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李佩甫及文学呈现的可能性
2021-12-05刘宏志
刘宏志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对于李佩甫来说,“平原”对他小说书写意义重大。甚至我们可以说,没有“平原”,就没有今天的李佩甫。李佩甫自己也曾经说过,在找到他的“平原”之前,“写得很苦,因为找不到写作方向,到处找素材、编故事,虽然在这个阶段有个别作品也被《新华文摘》选载,却越写越难,几乎就写不下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像狼一样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窜来窜去,几乎就要崩溃了”。因为,“这里边有一个核心的问题:写什么?怎么写?我没有解决”[1]。找到“平原”后的李佩甫,显然一下子解决了困扰他很长时间的关于“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我们可以看到,李佩甫的确凭借关于他的“平原”的书写,成了中国当代文坛独特的“这一个。”无论是他的成名作《红蚂蚱 绿蚂蚱》,还是后来的代表作《羊的门》,以及获得“茅盾文学奖”的《生命册》,都是深深扎根于“平原”这个文化根基之上的。为什么找到了“平原”的李佩甫在写作上突然就能脱胎换骨?“平原”对李佩甫的小说书写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平原”与对生活的发现和汲取
地域文学书写是文学书写中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很多作家都热衷于书写自己的家乡,从这个角度看,李佩甫的所谓找到他自己的“平原”,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事情并不像表面呈现的那么简单,对于李佩甫来说,找到自己的“平原”,绝不意味着简单书写一下中原风物,写一下生养自己的故土,写一下发生在中原这片土地上的熟悉的生活,而是意味着他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李佩甫说过:“‘平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的精神家园……在文学创作上,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原’,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当然,这已经不是具象的‘平原’,这是心中的。”[2] 197“每一个作家都有一个写作的‘领地’,平原就是我的领地。我的四百多万字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在这块土地上浸泡出来的。”[3]237所以,李佩甫笔下的“平原”,可能就是王安忆、金宇澄笔下的“上海”,就是莫言笔下的山东高密市东北乡,他们笔下的这些地域或许和现实中的地域是对应的,也或许仅仅是形似而已。当然,对于这些作家来说,其实他们笔下的地域和现实中的地域是否真实地一一对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精神层面他们深刻地把握了他们所描写的对象。
对于李佩甫来说,他所谓的发现自己的“平原”,不是皮相地书写“平原”的风物人情,而是他真正能够从精神上透视平原生活,从而建构了自己小说书写的“平原”根据地。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作家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一环,也是优秀作家和普通作家的一个重要分水岭。当李佩甫具备了透视平原的能力之后,他就能看到平原日常生活表象之下的另外一面,他就能发掘到支撑或者说管控平原日常生活背后的精魂,他也才能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将之表现出来,从而建构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平原”世界。这样,李佩甫才能在作品中塑造出一个让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平原。
《红蚂蚱 绿蚂蚱》是李佩甫的成名作,这部中篇小说由几个小故事组成,分别讲述了村庄里几个人物的故事,这里面有: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家庭生活重担的狗娃舅,他的乐观和面对生活的智慧;在新婚之夜死了妻子的德运舅,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的承担;在选坏分子的时候,踊跃报名的朴实而又狡黠的乡村汉子们;领一个无依无靠的怀孕女子在自己家里生子的瞎子舅,一生坎坷,无怨无悔。在这些小故事中,我们似乎能看到过去困苦时期中原生活的一些影子,却又似乎不能完全对实。
