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年开放获取期刊新出版动态研究

彭 琳

(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数据智能(英文)》编辑部，北京 100190)

一、引言

自2000年7月19日出版商BioMed Central发布了第一篇免费在线论文后[1]，更多的开放获取(Open Access，OA)论文发表，更多的OA期刊创刊，期刊的OA出版随着开放获取运动的发展而蓬勃发展起来。王应宽等[2]对2012年前国内外OA期刊的研究进展和发展动态进行了综述，调研显示全球OA期刊发展迅猛，数量和质量均稳步上升。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蓝皮书(2020)对Dimensions平台上收录的全球各国发表的期刊论文的统计结果显示，全球论文数量以每年6%～8%的幅度稳定增长。2017—2019年OA论文与非OA论文数量上平分秋色(2017年文章总数为3,716,345篇，2019年文章总数为4,236,262篇)。OA论文里2/3为金色OA和青铜OA[3]。截至2020年12月10日，开放获取期刊目录(DOAJ)已收录15,639种OA期刊[4]。全球OA期刊不仅数量增长迅速，而且质量、用户认可度、学术影响力等都在快速提升[5]。2018年9月4日，来自法国、英国、荷兰、意大利等 11 个欧洲国家的主要科研经费资助机构，在欧洲研究理事会的支持下，联合签署了一项开放获取S计划，该计划规定，到2021年，所有受机构资助发表的科研论文需实现开放获取[6]。

近年来随着开放科学、开放数据运动的开展，OA期刊出版出现了新的发展动态。但现有文献多从单一方面，比如OA期刊出版平台、出版模式、出版质量控制、影响力、出版现状、开放性同行评议等角度进行总结，不能反映OA期刊出版发展的全貌。陈秀娟等[7]于2016年做的调研显示在多方利益方，包括资助机构、出版商、科研教育机构、国际组织和学会/协会的支持和推动下，全球OA期刊继续繁荣发展，新的OA期刊不断被创办，传统期刊转为开放出版模式。王志娟等[8]调研了我国OA出版平台COAJ，选取在COAJ出版的19种OA期刊进行案例分析，发现国内OA期刊开放程度较低，比如只开放摘要信息，OA期刊没有利用网络化优势开展读者互动，没有期刊提供接收前开放和接收后评审服务。王元杰等[9]对2015年以来OA期刊出版商，OA期刊出版平台，OA论文数量、质量以及机构推动OA发展的举措进行了调研，发现几乎所有订阅型期刊都提供OA出版选择，传统出版社支持OA出版的政策，推出了金色OA期刊，同时还涌现出Hindawi，BioMed Central，MDPI等出版完全OA期刊的出版社。但以上研究未对近年来OA期刊的新形态、新特点、发展中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进行综述，不能反映OA期刊在以上方面的新进展。因此，本文将以近五年来OA期刊的发展为研究对象，探讨OA期刊新的出版动态，并分析现状，以期为我国OA期刊出版的理论研究和实践工作提供参考。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以“开放获取期刊”，“OA期刊”，“Open Access 期刊”为关键词，从中国知网数据库搜索相关文献120篇，通过对检索结果逐一判读，去除非核心论文，最终得到核心研究论文85篇。本文分析基于这些核心论文展开。

三、OA期刊出版的发展特点

(一) 新形式

1.巨型OA期刊

PLoSONE是美国公共图书馆推出的新型OA期刊，其同行评议政策不同于传统科技期刊，(审核文章是否符合期刊编辑范围及文章的新颖性、重要性等)，仅仅关注研究方法的可靠性，相对于传统OA期刊，它收录论文学科范围广，出版量大。PLoSONE是巨型期刊(Open Access Mega/Giga Journal,OAMJ)的代表。王凤产[10]、任胜利等[11]总结了巨型期刊的特点：1)年载文量高或创刊时以此为目标，2)同行评审相对宽松，以“科学合理性”而不是创新性或重要性作为同行评议的标准；3)学科范围宽泛，4)商业模式基于作者方付费。任胜利等[11]调查了33种巨型期刊，其中被普遍认可的期刊包括ScientificReports,IEEEAccess,PLoSONE,Medicine等，该文还研究了OAMJ的发展历程，把PLoSONE创刊的2006年称为OAMJ元年，2009—2011年为OAMJ的创刊高峰时段，共计16种OAMJ创刊，最近创刊的OAMJ是2015年Elsevier创办的Helion。

