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越一奇”
——西汉南夷道的开辟及其对夜郎的经营
2021-11-26伍国苇
伍国苇
秦汉时期,中央王朝在大一统格局下对西南夷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开发,正式将西南夷地区纳入版图,实行郡国并存制度,其中最主要的措施就是开辟道路。汉武帝在此前“庄蹻道”“五尺道”的基础上,又派唐蒙开辟了到达夜郎的第三条道路——“南夷道”,从而连通直指番禺的“牂牁江道”。南夷道的开辟,使巴蜀、且兰、夜郎、滇国、南越连为一体,加强了对西南夷地区的开发,促进了西南夷的郡县化进程,对西南边疆的巩固产生重要影响。
一、蒟酱引出夜郎国
西汉初年,国力贫弱,百废待兴,对外面临两大威胁,一是北方的匈奴,二是南方的南越。南越的赵佗曾是秦始皇的大将,奉命征讨南越地区。秦亡以后,楚汉相争,天下大乱,赵佗自立为王,国号南越。汉高祖开国之后,派陆贾出使南越,两国友好相处。高后时期,严禁铁器输入南越,两国交恶。高后派兵攻打南越不利,赵佗乘机扩大势力范围,威慑南方其他小国,还用钱财招揽闽越、西瓯、骆越、夜郎、同师。南越势力达到极盛。文景之治时期,西汉国力逐渐增强,汉文帝再次派遣陆贾出使南越。赵佗写信向汉文帝道歉,愿意向汉称臣,但私下仍用皇帝称号。“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①(汉)司马迁:《史记》卷113《南越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70页。
建元四年(前137),南越武王赵佗病逝,其孙赵胡继任南越王。赵胡继位不久,闽越王郢攻打南越,赵胡向汉武帝上书,要求汉朝发兵征讨闽越。当汉军还在征讨途中时,闽越发生了内乱,闽越王郢被杀,汉朝征讨闽越的活动被迫停止。赵胡虽然对汉朝出兵表示了感激,但他从未朝见汉天子,表面上虽然臣服于汉朝,但其实还是割据一方的势力。
建元六年(前135),大行王恢派部将唐蒙出使南越,终于找到了进攻南越的突破口。“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越,东越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南越食蒙蜀蒟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牁,牂牁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①(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3-2994页。唐蒙在南越吃到了一种精美的食品——蒟酱,进而得到一条重要的军事情报,即蜀地的蒟酱通过夜郎牂牁江到南越番禺(今广州)。唐蒙回到长安,又向巴蜀贾人询问夜郎的详细情况,巴蜀贾人认为夜郎兵力强大,与南越交通方便,有牂牁江直达南越。“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蒟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②(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4页。唐蒙认为从长沙和豫章郡前去番禺,水路多半被阻绝,难以前行,而临牂牁江的夜郎有道通往南越,是“制越一奇”之策。唐蒙于是上书汉武帝,请求开辟南夷道,可以从巴蜀出兵,经夜郎顺牂牁江而下,长驱直入南越番禺城下。“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③(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4页。汉武帝同意唐蒙的意见,命唐蒙为郎中将出使夜郎。唐蒙从巴符关(今四川合江县)到达夜郎,见到了夜郎王多同。
二、唐蒙开辟南夷道
《史记》对唐蒙开辟南夷道有简略记载:
上许之。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乃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将往喻,皆如南夷,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④(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4页。
唐蒙开辟南夷道,开始于前135年,完成于前129年“南夷始置邮亭”,前后费时6年时间。南夷道的起点是巴蜀筰关,终点是牂牁江(贵州北盘江)。以下对南夷道线路和开辟过程进行探析:
早在唐蒙开通南夷道之前,已经有两条道路可以通往夜郎。第一条道是战国时楚国庄蹻将军开通的庄蹻道,由东向西经且兰、夜郎到达滇池,此路也有人称之为楚国的黄金之路。⑤张明:《古代西南的“黄金之路”》,《贵州文史丛刊》1993年第6期。第二条道是秦朝常頞将军开辟的五尺道,由今四川宜宾出发,顺南广河而上,抵达今曲靖,可到夜郎、滇国。
