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社会对青年男性身体审美的重塑
2021-11-27侯长生田浩男
侯长生 田浩男
摘 要:我国进入消费社会后,消费主义对男性身体的规训更加彻底,男性身体形象被“符号化”“消费化”,呈现出“女性化”“统一定制”的审美病态。研究消费社会对青年男性身体审美的重塑以身体美学、实用主义、社会发展理论为指导,运用文献分析法、质性研究法、唯物主义辩证法,批判消费社会通过商业化包装、影像的奇观刺激、情感消费,消解了男性身体的多重积极意义,严重影响了青年人身体维度的审美价值观念,不利于社会稳定发展,而国家、社会、个人应从实践维度恢复男性内外兼修的“阳刚气质”。
关键词:消费主义;身体审美;青年男性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0年陕西省体育局常规课题“身体审美观念与全民健身习惯的养成研究”(2020130)阶段性研究成果。
一、被娱乐消费的男性身体
(一)男性身体“女性化”
近年来,在娱乐圈,男星的自身塑造呈现“白瘦”“柔美”“甜美”等女性化特征,并通过娱乐媒介直观影响大众的审美体验。男性气质是一个国家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文学科对身体维度消费文化的批判主要在于:消费主义使身体“符号化”“娱乐化”而消解了身体的审美意义。迈克·费瑟斯通认为“后现代主义发展了一种感官审美,一种强调对初级过程的直接沉浸和非反思性的身体美学”,并借此批判消费社会对身体外在的过度关注[1]。田丰认为“娘炮”明星流行引发的社会争论是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碰撞的结果”[2];赵、王晓芳则认为国家和社会应从“加刚教育”入手,唤醒我国青少年的“阳刚气质”[3]。消费社会下男性形象的“弱化”趋势已经影响到大众的现实生活体验,因此,有必要探究消费、娱乐对男性身体审美观念的重塑。
男性形象女性化的现象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男性的化妆以“肤白貌美”为标准,混淆了“俊美”与“柔美”的边界。化妆市场的男性客户占比持续性上涨,男性形象“美观化”已成为普遍现象,“美白”也成为男性自我塑造的重要标准。第二,男性气质多以“柔美”“甜美”为卖点,混淆了“阳光”和“怀柔”的边界。部分男性尤其在“娱乐圈”内,通过模仿女性仪态中“静”和“柔”的特点,并在“公共空间”进行身体展演,如《创造营2021》中的“糖果超甜”组合以阳光气质为口号,实则带给观众普遍的审美不适感。第三,青少年男性多呈现“脆弱”“情绪化”等女性特征,消解了男性自信、坚韧的性格特点。成熟男性的稳重、坚韧需要在生活经验中逐渐培养,温室教育阻隔了大部分的“逆境教育”,也客观促成了青少年“柔弱化”的不良趋势。
(二)身体形象的统一定制
娱乐媒体通过标榜男性身体形象的“完美特征”,试图“规范”青年男性的身体审美习惯,本质上是对个人独立特征的消解。“浓眉大眼”“高鼻梁”“高挑身材”,已经成为我国男星的标配,并且被媒体鼓吹为“社会标准”,在公共空间肆意展示。近年来,网剧中清一色的“美男”形象,已经将身体展演符号化为一种美观标志,大众对于男演员的区分度也越发模糊,甚至可以相互替换而缺少人物的独特性,其本质是消费文化为了应对受众即时的审美需要,对男性形象的强制要求。质言之,影视娱乐出于商业目的,迎合大众的审美需要,侵占观众的审美空间。“娱乐文化”对“人才”的选拔以颜值为首要标准,一种“颜值至上”的极端思想在“公共空间”蔓延,其暗示着将大众的视线引向另一个极端——不遵循普遍的审美秩序就意味着脱离审美范畴,一种复刻性的身体重塑借助“微时代”下便捷的媒介传播手段迅速逐渐呈现给青年群体。“身体成为被凝视的客体,模糊了物理身体、天然性别”[4],并具有“符号化”的一致性。“身體是我们身份认同的重要而根本的维度”[5]13,却被消费主义鼓吹的“社会标准”塑形为“精致”的躯壳,而失去感知和自我反思的能力,进而拒斥具身化的生活经验与创造性的自我塑造。