2．研究要素期刊

在大数据时代，科学发现的模式进入第四范式，即知识密集型科学发现模式，科学数据作为正式的科研成果，以数据论文的形式，像同行评议的论文一样出版，科技期刊界出现了数据期刊。刘凤红等[12]调查发现全球共创办了168 种数据期刊，其中162 种正常出版。共有26家出版机构出版数据期刊，149种期刊是OA出版。除数据外，完整的科研流程会涉及和产生很多其他研究要素，如实验方法、实验材料、代码、软件等，科技期刊界推出了研究要素期刊，例如软件论文期刊，材料和方法论文期刊，综合要素论文期刊。比如GigaScience OA期刊，关注生命科学和生物医药领域基于数据和客观事实的综合要素，包括数据、软件工具和工作流等。

3.其他新形式期刊

AGINFRA 和Pensoft共同发布了食品建模期刊(Food Modelling Journal,FMJ)[13]，该期刊的主要特点包括：开放数据和开源代码；开放权限和可机读性。用户也可使用已发布的文档模型复制研究结果，通过默认参数或新参数来运行，促进了研究的整体可重复性。

(二)新特点

1．数量持续增长，开放程度不断增强

DOAJ收录15,639种OA期刊，比2019年总量增加1073种，比2018年增加3121种。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的GoOA平台2018年收录结果[14]显示，OA期刊总数为2227 种，来自470家出版机构，与2017年相比，新增收录 677 种期刊，剔除 1126 种期刊，原因是2018年遴选标准更加严格，要求OA期刊版权要归属作者。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收录期刊数量减少的情况下，出版机构数量仍然增加，原因在于GoOA加大对中小型出版机构、学协会出版机构、高校出版机构等来源高质量OA期刊的发现和遴选。

开放获取的两种实现途径是金色OA、绿色OA。所谓金色OA，是指出版商直接将作品在线公布，供用户免费使用。在金色OA模式中，出版商通常要求作者、作者所在研究机构或者研究赞助者交费补偿商业成本。所谓绿色OA，是指论文首先以传统方式进行出版(如以纸质或者在线期刊方式出版)，仅付费的订阅者可以获取，过一段时间之后论文由其作者或者研究机构在线发布，供用户免费使用。电子和电气工程师协会(Institute of 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s Engineers,IEEE)最近发布14种金色OA期刊，覆盖自动化技术、生物医药工程、电力和能源、计算机、信号处理、工业应用和电信等多个学科领域，于2019年末开始接收论文，2020年初正式出版。

2.期刊出版平台化发展

有些期刊出版社，例如Frontiers自建有开放出版平台，平台功能包括审稿系统、期刊发布系统及LOOP学术社交网络系统等。当期刊出版是在一个个出版平台上进行的时候，平台可互联互通，数据可开放获取、互操作、重复利用。这样的期刊出版平台不仅仅可以出版期刊，还可以提供知识服务。

3.OA期刊出版多模式经营

王应宽等[15]归纳了OA期刊出版常用的商业模型，包括 1)志愿服务模型，2)发表费模型(APC model)，3)开放获取和付费阅读的复合模式，4)机构资助期刊模式，和5)基金资助期刊模式。尽管OA期刊采用多种经营模式，但金色OA的实质是由传统订阅模式转变为机构或作者付费模式。2016年起，APC支付方式出现了预付费、自由付费等新的模式，旨在减轻作者经费压力[7]。