那么,西南唐蒙开辟的南夷道在哪儿呢?一般认为,唐蒙开辟的南夷道是在秦代五尺道的旧迹上开通的。余宏模的《秦汉僰道与开发夜郎》⑥余宏模:《秦汉僰道与开发夜郎》,《中华文化论坛》2008年第2期。、管彦波的《西南史上的古道交通考释》⑦管彦波:《西南史上的古道交通考释》,《贵州民族研究》2000年第2期。、席克定的《威宁、赫章汉墓为古夜郎墓考》①席克定:《威宁、赫章汉墓为古夜郎墓考》,《考古》1992年第4期。、罗亭的《论汉武帝时期对西南夷道路的开发》②罗亭:《论汉武帝时期对西南夷道路的开发》,《河南科技学院学报》2012年第5期。以及侯绍庄先生③侯绍庄、钟莉:《夜郎研究述评》,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98-101页。、朱俊明先生④朱俊明:《夜郎史稿》,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77-78页。都赞同南夷道由僰道进入夜郎地区。但实际并非如此,五尺道宽度仅相当于今天的1.15米左右,蜿蜒于乌蒙山脉的崇山峻岭、悬崖绝壁之间,不可能上万的大军通过,因此,另辟便利的通道势在必行。
方国瑜先生在《汉牂牁郡地理考释》⑤方国瑜:《汉牂牁郡地理考释》,《贵州社会科学》1980年第2期。一文认为,“唐蒙自合江沿赤水河(大涉水)而南至夜郎境”,“唐蒙从犍为郡符县之巴符关入夜郎,即以犍为郡为据点,经略夜郎也,夜郎既听唐蒙约,为置吏,乃以其地属犍为郡,即治自僰道指牂牁江之道其经过当如此。”王燕玉先生也认为唐蒙是由巴符关入夜郎。⑥王燕玉:《〈史记·西南夷列传〉注疏(下)》,《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1期。徐中舒先生同样认为“其时唐蒙仅将千人,自巴符关入见夜郎王多同。”⑦转引自张合荣《夜郎地理位置解析——以滇东黔西战国秦汉时期考古遗存为主》,《南方民族考古(辑刊)》,2011年。可见南夷道由巴符关沿赤水河谷地进入夜郎,比五尺道更为便利。
本文赞同方先生等人的研究,认为唐蒙所开辟的南夷道,应当从巴符关(今四川合江县)顺赤水河而到达夜郎牂牁江(今贵州北盘江),这是秦汉时期继庄蹻道、五尺道之后,中原汉族进入西南夷地区的第三条道路。
在贵州桐梓县新站镇内有一个著名的名胜古迹——蒙渡。民国《桐梓县志》载:“蒙渡,在(桐梓)县北九十里。相传唐蒙渡此,因以得名。又或谓渡夫多蒙姓,故曰蒙渡。”蒙渡是一个古渡口,位于大娄山支脉蒙山之下,松坎河(又称夜郎溪)由此顺流而下,另有两条古道在蒙渡交会,一条从四川合江经赤水河而来,一条由重庆綦江而来。蒙渡曾是川黔驿道上的一个重要据点。值得一提的是,在蒙渡的石壁上有三处摩崖:一是正书“司委官狐曾赵下义,正统十一年八月分”;二是篆书三字,因剥蚀严重,不能辨认;三是清代贵州著名学者黎庶昌楷书“蒙渡,汉元光五年(前130),武帝遗中郎将唐蒙通南夷道此得名,黎庶昌题”,字迹完好。可见蒙渡作为一处交通要道和名胜古迹,历来都是与汉武帝派唐蒙开辟南夷道联系在一起的。
考巴蜀筰关,又作巴符关。王念孙在《读书杂志·史记》中认为“巴蜀筰关”系“巴符关”之误抄,“筰”“符”两字系形近而误。《水经注》:“汉建元六年,以唐蒙为中郎将,从万人出巴符关,即此。元鼎二年,始置符县。”巴符关在符县(今四川合江县城)南门外,因巴郡符县而得名,位于赤水河北岸,赤水河在此汇入长江,此处有一段弯曲,便于渡河,这是古代由川入黔必经的关口,故称符关。《水经注》卷三十三“江水”条云:“(江水)又东过符县北邪东南……县,故巴夷之地也。汉武帝建元六年(前135),以唐蒙为中郎将,从万人出巴符关者也。”⑧(北魏)郦道元著、陈桥驿点校:《水经注校证》卷33《江水一》,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772页。
建元六年(前135),唐蒙率领将士千余人、转漕者万余人,从巴符关进入夜郎。在行军途中,唐蒙诛杀沿途土著首领,引起巴蜀人士骚动,三年未能成功。汉武帝派司马相如前往安抚巴蜀人民。“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兴法诛其渠帅,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使相如责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①(汉)司马迁:《史记》卷117《司马相如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044页。司马相如在《难巴蜀父老》说:“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②(汉)司马迁:《史记》卷117《司马相如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049页。“还报,乃以为犍为郡”③(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4页。。