在这些小故事中,李佩甫呈现了中原生活的艰苦,在这艰苦困窘的生活中,狗娃舅还是一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同时,小说也呈现了中原人在物质匮乏的生活中互相扶持的淳朴本性,小说中的“国”,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村孩儿”,能在村里享受各种特殊待遇,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孤儿。不过,在呈现这种淳朴人性的同时,小说也呈现了这些淳朴人性背后的狡黠和残酷。如小说中的文斗舅舅,因为被定性为坏分子,村里人有意在物质方面对他多一些照顾,但是他们又非常明白、非常一致地牢牢把“坏分子”这个帽子钉在文斗舅舅头上,因为文斗舅舅摘了坏分子的帽子,村里就会有其他人不得不戴上这个帽子。当然,无论是狗娃舅过早承担起一家的重担,德运舅在遭受厄运之后又闷头下地干活,还是瞎子舅不声不响地承担起命运给他的沉重打击,一生都在黑暗中摸索,小说都呈现出了平原人生活的韧性——承担苦难的韧性。毫无疑问,在一部篇幅不长的小说中,呈现出如此丰富的关于平原人生存状态的观察,和李佩甫对平原人的存在状态有着深入的透视性观察是密不可分的。
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羊的门》,塑造了一个很有特点的人物呼天成。这是一个“奇理斯玛型”人物,而这个人物的创造,显然和李佩甫对平原的深入理解密不可分。毋庸讳言,无论是现实生活中还是文学作品中,其实并不缺乏“奇理斯玛型”人物,很多这样的人物已经成了各个民族传说中的英雄,所以,我们对于这样的人物显然并不陌生。不过,呼天成这个人物,在“奇理斯玛型”人物中间,明显有着自己的独特性。呼天成这个人物形象的独特性,显然也和李佩甫对平原深刻的观察有关。
在《羊的门》中,李佩甫详细描写了呼天成在村里建立权威的过程,以及他庞大的关系网络的建构过程。当年轻的呼天成当了村支书后,对呼家堡人的偷窃行为非常愤怒,就带着民兵搜查从地里回来的村里人,挨个搜查。这搜查激起民愤,村里人沉默地聚集在一起,用沉默、用目光向呼天成施加压力。在呼天成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时候,他用对“贼”的指控镇住了村里的人。因为呼天成对“贼”的蔑视和批判,使原本沉默着向呼天成施压的村民们慌乱了,退缩了。呼天成在这一刻有了顿悟,他发现,在这块土地上,人是很软弱的东西,有些时候,人简直不堪一击。这么多人,就只是因为呼天成喊出的一个“贼”字,一下子溃不成军。
呼天成为了彻底建立自己的威信,又找到村里的孙布袋“借脸”——他让孙布袋去偷东西,然后配合他,被他抓住游街,以此杀鸡骇猴,对村民精神进行压制。通过这种方法,年轻的呼天成在村里牢牢建立了自己的权威。
小说对年轻的呼天成初步建立自己权威的过程,书写得非常详尽。呼天成“奇理斯玛型”权威的来源也被作家呈现出来——呼天成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他利用了这块土地上的文化心理,为建立自己的权威服务。之所以能够凭借抓贼初步建立自己的权威,是因为呼天成知道,这些村里人都是典型的平原乡下人,“乡下人是活脸的”。呼天成就是抓住这一点,让村里人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威,对自己开始畏惧。“乡下人是活脸的”,显然也正是李佩甫对平原乡下人的深刻观察和分析。正是基于对“平原”文化的深刻理解和认知,李佩甫才塑造出了在这片文化土壤中如鱼得水的呼天成这个人物形象。显然,无论是呼天成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还是《红蚂蚱 绿蚂蚱》中不同人物形象的塑造,这些人物形象都是建立在李佩甫对“平原”精神的深刻理解之上的。对平原透视性的观察能力,让李佩甫对平原有了独特的发现,并塑造出了具有复杂“平原”精神的人物形象。
李佩甫对“平原”的发现,是他对平原深入认知的结果,同时,他关于“平原” 的认知,又可以反过来滋养他的文学创作。找到自己的“平原”,如李佩甫所说,是他“寻找认知的方向,寻找自己的创作源泉,打一口属于自己的‘井’”[2]196。他从他的“平原”中发现的各种独特的深刻的看法和认知,都会成为他文学创作的养料,丰富他的文学世界。换言之,因为他独特的认知和发现,那些看上去似乎并不奇特的平原风物,都可能在他的笔下焕发出生机,呈现出独特的面貌。这是“平原”给予李佩甫的独特的礼物。
在中篇小说《败节草》创作谈中,李佩甫谈道:“在平原,阅过这些草的名讳,你的心就会为之一动。你会发现,平原上的草都是在‘败’中求生、‘小’处求活的。它从来没有高贵过,它甚至没有鲜亮一点的称谓。它的卑下和微不足道,它的渺小和贫贱,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显现在外的。那一株一株的活,那一丛一丛的生,是经过时光挫磨,经过风霜雨雪历练的。”[4]218李佩甫关于败节草的描述,和《败节草》中主人公李金魁的生命流程相互映照。小说中,李金魁出生在一个祖孙三代没有正式名字的卑贱贫苦家庭之中,他苦于这个家庭带给他的屈辱,苦于自己的弱小,在发现了权力的巨大力量之后,他决心利用权力改变自己的屈辱地位,让自己强大。小说详细描写了李金魁作为一个弱者,在人生重要关口,不断借力,让自己攀缘而上的人生过程。小说中的李金魁把自己视为一棵草,一棵生来就处于败势的草。在对现实生活有了明晰的认知后,他开始了自己败节草似的“小处求生,败处求存”的生长方式。“小处求生,败处求存”是李佩甫发现的“平原”人的存在方式,在李佩甫的很多小说中都有表现。