(三)新问题

1．掠夺性期刊带来负面影响

部分新创办的OA期刊很少或根本不提供同行评议或其他质量控制，采用激进的营销策略，索取高昂的文章处理费用，这些以营利为目的且学术信誉低的期刊，被称为“掠夺性期刊”(Predatory Open Access Journals)。科罗拉多大学的Jeffrey Beall专门制作了一份关于掠夺性期刊的“黑名单”——Beall’s List，以提高各方对不诚实出版行为的重视。一项最新研究[16]称在掠夺性期刊上每发表10篇文章，其中有6篇在五年内未被引用过1次，表明在掠夺性期刊上发表的文章很少被引用，其引用率远低于在传统的同行评议期刊上发表的论文。

2.巨型期刊增长乏力

在PLoSONE取得商业成功后，很多巨型期刊接连创立。但这些巨型期刊增长乏力，在发表文章数量、出版速度高速增长后呈现下降趋势，SpringerPlus期刊甚至宣告停刊。SpringerPlus创建于2012年，是覆盖所有学科的巨型期刊。但在不限学科接收论文的模式下，SpringerPlus 无法满足不同学科的科研群体在提交和发表论文的不同的需求，相比而言各学科的作者更愿意选择自身学科范围内的期刊投稿[7]。而PLoSONE作为最大的巨型期刊，其发文量和影响因子在不断下降，与科学前沿的联系也出现减弱的趋势[17]。

3.科研质量和科研诚信面临挑战

掠夺性期刊对OA期刊形象造成负面影响，OA期刊的科研质量和科研诚信面临挑战。以PLoSONE为代表的OA期刊的评审也是只关注方法得当，不关注是否有创新，OA期刊给人的印象是质量不高，学术界有声誉的期刊还仍然是订阅型期刊，没有开放获取。

4.中文学术期刊的开放获取仅限于自建网站

调研显示我国开放存取期刊起步晚，比起欧美国家甚至是部分发展中国家无明显优势，无论从期刊数量还是质量上看发展水平均较为落后[5]。中文学术期刊缺少学术圈内广泛认可的OA 平台，国内用户广泛使用的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和维普期刊平台都是基于订阅模式的网络平台，而中国科学院于2010 年建立的中国科技期刊OA平台，2014 年之后因没有持续的经费和技术支持论文数据停止更新。我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完全向读者免费开放且独立运营的金色 OA 期刊。机构知识库绿色OA文献开放程度低，网站访问无效比例高。中文学术期刊的开放获取仅限于自建网站上，但单个期刊规模小，影响力也小，应建立OA期刊平台，推动OA期刊的发展，促进学术交流[18]。

5.国内OA期刊出版平台未引起广泛关注

在政府的资助下，我国新建了OA期刊出版平台。王元杰等[9]调研了7个OA期刊出版平台，发现这些出版平台严重依赖政府资助，缺乏成熟的商业运营模式，一旦政府减少投资，平台就面临暂停，比如由中国科学院建设的COAJ平台已暂停更新。徐文娟的调研[18]发现教育部批准并由教育部科技发展中心主办了中国科技论文在线OA交流平台，缺少有效的同行评议组织和高质量期刊的参与，网站上的OA 论文缺乏价值，该平台没有得到广泛关注。

6.期刊公益服务与商业盈利之间矛盾加剧

OA期刊采用由作者支付出版费用的经营模式，而这种模式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缺少资金的领域和机构难以发表OA论文，高昂的出版费用给研究机构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在我国，OA期刊作者付费机制并不普及，张晋朝等[19]调查的我国被DOAJ收录的125种样本期刊中，超过一半的期刊无须作者支付出版费用。但我国的很多OA期刊其实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色OA期刊，只是期刊论文在网站上开放获取，其他运行机制和传统期刊一样。

目前的学术期刊出版体系中，商业出版社负责论文出版，期刊编委会负责组织评审和论文录用决定，但随着OA期刊转成作者付费模式后，商业出版社为了商业盈利的需要与期刊编委会之间的矛盾加剧，期刊界出现了几起编委会集体辞职的事件。例如JournalofInformetrics(JOI) 编委会跟JOI出版商Elsevier多次谈判，希望Elsevier能同意引文数据的开放获取，但被拒绝。2019年1月，JOI原主编Ludo Waltman教授和JOI期刊的几十位编委辞职，并宣布创办新的期刊QuantitativeScienceStudies。