二、男性身体塑造和审美认知误区
(一)媒体包装下的身体展演
消费主义借助媒体包装,塑形了“符号化”的身体,消解了身体的自然意义。娱乐媒体对于身体的过度关注引发了围绕身体审美的社会思潮,“在这种思潮中,身体被客体化成为可供消费的商品,甚至是最美的商品”[6],男性身体——身躯与心灵一体的身体——被不断变化的审美环境以及审美趣味重塑。消费主义将身体物化为“商品”,并合谋“娱乐文化”将身体视为满足欲望的工具,通过“精致”包装提升其“商品价值”的同时,通过感官刺激满足受众的“男色”需求。“身体被视觉化、符号化,这种割裂身心的身体实践是媒介时代‘身-心二元论的另一种复归。”[7]我们在享受身体审美所带来的直观审美体验时,必须认清娱乐媒介营造的男性形象背后的虚假性。
“富有欺骗性的种种身体意象导致了诸多个人与社会缺憾,它们不断增多并且日益严重地折磨着我们。”[5]1首先,媒体包装通过技术媒介塑形了我们的身体形象:利用美颜滤镜、剪辑美化等手段重构了身体展示的审美价值,一切直观的审美经验在“虚假介质”的传播下变得含混。其次,媒体包装下的身体形象是理想化的,并不具有指导性的实践意义。质言之,“完美”的男性形象在很大程度上,带给大众审美维度下“自我指向”的心理压力,放大自身“缺陷”的同时却无法提供实践指导,这种持续性的审美压力带给我们的“自我反省”在康德看来是有害且指向抑郁的重要“病因”。在舒斯特曼看来,不涉及实践维度的身体塑造是无意义的,因为其无法作用于我们“具身化”的生活经验,媒体包装下的身体展演显然指向了某种静观的美感欣赏或美观反思。“如果我们真的关心目的,就必须关心达成那些目的的手段。”[8]39男性形象的塑造必须具备足够的实践价值,而不是借助“过度包装”或“技术美化”为手段呈现的虚假的“视觉符号”。
(二)消费刺激下的极端个性呈现
消费刺激滋生的男性形象塑造与主流审美脱节,具有亚文化倾向,身体审美产生的“愉悦”意义被消费刺激带来的简单“快适”所取代。青年追求个性化的身体展示,却被“消费-娱乐”规训为极端个性化的标签。个性化作为青年追求自我的具体表征,有特色鲜明的“街头风”、时尚的“嘻哈风”、唯美的“日韩风”,但在消费社会,消费主义利用青年个性化需求,通过暗示性的极端身体展演,不断诱导、满足青年人的消费欲望,冠之以审美标签下的自我挑战。舒斯特曼所认为: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依赖视觉文化带给我们的感官刺激,“通过持续增长刺激被动地去消费,不断损害并削弱我们在辨别方面的铭感度”[8]113。身体的极端个性化塑造本质上满足了我们的“猎奇心理”,但是这种满足绝非康德提倡的艺术欣赏时的“愉悦”,不能作为主流的身体审美观念服务于我们的生活经验,长久的个性化审美所带来的感官刺激会导致我们判断力的麻木,“没有了身体本体感觉方面的判断力。他们唯一能分清的,是感到‘被塞满后极度不舒服的过度刺激”[8]113。
身体的个性化塑造不仅体现为远离“愉悦”的简单“快适”,而且导向了青年亚文化的“反叛思想”,体现出与主流文化、正统文化相异甚至相反的极端特征。青年人对身体塑造的审美认知还未健全,极易受到消费刺激的煽动而呈现盲目跟风、被动消费、被动审美的特点,这暗示了消费社会下的身体维度并不具备自发的审美认知,受众仅需要在资本掌控的“精英主义”审美下被动接受即可,“在这样一个社会中,时尚只能被制造出来,而不再可能自发地发生了”[9],因此青年亚文化所追求的个性化、多元化实际上只是消费社会利用“个性化满足”刺激市场的一种手段,身体形象被赋予极端体验下的满足感,进而成为了商业资本谋取利益利益的“工具”,而无利于我们真实的审美体验。
(三)男性身体的情感消费