从李佩甫的表述可以看出,他从平原上很多草的存活中,发现了这种生命存在方式,当然,我们也在小说的主人公李金魁身上发现了这种生命存在方式。那么,究竟是平原上的草给予了李佩甫灵感,让他发现了“平原”生命的存在密码,还是李佩甫从“平原”人的生命历程中先发掘到了“平原”人存在的秘密,并将之映照到平原的植物上,显然已经无法确定。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平原上的草给予李佩甫关于“平原”人生命的思考,还是通过透视“平原”人的存在,让李佩甫发现“平原”的存在密码,都是“平原”给予了李佩甫关于生命存在方式的认知和灵感,从而滋养了他的文学之树。
二、“平原”书写与独特文化人格书写载体的形成
李佩甫建立了自己独特的“平原”,将之作为自己的精神家园,并致力于书写这个“平原”中的精神,这种书写也让李佩甫成为河南地域文学书写中最重要的作家。他关于“平原”精神的很多分析和批评,似乎也都切中肯綮,指出了中原文化的精神密码。不过,这种书写显然也会引来疑问,即李佩甫书写的“平原”真的是中原么?李佩甫所发掘的“平原”生存的文化密码,真的能对应上现实生活里中原人的生活法则么?客观上,由平原生活引发对平原的思考,进而形成的李佩甫的文化“平原”,在相当程度上一定能够折射出现实平原人的存在状态。但是,把李佩甫笔下的“平原”与现实中的中原一一对应,并无必要;或者说,虽然李佩甫是从中原现实生活中提炼出他的精神“平原”,但是,我们并不一定要求他所建构的“平原”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中原。
小说是一种虚构的文体,它在给读者提供故事的同时,其实也潜在地和读者签订了一个契约,即小说所书写的不过是虚构的故事而已,不需要当真。所以,可以说,没有小说是对现实生活完全照搬的实录,而且小说的价值也并不在于对于现实生活中的物理事件进行实录。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是书写存在的。对于小说来说,其重要的存在价值在于它能书写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即便这种可能性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发生。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说李佩甫的“平原”书写不一定要和真实的中原一一对应,关键是他借助对现实中的“平原”的思考和深入发掘,完成了他关于“平原”存在的可能性的思考。他所思考的,或许是和现实中的中原生活能一一对应的,或许是和现实中的中原生活格格不入的。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佩甫关于“平原”的书写能够呈现出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一种人性的可能性,能引发我们关于生活的更多的思考。“小处求生,败处求存”是李佩甫发掘的“平原”人生存的精髓,《羊的门》中的呼天成,《败节草》中的李金魁,都是依据这样一个生存原则,实现了他们人生的成功。那么,中原人是否真如李佩甫所书写的这样——遵循这样一个生存准则,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佩甫发掘出了这样一种生存形态,一种人的存在和发展方式,从而给我们提供了关于人生的更多的思考。
李佩甫找到自己的“平原”,对他的小说书写更大的价值在于——他可以让他笔下的人物、人性、个人命运在他建构的这个特定文化空间中合乎逻辑地有序展开。事实上,建构出独特的小说人物形象,对人性的幽微之处进行发掘、探寻,建构出独特的文化人格,呈现出自己对生活、对人的命运的独到发现,是很多作家追求的目标。文学史上,很多伟大的作品,也正因为呈现出了这样一些特质,从而不朽。毫无疑问,探讨人性、人生,也正是文学作品的应有之义。不过,独特的人性或者文化人格在文学中的呈现不可能是突兀的,而必须是合乎逻辑的,让人信服的。李佩甫的文化“平原”建构的意义就在于:他通过建构自己的这一方文学天地,给人性的幽暗之处的呈现提供了一个合乎逻辑的活动空间。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文化“平原”,其实就是他所创作的所有故事、所有人物、所有人性自然展开的一个文化载体——通过把他笔下的人物、人性放到他的文化“平原”中,他让人性、文化人格在这里自然而然地展开。
《羊的门》中的呼天成,是李佩甫为中国当代文学创造的一个非常有特点的人物形象,这个人物形象身上其实有着深刻的矛盾性——
一方面,我们发现呼天成是一个“奇理斯玛型”人物,对于呼家堡来说,他就是神,不可侵犯,不可亵渎。所以,呼天成去世的时候,因为他喜欢听狗叫,而且全村的狗又被杀光了,于是,最后全村人便一起学狗叫,来恭送他离开这个世界。民众学狗叫这样一个细节:一方面,可能呈现了村民对呼天成的感恩;另一方面,显然也隐喻了在呼天成面前,大家都已经失去了独立的自我。小说题目“羊的门”,显然就是从呼天成这个人物形象总结出来的名字。
