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中的鲍德里亚哲学符号
2021-07-12
(中南大学,湖南长沙 410083)
《黑客帝国》自1999年上映以来,给人们奉献了一场视觉盛宴,同时也为全球各国的科幻迷带来了巨大的刺激和惊喜。全球许多哲学家以及社会学家纷纷从哲学与社会学的视角对《黑客帝国》作出沉思。《黑客帝国》唤醒了人们对现存世界的反思以及对人类未来的担忧,为人们呈现了机器和人的对立场景与状态,启迪人们消解科技异化给人类世界带来的负面影响。《黑客帝国》激发了人们的哲学沉思,柏拉图、列菲伏尔、法兰克福学派、结构主义都被推到历史文化的前台中来,人们试图从这些理论中汲取解读《黑客帝国》的精神养料,其中以结构主义的代表人物让·鲍德里亚的思想最为世人所风靡,现实的人们企图通过研读、阐释让·鲍德里亚的后现代理论深刻理解《黑客帝国》中所提出的人与机器对立甚至导致机器对人的奴役这一重大命题,以期提出合理的应对举措。那么,《黑客帝国》中到底渗透着让·鲍德里亚的哪些哲学思想?二者在思想层面到底具有哪些契合性?本文试图对这两个问题作出一些有益探索。
有媒体公开报道过,沃卓斯基兄弟在开拍《黑客帝国》前要求演员仔细阅读让·鲍德里亚的《拟像与仿真》这部著作,而这部著作也曾作为电影主人公尼奥的道具在电影中出现过。有记者在采访让·鲍德里亚时曾发问,对于沃卓斯基兄弟从其著作中掠美有何感想,让·鲍德里亚亲口证实沃卓斯基兄弟确有联系过他,希望他参与到《黑客帝国》中来。从媒体报道中掠影而来,不禁要问《黑客帝国》中到底蕴藏着让·鲍德里亚的哪些哲学思想呢?
一、“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
当今时代,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智能算法推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仿真技术等高科技的发展,使身处“信息时代”的我们逐渐适应大量的商品堆积、海量的信息爆炸以及随时随地无处可逃的“复制拼贴”中,人们逐渐丧失了识别真假、现实与虚无的能力,看似人们生存于现实世界,实则每一个人都是虚拟实体,处于象征性的空间之中。世界已经被机器异化,人处于机器的奴役状态之下,人们难以再形容这个世界,只能简单表征这个世界,亦即让·鲍德里亚所说的“拟真”的世界。让·鲍德里亚在其著作《完美的罪行》中明确指出了现代高科技的典型特征:高科技的促进、发展使其自身达到了完美的境地。在让·鲍德里亚的眼中,人类出现至今,唯有大自然塑造的自然完美与科学技术的人为完美,才真正达到了“完美”的境地。自然界“巧夺天工”“化腐朽为神奇”的各种奇观在科学技术面前简直是“沧海一粟”“相形见绌”,尤其是AI技术的以假乱真,使人不得不感叹科学技术所导致的超真实性。
现代世界处处都炮制了高科技的烙印,人们以发展高科技为目的锲而不舍地追求人与物的“完美”,代之以出现的便是克隆、性冷淡,等等,因而高科技抹杀了本源性的实在,现代科学技术彻底摧毁了人的主体性。
这一理论预测在《黑客帝国》中得到一定程度的呈现,人们生活在电脑程序编码的虚拟系统Matrix之中,接受机器人对人类的奴役而不自知,机器人对人脑进行电脑编码,进而对人脑传输命令,使人脑获得感官刺激,人类就是如此生活在Matrix之中,人类的行为及其所见所闻都不过是Matrix电脑编码而成,人不再是真实的实体而是以虚拟实体——不再具有任何实际内涵和结构——生活在虚拟系统Matrix之中。以墨菲斯为首的引领者一直在找寻找救世主试图反抗Matrix,而当墨菲斯找到救世主尼奥时,后者便面临着抉择:是继续待在梦境以享受虚拟的完美?还是突破虚无,了解真实而又粗陋的现实以摧毁Matrix?墨菲斯、尼奥等反抗者走上了抗争道路。影片中呈现的人作为虚拟实体被符号化、虚拟世界的超真实、拟真代替真实的空场都与让·鲍德里亚的理论思想有一定契合度。
二、再生产与超真实:世界符号化
超真实是作为真实空场的替代物出现的,它的存在直接宣告了真实的死亡,这也意味着整个世界出现了彻底性、革命性变革。让·鲍德里亚的思想理论中蕴含着从生产与再生产的视角阐释超真实。马克思从使用价值出发揭示交换价值与剩余价值以及人们在等价交换基础上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换关系,马克思确立了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的特殊作用,并将再生产引入生产之中,认为再生产是生产进一步扩大的方式,再生产是生产的延续及其目的。让·鲍德里亚将马克思的生产与再生产的关系进行了倒置——再生产是对生产的终结。他认为,再生产介入生产过程将直接更改生产的性质,将会对生产产生制约甚至决定作用。