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在关联性

张 夺 王桂敏

(鲁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东 烟台 264025)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密团结，必须发挥政治文化的凝聚作用和价值观的引导功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主流政治文化的集中体现，包含各民族政治文化的思想因子，是各民族政治文化的价值共识，发挥着“向心力”的引领作用。少数民族政治文化有其自身特征，本质上属于一种政治亚文化，滋养又影响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

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内在关联性

政治文化作为特殊的社会历史现象，是政治上层建筑的观念支撑和价值体现，是由经济基础所决定的观念上层建筑的核心部分。政治文化有其相对独立性，集中体现为引导和制约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作用。一种社会形态的政治文化既要生成具有向心力和凝聚力的主导形式，即作为核心的主流政治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多元次级形式，即居于边缘的政治亚文化。迄今为止，任何一种社会形态都很难形成绝对一体化的政治文化，都交错着主流政治文化与政治亚文化的关系。主流政治文化与政治亚文化在社会政治系统中的地位和作用存在着一定差别。“政治亚文化是政治社会中由于社会成员所属的民族、种族、社会阶层、地域、年龄和性别等的不同，产生了有别于主流政治文化整体性的政治意识形态、政治心理和政治价值，并在政治体系中起着一定影响作用的政治文化”。[1]具体来讲，政治亚文化体现的是某一特殊社会群体共有的政治价值取向，从主体规模以及对政治系统的影响作用来看，政治亚文化具有从属性质。同时，政治亚文化主体的多元性，即不同民族、宗教、阶层、年龄和性别等主体差异决定了政治亚文化价值取向的多元性。主体及其价值取向的多元性又决定了政治亚文化的不稳定性。在社会转型时期，政治亚文化的多元性、不稳定性等特性更加突出。各种价值取向相互碰撞，制约和影响着政治统一和社会稳定。长期以来，我们注重对主流政治文化作用的研究，却忽视了政治亚文化的客观存在及其功能作用。简单地讲，政治亚文化兼具双重性。一方面，政治亚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消除和化解社会矛盾，推动社会均衡和共同发展，维护社会和谐和政治稳定。另一方面，政治亚文化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减社会成员对主流政治文化的价值认同，消解其合法性基础，从而诱发政治危机。可以说，主流政治文化与政治亚文化之间存在着较为复杂的交互关系。只有正确把握二者之间的关系，才能发挥政治亚文化支撑、滋养主流政治文化的正向作用，使二者之间相得益彰，共同促进社会主义政治文化的发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化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汲取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与西方政治文化中的优秀成果，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思想、政治情感、政治信仰和政治心理的集成。其实质是无产阶级先进政治文化的体现，蕴含着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认知、政治情感和政治价值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内核，体现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根本性质和基本特征，反映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丰富内涵和实践要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高度凝练和集中表达”。[2]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了社会主义在政治文化层面中“质”的规定性，凝结着社会主义政治文化的精髓，突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核心要素与实践导向。

总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与我国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相适应的主流政治文化的集中体现，蕴含着社会发展与政治进步的方向性指引。因此，在新时代背景下，必须把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强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主流政治文化建设首要任务。作为主流政治文化的集中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会受到政治亚文化的影响。反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应当在汲取和引导政治亚文化上有所作为。只有正确处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政治亚文化的关系，整合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和价值取向，加强对政治亚文化的引导，才能保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主导地位。伴随改革开放的纵深发展以及社会结构的变迁，当前，中国社会政治亚文化呈现多种类型并行的态势。按照社会阶层结构新变化来看，可分为强势群体政治亚文化、弱势群体政治亚文化以及中间阶层政治亚文化。按照多元社会主体的不同价值取向来看，分为青年政治亚文化、农民政治亚文化、女性政治亚文化以及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等。在多元政治亚文化中，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主流政治文化的作用发挥。

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是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成并发展，区别于主流政治文化并在民族地区发挥着一定影响作用的政治文化。很显然，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兼具政治亚文化和少数民族主体双重特定内涵。其一，它属于政治亚文化范畴。在政治思想、政治心理、政治情感以及政治价值等方面与主流政治文化差异显著。其二，它与主流政治文化的本质区别是由主体，即少数民族的文化传统、经济发展和政治诉求所决定。与主流政治文化同属于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大系统，并且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多元一体”的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反映了特定少数民族群体的政治价值理念和政治行为方式，具有群体自我认同的特征。少数民族群体既是亚文化群体，是其自身政治亚文化的主体，又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主体。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化体系中，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呈现出既相互区别又相互包容的关系。这种关系，既不是势均力敌的两极状态，也不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制衡状态，而是一个动态、和谐的整体。显然，在这动态、和谐的整体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主要方面，“向心力”起主导作用，而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在运动中指向共同的核心价值。事实上，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化体系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内在交互关系决定了二者之间本质上是动态平衡的和谐状态。但从现实角度看，如何有效地整合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资源，消除其负向功能和消极因素，吸纳正向作用及其精华，为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巩固和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服务，还需要我们进行积极探究。