四、OA期刊出版问题的解决方案

(一) 新同行评议方式

开放式同行评议是一个开放式的审稿过程，它公开审稿人身份、作者信息、审稿意见，以及让公众参与审稿过程。彭琳等[20]对30种国际期刊的调查显示，大多数期刊(70%)采用开放式同行评议的形式，只是公布评审意见和评审结果，少数期刊(23%)增加公众参与审稿的环节。开放式同行评议目前并不普遍，但它提供了一个变革传统同行评议，提高期刊(包括OA期刊)评审质量的途径。

(二)OA期刊出版逐步形成规范

彭媛媛等[21]总结了OA期刊具备的8项规范内容，包括1)OA 声明，2)明确版权归属于作者，3)作者可选择CC协议类型，4)提供预印本政策，5)提供绿色仓储政策，6)公开APC政策，7)提供开放数据政策，8)规范开放接口，供用户批量下载论文全文和元数据。这些规范性内容有助于新创立的OA期刊和传统期刊转为OA出版的期刊规范自己的OA出版政策，有助于OA期刊的良性发展。其中，开放数据政策是目前研究热点。刘静羽等[22]调查发现如何保障科学发现的优先权，以及数据权设立等是开放科学中知识产权研究的热点问题。

(三)完善平台建设，促进学术交流

OA期刊的网络出版平台是实现OA期刊出版和网络传播的重要基础设施。我国已经建立的OA期刊平台还存在利用率低，发展缓慢的问题，今后的发展还需引入多种商业模式，比如企业赞助和会议资助的模式，还可以借鉴国外出版机构，尤其是小型出版机构成功的经验。比如加拿大小型出版机构JMIR Publications建设的线上出版平台，包括预印本+期刊一体化出版、开放参与式同行评议、多家期刊联动出版、社区协作式出版等功能，JMIR的平台建设经验值得中国同行借鉴。

(四)采取多种方案解决期刊公益与商业盈利之间的矛盾

国外OA期刊经营中，发表费(APC)模型是比较常见的模型。国内学者[5]指出基于作者付费的经济运行模式不适宜OA期刊的持续性发展，推荐PeerJ终身会员制商业模型。2015年以来，各利益方积极采取行动，减轻发表费负担。全球大型的生物医学研究资助基金组织英国惠康基金会2016年推出了自营OA期刊WellcomeOpenResearch，开创了自营OA期刊的运营模式，资助机构OpenAIRE资助申请期刊发表OA论文，不收取发表费[7]。

北欧创新研究和教育评价中心的Gunnar Sivertsen教授[23]指出，随着S计划的实施，开放获取出版带来的影响是“政府会质疑出版商拥有的期刊商业所有权，公共部门最终会要求获得期刊的学术所有权”。黄金霞等[24]最近对国内科研界的调查发现中国科研界已经具有开放科学的思想，期刊主编、图书馆馆长和科研人员都呼吁“由国家层面来推动OA并形成中国特色的OA发展模式”。有学者[25]指出随着OA期刊的发展，期刊之间的竞争将从单纯考虑提升影响因子转变为注重提升全面的竞争力，比如能否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同行评议，快速出版，是否可以以更少的单篇论文出版费用完成更多更高质量的流程服务，提供更优质的宣传成果和增值服务等。

五、结语

近年来，随着开放获取运动向开放科学运动发展，越来越多的OA期刊创办，越来越多的OA期刊转成金色OA模式，但总体上OA期刊出版占所有科技期刊出版量的一小部分。尽管OA期刊在发展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诸如掠夺期刊带来负面影响，巨型期刊增长乏力，科研质量和科研诚信面临挑战，中文学术期刊的开放获取仅限于自建网站，国内OA期刊出版平台未引起广泛关注，以及期刊公益服务与商业盈利之间矛盾加剧等问题，但期刊OA出版的大趋势不可阻挡，科研界也在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可喜的是，中国科研界已经具有开放科学的思想，正在探索中国特色的OA发展模式，推动我国OA期刊出版健康、规范、高质量持续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