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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媒介语境下“单向度”社交生活的建构与呈现

2021-12-05窦艳伟林进桃

文化与传播 2021年6期
关键词:单向媒介社交

窦艳伟,林进桃

“单向度的人”最早由马尔库塞在1964年出版的著作《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中提出。该书认为:“在发达的工业社会里,批判意识已消失殆尽,统治已成为全面的,个人已丧失了合理地批判社会现实的能力。所谓‘单向度的人’就是指丧失这种能力的人。”[1]3马尔库塞的“单向度”主要是针对“双向度”而言的,他认为前工业社会是“双向度”的社会,个人社会和私人社会是有区别的,人们可以对自己的需求进行合理的批判。

新媒介语境下,技术为人们建构了一个全新的“单向度”空间。在技术与新媒介的双重统治下,人们的“单向度”表现更加明显。新媒介在数字技术、通信技术、网络技术等的加持下完成了许多旧媒介难以企及之事。万物互联的新媒介语境下,信息被高速整合,被精准地投放给用户,同时也积极地回应着用户的反馈。新媒介的确给人们带来了便利,人们依赖甚至欣喜于媒介的传送。然而,如果这些信息是人们所不愿意接收的,新媒介的过度发展是不是也将人们置于媒介的重负之下呢?人们的批判意识是否也正因为处于这样的重负之下而难以被唤醒呢?本文正是在此基础上思考新媒介语境下“单向度”社交生活的建构与呈现,并以此为处于“单向度”境况之中而不自知或是丧失“多向度”精神的人提供思考和启发。

一、社交主体:从“多向度”紧密到“单向度”疏远

在技术普及之前,人们与朋友、恋人、家人等有着可触及的紧密联系。而新媒介环境下,这种曾有的紧密联系却有可能成为现在疏远的关系。新媒介技术构筑了新的社交关系,社交主体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包括从真实到虚拟,从区域到全球。社交关系也由原有的“多向度”紧密转向当下的“单向度”疏远,而社交关系的疏离导致人们的“单向度”表现也愈发明显。

在与朋友的交往中,从古人谈及的“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的交友之言到今日社交软件的流行,如SOUL、探探等社交软件的流行让人们与陌生人的交流变得便捷,但交友方式的多元反而可能带给人们更大的空虚感。正如有研究者指出,在手机媒介带来的消极影响中,就有过度依赖产生“社交障碍”、引发群体孤独、交往过程中产生“信任危机”等[2]。新媒介技术会使人们困于虚拟的网络社交中,而忽略了现实环境中人与人的沟通与交流,媒介依赖是媒介化社会的显著特征。社交媒介在带来交流便利的同时,也容易让人沉浸在虚拟的空间中,在联结世界的同时却有可能淡漠人际关系。有些人可以灵活把控手机通话,却对于面对面的社交无所适从。虚拟的网络关系中,人们所扮演的角色往往与现实有着较大反差,人们之前的小环境被放置于一个更大的社交环境下,社交的关系也呈现“单向度”状态。

新媒介语境下的日常家庭交往中,一些子女与父母在现实生活之中的互动交流频率远远不及网络社会的互动频繁。父母与子女明明同处一室,却可能在网络世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当人们沉浸在手机的虚拟空间中,彼此所呈现出来的主体形象或许是一个与现实生活中大相径庭的自己。从过去传统的口语传播阶段到今天的视频化平台的普及,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逐渐占领人们的视觉阵地。技术带来了生活的高度可感性,人们获取的信息越来越具有可视化的特点。同时,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往往接受不同的传播媒介的讯息,可视化的虚拟场景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人们“单向度”的表现。而在恋人亲密关系的连接中,其在网络中的虚拟亲密关系呈现往往多于日常生活的真实呈现,双方容易沉浸于建立互联网社交中的人设,并在他人的点赞、回复中巩固人设形象。而这样的人设往往会带给恋人虚拟的满足感,从而使恋人乐于去维持这样的虚拟关系,并且乐于在互联网中分享这样的关系。人们的需求也从“多向度”的真实需求转向“单向度”的虚假表现。社交主体在技术与新媒介环境下自主建构了“单向度”的空间,并在这样的“单向度”空间中沉迷于虚假的满足感。

“单向度的文化是被制约的、畸形发展的,单向度的人亦如此,当人的思想被同化,文化产品顺从市场需要贩卖,人的主体地位将被颠覆。”[3]值得一提的是,新媒介技术下,网络所建构的虚拟角色主体带来了“单向度”关系。如在2017年《明日之子》的舞台上,就出现过虚拟歌手赫兹的角色,粉丝群体的虚拟狂欢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资本建构的虚拟角色往往成为收割粉丝流量的工具,粉丝出于偶像的狂热喜爱,从虚拟的幻想到为其花费,不自觉就成了资本的韭菜。透过社交环境所产生的虚幻的满足与自由,让我们看到的恰恰是被技术捆绑的人,是在技术的枷锁下无法动弹的“单向度的人”。