在《水经注》中,唐蒙通南中事也有记载,具体言之,汉武帝先派遣县令开道,由于县令办事不力,事情毫无进展,唐蒙斩之,继续开道。“汉武帝感相如之言,使县令南通僰道,费功无成,唐蒙南入,斩之,乃凿石开阁,以通南中。迄于建宁,二千余里。山道广丈余,深三四丈,其堑凿之迹犹存。”④(北魏)郦道元著,陈桥驿点校:《水经注校证》卷33《江水一》,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770页。可见,唐蒙开通南夷道时,遇到了种种难题。
第一,路途遥远,粮草不便。唐蒙采取了因地制宜收取地方粮食的办法。“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散币于邛僰以集之。”⑤(汉)司马迁:《史记》卷30《平准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21页。
第二,南夷道修筑时间过长,蛮族部落怀有异心,当地官府镇压蛮夷需要大量钱财。当地官府在拿出巴蜀赋税之后,还召集豪强百姓去南夷屯田耕种。“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⑥(汉)司马迁:《史记》卷30《平准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21页。
第三,南夷道修筑过程中,损耗的人力、物力巨大,巴蜀百姓骚动。基于此,汉武帝派司马相如去安抚巴蜀百姓,司马相如写有《难蜀父老书》。“当是时,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传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耗费无功。”⑦(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5页。
第四,匈奴南犯,公孙弘等认为西南夷无用,建议汉武帝暂缓开发西南夷,全力经营朔方,避免两线作战,专心抗击匈奴。“是时通西南夷,置郡,巴蜀民苦之,诏使弘视之。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⑧(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49页、第2950页。“及弘为御史大夫,是时方筑朔方以据河逐胡,弘因数言西南夷害,可且罢,专力事匈奴。”⑨(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5页。
面对以上这几种情况,南夷道的开发陷入困境。但至公孙弘主张全力应付北方匈奴时,南夷道已经初具规模,同时犍为郡的建设也提上了日程。“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⑩(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5页。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南夷始置邮亭”。“是时方筑朔方以据河逐胡,(公孙)弘因数言西南夷害,可且罢。”⑪(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5页。元朔三年(前126)“秋,罢西南夷,城朔方城。”⑫(东汉)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71页。此时,汉王朝专力对北方匈奴用兵,暂停了对西南夷的开发,南夷道的开辟暂告一段落。
三、夜郎敕封受金印
元狩元年(前122)张骞出使西域回到长安,他向汉武帝提出打通蜀—身毒道的建议,西南夷问题再次提上日程。原来,张骞在出使西域期间,在大夏(今阿富汗)看到了来自巴蜀的邛竹和蜀布,认为由蜀郡向西取道南夷,经身毒到达大夏,联合西域各国包抄匈奴后路,消灭匈奴。元狩元年(前122),张骞向汉武帝提出此建议,汉武帝立即派遣王然于等求身毒道,四条路线一同出发:一路从冉駹出发,一路从莋都出发,一路从徙和邛都出发,一路从僰道出发,各自都走了一二千里,“初,汉欲通西南夷,费多,罢之。及骞言可以通大夏,及复事西南夷。”①(东汉)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0页。王然于等人在途经滇国时,滇王尝羌礼留他们,派出十几批人帮他们寻找前往身毒国的道路,由于受到昆明(今云南大理)的阻拦,汉王朝寻找前往身毒国的道路暂且搁置。“至滇,滇王尝羌乃留,为求道西十余辈。岁余,皆闭昆明,莫能通身毒国。”②(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6页。
汉朝使者大量出使西南夷的时候,已经停工的南夷道得以继续开通,以完成唐蒙“制越一奇”之计,为灭亡南越做最后准备,历时十年时间。元鼎五年(前112)秋,汉武帝决定四路出兵,征讨南越。一路以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从桂阳出发,直下汇水;一路以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一路以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出零陵,一支军队直下离水,一支军队直抵苍梧;一路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四路并进,咸会番禺。元鼎六年(前111)冬,伏波将军路博德率先攻下番禺城附近的据点石门,随后楼船将军杨仆赶到,两路大军合力围攻番禺城,番禺城破,南越丞相吕嘉与南越王赵建德逃跑,后被擒拿。前后仅一年时间,南越政权就迅速灭亡。