“激越感”作为身体创造力的动力因被情感消费所生产的“激情”取代。当消费社会过度关注身体的外在表象而错误的忽视身体的情感维度,将暗示情感被纳入消费对象的可能性。娱乐文化对男性身体形象的过度包装是为了吸引粉丝的关注和流量,进而形成具有情感输出效应的“粉丝经济”。以偶像代言的服装、化妆品、手办为例,商业消费环境下的偶像形象植入,可视为由情感消费勾连的服务质量和消费顾客间的情感纽带,在满足顾客对偶像“忠诚”的同时,提高服务质量和情感价值。此类消费模式借助媒介传播形成了线上、线下的全覆盖的情感规训。粉丝对于偶像的喜爱在消费逻辑下需要通过购买力进行量化,这不仅从身体维度消解了偶像积极的审美意义,而且利用资本规训了粉丝的情感消费。且大部分粉丝以“迷妹”自居,享受着为偶像消费时暂时的获得感,进而实现自我满足的愉快心理,消费娱乐正是利用这种瞬时“激情”取代了具有创造性的“激越感”,导致大量粉丝宛如信徒般盲目、狂热的“忠实”于自己的偶像——经过商业包装的身体形象,外在的身体审美已经被消费文化和娱乐包装塑造成了新的“崇高”标准,所谓“颜值即正义”的荒诞观点已经逐步成为青年人的审美价值观。
此外消费文化控制下的过载“激情”,也容易导致个人情绪的不稳定化,为青年本就羸弱的心灵增添不稳定因素。青年人的情绪化、脆弱化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抑郁、焦躁、自卑等精神喉症恰是感性经验反复刺激下的精神极端表征,因为消费主义看似关注个人的身体,但本质上却仅聚焦于外在物化的躯体,而将心灵推向“无用”的边缘,心灵得不到归属,情感无法寄托于身体,只能被消费带来的感官快适、欲望满足所控制,而栖息于虚假的“快适”环境中远离现实的实践维度,呈现出波动的“情绪化”特征。
三、回归阳刚的男性形象
国务院2021年8月印发的《全民健身计划(2021-2025年)》更加坚定了我国体育强国的方针政策,以体育健身为出发点的身体实践指向了,阳刚、勇武的男性主流气质。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社会话语对于“小鲜肉”“娘文化”的讨论,逐渐摆脱了起初几乎狂热化的青睐,而转向一个反思性的、批判性的视角,回归男性主流的“阳刚之美”已经成为国家和社会的重要导向。
阳刚的男性形象从外形上应具备强健、健康的特点,不必以骨瘦、肥硕作为硬性的区分,只需协调、干练即可。健壮的身体外形需要个人持续且科学的身体锻炼,现代男性对于身体的塑造主要围绕上半身的肌肉展示,以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为目标,通过减脂、增肌的科学方法进行身体塑形。基于身体美学的实用维度,身体外形的塑造更多地是为了满足身体感知的需要,拓展身体感知的边界,让身体在生活经验中具有更加准确且灵敏的感知能力。因此,男性“阳刚之美”的塑造应以身体实践为基础,以充满活力的身体展示为目标。相比于外形轮廓,内在的精神品质更加重要。“阳刚之美”的重要特征是:坚韧、勇敢的精神力量;乐观、自信的生活态度;果断、担当的性格修养。现代话语下的“阳光大男孩”正是一种充满“阳刚之美”的男性形象,并且逐渐被大众所接受,为了避免消费主义对青年男性“阳刚之美”的侵害,需要学校、社会、家庭的通力合作,从实践维度培养青少年身体的能动性,将视线从他人的身体观摩拉回自身的有效塑造,以动态的身体感知取代静观的身体欣赏,并且树立刚毅、顽强的身心观念。此外培养青年男性的阳刚气质必须依赖指向“自我认知”的身体实践,在身体力行的实践锻炼中,培养自身的身体意识并强化专注力,“将身体视为感性审美鉴赏(感觉)及创造性自我塑造核心”[8]29,而非简单的“欲望化”“娱乐化的”有机躯壳。
