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非标”审计意见影响因素研究——以工大高新为例

○浙江农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王 玥

一、 引言

审计意见是在证券市场信息不对称条件下，上市公司与外部环境进行沟通的重要机制。而非标准审计意见往往向外界传递了公司持续经营能力出现不确定性的信号，通过对其进行研究，为市场监管者和审计报告信息使用者提供重要的参考信息。根据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官网统计，2011—2020年上市公司共发布1473份非标准财务报表审计意见报告和750份非标准内部控制审计意见报告，其中，累计有378家公司被出具了“双非标”审计意见(财务报表与内部控制均被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之外的审计意见)，具体情况如图1所示。

图1 2011—2020年沪深两市财务报表和内部控制审计意见情况数据来源：注册会计师协会官网整理

从图1可以看出，2020年分别有255家和134家公司被披露了非标准财务报表审计意见和非标准内部控制审计意见，有98家公司被出具了“双非标”审计意见，总体呈现增长趋势。在此背景下，探究哈尔滨工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工大高新)连续三年被出具“双非标”审计意见的原因，以期为我国非标准审计意见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文献综述

国内外学者对审计意见影响因素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企业特征、会计师事务所特征和外部环境三类。①企业特征层面。企业规模、审计费用率以及关联交易金额都与非标准审计意见正相关(Ge et al.[1]，2005；黄芳和章贵桥[2]，2015)，而净资产收益率、短期偿债能力、营运能力等与非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显著负相关(韦德洪等[3]，2011)。此外，对外担保(李嘉明和杨帆[4]，2016)、独立董事主动辞职(尚兆燕和扈唤[5]，2016)、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洪金明等[6]，2021)均会提高非标准审计意见被出具的可能性；②会计师事务所特征层面。大多数研究都认为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与非标准无保留意见成正比(蔡春等[7]，2005)；③外部环境层面。赵梅等(2017)研究认为，新媒体发布和传播的公司负面信息越多，上市公司越有可能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8]。

关于内部控制审计意见与财务报表审计意见的关系，大多数研究都认为内部控制审计意见会影响财报审计意见，特别是当公司被出具非标内控审计意见时(Doyle[9]，2007；肖成民等[10]，2012)，内部控制重大缺陷与非标准审计意见显著正相关(Goh and Dan[11]，2013；蒋学洪[12]，2019；李烨和王晶晶[13]；2020)。综合上述，国内外学者主要以大样本检验研究为主，本文采用案例形式深入分析“双非标”审计意见的影响因素。

三、案例分析

(一)案例简介

工大高新由哈尔滨工业大学高新技术开发总公司(以下简称“工大高总”)采用定向募集方式发起成立，于1996年5月上市，其传统主营业务为乳制品制造、大豆精深加工和商业服务行业。2014和2015净利润连续为负，自2016年4月25日起，股票被特别处理挂上“*ST”字样。2016年企业以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汉柏科技公司，增加了人工智能业务和信息服务业务，并分别在2016年和2017年实现净利润7700万元和1.27亿元，增长率达527.78%和64.94%，于2017年2月14日成功脱星摘帽。然而，好景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2018年，其营业收入下降了90%，仅为3.32亿元，扣除未回归到母公司的净利润为-35.62亿元，相比去年同期骤降2270%。因公司2017年度审计报告为无法表示意见，于2018年5月3日起实施退市风险警示，再度被挂上“*ST”。2018年、2019年连续两年期末净资产为负值，2020年5月29日起公司股票暂停上市。2020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和净资产分别为-20.24亿元和-59.77亿元，审计报告为无法表示意见，公司股票于4月30日被终止上市。其最近五年的审计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工大高新2016—2020年审计情况介绍

工大高新连续被出具“双非标”审计意见，足以说明其内部问题的严重性。本文通过对典型案例进行分析，探究“双非标”审计意见的影响因素，补充非标准审计意见研究理论。

(二)“双非标”审计意见内容

2016—2020年，负责工大高新审计的会计事务所一直为中准会计师事务所，连续对其出具了“双非标”审计意见，本文整理了形成“双非标”审计意见的有关事项。

1.财务报表审计

①无法确认预付账款、其他非流动资产等的交易实质；②存在未履行决策程序及未及时履行信息披露事项，多个银行账户被冻结或查封；③关联方资金占用、违规担保；④持续经营能力的不确定性；⑤证监会立案调查；⑥原子公司汉柏科技减值损失等不确定性；⑦证监会处罚。

2.内部控制审计

①分支机构未实施有效的内部控制；②未及时披露银行账户及资产被冻结查封情况；③违规对外担保，且未及时披露；④关联方违规占用公司巨额资金；⑤未及时披露多起重大诉讼和仲裁；⑥未能及时有效识别及更正公司财务报表中的重大错报。

(三)“双非标”审计意见原因

会计师事务所关于非标意见的事项段涵盖了内部控制否定意见事项段的内容，说明在该案例中是内部控制的重大缺陷造成了财务报表的重大错报，最终导致“双非标”审计意见的出具。本文从内部控制缺陷入手，基于内部控制COSO整合框架理论，分别从内部环境、风险评估、控制活动、信息与沟通和内部监督五个要素对工大高新内部控制体系现状和存在的重大缺陷进行分析。