就在此时,沿着南夷道进入西南夷的驰义侯第四路大军因且兰叛乱而受阻。其原因是:且兰国君担心远征南越会导致国内空虚,敌国趁机来袭,于是率众叛乱。汉王朝不得不发兵征讨且兰。“及至南越反,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击破之。会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即引兵还,行诛头兰。头兰,常隔滇道者也。已平头兰,遂平南夷为牂柯郡。”③(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6页。
汉王朝征讨南越、且兰,斩头兰,震慑了西南夷诸国。“南越破后,及汉诛且兰、邛君,并杀筰侯,厓駹皆振恐,请臣置吏。”元鼎六年(前111)夜郎王请降。“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会还诛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汉武帝赐夜郎王金印,以且兰、夜郎地为牂牁郡。元封二年(前109),滇王降,赐金印,复长其民。以其地为益州郡。④(汉)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996页、第2997页。至此,西南夷再次纳入中原王朝版图。
四、西汉王朝对夜郎的经营
(一)设置郡县
建元六年(前135),唐蒙第一次进入夜郎之后,就在夜郎设置了犍为郡。《汉书·地理志》云:“犍为郡,武帝建元六年开。”其后,元鼎六年(前111)在西南夷地区又设置了牂牁郡。“牂柯郡,武帝元鼎六年开。”①(东汉)班固:《汉书》卷28上《地理志第八上》,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599页、第1602页。牂牁郡的设置,是伴随进攻南越的准备而建立的。唐蒙开辟南夷道,本来就是希望成为制越一奇之计。但卫尉路博德和主爵都尉杨仆率领的两路大军仅用一年时间就使南越灭亡,驰义侯率领的一路大军并没有及时从牂牁江到达番禺。南越灭后,驰义侯灭且兰、降夜郎,将且兰、夜郎并入牂牁郡。王燕玉先生《西汉牂柯郡十七县今地辨》②王燕玉:《牂柯郡十七县今地辩》,《贵州史专题考》(修增本),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34-153页。一文对牂柯郡所辖夜郎县及其后十六县详细考证,值得一读。
(二)设置邮亭、传舍
汉王朝通过南夷道的修筑,把西南夷地区置于中央管理之下。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汉王朝开始在南夷道道路沿线设置邮亭和传舍。汉代邮亭类似于后来的驿馆,是汉朝最低级的行政机关,是为从内地向边地传递官书的人员提供的住所,同时还为往来官吏提供食宿。在《华阳国志·南中志》中就有“南秦县自僰道、南广,有八亭,道通平夷”③(东晋)常璩撰,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卷4《南中志》,成都:巴蜀书社,1984年,第417页。的记载。传舍是专门为行人、官吏往来提供传马、传车和住宿房舍的住所,贵州考古发掘就有刻有“武阳传舍比二”文字的铁炉,该铁炉的出土正是汉王朝对西南夷开发的佐证。
(三)徙豪民垦田
唐蒙在开辟南夷道过程中,从巴蜀调集大量人力物力,巴蜀人民苦不堪言,同时唐蒙还用军法严酷对待巴蜀百姓,一度引发民怨。基于此,汉武帝派司马相如出使巴蜀,安抚百姓,下令徙豪民垦田西南夷。徙豪民垦田政策的实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南夷道开发带来的粮食问题,同时也给西南夷地区带来了内地先进的生产技术,促进了西南夷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同时豪民的迁徙促进了汉族文化和夜郎民族文化的相互融合,豪民及其后裔输入了汉文化,他们开办学校,传播汉族文化,教化夷蛮。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南中大姓”就是豪民及其后裔迁徙南中形成的。
小结
西汉初期南越政权对汉朝边疆稳定构成威胁,但是由于内忧外患,汉王朝无力征讨,直到汉武帝时期,国富民强,朝廷决定解决西南边疆南越割据问题。唐蒙奉命开始修建南夷道,期间因重负激起巴、蜀人民反抗,后派司马相如安抚巴蜀百姓。在南夷道修筑期间,一度因为匈奴来犯暂停开道,但经张骞上书汉武帝,南夷道作为通大夏的重要一节得以恢复开通。本文考证南夷道由巴符关(今四川合江县)沿赤水河谷进入夜郎,直达牂牁江(今贵州北盘江)。南夷道修建后,汉武帝借此道征伐西南夷,巩固了西汉在西南边疆的统治。同时,南夷道的修筑对西南夷地区的开发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