毛泽东曾在《体育之研究》中表明:“夫体育之主旨,武勇也”,颜元在《颜习斋先生言行录》(卷下·学须第十三)中言:“一身动则一身强,一家动则一家强,一国动则一国强,天下动则天下强。”阳刚的男性形象在对于国家战略显得尤为重要,关乎一个民族的精神气质,从国家发展的角度看,男性勇武、拼搏的阳刚形象更应该作为社会主流价值被社会各界接纳、推广。不论社会审美氛围如何改变,消费、娱乐等西方享乐文化如何入侵,都无法撼动具有“阳刚气质”的中国主流男性形象。塑造阳刚的男性身体形象,需要兼顾外形体态的锻炼和精神品质的同步发展,通过“加刚教育”“挫折教育”,锻炼青年人强健体魄的同时,注重锻炼心理的坚韧、勇敢,以充满活力、创造力的身体为自我塑造的重要场所,在实践中保持身体活跃的知觉和主体性,促进生活经验高效地审美塑造,而拒斥消费主义、娱乐文化通过“符号化”“商品化”“肤浅化”对身体自然属性的大肆侵蚀,发扬“文武相济”的价值观念,塑造男性内外兼修的“阳刚之美”。
四、结语
消费社会下娱乐文化所营造出的“精致”男性形象,吸引了大众尤其是青年人的审美视线,反馈给观者感官快适下的瞬时“激情”,并通过暗示自身不足带给观者可能导致抑郁的审美认知压力,滋生“青年亚文化”身体维度的蔓延,损害青年人的身心健康发展。这种消费性质的男性身体塑造所呈现出的“女性化”特征、形象统一复刻等身体审美问题,反映出了与社会主流男子形象之间的对抗。近年社会已经从理性消费、学校教育、全民健身等方面抵制消费社会下近乎“狂热化”的身体追捧现象,观众对于男星“娘文化”的拒斥,反映出“娘化”“极端个性化”的男性身体展演注定被主流男性的阳刚气质审美所取代,这是文化、社会对于男性身体审美自觉性恢复的必然趋势——以健硕的身体外形和坚韧、勇敢的精神内涵为特征的男性阳刚气质,将作为国家、社会倡导的主流形象,带动男性审美多元化发展。质言之,消费主义对青年男性身体审美的影响具有诸多的消极暗示,且在特定情境下被主观的放大,虽然无法动摇主流的审美价值导向,但是任然通过身体习惯影响着我们的生活经验,国家和社会需持续关注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引导青年男性从实践层面自觉塑造身体健壮、心灵坚韧的“阳刚之气”,及时遏制消费社会内隐性的审美危机,为青年人的身心健康和社会稳定保驾护航。
参考文献:
[1]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M].刘精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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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令狐克睿,杨帆.短视频身体传播的价值与风险[J].青年记者,2021(10):44-45.
[5]舒斯特曼.身体意识与身体美学[M].程相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6]Carrie Yang Costello.Changing Clothes:Gender Inequality and Professional Socialization[J].NW S A Journal,2004(2):138-155.
[7]冯智明.身体消费及其多元呈现——以抖音、快手短视频中的个体展演实践为例[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11):156-161.
[8]舒斯特曼.通过身体思考[M].张宝贵,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
[9]杨道圣.时尚的经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184.
作者简介:
侯长生,博士,长安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广告心理学和身体美学研究。
田浩男,长安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身体美学与健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