二、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有其自身特质和发展惯性，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制约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

一个民族因其独特的民族政治文化而与其他民族相区别。民族性作为根本特征，是基于共同语言、共同心理、共同地域以及共同的经济政治文化基础上形成的，民族性决定了各民族独特的民族政治文化。任何民族在与其他民族交往活动中总是创造并传承着本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政治文化传统，任何民族的政治文化又都保持着与他者迥然相异但却无可替代的个性特征。同时，各民族政治文化又具有人类政治文明的普遍共性。具体地讲，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以其民族性为根本特征。

一是多元性特点。“多元一体”中华文化由56个民族共同缔造。虽然历史上基本形成了“大一统”的主流政治文化，但由其民族性特征决定了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多元与长期共存。不同民族在发育规模、分布区位与宗教传统方面迥然相异。多元性是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显著特性，如何有效整合多元，在多元中寻找共同价值，是消解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负面作用的关键所在。

二是地域性特点。少数民族人口分布呈现“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所处地域环境复杂，这影响着各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形成了独特的政治文化氛围。同时，地域性还衍生出“封闭性”“滞后性”等特点。这些特点影响着先进政治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影响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导作用的发挥。

三是传统性特点。少数民族由于所处地域环境及在发展过程中受到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熏陶，使少数民族政治文化并没有完全被主体地区政治文化所融合，它不仅具有民族自身的特色，而且拥有中华民族传统政治文化的基本特征。这些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民族共同体成员对当前政治体系的政治情感和政治信任，甚至会导致一些变异的政治行为的产生和各种非正常政治团体的组成，从而影响少数民族群体对社会主义政治文化的认同度。

四是宗教性特点。宗教性是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最为显著的特点。宗教作为少数民族文化中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通过宗教教义和宗教组织影响着他们的政治文化思维和政治行为。少数民族成员的政治情感、政治认知、政治评价和政治参与等活动，无不以宗教为其提供的基本价值理念为基础。探究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作用机制，不重视少数民族的宗教文化显然是不行的。此外，受其传统性、地域性和宗教性特征影响，少数民族群体往往缺乏作为独立个体主动参与政治生活的行为，在社会政治生活中会表现出消极被动，阻碍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

上述特点使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发展有其自身惯性，在保持一定稳定性的同时也表现出与主流政治文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进程不相协调的地方。一方面，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发展过程相对被动和僵化，缺乏创新和活力，难以适应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和现代政治生活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在全球化、市场化以及信息化浪潮的作用下，部分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未能积极地自我扬弃，以狭义的本民族认同代替国家认同，或者被利用成为意识形态渗透的帮手。这两个方面表明，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发展中存在着与“多元一体”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建设背道而驰的危险因素，亟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规范和引导。

在整个政治文化体系中，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通过直接作用群体成员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影响着他们的政治价值判断和政治参与行为。进一步说，通过模糊或淹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主流政治文化的价值标准，阻碍他们对主流政治价值观的理性认知，钝化政治判别力，弱化政治认同，从而削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社会化效果和政治影响力。此外，少数民族以其风俗习惯、宗教戒律等习惯法代替国家法律法规，必然弱化法律权威和国家政策的合法化，影响民族地区的社会主义民主法治的建设进程。总之，只有正视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负面功能和消极作用，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向心力”进行规范和引导才能变负为正，扬长避短。

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汲取着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优秀资源，并引领其发展

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有共同发力，才能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导下的“多元一体”社会主义政治文化。一方面，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蕴含着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一致的价值理念和思想资源。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存在和发展的根基，社会核心价值观必须深深植根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沃土之中，才能被全体成员所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形成是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立足于新时代现实条件和实践要求，不断汲取包括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在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通过科学提炼升华而成。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内核同样是其民族的核心价值观念，不仅表现为价值取向和价值追求，凝结为一定的价值目标，而且是重要的价值尺度和价值准则，是人们进行是非判断的价值标准。所以说，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是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思想源泉。

