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喻文化视域下老年群体短视频创作的自我呈现解读——以抖音平台短视频为例

程文静

我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2 条规定老年人的年龄起点标准是60 周岁。截至2020 年12 月，我国60 岁以上网民占网民总体9.89 亿的11.2%。老年人作为“数字弱势群体”，长期以来在媒介中的形象一直处于被建构的状况之中，被贴上了“固执”、“刻板”、“守旧”的标签，甚至存在被污名化的倾向。但短视频平台的兴起，给老年人提供了数字融入的新切口，老年人可以跨越固有的文字障碍尝试融入短视频文化。被技术与时代文化赋能的老年群体开始在短视频平台积极地自我呈现。

抖音平台中比较典型的老年用户例如：80 岁拥有1639.6 万粉丝宣称“年龄只是数字，我的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75 岁拥有1393.7 万粉丝表示“生活要有仪式感，年龄只是个数字”的“末那大叔”；82岁虽只有305 个粉丝却表示“眼不花耳不聋，腰不酸腿不疼，爱打麻将爱听戏，心态好不服老，能和年轻人赛跑”的“不老松”；63 岁拥有2.3 万个粉丝，带上墨镜拍摄炫酷视频的“熙爷爷”等。2020 年5 月Quest Mobile 发布的《中国移动互联网“银发经济”洞察报告》显示：视频类APP 是银发群体最主要的娱乐方式，其中短视频APP 对银发人群的时间占用尤为突出。这一景观的出现与以“年轻群体向老年人传递新知识、新技术、新理念使其免于被时代抛弃”为核心内涵的的后喻文化密不可分。

一、不同老年群体基于短视频平台的自我呈现

通过观察抖音平台老年群体的粉丝量、作品内容、粉丝结构发现这些老年群体内部还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异。但目前学界与业界还没有对活跃于短视频平台中的老年群体内部进行明确的划分。笔者按照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中的粉丝量、作品内容与粉丝结构将其总体粗略的分为两大类：粉丝量较少的普通老年用户和粉丝量较多的老年网红。

1.粉丝量较少的普通老年用户。粉丝量较少的普通老年用户群数量庞大且十分常见，他们就是活跃在短视频平台的我们身边的爷爷奶奶，例如“不老松”和“熙爷爷”。由于他们的短视频内容类型比较单一，多为自拍式的才艺表演，所以粉丝量并不多。普通老年用户的作品比较简单，内容多为拍摄主体在美颜或特效的加持下按照配乐对口型或根据音乐进行小幅度的扭动，视频没有剪辑的痕迹，多以自拍的形式独立完成作品。普通老年用户的粉丝结构比较简单，其粉丝大多数是自己的亲戚朋友或同辈人群。

2.粉丝量较多的老年网红。粉丝量较多的老年网红群体正在不断扩大，例如：“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罗姑婆”、“局座召忠”、“末那大叔”等。这些老年网红的视频作品大多由年轻人进行拍摄与剪辑，或者背靠MCN 机构。自然而然，老年网红的短视频作品质量较高，具有较好的完成度与观看价值，播放量与点赞量都比较高。老年网红的拍摄内容因其背后有多人出谋划策而更加多样，有迷你情景剧、详细做菜示范、公益广告宣传、跳舞、心灵鸡汤等。老年网红的粉丝群体也比较多元化，不仅仅有自己的亲戚朋友和同辈人群，从其庞大的粉丝量与视频内容来看来看还吸引了年轻群体的关注。

二、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积极呈现自我的归因

1.借助美颜追求年轻与自我欣赏的心理诉求。不管是普通老年用户还是老年网红在短视频拍摄时都会开启美颜，甚至在抖音平台只要打开摄像头就会有自带的美颜效果。作为生理机能不断退化，生机、活力与容颜日渐下降的老年群体，在拍摄短视频时通过屏幕能够看到更加年轻、漂亮的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会带来心理的满足。拍摄完成后的作品可长期保存，供老年人随时随地对视频内容进行播放与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追求年轻与自我欣赏的心理诉求是老年群体拍摄短视频的原因之一。

2.基于不同特效的补偿性虚拟场景代入诉求。不同特效的切换不仅有美化效果，还可以给老年人提供场景的虚拟代入。例如80 岁热爱戏曲、抖音名为“奶奶”的用户会频繁使用“戏曲演员的头饰特效”，加上戏曲音乐进行边对口型、边模仿戏曲动作的短视频拍摄。63 岁爱唱歌、抖音名为“熙爷爷”的用户经常戴着上海滩大沿礼帽与墨镜，在十分酷炫的舞台特效背景下配上动感的音乐、以夸张的对口型表演拍摄短视频。这种虚拟场景的代入是老年人对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行为的一种补偿。