二、社交语言:从丰富立体化到庸俗扁平化

新媒介语境下,人们表达想法的空间看似越来越大。一方面,人们利用手边的媒介平台便可以快速地在网络平台发布消息,表达情绪;另一方面,网络平台的准入门槛过低,语言的随意使用、词汇的匮乏表达等都正表征着人们陷于“单向度”之中。对于科学技术影响之下的“单向度”的社交语言,王洁指出:“语言交流手段在当代工业社会的压制下被模式化为一种僵化的控制手段。语言作为一种工具,对我们日常认识事物、评价对象、思考真理具有重要意义。”[4]

新媒介语境下,部分人过度追求语言的快速表达,语言由之前的丰富立体化转向庸俗扁平化。正如现在的“玩梗”现象,“玩梗”是互联网文化的重要表现。如新闻联播主播康辉“令人喷饭”等段子的出现,让人们感受到新闻联播的接地气和亲民性,但需要警惕的是,不合时宜的“玩梗”只会适得其反。如2020年疫情期间,在建设火神山医院时,网民们拟人化的取名,比如“多尔衮”“送灰宗”“焊舞帝”等谐音梗信手拈来。再比如人们利用一些词语的缩写“YYDS(永远的神)”“DDDD(懂的都懂)”等,让词语的简化成为一种网络文化潮流。但这样片面地运用,对于语言的发展和丰富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社交语言“玩梗”的现象传播聚集在网络“冲击线”上,网友作为“观众唤起者”,可以联想起一种相对固定的结构和“狂欢”的态度,并以一种相对固定的特殊方式作出反应。在这种看似相对无害的传播现象之外,其实是某些语言对现代严肃事件的“威胁和炫耀”。语言的匮乏是“单向度”的表现,“玩梗”的前提是准确认知语言的深层含义,要清晰认知所谓的“梗”及其后面所表征的严肃事件和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而除了日常沟通的语言,对于艺术语言来说,广告介入有时让商业与艺术的挂钩变得明目张胆,审美活动逐渐呈现平庸化趋势。网络时代来临,万物互联,人们通过手机便能接触高雅艺术,指尖轻轻滑动便可抵达艺术现场。如此一来,对于艺术作品的反思或许只有匆匆一瞥,再也没有了深度的探讨,这与毫无目的地刷着抖音、快手等的形式并无差别。高雅艺术从过去的远离生活到今日的触手可及,高雅文化存在的本质意义日渐消弭。艺术作品在多重方式的复制下,其独特膜拜价值的原真性和距离感正在逐渐消失,艺术品也因此丧失了原有的光彩。艺术与商业的直接挂钩,更加让艺术语言的表达变得不再自由。有的艺术语言为了商业的追求,不得不改变自身独特的表达形式和审美形式,它的目的仅仅在于让受众喜欢并为之买单,而其背后的资本无人批判。

广告在新媒介的时代变得无处不在,艺术语言在广告中大量应用,产品不经过宣传,似乎就缺少了些韵味。商业化的宣传的确可以让我们清楚地了解到讯息,但是艺术语言会变得市侩起来,同时其也破坏了艺术语言表达的准确度。

三、社交方式:从物质可用性到虚假符号化

随着社交媒体的宣传普及与社交软件的推广使用,人们的社交方式在技术的影响下发生了很大改变。如在人工智能背景下,现实场景与虚拟场景实现了交融一体化,带来沉浸式感受,其在场感与发现感对于人们的吸引力无异于一场新型旅行体验。VR与AR技术让用户暂时剥离所处的环境而置身于虚拟的“现实”场景。新媒介语境下,通过物质的连接,人们对物质的可用性需求往往转化到高度一致的符号化需求,这恰恰是满足于虚假需求的人们“单向度”的形象呈现。