首先，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内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资源。“富强”“文明”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理念在少数民族的诗歌、绘画、音乐等文学艺术作品中多有表达，如壮族的经诗、彝族的《创世志》等，都体现着对国家富强的憧憬和期望。“民主”的价值理念更直接地体现在乡规民约和社会治理中。彝族的家支制度，部分景颇族实行了民主选举头人的新制度(贡龙统)等，都蕴含一定的民主理念，有利于规避个人独裁和单一的集权模式。“和谐”不仅体现在少数民族重礼讲义、助人为乐和扶危济困等人际交往和人伦关系中，也体现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关系。图腾文化中富含人与自然友善、平等、和谐的思想资源和价值理念，如蒙古族、傣族人认为水是万物之源，主张禁止污染水源。壮族水牛图腾、白族雄鸡图腾以及其他少数民族宗教主张“万物平等、禁止杀生”等。“和谐”涵盖了人与人关系、人与自然关系的一体两面。

其次，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内含“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资源。少数民族文化中彰显着自由的人文价值，如苗族的“抢亲”与“姊妹节”，水族的“苏稔喜节”等，都是对个性自由价值的表达。“平等”在少数民族政治文化中不仅体现为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如苗族的“议榔制”，瑶族的“石牌制”等，蕴含群体成员在经济政治上的平等原则，同时，又体现为民族间的平等。此外，还体现为人与其他生命的平等，如藏传佛教教义主张的宇宙万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少数民族的社会治理和司法审判制度尤其崇尚“公正”原则，如高山族逐步形成的“双方协商—亲属调解—族长判定—神判(兽判)”的多元审判体制，是崇尚公正价值理念的生动体现。少数民族同样崇尚“法治”精神，是将传统自然法、习惯法作为社会治理的唯一法则，同时又以法制形式固定下来，如古代藏族“善净人道十六法”，蒙古族的《大扎撒》等，使法治成为少数民族社会治理的重要形式。

最后，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内含“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等核心价值观思想资源。少数民族政治文化具有团结统一的爱国传统，藏族的《格萨尔》史诗，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和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蕴藏着热爱家乡、热爱人民、热爱民族升华为热爱祖国的思想主题。少数民族在生产经营活动中普遍提倡勤劳敬业、诚实守信的价值观，如维吾尔族、回族等在商业活动中恪守诚实信用原则。少数民族政治文化中的“友善”更是细致入微地体现在扶危济困、尊亲敬老、热情好客等多个方面，不胜枚举。综上所述，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蕴含的价值理念和思想资源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和相通性，不仅是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文化基础和有效载体，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整合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引领其健康发展的突破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有主动汲取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优秀资源，积极利用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所提供的有效载体和平台，才能内化为群体成员共同的价值认同，并由观念转化为行为方式，切实发挥主流政治文化的“向心力”作用。

另一方面，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主流政治文化，承担着整合多元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寻求共同价值，规范并引领其健康发展的职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凝练升华而成的价值共识，是引领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共同发展的价值导向。在少数民族地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既要充分利用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有益资源和有效载体，又要对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进行开发创新，赋予其新时代内涵，将其合理融入社会主义政治文化体系中。

首先，要对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进行深刻认知与深度挖掘。以唯物史观立场和辩证观点看待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所具有的发展特征和双向功能，准确把握其科学内涵及其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关联性和一致性。其次，积极拓展和创新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传承发展方式，利用新技术使民族性与时代性相结合，实现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内在变革和转型发展。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规范和引导作用，尊重差异、开放包容，使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实现相互包容和有效整合。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为少数民族群体成员的价值认同和价值标准，充分发挥“向心力”作用，维护地区稳定、民族团结、社会和谐和国家统一。

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健康发展是繁荣社会主义政治文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民族地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关键所在。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发展的价值引领，有利于引导不同民族群体间的跨文化交流，使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和合相生，从而形成“多元一体”高度统一的社会主义政治文化格局。社会主义政治文化既是多元的，也是统一的。“多元一体”不是要“去中心化”，而是必须有一个中心，也只能有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只能是作为各民族群体成员共同认同的价值“最大公约数”，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政治文化的“多元”是在接受主流政治文化前提下保留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的某些特点，并允许其长期存在，但绝非是绝对独立意义的政治文化形式。

习近平总书记在论述中华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关系时强调，“一体是主线和方向，多元是要素和动力”。[3]“一体”贯穿“多元”，“多元”支撑“一体”，恰如其分地说明了社会主义主流政治文化与少数民族亚文化之间的逻辑关系，贯穿其中的主线和方向必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和引领。因此，既不能忽视“多元”的客观存在，更不能弱化“一体”和“中心”，只有实现二者交互协调的动态平衡，才能形成具有普遍认同价值观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消除各民族间的“文化隔阂”，实现各民族共同发展和共同繁荣。因此，充分发挥主流政治文化的引领作用，大力发展经济，不断优化体制机制以维护社会公正，“做大蛋糕”的同时“分好蛋糕”，为整合少数民族政治亚文化，构建社会主义政治文化提供重要的物质基础和制度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