1.内部环境

内部环境是企业实施内部控制的基础和前提，直接影响企业内部控制的执行程度以及经营和战略目标的实现。工大高新部分董事会成员存在与工大高总交叉任职的情况，治理结构存在缺陷。工大高新的大股东和工大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均为工大高总。如此密切相关的人事任命，使得工大高新资产被不断掏空，截至工大高新董事长张大成离职，公司为工大集团担保金额合计59亿元，累计发生资金占用额10.16亿元。

自2017年以来，工大高新董事和高管频繁离职，甚至受到证监会的惩罚。由公司年报可知，公司高管如董事长、监事会主席及会计机构负责人在2018、2020年都进行了大量更换，对内部控制环境产生负面作用，严重阻碍内部控制的有效运行，工大高新将很难适应新的管理控制模式。

2.风险评估

风险评估是分析和辨认实现所定目标可能发生的风险，是一个动态连续的过程。工大高新管理层的投资风险评价不合理、风险防控意识淡薄，最近五年里其全资子公司中只有红博会展累计净利润为正值，其余三家均为负数，其中又以汉柏科技亏损最大，说明企业在对外投资决策上存在缺陷，缺乏详细的投资可行性计划研究。虽然公司前两年因汉柏科技使其扭转亏损，但随着汉柏科技的进一步发展，母子公司之间的业务矛盾愈演愈烈。

从表2可以看出，工大高新2016—2018年的经营活动和投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都为负数，筹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正值，且2017年最高。首先，在收购汉柏科技后需要大量资金来开拓市场；其次，汉柏科技业务特点是前五大客户销售额占比90%以上，形成了对大客户的依赖性，应收账款期被延长；第三，由于人脸识别设备对原材料的严苛性，预付账款增加，导致经营现金持续为负且不断扩大。从这一点看出，工大高新缺乏前瞻性的风险认识，前期公司业务虽处于较顺利的发展期，但一旦子公司的盈利能力出现增长缓慢甚至下降，公司业务将面临现金流危机。

表2 工大高新2016—2020年现金流量表 单位：万元

3.控制活动

控制活动作为内部控制框架的重要部分，是公司管理层辩识风险后，针对风险发出的必要指令，是确保指令得以执行的政策和程序。通过研究发现，工大高新在对外担保和关联交易方面的控制活动不规范。

通过表3可以看到，工大高新在2017年首次出现了为资产负债率超过70%的公司提供债务担保；2018年对外担保金额60.46亿元，远远超过公司净资产50%的警戒线，达到26 524.68%的恶劣情况，对子公司的担保余额更是从2016年的3.5亿元增加到19.85亿元，短短两年间增加了5.67倍。随后两年对外担保余额也一直高居不下，且公司承担连带责任，截至2020年12月31日累计计提预计负债达到50.83亿元。因此，不得不质疑其担保业务控制活动的有效性。此外，其审批流程也不符合公司章程，既未按规定召开董事会审议担保议案，也未履行股东大会决策程序。

表3 工大高新2016—2020年对外担保情况 单位：万元

工大高新还存在巨额非经营性资金被关联方工大集团占有现象，资金累计发生占用额为10.16亿元。在2017年12月31日前一直以预付款和其他名义占用这些资金，既没有履行相关业务审议程序也没有履行信息对外披露义务，更没有得到记录和公告，关联方交易的内部控制活动无效。具体情况如表4所示。

表4 未披露的关联方资金占用情况 单位：万元

虽然公司督促工大集团尽快解决公司资金占用和违规担保问题，但截至2020年年报披露日，仍有77 122.40万元的资金占用。

4.信息与沟通

工大高新信息与沟通存在滞后性。信息披露是公司向投资者和社会公众传递信息的桥梁，有利于内部控制的正常实施，上市公司有义务履行相应的信息披露责任并真实、完整、准确披露相关信息。但根据黑龙江证券监管局调查结果显示，工大高新未及时披露关联方非经营性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情况、重大诉讼和仲裁情况、基本账户被冻结情况、子公司股权被冻结情况以及重大债务未清偿情况，且2016年和2017年年度报告披露内容不真实、不准确。

5.内部监控

工大高新监督体系中存在着严重的缺陷。内部审计委员会没有按照规定实施相关审核监督职能，内部授权审批的流程也违背准则要求，屡次出现未核实或先通过再核实等情况，没有及时阻止公司未披露重大事项的行为，使公司的内部监督失效。在2017年的内部控制自我评价报告中，工大高新意识到内部审计委员会和审计部门的监督职能失效，虽对发现的内部控制缺陷进行了修正，提出了改善计划，但效果甚微，更多的只是一种形式，导致后两年仍被出具了否定的内部控制审计意见。

四、结论

工大高新被出具“双非标”审计意见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公司治理结构本身存在缺陷，人员设置不规范，不重视内部控制；其次，公司风险意识淡薄，风险评价机制建设不够完善，对重要的投资项目缺乏有效的事前风险预判，收购的子公司经营业绩不佳，对收购后现金流量的风险管理不够充分，加剧了母公司的损失；第三，忽视了公司审批程序的规范化，造成审批流程混乱，资金被大量不合规的对外担保和关联方占用；第四，公司内外部信息传递不畅，其内部监督部门未能很好发挥作用，对已经发现的内部控制问题没有及时进行改进。由于工大高新内部控制的一系列问题始终未得到有效处理，导致工大高新连续三年被出具否定的内部控制审计意见，而控股股东工大高总也一直未履行注资的承诺，导致公司最终走向了退市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