正如马尔库塞所提到的那样:“如果工人和他的老板享受同样的电视节目并浏览同样的娱乐场所,如果打字员打扮得像她的雇主的女儿一样花枝招展,如果黑人挣到了一辆卡德拉牌汽车,如果他们都读同样的报纸,那么这种同化并不表明阶级的消失,而是表明那些用来维护现存制度的需求和满足在何种程度上被下层人民所分享。”[1]9当代企业中,员工通过努力可以获得和老板一样的生活,或者说员工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比老板的生活更加精致,而这样的精致是通过什么来衡量的呢?一些人认为是物质,尤其是虚假符号化的物质。正是这种符号化的物质,在一定程度上使员工的心理得到了满足。“资本通过制造‘虚假需求’,倡导消费主义价值观和生存方式来控制人们的内心世界,从而实现其统治。”[5]一些人们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获得自己的虚假满足。《单向度的人》一书曾提及,关于“盥洗室不卫生”这一表述可以换成“在某某时候,我进入这个盥洗室,发现脸盆有点脏”,于是员工的抱怨被重新解释,而事件的抱怨值也被降低了,这种转换手法大大改变了实际命题的意义。从员工的角度来讲,不得不承认,个人心理的欺骗性起到了某种抚慰的效果,员工在工作中的失望和欺骗也在某些地方得到了转移和补偿。而这种转移和补偿或许就是当下的物质的满足,员工好像从中得到了确切的快乐和自由。

人们往往对于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出现的高度相似性拥有相对一致的审美和认同。当下消费社会,日常的购物选择中,人们的欲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在不自知不清醒的状态下,在购买和享用的自由愉悦中,丧失独立思考辨别的能力。“打卡”也不仅是上班族的专有名词,有的人在追求着到异域他乡的旅游景点,进行网红美食、名牌商品等打卡。一次打卡就是人们一次消费的异化。这种异化首先是基于虚假的消费需求。大多数人似乎早已忘记,这样的欲望究竟是否确实符合自己的日常需求,购买价格是否远远大于使用价值。究竟是谁将这些消费观念注入了人们的头脑?比如,一些年轻人所追捧的新款手机,是不是说明用了它,就会变潮、变成功了呢?显然不是。很多人抱着幻想,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价值,殊不知有可能只是掉入了自我编织的美好陷阱,成为“单向度”囚徒。这也正如马尔库塞所指出的:“物化是一种幻觉,由于同样原因,以技术合理性为中介的对立面统一,在其现实性上,一定是一种幻觉的统一。它既排除不了不断增长的生产力与其压抑性的用途之间的矛盾,也排除不了解决这个矛盾的根本要求。”[1]225

时尚潮流产品容易成为女性消费的新宠,是否潮流时尚成为部分女性是否消费该产品的最为重要的判断标准与选择依据。如电视剧《三十而已》中,女主顾佳为了孩子入学,购买只有富人才住得起房子,而搬进了房子以后,发现大家按照楼层来评价有钱与否,而顾佳住的却是破产家庭搬出去的低价楼层。之后的顾佳处心积虑地加入名媛太太圈,如购买与圈子相匹配的包包,或者为了巴结太太圈的人去买限量版的包包。而这也正是目前一些女性消费较显著的特征——紧跟时尚潮流,受各种广告影响比较大,更看重产品符号与消费品牌本身。部分女性会通过这种特殊的符号把自己与他人区分开来,或者用来巩固既有阶层等级。从站稳脚跟再到愤然离圈,在顾佳身上,人的异化被演绎得活灵活现。

四、结语

马尔库塞认为,应该采取新的社会变革的方式,使人们重拾批判精神,大众要由虚假自由的“单向度”重新回归到真实自由的“多向度”。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想法过于理想化,但是对新的社会变革方式的探讨,它确实能给予人们一些启示,如使人们认识到“单向度”生存状态的局限,唤起对“单向度”生活的反思,这对于如何突破“单向度”的窘境有很大帮助。在新媒介的发展中,媒介与社会的互动是媒介对社会造成影响并重新建构社会。西蒙顿曾谈道:“人把自身从对每一事物的终极性的隶属状态中解放出来,学会创造终极性,组织一个他对之进行判断和评价的‘终极化的’整体。人通过自觉地组织终极性来克服奴役。”[1]246-247

社交生活的高度可感性,信息环境高度可视化,技术为人们带来沉浸式的体验,电视人和容器人的概念在今日也可以转化为电脑人和手机人,人们在自我营造的“单向度”世界里,难以有效地接触和感知“多向度”的生存状态。置身于新媒介的重负之下,人们的批判意识亟须被唤醒。对于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来说,培养具有创新意识和批判精神的人,远比形塑只会接受书本知识和随波逐流的人拥有更大的意义和价值。面对新媒介的诱惑,人们如何做到顺应媒介发展并自主养成“多向度”的思维和习惯尤为重要。强调个人的主体性,在提高个人的辨别意识的同时,在虚假欲望与真实需求之间进行有效辨析,不仅可以促进社会的发展,更有利于“多向度的人”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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