3.后喻文化中的积极老龄化尝试。“后喻文化”这一概念最早是由学者玛格丽·米德在其专著中提出，她将人类不同阶段的文化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前喻、并喻和后喻文化。前喻文化时代是老年群体将知识传递给年轻群体。并喻文化是指老年群体不能全方位指导年轻群体，年轻群体通过摸索或向同龄群体学习。后喻文化则是老年群体需要向年轻群体学习新知识、新技术与新理念以免落后于时代。后喻文化背景下的老年人倾向于积极地向年轻人请教如何使用新媒体技术与追赶新文化潮流，这是老年群体积极老龄化的直观体现。而肩负着数字反哺责任与义务年轻群体也积极地向老年人传递新媒体使用技术与潮流观念。老年人与年轻人的“双向积极”为老年群体他在短视频平台的自我呈现提供了充足的媒介环境，也让我们老年群体数字融入的更多可能性。

三、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自我呈现的价值探讨

1.打破刻板印象、建构老年群体新形象。近年来老年群体被媒体无意识地构建出污名化的群体形象——自私、蛮不讲理、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等。但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的异军突起，试图主动建构积极、健康的新老年形象。抖音名为“时尚奶奶”的用户在个人简介处表示要“展示中国老年人健康、时尚、优雅而美好的生活”。他们经常分享时尚穿搭、或进行公益宣传比如：倡导使用公筷；教受众如何健康码使用与网上交话费和挂号等。抖音名为“最潮刘老头儿”的用户经常在平台中晒肌肉、分享自己的健身生活。一头白发与一身肌肉形成鲜明对比，给受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并且吸引受众的关注。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的自我呈现不仅打破了其被他者建构媒介形象所带来的污名化刻板印象，传递出一种新的老年生活态度，更由老年群体本身建构了新时代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形象。这种新老年形象深刻的影响着老年群体的生活态度与生活方式，也影响着中青年群体的生活观。

2.彰显老年群体价值。退休后的老年群体从社会中心走向边缘，由于生理机能的退化而不再被当做具有较高社会价值的群体在社会市场中进行劳动交换。因此，在社会很多领域中老年群体被作为边缘群体受到忽视，然而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中的表现再一次让我们看到老年群体的价值彰显。第一，老年群体具有经验与技巧传授价值。比较有代表性的是63 岁拥有1962.1 万粉丝的潘姥姥，她以分享厨艺而吸粉无数。这种老年群体对以往生活经验与技巧的分享不仅对传播主体带来流量价值，也能为其受众群体提供便利。第二，老年群体具有经济价值。老年网红在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后往往会在短视频内容中加入原生广告、在主页添加购物橱窗、参与直播带货等以获取经济价值。

3.逆向的全景敞视促进代际融合。英国学者汤普森基于福柯的“全景敞视主义”理论提出了“逆向的全景敞视”，他认为全景敞视在家庭环境中逆转了监视方向，使得曾经被观看的对象——观众，能够去看到别人而不被别人看到，也就是说：受众借助传播媒介去窥视别人，使得原本私人化、隐秘的生活变得常规化。在以往环境中，由于中国老人在家庭中普遍存在的“权威性”形成了老年人“监视”年轻群体的状态。但基于汤普森“逆向的全景敞视”观点，短视频平台的到来为年轻人提供了“监视”老年人而不被老年人发现的机会。年轻人可以通过短视频平台来观看老年人的日常行为，能够对老年群体有更多深入的认识，使得二者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进而促进代际融合，消减数字鸿沟。

结语

老年人在短视频平台的自我呈现与表达能够打破刻板印象、建构新老年形象，促进代际融合等，具备较高的社会价值。因此老年群体在新媒介尤其是短视频平台的自我表达更应受到足够的关注。但老年群体在短视频平台自我呈现不是完全正向的，也存在着诸多问题例如：普通老年用户内容生产单一，缺乏持续性的数字反哺；诸多学者对沉浸短视频平台老年人的身心健康表示隐忧；资本入场过度消费老年人等。后喻文化时代，平衡好老年群体基于短视频平台自我呈现的价值实现与问题解决需政府、社会及年轻群体的多方协作。

注释：

[1]人民出版社法律与国际编辑部：《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司法业务文选》2013 年Z1 期

[2]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7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3]童浩：《老年的消逝：抖音老年网红传播现状及商业化调研》，南京大学2020 年学位论文

[4]玛格丽特·米德：《文化与承诺》，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

[5]饶浩芸、尹露：《网红生力军：中老年群体网络圈粉现象解读》，《新闻知识》2020 年第1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