首先,生产的功能性淡化,商品的使用价值无足轻重不再作为商品之所以为商品的必要条件,象征交换代替了等价交换并成为交换的主要形式,进而符号生产取代了物品生产。其次,人们对于再生产的期待不再是有用性的企盼,产品本身及其背后的生产者都在再生产对生产的决定过程中发生了特征变化。再生产不再是生产的延续及其目的,不再是因为物品的实用性功能而存在,再生产转变成了符号生产,源于其所指的缺失,再生产的生产方式及其意义都产生了彻底的变化,再生产终结了生产使生产的价值沦丧在重复中,正如鲍德里亚所言:“劳动不再是一种力,它成为各种符号中的符号。”再生产对生产的终结这一倒置为超真实理论奠定了合理性,鲍德里亚的思想指明,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与发展,使得复制轻而易举,任意一件物品都存在多个模本,模本的生成使得系列和复制更为容易,在这种背景之下,真实的再生产已经脱离了原有的形态,脱离了真实,独立作为一种新的超真实的形态而存在。超真实代替了真实的空场,拟真将人的真实欲望代换为非本真的餍足,使象征交换成为现存的实在,比真实更为真实,具有超真实性。
在《黑客帝国》影片中,母体Matrix通过程序与编码构造了一个超真实的虚拟世界,机器人通过编码控制人脑,人们所有的思考和行为不过是编码发出的指令,Matrix为人们制造了都市丽人、豪华都市,还有诱人的牛排,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虚拟的想象。真实世界已经被超真实瓦解,一切真实的人类及所有的物品,换言之,真实世界的所有一切都被解构了,所有的一切都只具有象征意义,不再有实际的内涵和结构。Matrix作为一个虚拟系统,同时也是一个特定空间,空间是分配布局的结构,通过对空间的操控,能够掌握所有可能的相互关系,母体把劳动者以及劳动本身作为符号生产出来,人作为符号在空间中生存,不再具有实际内涵和结构,随时会被空间抛弃却不会对空间产生任何影响。母体中的生产完全是符号和代码的生产,世界已经被解构了。
三、仿像与拟真:世界的超真实
让·鲍德里亚延续了西方关注真实问题的传统,敏锐地察觉到了真实对于人的生存与发展的重大意义,他在其思想论述中颠覆了人类对于真实的渴求及其意义,他认为,象征交换代替了等价交换并成为交换的主要形式,进而符号生产取代了物品生产,真实世界已经被解构而成为符号世界,真实空场,拟真取代真实比真实更真实,在此意义上正如鲍德里亚所言:“仿真并不是本真,但却得以超越本真,它比本真(实在的真)还要真,也就是一种超真实的真。”
鲍德里亚阐释了现代社会的超真实性,在其脱离马克思的思想之后提出了“仿真”“拟像”等独创性概念。鲍德里亚认为,“技术复制”时代客体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客体已不再作为真实的现实的对象而存在,而是在象征交换取代等价交换成为主要交换方式的过程中作为符号存在;同时,主体的认知也发生了彻底性的改变,这就为拟真营造超真实世界开辟了实践路径。拟真是事物向符号转化的过渡环节,实际上就是一种幻觉,拟真将真实的对等原则打破,拟真不再立足于现实,而是成为真实与意象的混合物。拟真通过联想、想象、意象等方式遏制再现,将客体处理为符号,在重复与系列中将人所执着的现实欲望分解为非本质性、符号化的欲望满足,从而使得与再现相对立的拟真成为超真实的存在,“这就是技术复制时代”拟真的典型特点:通过意象、想象来遏制再现,进而意象再现、遮蔽、扭曲真实,使真实变为类像。意象直接承载超真实,而想象开辟了通往超真实的路径。真实在想象中彻底被消解,也就是说真实在想象中延伸为超真实。鲍德里亚认为,想象延伸为超真实的典型案例非迪斯尼乐园莫属,迪斯尼乐园呈现为想象,就是为了让人们相信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它的存在并非为了掩盖真实,而是为了掩盖真实已不再是真实的,是为了呈现超真实。
《黑客帝国》电影中的世界就是一个拟真世界,Matrix作为控制一切的电脑程序,将现实世界的真实意义全部消除了,转而以超真实代替。生存在Matrix之中的人类的所有感官刺激都不过是电脑程序对人脑的编码控制,人类不自知地接受机器对人脑的控制,倘若人类得知生活的Matrix是如此丧失自由、如此奴役,不知人类是选择虚假的真实走上反抗之路呢?还是沉迷于超真实的欲望满足,任由机器对人脑的控制?
四、结语
《黑客帝国》立足于对现存世界的反思以及对人类未来的担忧,为人们呈现了机器和人的对立场景与状态,启迪了人们消解科技异化给人类世界带来的负面影响。《黑客帝国》的上映激发了人们的哲学沉思,不仅再现了柏拉图的洞穴寓言,而且也体现了鲍德里亚的再生产与超真实、仿像与拟真等结构体系主义理论,尤其是电影中体现的以及同样在鲍德里亚思想中阐述的超真实理论,已经在现代日常生活中被人们强烈感知到超真实的现实性。《黑客帝国》中蕴藏的鲍德里亚的结构主义思想意蕴丰富,值得我们好好探究与反思。