另一方面,呼天成所遵循的生命原则又是“小处求生,败处求存”,这似乎和“奇理斯玛型”人物颇不相符。所以,阅读小说,我们能看到呼天成身上呈现出的矛盾之处。一方面,他是呼家堡的神,在村里不可侵犯;另一方面,他一生似乎都是在谨小慎微地活着:他喜欢秀丫一辈子,而且秀丫也爱他,感激他,崇拜他,主动找到他,以身相许,可是呼天成却从来没有和秀丫在一起过,他只是把秀丫当作自己练习修身养性功夫的工具。
一方面,他掌握着巨大的财富,村里集体的财富由他支配,他可以随意谈笑间送给人上百万的金钱;另一方面,他自己却始终住在简陋的茅草屋里,而且,还保留着困难时期留下来的绳床。一方面,他有着巨大的能量,可以直接给市委书记打电话,让市委书记推翻市委常委会议通过的对呼国庆的处理决定;另一方面,他却又深居简出,把自己清晰地定位为“刨地球”的,而且知道帮人运作官职的事情不是不能说,但是说多了也不管用。
不过,在李佩甫的文化“平原”中,呼天成这些似乎矛盾的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在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平原”上,只有依靠“小处做人”的生命原则,他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面对外部的力量时,他善于藏拙,以“小”处示人,从而让自己尽最大可能地避开外部的敌意。他遵循“平原”上宝贵的生存原则,同时,又敏锐地利用民众对“平原”生命原则的接受而控制民众,这些最终保证了他控制呼家堡几十年不倒。正是因为让呼天成这样一个人物形象运行在“平原”文化之中,呼天成身上才形成了那样一些似乎互相矛盾但是又合情合理的特质,也才形成了呼天成这样一个很难磨灭的独特人物形象。
从李佩甫的小说我们可以看到,李佩甫的文学世界存在于一个独特的文化“平原”之上,在这个文学王国里,有着一系列似乎互相矛盾但是又相当明确的生存准则。在这里,人们既是“活脸的”,也可以是不要脸的,是要“小处求生,败处求存”的。这样一系列似乎互相矛盾又互相依存的生存准则,它们互相作用,就构成了李佩甫笔下那些各有特点、丰富驳杂的文学人物。这个文化“平原”,是李佩甫从现实平原生活中体悟得到的,可能是李佩甫对现实平原生活透彻观察之后非常到位的总结,也可能只是李佩甫的一家之言,实际上和现实平原并不一致。不过,这些显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笔下的人物都可以遵循他的文学“平原”中的生活方式、文化规则来进行生活,从而呈现出他们自己的生存逻辑。正如李佩甫谈《败节草》时讲道:“‘败节草’取自平原万千草类中的一株,它生长的过程与这里的土壤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天地很大,长在平原,一株草怎么能支住天呢?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活’的道理。世间的活法有很多种,这算是其中之一吧。”[4]218
如果说,世界复杂,所以有了各种“活”的道理的话,李佩甫则是在他的文化“平原”中,给他的小说人物安排了带有“平原”文化特质的活法。借助他的文化“平原”,李佩甫也积极回应现实给予他的触动。他的长篇小说《羊的门》《平原客》等,都和现实生活事件有密切的关系。
《平原客》这部长篇小说的核心情节,和现实生活中的案例非常贴近。李佩甫在谈《平原客》的创作时也说:“大约有十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平原上的一个案件。这是一个副省级干部杀妻案。”[5]212同时,他还一直关注平原上的一个种花人,他的祖上辈辈都是种花人,号称“弓背家族”。这个种花人培养了一个当市长的儿子,可是,这个市长后来成了杀人犯。《平原客》这篇小说的核心情节就是和这个杀妻案有关。李佩甫认为,这部小说从表面上看,应是一部反腐败题材的作品,但其实他写的是“一个特定地域的精神生态,也可以说是一部‘人民批判书’。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人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列车在高速前行,在人人‘失重’的巨大变化中,前方已失去目标。……所以,这部长篇小说,我是从一个‘花客’写起的。”[5]210
从《平原客》的书写来看,李佩甫显然是把现实生活中的几个案例放到了他的文学“平原”中,然后,依照他这个文学“平原”的生存法则,让人性徐徐展开。虽然李佩甫明确说他这部作品是写“一个特定地域的精神生态”,但是,这部书所呈现的人性、文化等等未必能和现实一一对应,现实生活中杀害妻子的副省长的精神畸变过程,也未必如小说中所书写的那样。换言之,李佩甫所书写的,并不一定是对应现实最准确的。不过,重要的是,通过把这些人物放在他的文学“平原”中,李佩甫令人信服地呈现了几个人物人性畸变的过程,从而带给读者以思考,也提醒人们良性精神生态建设的必要性。
三、结语
毋庸讳言,对于李佩甫来说,“平原”非常重要,找到他自己的“平原” 是他从一个作家向优秀作家跨越的一个重要分水岭。他一方面在建构起自己的文化“平原”之后,获得了从独特视角看世界的能力,从而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文化“平原”中汲取养料,滋养自己的文学之树;另一方面,他笔下的人物也在文化“平原”的生存逻辑中,呈现了自身形象的独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