绘管理平衡模式。潘懋元说:“高等教育属于第三部门事业(第一部门指政府机关,第二部门指公司企业)。因此,管理大学既不能套用第一部门管理模式,也不能照搬第二部门的方法。”[29]地方大学的管理思路必须以学校自身发展的困境为切入点,借助“双一流”发展战略积极参与学术共同体发展建设,重新绘制地方高校人才管理模式,建立一体多元的改革发展模式,帮助地方大学在协调生产和生存矛盾问题上寻求管理模式的最大公约数,努力发展大学管理的自由互通之路。地方大学要获得人才生存的最大公约数,必须解蔽生产与生存博弈的思维困局,从劳动资本市场的需求本位出发,转变人才管理模式,绘制体现地方发展特色的人才战略,尝试建立以地方发展为需求的人才培养梯队,摆脱普通人力资本输出的管理困局,努力向精英型大学靠近[30]。因此,管理者和建构者切忌在表面上搞改革、促发展,一定要清晰认识学校发展的境况,为自我发展确立合适的发展计划、规定明确的培养模式,建立科学合理的管理制度,让地方高校在自我引领的道路上发挥出色的地方先导作用。同时,也要杜绝管理主体自我意识的随意性对地方大学地契约式管理模式。逐步从市场应急需求管理模式向社会深度发展需求管理模式靠近,让多轨制管理思维带动管理实践[31]。可以通过鼓励中间管理层参与管理决策讨论,摒弃传统多优少退原则,从自我发展本位激发群体管理智慧创新,为地方大学的高质量发展增加原创性文化结构和发展型教育生产智慧。
最后,努力突破二元价值单向度博弈困局,重构人才供给逻辑。从国际社会应对人才短缺和国内精英大学应对劳动力饱和的行动举措中看到,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精英大学已经意识到,人才供给和需求的紧张关系已不再是低产出和高需求的数量关系,而是转向高质量和低素质之间的不对等关系。由此,人的生产能力要想同社会生存需要相协调,必须保证地方高校毕业生、高校管理机制、高校科研生态以及高校发展模式的生存能力全面、真实地反馈高校的生产运行机制是否存在纰漏,才能在同一生态系统中实现二元张力平衡。为了突破二元博弈困局给地方大学带来的生存枷锁,必须从地方高等教育的本体价值出发,寻找人才供给逻辑的突破口,借助地方发展的核心引导力扩大地方高等教育生存竞争力。一方面,要通过加固高质量的高等教育生存活力,提升高等教育生产水平,实现二元价值的供给平衡。如通过高等教育产出和自进的淘汰机制,提升教育生产活力,解决教育生产无为的现实困境。另一方面,需要地方大学在改革中摒弃“二元”对立思维,走一条中间路线[32],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在高等教育发展中的调节作用。注意在市场参与供需生产逻辑平衡的引导下,需要通过积极的质量提升管理控制教育人才输出,避免随意性和开放性的非合格性大众化教育产出重复出现。从许多欧美发达国家高等教育市场普及后的机制调节失衡可见[33],地方大学如果一味扩大市场对人生存能力的影响,不仅不能解决地方高等教育生存与生产能力之间的张力失衡现象,反而会造成地方大学在总体生产竞争中的群体性失败。面对市场绝对主导作用的不可控风险,地方大学不能静观事态无所作为,沉浸在传统博弈论主张的静态淘汰规则中自生自灭,而应该改变供给逻辑,借助高等教育生产与生存的天然关系化解生存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